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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吃过饭,杜芫被郁金缠着,郁李便早早回了自己房间。
太阳偏西时,半夏又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公子啊!”
郁李正坐在桌前看书,夕阳投射下带着暖意的光,在他的脸上撒上一抹云霞。
“公子,万贯财约您今晚在芳满楼见面。”半夏俯下身子对着他的耳朵大叫道。郁李受惊,下意识的往后一缩,看清是半夏后揉着耳朵说:“好!”
“那种地方,女子不方便去。公子让忍冬陪着你好了。”说话间半夏翻箱倒柜的找衣服,终于被她找到件蓝色的。但是却因压在箱底皱皱巴巴的,没办法再穿了。她耷拉下脸,没了刚才神采飞扬的样子,回头跟郁李讲道:“公子啊!我跟您商量件事!”
她拿着抱着衣服,做到郁李对面,眨眨眼看着他,样子楚楚可怜。
“什么事?”郁李放下书,用手支着下巴问道。
“一会儿出去的时候,你可不可以绕着圣姑走啊!她要是再看见你穿着这件衣服,就不只是挨骂的事了!”半夏哭丧着脸说道。
郁李看她如此委屈的样子,淡淡的答道:“好!”
半夏如释重负,脸上立刻便有了笑,站起来大声说道:“公子对属下的好,属下会一辈子记得的!为了表达属下对您的敬佩感激之情,属下决定再为公子找五本书来!”
“五本?”郁李仿佛有了兴致,抬起眼看着她。
“难不成要五十本?”
郁李眨了一下眼,半夏顿感不妙,只听她家公子说:“既然你说五十本,那便五十本好了。”
半夏嘴唇动了几下,一时没说出话来,又没了刚刚的精神。过了一会儿,她才用一种极其哀怨的语气讲道:“公子啊!你下次说话之前能不能不眨眼?不要思考说什么好?”
郁李微笑点头说:“好!”
半夏长舒一口气,他家公子不管用那种方式说话,都能把人气到啊!
芳满楼,泷溪城最大的烟花之地,号称全日爰郡的美女都在这里了。
后院,放眼望去红灯遍布,但凡有些江湖经验的人都能看出,这是一个阵。布局巧妙,并不是为了杀人,像个迷宫一样,只能让人在外面兜圈,进不到深处。但来这儿里的大都是纨绔子弟,通常也进不了后院,不得不说这芳满楼的主人实在很闲。
阵中是一处庭院,楼中有院,别有洞天。
院内屋中,一女子躺在贵妃榻上,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拿着一本书——《天下奇阵》,看来屋外那红灯阵就是她的手笔了。她看起来不大,约莫着十□□岁的样子,身着橘红色的衣服,不如绯色艳丽,却平添了几分神秘。她的五官拆开来看,并不算多精致,眼睛不够大,鼻梁不够挺,嘴唇不够红,可就是这平平无奇的五官却凑出了一张惊艳卓绝的脸。她的手腕、脚腕上皆戴着银色镯子,上面还缀着铃铛,每当她翻书的时候,便叮叮作响。贵妃榻下放着一双木屐,也点缀着银饰。
房中还有两名男子,一位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看不大清面容。另一位身着灰衣,坐在桌案前,摆弄着面前的植物、虫子什么的,时不时的往纸上记些什么。女子抬头看看他,微微一笑继续看书。
“柳姐!”房门被推开,一少年站在门口,约莫着十五六岁。他骨架纤细均匀,纯白色衣服外面罩着一层红纱,远远望去竟如含羞的少女。细细看去,只见少年眼角上挑,勾着的是满满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他怎么还在睡啊!”少年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几步走到床前,伸手就要打床上睡着的人的脸。
“妖儿别闹他!”贵妃榻上的女子向少年摆摆手,桌案前的灰衣男子也放下了笔。
“小玉最好听依依的话!”灰衣男子说道。
少年一脸的无畏,哼了一声,一巴掌就打了上去。屋里很安静,那一声格外清晰。饶是熟睡的人皮肤偏黑,不然一定会出现红红的五个指印。
男子哼了一声,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书快团子。他伸出手揉揉眼睛,咽了下口水,痴笑着说:“好大啊!”
紧接着从床上弹起来,抱着少年一口咬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少年伸出手就是一掌,将他从新打回到床上。少年揉着自己的脸,沾了一手的口水,顿时恶心作呕,怒火中烧。
“尹京祁我杀了你!”少年大叫到,又一掌劈了上去。
刚才那一掌,尹京祁已经醒了七八分,如今他一叫更是彻底醒了。一个反手化解了他的掌力,将他摁在床上,说道:“好你个娘娘腔,趁小爷我睡觉搞偷袭……你脸怎么了?不会被狗咬了吧!”
尹京祁看着少年白皙脸上刺目的红印问道,听到这句,少年的火登时更大了。他的脸上竟然被留下了痕迹,一会儿让他怎么见人啊!
另外两人,听闻此言相视一笑。
少年挣开尹京祁的手,连出了好几招,都被对方躲过。
“娘娘腔,你发生么疯啊!”尹京祁一边抵挡他,一边问道:“柳妹,这小子今天中了什么邪啊!”
“他被狗咬了啊!”女子答道。
“对,就是被你这只狗咬了!”少年咬牙切齿,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根金钗,直冲着尹京祁的眉心。
一旁灰衣男子见状,从桌子后闪道两人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把剑,挡开了少年手中的金钗,动作快的让人看不清。
“左西人!”金钗被弹到地上,上面镶着的翡翠也跟着摔掉了,少年不满的低声吼道。
“小玉,闹归闹,不要每次闹着闹着就成真的。”左西人斥责道。
“巫玉,你这娘娘腔。跟你在一块儿,小爷我有几条命都不够用。”尹京祁拍拍胸口,瞪着眼睛道。
巫玉面色难看,一甩袖子,做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好了!都别生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睡觉的时候,强弄他起来,总会发次疯。”女子坐起来,玉足穿入木屐,线条优美,像是一笔一笔勾勒出来的。
“妖儿,来找我什么事?”女子走过去问道。
“这个!柳姐自己出去看吧!”
女子挑眉,跟着巫玉到了芳满楼前。
一中年男子已在门口恭候多时,见到女子忙上前恭维道:“柳老板好久不见!进来可好?”
街上的人时不时会看女子几眼,当年她出道时曾有管家老爷一掷千金,最后死在家中,后又有两世家公子,结果因其大打出手,重伤不治,她也因此落了个红颜祸水的名头。芳满楼的上任老板不得不将她藏起来,她便再也没有接过客,不少五陵年少为此惋惜不已。一直到两年前,上任老板离世,原本消失在众人面前的她,竟然成了芳满楼的老板。她鲜少露面,如今长大了,脱去了稚气越发明艳动人起来。
柳依依看着中年男子身后马车上载着的几口大箱子,脸上挂上一个若无的笑,说道:“我们芳满楼的败家妖儿,又给您添麻烦了。”
巫玉听柳依依这样讲他,不满的嘟起嘴。
“哪里!哪里!柳老板客气了!”中年男子陪笑道。
“请问杜老板,一共多少银子?”柳依依问道。
“一共一千三百一十五两。”
柳依依听到后险些站不稳,饶是芳满楼的主人,定力还不错,缓了一下说道:“您先等等,我让账房支了银子给您。”
对方连连点头称是,要知道在日爰郡像柳老板这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商家可不多了。“一千三百一十五两银子”柳依依能让账房在须臾之内支出来,芳满楼的财力可见一斑。
中年男子点清楚了银票,塞进袖子,顶着一脸褶子说道:“下次若还有什么东西要买,柳老板尽管开口,杜某一定帮您弄到!”
说完与柳依依作揖告别,驾着空马车走了,柳依依让下人将买下的这几口箱子搬到了后院。
“你们下去吧!”
家丁们应了一声,很快消失不见。空荡荡的后院中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人,大眼瞪小眼。
“妖儿,这次又买了些什么?”柳依依坐在其中一个箱子上,裙摆下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
巫玉没说话,尹京祁见势不妙,拉着左西人想要溜走避避风头先,却被柳依依喝住。
“平日里有人落了难,你们一个个的都抢着要看笑话,今日怎么反倒走了?”柳依依沉着一张脸,责难道。
“柳妹,不过是几两银子。你看小玉不是知错了吗?”见自己已然露馅,尹京祁皮笑肉不笑的谄媚道。
“他知错了?那你呢?还有那是几两银子吗?你们一个月的月钱是二十两,也就是说两个不吃不喝要三年才能还完。”柳依依站起来,将箱子挨个打开。金钗、玉镯、臂钏、珍珠、华服、一把长枪,还有一精致的小盒子,柳依依拿出来打开看了看,几片叶子上沾着些许虫卵,让人起鸡皮疙瘩。
“就是那个东西,西人的,四百多两呢!”尹京祁在一旁说道,左西人心中不由感叹交友不慎。
柳依依瞥了尹京祁一眼,将盒子从新盖好,递给左西人,说道:“拿去吧!可别弄死了,赤夜蝴蝶可不是那么好养活的。”
左西人点点头,将盒子接了过来。巫玉看了嘴一撇,愤愤说道:“不公平,为什么我们两个每次都要挨骂?左西人却不?”
“妖儿,你的珠宝首饰就是芳满楼的姊妹们一起用,三年之内也绝对用不完。还有京祁,你收集的武器都可以开十家武器店了,但芳满楼不卖兵器。”柳依依说着,随手翻着箱子里的东西,拿起一个镯子。跟她手上戴的很像,只是没有铃铛,而是镶着红色的玛瑙。
“柳姐要是喜欢,只管拿去!”巫玉机灵的讲道,尹京祁向他投来一个肯定的神色。
可那镯子下一刻又被柳依依扔回了箱子里,她看着两人思考了会儿,说道:“罚你们三天不许吃饭。若还有下次……你们两个就去给我接客!”柳依依中间刻意停顿了一下。
尹京祁、巫玉两人心下窃喜,饿肚子虽然不太好受,但好在柳依依心软,从来不下狠手教训人。至于她说的接客,充其量就是两人耳畔的风,一吹就过了,谁都不会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郁李走在去芳满楼的路上,忍冬跟在他身后。若是半夏一定叽叽喳喳不停地说话,可忍冬是个闷葫芦。至于郁李,没人搭理他的时候,他鲜少主动开口。说话时嘴边的微笑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淡漠的表情。
“星诺!?”
两人正走着,身后传来一年轻的声音。因不是叫的自己,没有人回头。直到郁李被人强拉着右臂,转过身子。是位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眼睛红红的噙着泪。
“星诺!”少年扑到他身上,紧紧的抱住他,声音带着哭腔:“我还以为在也见不到你了呢!你都到哪里去了?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郁李锁起眉头,却没有推开紧抱着他的人。面前慢步走来一个女人,约莫着三十多岁。她张嘴,好半天才说出三个字。
“大老爷!”
他注视着那个女人,脑袋中闪过无数张脸,没有她的。忍冬在他身旁,打起十二分精神,唯恐是郁李的仇家。
过了一会儿,少年松开他,说道:“你好想你啊!你究竟去哪了?”
郁李着魔似的伸出手,抹去他眼角的泪,动作娴熟,好像已做过千百遍一样。
“星诺!”少年见他不讲话,轻轻叫了一声。
郁李像是碰到了针尖般,倏地一下收回手,淡淡的说:“在下郁李,公子认错人了。”
少年怔了一下,慌忙拉住他的右臂,焦急的说道:“星诺你在开什么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郁某不认识公子。”他右臂已废,任由少年拉着。
“你不认识我?我们认识十三年了,你竟然说不认识我?我是黎青啊!”少年更急了,握住他手臂的手更紧了,像是要给他拽下来一样。
“十三年!”郁李微微惊讶。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黎青还未说完,他身后的女子忽的堵住了他的嘴。
“二老爷,现在是在街上。”女子低声在黎青耳边说道。少年点点头,女子便放开了他。
“星诺,我们可不可以找地方谈谈?”黎青诚恳的问,眼巴巴的看着郁李。
“郁某还有事。”郁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黎青一怔,眼睛更红了。
“郁某告辞。”郁李见他不再说话,准备离开。情急之下,黎青再次去拉他的手臂,这才发现他手臂不对劲。
“星诺,你的胳膊?”
“废了。”又是那样满不在乎的口气。黎青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掉下来了,他抚摸着他的胳膊。此时郁李似乎已不愿再做纠缠,抬起右手想把黎青的手推开,哪知那黎青抓的更紧了。
忍冬见状终于忍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原本好好抱住的剑握到了手中,一部分已出鞘。女子见状,立刻做出反应,不过她没有拿武器,气势弱了很多。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直到黎青放开他说道:“既然你现在没有时间,那我便跟着你,直到你有时间为止!”
听到他如孩童般的言论,忍冬很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郁李不置可否,转身就走。
黎青盯着走在前面的两人,跟身旁的女子说道:“那凉,你信吗?这天下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反正我不信。他一定是星诺!”
郁李是第一次来芳满楼这种地方,他在市井闲书中看到过很多描写这里的段子,如今真实百闻不如一见。
芳满楼主楼成一个回字形,中间拉着红色丝绸颇有几分情调。
“芳满楼,鲜花满楼!”他站在大堂,环顾四周感叹道。
楼上站着的美貌女子,看到他后碰碰同伴用眼示意,不敢直接用手指去指。看到他的目光转到这里来,便娇羞的将脸藏在团扇后,笑做一团。
郁李的目光并未停留,而是转向别处。二楼站着一位少年,藏青色衣服上缀着银饰,郁李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少年成名,闻达于诸侯者铭扬也。他应该是来追查铁矿的事的,但郁李外表纯良无害,难以引起他的怀疑。
黎青此刻还站在郁李后面,铭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瞳孔骤然锁紧,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栏杆都快被他捏出印子来了。
一位中年女子扭着腰,走到了郁李面前,比起柳依依她看起来更像是老鸨。
“公子是第一次来吧!”女子看着他,似乎是在揣度他荷包里有多少银子。
“我们这儿的姑娘,可是整个日爰郡最漂亮的,包您满意。”中年女子说着,凑近一点。这般莺莺燕燕的地方,郁李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就像是一只小白兔般楚楚可爱。
见女子离他这样近,站在郁李身旁的忍冬不乐意了,上前一步。中年女子看到他黑着的脸,以及手臂中抱着的剑脸瞬间变白,退后了好几步。
“我们是来找人的,叫钱万贯,万贯钱,万钱罐,很多钱……”郁李将要见的人名字越编越离谱,忍冬不得不在他耳边提醒。
“我来找万贯财!”郁李笑道,没留心黎青已经不在他身后。
中年女子将两个人引到四楼的一处厢房,逃命似的走掉了。
忍冬推开房门,屋内旖旎的气息扑面而来,万贯财左拥右抱,好不热闹,这点与郁李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准确的讲是和他看的书中描写的不一样。
看到门口多出一位白衣公子,万贯财心下了然,推开身畔的女子,满脸堆笑。
“第一公子,恭候多时。”
郁李做了个揖,他临走之前半夏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忘了,说话的时候也要长点心,还有这单生意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离里面的姑娘远点之类的话。
“忍冬,到外面守着。”郁李眨了下眼睛,让忍冬附耳过来,轻声说道:“小心注意,梨花剑主。”梨花剑主顾名思义,自然是梨花剑的主人。梨花剑主是世人为铭扬起的代称,他是大将军铭湛的儿子,如今更是幼帝面前的红人,
忍冬点头,退了出去。他与万贯财要谈的事情触犯律法,不能让外人听到。万贯财虽恋恋不舍,但还是让姑娘们都退了出去。
郁李看着她们从身边走过,风尘女子向来大胆,都笑吟吟的看着他。更有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