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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老小孩老小孩,别管后世将孟轲抬到什么样的高度,此时的孟轲终究也是个普通的耄耋老人,听见万章劝他回去休息,顿时满腹的不乐意,费力的转过头去微微带着些责备说道:
“不妨事,老夫还不累承捷说的这些话你们倒是应当多记着些喻文,你如今也多岁的人了,确实也应该多……呃”说着话孟轲似乎忘了什么,又望了望赵胜才像是刚想起来似地接着说道,“确实也应该多注意些保养”
得,这回连人家赵相邦的小名都出来了,那自然是连撵也撵不走了
万章心里那叫一个恼,低眉下眼的应了一声“学生记住了”便灰着脸偷觑了苏秦一眼,接着便以一副老子不管了的架势撤身回到了陪席上
赵胜倒没想着稷下学宫里也有猫腻,听见万章劝孟轲回去,也帮着腔呵呵笑道:“夫子,万先生说的有道理,多休息正是保养的精髓所在”
“呵呵呵呵,好好”
万章的劝令孟轲有些烦,但赵胜此时在他心里好得不得了,反倒听进去了,万章在后头一直支楞着耳朵听,听到这里不由一乐,还以为老夫子总算被劝动了,但孟轲接着说的一句话差点没把他弄趴下,
“呃,承捷啊,要说累老夫还真有点累了这样,我就在这里坐着休息,你和他们论些学就是老夫只听不说话”
万章听到这里差点没哭出来,暗暗想道:好么,这学还怎么论?客客气气的倒是满足您的心思了,可苏相邦交代的事怎么办,得罪了大王又怎么办……
万章想归想,但场面还得撑下去,只得硬撑着身子抖擞起精神在大殿里环顾一周,高声说道:
“呃,各位,今日赵相邦与苏相邦同来稷下学宫,实乃我学宫幸事在坐各位皆是各家宗长名士,今日难得盛会,还请畅所欲言,不必矜持呵呵……这样,百学繁杂,要想论学终究要捋出个头绪才行昔日孔仲尼有言:‘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在下不才,先说几句以作抛砖引玉呃……如今天下之学虽曰百家,大抵却皆源出《周礼》和《易经》今日不妨先从《易》说起《系辞》有云‘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先定乾坤阴阳方可以论天下,所以开初当论者必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此两句乃君子对人对己之妙言,不分各家皆是可用……”
万章是儒家弟子,孔子是他的祖师爷,而且相差并没有几辈儿,他和同宗的儒者论学的时候开口都是说“先圣”如何如何以示尊敬,而且多以《论语夹杂各书各经以论道然而今天在座的人里头道法儒墨各家各派都有,那他就不能把话题圈在儒家学派里头,所以先说上了《易经》
万章提到《易经》自然是为了照顾到各家各派,他虽然自以为很公允,但终究没跳出儒家的圈子,上来就是孔仲尼怎么说,这番话刚刚说到儒家解析易经的“卑高以陈,贵贱位矣”两句,南边席上靠前排一个比孟轲也年轻不了几岁的老者脸上已经现出了不悦,捋着白胡子仔细思忖了片刻便打断万章的话道:
“在下以为《系辞》所言颇有些不恰,还请万祭酒与赵相邦指教”
万章哪能想到自己开场白还没说完就被人堵了嘴,向说话那人看了一眼,突然有些尴尬,下意识的捋着胡子呵呵一笑才道:“呃,陈先生之意……呵呵,还请陈先生指教”
那位陈先生名叫陈骈,是齐国极远的宗室支派,所以也叫田骈,早年修学黄老之学,后来年纪大了逐渐转向法家,一直在研究如何用道家的学说解析法家思想,几十年下来已有大成,被人尊称为天口骈,与早已去世的彭蒙和慎到其名,是当世最为出名的法家人物
儒法之间的论战如今早已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相互之间都不服,万章当然没指望陈骈能给他留什么面子那陈骈果然也不客气,微微欠身向赵胜和苏秦拱手鞠了个礼便声音洪亮的高声说道:
“庄周《齐物论》有云:‘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也就是说这天下之人与天地本为一体,向学者即可为高为贵,反之则为贱卑既然如此又何来‘卑高’‘贵贱’之说就说赵相邦,赵相邦虽然身出赵主父,但能为赵国相邦乃是因为除李兑定赵国之才,并非公子之身再说苏相邦苏相邦还请恕老朽妄言之罪
苏相邦出身草野,拜鬼谷先生为师,勤身向学奔走天下才得以高居相邦之位,若是以贵贱论,苏相邦之称又是如何来的?所以么,这‘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还有待商榷,人既然能贵贱异位,这天尊地卑之说便讲不通了老朽妄言,还请赵相邦指正”
万章和陈骈一个讲尊卑一个讲平等,完全是杠上了,陈骈说完话接着将矛头指向了赵胜,这么突然的表示多少有些不敬的意味万章身为祭酒终究还是要以颜面为主,没等赵胜开口,便抢先笑道:“陈先生所言,在下看并非当真明白《系辞》真意……”
他这里话还没说完,谁想赵胜却向他摆了摆手,欠身向陈骈拱手一鞠笑道:“陈先生说的是,《系辞》这段话确实有待商榷”
“什么赵相邦说系辞错了”
“没听错?”
……
赵胜此话一出,南边席上顿时一阵混乱,这些人倒不是都支持《系辞》的说法,但在他们潜意识里,赵胜毕竟是触龙的学生,今天又是大礼隆重地来拜孟轲,那必然是以儒家为宗的,再加上他是贵公子,应该支持贵贱之说维护自己的出身才对,怎么能上来就说这句话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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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9章 乱了套了
第八十九章乱了套了
赵胜一句话说出口,问礼大厅里接着便爆出了一阵纷乱的吵闹,dukankan虽然各说各话,但内心里却都想到了一件事——赵国相邦这是不懂规矩啊
赵胜确实不懂这些人的规矩,他们名义上分属百家,但正如万章所说,百家源流出一,只不过是各家用不同的观点对同一事物进行不同的阐述罢了其实在很多地方根本就是纠缠不清,甚至具有很大的共通性,要不然的话,没有一点共同的地方,纯属鸡同鸭讲,还怎么论战?而这些论战恰恰就是站在共通的基础上各自阐述自家思想,并以种种论据加以证明并驳斥对方的论点
然而文人自有文人的臭毛病,那就是矜礼,不像直肠子的莽夫那样有什么说什么,甚至一言不合就破口大骂、上手就打就算内心里再不屑对方,表面上还得做出一副求同存异的样子
稷下学宫里的这些大家们在辩论程序和方式上早就磨合出了默契,所以陈骈刚才那番话其实是在明进暗退,自己先露出些破绽让万章和赵胜去抓,也好先把他们的面子抬上去,再根据他们的论述逐条进行反驳这叫做“礼”,同时也是把对方推到明处曝光,以使他言论里的破绽加明显的一种辩论策略
万章自然明白这个规矩,所以才会紧紧扣住“系辞”两个字准备开讲,哪曾想还没看出赵胜这个外来的和尚会不会念经,却先让他把稷下学宫的规矩给破了,而且破得很是离谱,居然当着祖师爷的面直接站到对方那面去了
孟轲年纪是不小了,但耳朵并不聋,不糊涂,听到赵胜的话自然明白他即便是触龙的学生,终究还是由公子之尊做上的相邦,这身份意味着他不可能像纯粹的学者那样单纯的去研究去崇拜某一家思想,就算今天来看自己也仅仅是表达尊师重道之意,并非要表示自己是儒学刍狗然而这来就站到了法家那边,确实也有些突兀了,所以孟轲虽然没有吭声,却还是微微眯着眼注意了起来
万章趁着没人注意,连忙暗自挥袖抹掉了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心里顿时百感交集,虽然面前这个“小师侄”突兀的话让他有些始料未及,但听到赵胜这样说却反倒放下了心来,苏秦让他伙同儒家弟子为难赵胜,他本来既不情愿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为好,现在好了,赵胜看不出陈骈是何用意自己跳出了儒家的圈子那便用不着自己去发动,师兄弟们也得忍不住去反驳他了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那就跟他万章没什么关系了
相对于万章的庆幸,尴尬的反倒是陈骈,对他来说,赵胜没点原则地站到他一边将规矩打破,那后边的话还真不好接不免犹豫了犹豫,只得装作欣然地笑了笑,点头道:“还请赵相邦指教”
“不敢当”
赵胜并非不知道让人为礼,但他今天却并非仅仅是看望孟轲外加与各家各派“友好交谈”那么简单,他还得通过这次与稷下名士们见面的难得机会为赵国那边的大事做些准备,而且他清楚法儒两家虽然同出一源,但经过这两三百年的发展已经逐渐偏离早期子产、管仲的调和主张,有些发展过头走向极端了,与儒家的对立越来越厉害要是自己装高深不吭声让万章他们辩论起来,后边两家一针锋相对必然越来越激烈,到时候自己连一点插嘴的机会都没有,这一趟稷下学宫就算是白来了,所以也只能做出如此突兀的表示,
“以赵胜浅见,《系辞》尊卑贵贱与庄子休齐物之论皆有提出来的缘由,但是否恰当却要看用在何处,如果用对了地方,自然是极恰当,但若是用错了,那就不是恰不恰当的事了,反而会误事刚才陈先生所言正是尊卑贵贱不当用之处,所以赵胜才会附议陈先生之言说他有待商榷,同样齐物之论亦是如此还请先生不要误会了赵胜的意思”
赵胜话音一落,大殿里顿时是热闹,大家虽然都没好意思大声说出来,但心里想的却是同一件事——赵相邦到底是哪头的?这不明显是在和稀泥么,可这稀泥和的也实在不对头,儒法两家经过这几百年的发展去芜存菁早已自洽贯通,不停论战正是因为两者在基本观点上相互对立
儒法两家里头,儒家讲的是仁义礼信,尊卑有序,德化天下,提倡圣君人治,孟子所说民贵君轻虽然也是在讲重视百姓,但反过来对等级制度的维护而法家所讲恰恰相反,说“好利恶害”是人之本性,因此反对礼制,提倡重法重罚,提倡法、术、势的使用,这两者从不同角度研究社会,分别提出了各自的治国理念他们之间的分歧是与非问题,怎么能用用对用错来形容?
赵胜这些话看似两边讨好,但事实上将两边都得罪了苏秦坐在一旁一声也不吭,他本来就不怕事情闹大,没想到赵胜会将儒法两家一锅烩,这一下子衬了他的心意,所以干脆装成了聋子,只等着赵胜在儒法两家联合炮轰之下招架不住时再出面解围圆场
就在大家私底下先论战了起来的时候,人丛中的孟轲弟子屋庐连的脸色却已经越来越发青了,他是个实诚君子,昨天愤然之下从万章面前拂袖而走,回去以后一夜辗转难眠,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要参加此次论学帮一帮赵胜的忙,以防他不明就里之下落了人算计
屋庐连自然是准备与几个软骨头师兄弟作对的,但今天发生的事却让他始料未及,所谓君子有所持,一个君子就得有自己所坚持的思想,像赵胜今天这样两边拉拢还能算君子么?如果不算君子又为何要帮他
屋庐连越想越晦气,心里不免一阵鄙夷,高声说道:“那以赵相邦之见当如何用,又如何算用对,如何算用错?”
他这里忽地杠然出声,大殿里顿时一寂,所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他扫了过去之前万章虽然已经将他向赵胜做了介绍,但当时那么多人挤作一团,赵胜怎么可能分得清谁识谁?所以赵胜微微向万章一瞥,万章便连忙呵呵地再次介绍道:
“噢,赵相邦,这位先生是夫子门生屋庐子,单名一个‘连’字”
屋庐连在孟轲众弟子里确实也算是比较出名的,赵胜自然早就听说过了,忙行礼笑道:“原来是屋庐先生,赵胜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
屋庐连却是抗声,满脸肃然的说道:“不敢,还请相邦明示解惑”
这样明显的抗议谁还能看不出来?万章清楚屋庐连是耿直性子,原来也没怎么指望他出面为难赵胜,哪曾想早已安排好的那些人还没上手,他却先杠上了虽说这是意外之喜,但万章从一开始就有些畏首畏尾,不想过于让赵胜下不来台,此时见说话不饶人的屋庐连出了面,反而又有些担惊受怕,刚“呃”了一声想阻止他,谁想赵胜却接着开了口
“屋庐先生,各位先生赵胜研学未深,不敢妄评儒法两家优劣,但赵胜想问一问各位,你我向学论道所为的是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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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萱从邯郸回临淄前还信誓旦旦的向赵胜保证要鼓动白铎帮赵国的忙,然而她显然低估了自家老爹,回到家还没来得及说话,老爷子便大发雷霆关了她的禁闭当然了,作为大家大户的小姐,这禁闭倒不至于那么不讲究,也就是将她关在自己所住的院子里,门外安排人严密把守,不许她出门半步,也不许外头的人与她接触罢了
这样的生活对一个自小就跟随父兄四处乱跑的疯丫头来说实在憋闷,再加上白萱心思重重,哪能这样安分?白夫人虽说难免有些怕白铎,但心疼宝贝闺女却是天性,免不了偷偷地过来看她两回于是白夫人的暗中到来便成了白萱的机会,虽然依然没人敢放她出门,但自小疼她的大哥白瑾还是在母亲的暗中调动之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当上了她的眼线,于是白铎能听到的消息白萱这里一条都没落下
然而即便知道外边的消息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白瑾只敢向白萱提供消息,要是白萱让他去做这做那,他便直接当了缩头乌龟,任凭白萱怎么折腾都不肯帮忙,反而一个劲儿地劝白萱别再惹事白萱清楚大哥还不如三哥有担当,难为他也没什么用,最后虽是无奈,却也只能乖乖当“囚徒”了
当囚徒实在是苦得不能再苦的差事,特别是像这样晴朗的日子白萱年纪在那里摆着,平常免不了些赖床不起的事,然而如今真正可以赖床了反倒又睡不着了,经常天不亮便睁着俩大眼珠子百无聊赖地望着榻上的纱帐,今天同样是如此,刚进卯时便再无了睡意,一大早屋里院里转了个遍,无聊之下也不知怎么地就看中了院子里栽种做景的那些梅桃花枝
此时正是四月天时,桃花开着最后一茬,粉红的花瓣煞是惹人少女惜花爱花本是天性,但那也要分时候,于是这一院儿景致算是倒了霉,没多大会功夫便被白萱连折带踩糟蹋的不成样子守在院门外的几名家仆丫鬟听见动静免不了向里偷看,见她气咻咻地在哪里折腾,谁还敢上来劝她?不大会儿工夫见她折腾地没了意思,跺着脚哼了一声,自个儿跑回厅里坐在席上发呆,这才放下心又转回了身去
白萱现在确实无聊,然而她还能干什么?就这样双肘支几背对着厅门儿发愣,根本不想理会现在已经到了什么时辰然而越是如此,院外枝头的百鸟却仿佛越是与她作对,在那里唱的欢,不片刻的工夫便将她惹得心烦意燥,刚下定决心闯出院儿去,谁知还没来得及起身,身后忽然伸出一双小手,瞬间便捂住了她的眼睛这一下子白萱是烦了,一把抓住那双手愤愤地嗔道:
“韵儿别闹,看不见我正烦呢吗”
“嘻嘻……”
身后那人任凭白萱怎么拉拽就是不肯撒手,反而捂得紧白萱听到她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