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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死者男性,身高六尺一寸,年龄三十五岁到四十岁,发育良好,下半身有尿液排泄。尸温三十五度上下,死亡半个时辰左右,尸斑呈片状分布在背部。后脑有钝物袭击痕迹,全身砍伤二十七处,主要集中在上肢,胸腹和下肢,目前判断死亡原因为失血过多。”刘青松顿了一下,见冉颜没有出声的意思,便继续道,“伤口创面整齐,长四寸宽一寸五,深见骨质,横切面呈倒三角状,凶器类似砍柴斧。”
“死者肠子都流出来了,为什么是失血过多致死?”宋县尉不解道。
刘青松看了冉颜一眼,“这就要多谢我师父啦,根据她所说的知识来判断,腹部的伤口整齐,收缩现象不明显,而颈胸部的伤口显著哆开,并且伤到了大动脉,也就是说,在腹部受伤以前,死者便已经到了濒死状态。”
宋县尉还欲再询问一些,一名捕头匆匆跑过来,道,“县尉,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从那一声嘶吼到现在,最多也就大半个时辰,衙役来的极快,凶手居然来去无踪?
“你说凶手会不会是同一个人?是巧合还是有预谋?”刘青松凑近冉颜问道。
从杀人手法看来,这几人的死法全然不同,客栈中那人是被冻死且带有一定的嫁祸意味,乞丐死于毒杀,而这人是被砍死。
“听说发现刘汶尸体的是一个绣娘?”冉颜未曾正面回答刘青松的问题,转而问宋县尉。
对着这具尸体,问上一个谋杀案,冉颜显然是怀疑这又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唐代一尺约等于30。7厘米,一尺等于十寸,文中六尺一寸,大约一米八左右。各个朝代尺寸长度有所出入,大伙注意一下
第163章 陷阱
“不错,这有什么关系吗?”宋县尉即便方才没听懂说的冉颜说的那些验尸术语,但看刘青松的态度,他也不敢太怠慢。
“死者身上有没有纹身?”冉颜仔细打量整个尸体,目光在血液大片附着的地方流连。
刘青松瞥了一眼腹破肠流的尸体道,“背部伤痕较少,没有发现纹身,四肢和腹部受损严重,血量太多,还要清理之后才能看清楚,尤其是腹部和上肢小臂……”
人受到袭击的时候,若是实在没什么可以躲避,就会下意识用手臂抵挡攻击,这具尸体的右臂连骨头都碎裂了,根本看不见是否有纹身。
冉颜斟酌了一下,问宋县尉道,“听说那乞丐是死在一个深巷里,天色朦胧,滂沱大雨,那位绣娘是如何发现乞丐的尸体?”
宋县尉答道,“这位绣娘心地善良,一直接济刘汶,她那日见雨下的大,怕刘汶没有地方躲雨,便送了把伞,没想到却只看见一具死去已久的尸体。”
刘青松并未加入两个人的谈话,而是令人在尸体周围用素布支起隔断,开始清理尸体。
绣娘的事情,如此说来似乎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冉颜微微挑起眉梢,“绣娘多大年纪?相貌如何?有没有家室?与刘汶是什么关系?”
宋县尉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耐,但看在刘青松的面子上还是答道,“那个绣娘名叫罗铃,约莫二十四五岁,至今未曾婚配,相貌当年二八年华时倒也不赖,不过现如今已是个老姑娘了。家里有个八十余岁的祖母,祖孙俩相依为命,据左邻右舍说,铃娘并不认识刘汶,施舍饭菜只是出于一片好心。”
冉颜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三名死者,其中有两名曾经是狱卒。”
脱离贱业又非贱藉,所以并不困难,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两名曾经身为狱卒的死者年纪相仿,会不会也是同年脱离贱藉?
静默了半晌,冉颜忽然又问道,“你说这名死者冯兆发了一笔小财,才得以脱离贱藉,那么死在客栈里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因为发财才脱离贱业?”
“是又如何?合伙做生意赚钱脱离贱业的人比比皆是,这很奇怪吗?”宋县尉已经表现出一丝的不耐烦,即便冉颜表现的与普通娘子迥异,他也不觉得她对案件能有什么见解。
冉颜看见他的神情,觉得自己再说什么也都是徒劳,遂也不自讨没趣,静静的观察起附近的环境。
晚绿在一旁已经连胆汁都吐出来了,还是不断的干呕。
月色大好,满天繁星,若非风中浓重的腥甜味,倒是处不错的赏夜景之处。
火把的噼啪声,偶尔还有晚绿作呕的声音。
“冉颜,快过来看!”刘青松陡然一声大吼,吓的周围衙役一个激灵。
冉颜快步走了过去,刘青松抬头看了她一眼,将尸体破损的小臂托了起来,用镊子轻轻拨动仅存的皮肤,“看到没有?”
残破不堪的皮肉坠在骨上,已经被刘青松清理干净,能清晰的看见蓝绿色的纹路,“是纹身。能看出是什么图吗?”
刘青松摇头,“手肘至少被砍了七八次,纹身又不大,能找出这块皮已经很不容易了。”
宋县尉亦跟来过来,听闻这具尸体上同样有雕青,忽然想起冉颜方才说的话:三名死者,其中有两名曾经是狱卒。
当下宋县尉连忙道,“来人!”
“在!”一个捕头应声。
“去县衙查查名册,冯兆与张铉何时离开衙门!查到之后,再查他们两人在衙门期间,都有哪些案件!牢房里关着哪些人!”现在能查到也只有这些了,宋县尉有些着急,冯兆乃是洛阳冯氏的人,尽管不是直系,但听说他在洛阳混的很不错,得到冯郎君的另眼相待……
冉颜倒是高看了宋县尉几分,原来他也不糊涂,还知道可能是许多年前的冤案造成今日的报复。
验尸完毕,刘青松飞快的写下尸检验状,交给宋县尉,便和冉颜上车离开。
晚绿已经吐到虚脱,上了马车便昏睡过去,冉颜给她把了脉,见没有大碍,才问道,“你解剖了?”
“我哪能私自做这种事情!”刘青松立刻矢口否认,不过转而又道,“他的肠胃都掉了满地,我不过是帮他归位的时候,顺便打开来看看。”
刘青松说着,脸色也有些难看,昨日冉颜与他讲了通过胃内容物来寻找线索,他今天便迫不及待的实验,结果切开尸体胃部之后,他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当时他便对冉颜由衷的敬佩起来,法医这个职业真不是常人敢尝试的。
“有什么发现?”冉颜颇有兴致的问道。
刘青松强压下心头的不适,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冯兆可真够能吃的!而且装了满肚子的好东西,食物外形大都完整,还有浓重的酒味。胃容物中能分辨出一种炙活鹑子的菜,名叫‘箸头春’,这是规格最高的宴席之一中的菜肴。”
冉颜眼睛一亮,一贯沉静的眼眸隐隐涌动着兴奋,“这么说来,他是在镇上用完饭,然后就到了此处,不到半个时辰便遇害了!”
这附近没有更大的县,半个时辰,就算吃晚饭后从洛阳一路策马疾驰过来,也赶不及,只能是在镇上用餐,然而聚水县并不大,这顿大餐,冯兆不是在酒楼食用便是在哪个富贵人家做客,查起来并不难。
这真是一条振奋人心的线索!
“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宋县尉?”刘青松道。
冉颜往车壁上靠了靠,漠然道,“随你。”
她现在已经越来越缺少正义感了,只不过是把这件事情当做一件打发时间的谜题,在大唐,没有努力目标的未来和这种漂泊感,让她已经越来越迷茫,渐渐的迷失了自己。
就连刘青松也看出她的情绪,“你不说要征服大唐么,怎么这么快就偃旗息鼓了?”
冉颜挑眼睨了他一眼,“你正常的时候,也不招人厌。”
晚绿迷迷糊糊的醒了,在车上晃着,竟是又要开始吐,当下连忙扯过车厢里一只不知道装什么的钵,抱在面前狠狠吐着。
“喂,我什么时候不正常过!”刘青松双手撑在箱子上,装作一副柔弱状,“你是我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可不能这么快就倒了啊!就算海枯石烂、沧海桑田,冉法医……你一定要像擎天柱那样屹立不倒!我可全靠着你了!”
晚绿呕吐的越发厉害,有气无力的抬起头道,“刘医生,我家娘子……擎不住您的天,您还是歇歇心思吧,呕——”
马车快到客栈的时候,后面忽然响起马蹄声。
片刻,车外有人道,“刘医生!县令有请刘医生和令师。”
县令官职在县尉之上,这还没多会儿,冯兆之死就惊动了县令?刘青松撩开帘子,见是一个眼熟的捕头,便道,“县令?公事还是私事?”
“近日的案件牵连颇广,县令想请教二位,自是公事,只是县令公务缠身,不能亲自前来请二位,还望见谅!”捕头拱手道。
刘青松看了冉颜一眼,见她没有反对,便道,“带路吧。”
“是!”
马车拐了个弯,往城东去。
“看来这个冯兆背景挺深的嘛!”刘青松咂嘴道。
冉颜靠在车壁上眯着眼睛养神,缓缓道,“冯兆背景再深能有你深?”
言下之意,县令请刘青松过去可不光是为了案件,只不过是借着案件和刘青松攀攀关系罢了。
“大树底下好乘凉嘛!”刘青松一脸暧昧的笑道,“其实这棵大树特别愿意让你靠着,只要你一点头,你想靠在哪儿都行。”
“是么。”冉颜不以为意,她知道萧颂对她有意,但她也从来不曾自视过高,仅仅几面而已,能产生什么样深厚的感情?完全没有道理。
在古代,男人喜欢一个女人,自然会罩着她,但若仅仅作为一件附属品,冉颜宁愿自己过。
“我看九郎对你挺上心的,我知道今非昔比,但环境都不一样了,你不是说我看不开么,你这么坚持,是不是也算认不清现实?入乡随俗嘛……”刘青松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冉颜睁开眼睛,看着他道,“入乡随俗?你打算三妻四妾是你的事情,让我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绝不可能。”
“我才不要!”刘青松鬼吼一声,然后严肃道,“你难道不知道宫心计什么的?饥渴的女人猛如豺狼虎豹,我一来不想后宅失火,二来不想精 尽人亡,最主要的是……一般人也不能三妻四妾啊!”
冉颜再修养良好,也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鄙夷道,“主要是最后一条吧。”
刘青松暗自觉着自己八卦能力下降了,到了冉颜这儿,就一直被她引导着话题。
马车渐渐缓下,车外传来捕头的声音,“刘医生,县衙到了。”
刘青松顺手挑开帘子看了一眼,发现马车已然驶入一个宅子里,格局绝对不是县衙!马车两侧站着两排黑衣劲装大汉,个个威武不凡,不是一般衙役能比。
冉颜发现刘青松脸色微变,不禁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刘青松用口型示意:可能是陷阱。
第164章 丢进冰窖
冉颜心中一凛,估摸了一下自己藏在身上的毒药,压低声音道,“多少?”
刘青松知道她可能问的是有多少人,“一般。”说话的同时将窗子微微挑开一条缝隙,冉颜飞快的向外扫了一眼。
人不是很多,但十余个黑衣劲装大汉,任何一个人都能以一敌十,冉颜尚有些自保能力,但刘青松身体素质尚不及晚绿,逃跑是绝对行不通的。
“下车吧。”冉颜平静道。如果这些人想杀他们,没有必要费这么多周折把他们带到此处,总得先弄清楚这些人的目的,一直待在车上不是办法。
冉颜戴上口罩,率先从车上跳了下去,晚绿还有些迷糊,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也顺从的跟了下去。
出了马车,冉颜才看清楚,两排大汉的身后廊上,坐着一个华服中年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皮肤黝黑,一脸络腮胡子使得人看不清长相,右手粗糙,拇指上戴着一只蛋清色玉扳指,扳指的正面雕刻一只精致的睚眦。
睚眦是龙之二子,样子像是长了龙角的豺狼,怒目而视,双角向后紧贴背部。睚眦嗜杀喜斗,所以一般刻镂于刀环、剑柄等兵器或仪仗上起威慑之用,却很少有人把单纯拿它当做饰品。
冉颜打量完这个人,状似无意的转身等待刘青松,实是不着痕迹看清了四周环境。
普通的院落,像是四合院的结构,出了天空,什么也看不见。
“阁下是何人?为何将我们带到此处?”刘青松与萧颂混的久了,倒还算稳重。
廊上那人盯着他们审视良久,才站起身来,声音粗哑,“你们会验尸?”
冉颜和刘青松以沉默应对。
那人却不曾发怒,反而步下台阶,客气的拱手道,“某是庄尹,这次请两位过来,没有恶意,只是希望二位不要插手这件杀人案。”
有没有恶意尚且不论,但从他的言谈举止中透露出的那种自信与霸道,与案情谨慎的手法相去甚远,可以基本肯定,凶手并不是此人。那他为什么要管这件事呢?
“我们二人也是纯属兴趣使然,想让我们不插手也简单,总要说个理由吧?”刘青松适时的插嘴道。他一向都特别懂得明哲保身,先保住身之后,再考虑出尔反尔,反正他从来不在乎什么名声。
庄尹络腮胡的脸色带着微微笑意,说出的话却令人脚底板发凉,“理由便是,如果你们不继续插手,明日官府发现的碎尸可能就是三位。”
冉颜皱起眉头,“放弃不难,难的是,你要怎样才能够相信我们。”
庄尹怔愣一下,他没想到这个遮住容颜的小娘子居然说话如此犀利,不言则已,言则专挑要害。
“不难,三位各剜一只眼盟誓,以示决心。”庄尹很快便掩饰住面上的惊讶。
晚绿与刘青松倒吸了一口冷气,剜眼那种痛苦,还不如给一刀了结算了!冉颜却心中一动,剜一只眼……
冉颜通过面部的轮廓隐隐能够辨别,庄尹留着络腮胡子,看起来虽然五大三粗,他若是剃掉胡须,形象必然与现在相差甚远。
“剜眼……也无不可。”冉颜暗暗攥着袖中的箫,抚摸冰冷的箫身,她心底里紧张缓了不少,“但我们怎么确定,剜眼之后你就会放我们离开?”
“我们……”庄尹话说一半,陡然顿住,鹰眼盯着紧紧冉颜,院子中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之后,庄尹缓缓道,“你以为我会上当?”
“我还没那么小看你。”冉颜平静的道,“我倒是有个两全齐美的法子,不知庄郎君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庄尹对冉颜的冷静和大胆十分戒备,担心她耍什么诡计,声线变得有些紧绷,“请讲。”
“放他们两人回去,我留下,等他们离开聚水县之后,你再放我离开。”冉颜一直观察着庄尹的面色,见他并未排斥,便继续道,“毕竟我们现在并不知道阁下的身份,你的目的是让我们不插手案件,得罪萧颂,实在不怎么划算,不是吗?”
萧颂这个名字一出口,周围一直如树桩一般的黑衣人纷纷面色大变,那个雷厉风行,手段狠辣,年轻的刑部侍郎,实在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庄尹冷冷的盯着冉颜,“你威胁我!”
“谈不上。我们现在命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