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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罗氏问剩下那个着深碧色罗裙的侍婢。
“奴婢在榻上被人用帕子捂晕,约莫是有迷圌药。”她言语简洁。
罗氏知道冉颜会一点医术,她有迷圌药也不足为奇,当下心里就信了几分,沉吟片刻,才问冉颜道,“十七娘,你可有什么话说?”
冉颜放下杯盏,看向语儿,“你说我吧你弄晕,然后跑进寝房里刺伤十八娘?”
语儿对上她幽黑的眼眸,心底有些打怵,却还是抿唇点了点头,“是。”
“你既然晕了,又怎么知道我进了十八娘的房间?如此的前后矛盾,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自己想象着把事情扣在我头上?”冉颜声音严肃,没有丝毫情绪,内容也让语儿不知如何作答。
深碧色襦裙的侍婢,接口道,“十七娘恕罪。只是语儿既然看见是您把她弄晕了,而我们家娘子如今又是这种情形,语儿难免要往上面想。”
反映倒是不慢,冉颜没忘了昨天晚上,她装晕企图蒙混过关的事情,“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璧儿。”她垂首答道。
冉颜问道,“你我力气如何?你觉得我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捂住你的嘴,把你弄晕过去?”
璧儿微微抿唇,她没有任何证据,如果是用迷烟什么的,冉颜也不需要多此一举用帕子捂住她,而且她在附近找过,根本没有什么痕迹。她本也不想过来,可听语儿说是十七娘所为,她便想过来看看,那个曾经怯弱的小女子,怎么会生出那么大的胆子。
而如今一见,果然不同于往日。
“官圌府抓人也是要证据的,我不知道你们为何指责我,但是……晚绿,你告诉她们我昨晚在哪里。”冉颜淡淡的道。
晚绿昂首挺胸的站了出去,愤恨的瞪着几个人,“我们家娘子一直昏迷着,昨晚醒了一会儿又晕了过去,我和歌蓝一直伺候着,哪有时间去理你们家娘子!”
晚绿不怎么会撒谎,但她痛恨冉美玉,恨,有时候能成为一种支柱,让谎言变得理直气壮。
“她说的话怎么能作数?”语儿讶然道。她的意思是,晚绿是冉颜的侍婢,她作证根本不足为信。
还没等冉颜说话,晚绿便柳眉倒竖,怒道,“就许你诬赖我们家娘子,还不带我作证的?你这是什么道理!你们自家娘子是什么性子,你们还不清楚?是非还尚未可知呢!”
晚绿的言下之意是,说不定冉美玉自己弄了点小皮肉伤,反过来诬赖冉颜。但她也没有明说,而且只是对着几个侍婢吼,算不上对主子不敬。
几个侍婢都不再说话,虽然在冉美玉身边尽是好吃好喝,但冉美玉对她们并不好,动辄就发脾气,有时候还会砸东西,她们也常常遭池鱼之殃,因此,几个人过来倒也不是非要抓着冉颜不放,只是冉美玉是她们的主子,主子有了闪失,做奴婢的自然要追究原因,不然这样的失职罪名,足够她们以死偿命。说白了,也就是尽量的推掉责任。
“十八娘伤势如何?”罗氏纵然心里恨的要死,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做。
璧儿答道,“奴婢和桃儿检查过,右手臂上有一道一寸长的伤口,已经被包上,心口皮破了,也结痂了。”
这么点伤口也不是什么大伤啊!冉美玉做出如此卑鄙的事情,就算真是冉颜划了泄愤,也算不得什么,到时候冉闻问起来,据实答了就是。罗氏松了口气,她哪里知道这伤口有多深,在冉美玉心里划下了多么不可磨灭的一笔。
罗氏心里不情愿,却还是道,“我去看看吧。”
她转身嘱咐冉颜好好休养,便领了几个侍婢去楚水居。
冉颜对此事并未放在心上,表面上看来冉美玉身上只是皮外上,然而真正威胁性命的伤口,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针圌孔而已,除了那几个侍婢的指证,再也没有别的证据证明是冉颜所为。
如果冉美玉真还有胆子说点什么,冉颜不介意再补上一针。就算死了,也保证不会有人能验出来,包括刘圌青松。
早膳不久后,容茜便过来看冉颜。
一见到她,容茜顾不得问前日的事情,满面兴奋的道,“来来,我同你说,昨儿长安城可是有大新闻了,而且还是个几十年来难得一闻的趣事!”
“何事?”看容茜如此表情,冉颜也起了兴致。
“哈!”容茜未说先笑,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道,“你是不知道,裴景他们一帮纨绔,昨晚在一家妓馆里玩儿的疯了,今早一片狼藉的被众人围观。这还不是有趣的……”
容茜乐不可支的道,“有趣的是,昨儿他们一起去妓馆,老鸨以为来了大生意,便殷勤招待,等酒过三巡,都有了些醉意之后,他们竟然命小厮把妓人都轰了出来,说是要自个儿玩,不要打扰他们……结果到日晒三竿,老鸨还不见人,便去敲门,这一敲,门就开了……”
容茜卖了个关子,见冉颜露出关注的表情,继续道,“老鸨经营妓馆二十余年啊!却还是被那场面惊呆了,六个郎君,都光着屁圌股……那个地方满是秽圌物,还都流着血呢!”
容茜怕冉颜会错意,说“那个地方”的时候指着臀圌部。说罢,可能觉得自己和一个未出阁的娘子说这么露骨的话有些过了,干咳了两声,但又不愿意错开这么精彩的话题,便没再吱声,等着看冉颜的反应。
“被人玩弄了?”冉颜问道。
容茜见她毫无羞涩,愣了一下,旋即便又更加兴致勃勃的道,“哪里啊,我听人说,看那个样子,是他们关在屋子里,互相……玩儿。”
第236章 情话
唐代并不似魏晋时那样盛行男风,尤其贞观年间,对道教的扶持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男 风的发展,道教崇尚阴阳说,极力排斥男男这种违反阴阳的结合,因此时下对待男风之事,保持着既不严打也不赞同的态度,所以一般有些身份人虽然会把狎妓当做 风流韵事,却不会把狎玩娈童拿到台面上来说,更别提互相狎玩这种龌龊的事情。
冉颜并不了解这些,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么巧合,不可能是报应吧?
“我琢磨着,他们是不是得罪了谁,被人给整了?”容茜笑盈盈的看着冉颜,凑近她小声道,“是萧侍郎吧?”
冉颜眉梢微微一挑,“有证据?”
容茜因为知道冉颜被下了药,而她想来想去觉得裴景最可疑,因此才会怀疑萧颂是替冉颜打抱不平,事实上这件事情一早才传出,根本没有被发掘出什么内幕,“揣测而已,这种话也只私下与你说说,若这事真是萧侍郎做的,恐怕还有好戏看。”
萧颂表面上凡是留三分,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可真要是惹毛了他,大都是往死里整,而且不弄得人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绝不罢手。
“他在朝野名声不错,容姨为何这样说?”冉颜疑道。
容茜有些迟疑,在她看来,萧颂看上冉颜,那绝对是势在必得,如果把他的坏处说的太多,引起冉颜抗拒的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想回来,冉颜若真是入了萧府,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清楚些好,遂道,“萧侍郎少年时便是京城纨绔中的一霸,斗鸡走狗,打架斗狠,混的程度这裴景可是远远比不上,因他那些手段实在令人闻风丧胆,也惹出了不少事,后来被宋国公扔到战场上历练了几年,听说可是真的扔在了兵卒堆里,而且还是先锋,回来之后人变得沉稳内敛许多,也从不打架生事,可一旦有把他得罪狠了的,很快便会大祸临头,每每查起来又总与他没有关系,坊间人传,萧颂是煞神转世,我却是不信的……”
当年的萧颂和裴景不同之处是,他从不无故的祸害平民百姓,所谓斗狠打架,也不过是对与他作对的纨绔。
宋国公一生严于律己,为人正直刚毅,定然不允许自己的子孙心术不正,再三教育萧颂而无果,所以盛怒之下便把他丢到战场上,生死由命。
冉颜不禁弯起唇角,看来,这些年的历练只教会了萧颂一个道理——做坏事一定要低调。
容茜见她不怕反笑,心中也不由暗暗称奇,转而问起了前日在郑府发生的事情。
容茜怀疑萧颂,冉颜自然也不会说的太透,只是模模糊糊的说了一个大概,并未提到裴景等人。
“娘子,萧郎君来了。”晚绿从门外进来。
容茜暧昧轻笑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那我就不耽误你了。”
说着便起身告辞。
冉颜送她到门口,待看着人离开之后才准备要去前院。
晚绿道,“娘子换身衣裳吧?”
“这样不行么?”冉颜看着自己一身墨蓝色的缎衣,心里觉得似乎也太死气沉沉了些,便随晚绿回屋换了衣裳。
穿的是一袭豆绿色忍冬绣纹襦裙,上面是缃色缎面夹袄,清新宜人又隐透温柔。
门口等候的侍婢领着她去了西苑的暖阁。
还未到暖阁,便能隐隐听见冉平裕和萧颂的声音,具体说的什么却听不大清楚。冉颜心里暗暗叹气,可见冉云生是觉得没脸见人了,否则这种场合他又怎么会不在场?
侍婢在门口通报了一声,冉平裕便直接走了出来,笑容满面的道,“快进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萧侍郎就由你招待了。”
冉颜满心惊奇,平常冉平裕绝对不会放任如此,怎么会……
她还未想明白,帘子已经又被挑开,萧颂一袭紫衣圆领常服,挺拔俊朗,一双黑亮的眼睛熠熠生辉,看见冉颜眼底便有了笑意,“进屋来吧,外面冷。”
冉颜便也不再多想,抬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屋内烧着火盆,暖烘烘的,没有一个仆婢在,冉颜看了一圈道,“请坐。”
萧颂并未先坐,而是等她坐好之后,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身体怎么样?”
“很好。”冉颜除了心情不愉之外,身体的确已经没有任何异样。虽然她也拿冉美玉泄愤了,但发生过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以冉云生的性格,势必会心中存下疙瘩,她要想办法解开才行。总不能让好好的亲人一辈子羞于见她啊!
萧颂看着冉颜,这几日心里空落落的感觉一下子被填充满了,他迟疑了一下,道,“阿颜,我想娶你做夫人。”
冉颜正在倒水的手微微一顿,诧异的看向他。
萧颂面上浮起一抹红晕,但双眸紧紧盯着冉颜。他经历过许多次生死,周旋在暗流汹涌的朝堂,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紧张,既期待又害怕。
“我……考虑考虑。”冉颜倒完水,将杯子推在他面前。
萧颂心里的失望难以言述,但同时也松了口气,毕竟没有被直接拒绝。
“我和李恪共处一晚,你不介意?”冉颜还是将哽在心里的这件事情问了出来,她话音未落,便看见萧颂额头上陡然暴起的青筋,只一刹,便又缓缓恢复。
萧颂冷静下来,思忖这话该怎么答,说不介意?他怎么能不介意,若非李恪身份特殊,他恨不得立刻将那厮断子绝孙,然后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但说介意,冉颜会不会误会他的意思……
另外,这件事情萧颂想了很久,李恪血统高贵,为人孤傲,亦非好色之徒,而且想爬上他床榻的娘子千千万,纵使冉颜容貌上佳,他也应该不会自贱品行,去侮辱良家女子。
但萧颂并不想问冉颜这个问题,只盯着她道,“我想娶你,什么样都想娶。”
我想娶你,什么样都想娶……一句并不怎么像诉情的话,却令冉颜心底微微一跳,血色上涌。
萧颂见她白皙的面颊上微微带粉,心中欢喜,便壮着胆子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柔荑入手,软绵柔滑,像丝绸又像暖玉,舒服极了,引的他很想再进一步的动作,却担心太过唐突导致前功尽弃,便只好生生忍住。
冉颜愣愣的看着那修长而有力的手,萧颂的手很大,能够将她的手完全握住,手心似乎有茧子,温暖厚实,让冉颜忽然想起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梦里那个人,把她冻僵了的脚踹在怀中捂暖,还说了许多安慰的话。
她昏迷了很多天,也不知道那是被救上来时梦的,还是快要醒来时梦见,时间有些混乱,但此刻萧颂给她的感觉切实的如此安心。
屋内安静,暧昧的有些尴尬。冉颜垂下眼,找个话题道,“裴景他们出事了,跟你有关系?”
萧颂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冉颜的手心,声音带些沙哑,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像是情人的呢喃细语,“给他一个小小教训,让他明白春 药这种东西不能随便乱用。”
冉颜手心被她摩的有些痒,便想抽出来,却被萧颂死死握住。
“放开。”冉颜恼羞成怒。
“再握一会儿。”萧颂软声道。光是听着他这样的声音心底便软软的,更何况那一向成熟稳重的容颜带着耍赖的笑意。
冉颜无奈,只好任由他握着,顺口警告道,“不许再挠了。”
“好。”萧颂稍微老实了一会儿,便又开始玩起冉颜的手指,为免她再次发火,便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你上次说闻喜县主可能有双重人格,我命人日夜盯着,似乎有些端倪了。”
“真的?”冉颜对双重人格很有兴趣,严格来说,她是对人的大脑很有兴趣,一般脑部病变,都能在解剖脑颅的时候发现一些症状,而这种精神上的分裂却不是单单解剖就能判断出来的。
“嗯,暗卫曾看见她表情狠戾的踩死一只老鼠。”萧颂忽然抓着她的手亲了一下,旋即道,“以闻喜县主那样的性子,应该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吧?”
冉颜只觉得手上被吻过的地方火热,随后听见他说正事,反应有些迟钝,好一会才道,“这也不一定,也有可能她隐藏了情绪,不过……不管是双重人格也好,还是隐藏情绪也罢,都增加了她作案的可能性。”
“嗯,可是死者的身份还没有查出来,似乎并不是妓人,失踪人口中符合特征、又可疑的,我都命人去察访,可惜一无所获。”这件事情的确让萧颂很是头疼,长安人口百万,坊市林立,又无人来认领,一时半会想查出死者真实身份也不可能。
冉颜想了一下,道,“你若是能把颅骨拿出来,我或许可以帮上点忙。”
“有什么想法?”萧颂听她这么说,暂停了吃豆腐的行为,表情中也有了几分严肃。
“颅骨复原,也就是用胶泥按照人面部软组织厚度和面部解剖特点,在颅骨上恢复其生前面貌。”冉颜曾经为了这个还专门去学过绘画和雕塑,手艺自然没有问题,只不过在后世用的是颅骨的石膏模型,现在条件有限,只能在真的颅骨上进行复原。
萧颂讶然,“你竟会这个?”
冉颜听他的意思,似乎是听过颅骨复原。萧颂见她疑惑,便解释道,“三年前,我协同大理寺办一桩弃尸案时,刘青松曾经随口提起过。”
第237章 吻
法医学上,判断人容貌的方法主要有两个,一时头骨复原面貌,也就是冉颜所说的那种,二是颅像重合。
颅像重合主要是用来判断颅骨和疑似人照片是否为同一人,需用到相机,所以在大唐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用处。
“好。不过冉府多闲杂人等,不如放在我府里比较方便。”萧颂建议道。
无论古今,都没有把案子重要物证到处乱拿的道理,冉颜爽快的点头答应。
两人又约了详细的时间,把整个案情顺了一遍:首先是闻喜县主与其夫君刘应道在梓州遭遇匪徒,生死关头遇见了柴玄意一行,但刘应道伤势颇重,不久后便离世。丧期刚满,闻喜县主便由长孙皇后安排,改嫁柴玄意。而后不到一年,便是、柴玄意与其他几人在城东遭遇匪徒,四人失踪,现今已经发现一具骸骨,其余三人下落不明,而柴玄意与其侍婢一并滚下山坡,侍婢死亡,柴玄意脑部受到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