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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想到傅卿和嘴巴会这么刁,一时间脸色青白交加,十分精彩。
傅卿和向来讲究点到为止。教训到了,就行了,没必要赶尽杀绝。她冲愉嫔施了一礼:“臣女告退。”
说完,就转身走了。
傅卿和与张晓一走,其他的几位老太医也赶紧提出告辞,平日里颤巍巍的老头子这会跑得飞快。
张晓送傅卿和到宫门口,就回了太医院。
傅卿和则登上马车回棉花胡同。
出了皇城东安门出来就是安定门大街,顺着安定门朝北走,过了灯市、双碟街、东直门大街与北居贤坊之后就是国子监大街。
雪一直在下,路上白雪皑皑,整个京城银装素裹,好似玉琼铸就。
傅卿和坐在铺了大厚毛毡的马车里,脚下踩着脚炉,手里捧着紫金手炉,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因路上积雪很多,从安定门大街拐上国子监大街的时候,车夫特意放慢了速度。
可谁知道马车突然打滑,整个车都向右边倾去。
傅卿和坐在马车里面,突然失去重心,身体不受控制地仰倒在马车里。
“咕咚”一声,她重重地撞在了右边的车壁上,后背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她不由眼冒金星。
好在车夫赶得慢,马儿并没有受惊,车子只是歪倒在一边就不动了。
傅卿和扶着车壁,堪堪站稳,就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她低头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脚下踩的暖脚炉不知道何时被踢翻,木炭落到了她外面罩的披风上。
沉香色遍地金妆花缎子披风沾了火星子,正舔着火舌吞噬布料,傅卿和顾不得披风,手忙脚乱地解了披风就扔了出去。
她动作很快,解披风丢披风不过是片刻的时间,可就这么短的时间,仍让她急出了一身的汗。
“阿和,你怎么样了?有没有被烧到,你快出来。”
外面传来卫昭焦急的声音:“阿和,阿和!”
卫昭是什么时候来的?傅卿和心中一暖,大声地回应他:“卫大人,我没事。”
话刚落音,帘子一掀,卫昭的脸就出现在傅卿和眼前:“你怎么样?”
“卫大人,我没事。”
傅卿和猫着腰,从马车里面爬了出来。
她刚才出了汗,外面是刺骨的寒风,这一出来,她不由打了个冷战。
卫昭见了,忙解开自己身上的大毛斗篷罩在傅卿和身上。
见簌簌飘落的雪花落在她脸上,卫昭又赶紧摘下头上的斗笠,一边给她带上,一边上上下下打量她:“你怎么样?头疼不疼?身上有没有哪里撞到了?若是不舒服就跟我说,千万别因为怕羞藏着掖着。”
傅卿和傻傻地站着,一动不动任由卫昭给她罩上斗篷、带上斗笠,细心温柔地给她系上斗篷、斗笠的束带。
“你不要怕,没事的,有我在。”见她不说话,卫昭还以为她被吓着了,声音越发温柔:“不怕不怕。”
看着卫昭小心翼翼如呵护珍宝的样子,傅卿和的眼圈有些发红。
卫昭见了,不由大急起来:“你怎么了?是不是烫着了?”
“我没事。”傅卿和破涕而笑:“就是马车坏了,有些心疼。”
“你没事就好。”卫昭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来,你站到路边来。”
“你就在这里站着,不要乱走动,路上马车多。”
安置好了傅卿和,卫昭这才去查看车夫与马车的情况。
车夫没有受伤,卫昭就转头吩咐韩竟:“去借一辆马车过来。”
“是,大人。”韩竟闻言骑着他的小矮马跑了。
卫昭脸上的神色变得凛冽起来,在锦衣卫三年的历练,卫昭一眼就看出这马车被人动过手脚。
傅卿和见他脸色不对,就赶紧问他:“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她声音紧张,一脸的担忧,卫昭的心为之一软。
他真希望她能万事无忧,而不是被这些小事所烦扰。
“没事。”他收了脸上的神色,语气温和道:“就是这马车被人动过手脚了。”
“被人动过手脚!”傅卿和大惊:“怎么会?这马车除了出门就停在家里,能靠近马车的都是傅家的自己人,外人万万是没有机会做手脚的。太夫人不出门,这马车只有我一个人坐,我根本没有仇敌啊,谁会对我下手?”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而且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卫昭就点了点头。
他心里是不想告诉她的,但还是决定告诉她,只有这样,她以后才能防备。
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敏锐,卫昭就觉得自己的做是正确的。
“的确是被人动了手脚,马车的两个轴轮,其中一个被人动过。两个轴轮不一样,所以才会失衡。”卫昭脸色郑重道:“阿和,你信不信我?”
他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傅卿和不由心头一跳。
抬起头正对上卫昭的双眸,那眸中好像有火苗在跳动一般熠熠生辉,令人不能逼视。
傅卿和心悸的厉害,斗笠下她只觉得自己的脸烫得不行,又想起那天他昏迷中呼唤自己的名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更严重了。
她低了头,轻声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听了傅卿和的话,卫昭突然就笑了,那笑容犹如拨开乌云的阳光,明亮耀眼,暖人心脾。
“阿和,你别担心,这件事情交给我,我帮你查清楚。”卫昭轻声说:“你信我,对不对?”
那声音低沉有磁吸,蛊惑着傅卿和的心。
她点了点头:“我信你的,卫昭。”
卫昭见她声音软糯,人乖巧地点头,如呆萌的小奶猫一样,恨不能将她搂在怀里。
强自按捺了心里的悸动,他笑着问她:“你明天还进宫吗?我明天休沐,你进宫的时候,我送你。”
“好啊。”
愉嫔根本不要傅卿和给六皇子治病,傅卿和其实明天不用进宫了,但是鬼使神差地她点了点头:“我明天要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有一阵子没跟她好好说话了。”
没想到不是进宫看六皇子而是给皇后请安,卫昭不由讶然。
然而片刻就反应了过来,他心里美的直冒泡,像喝了陈年美酒一样幸福的不得了。
“阿和,你真可爱!”
说完这句话,卫昭就道:“别站着了,上马车吧,我送你回去。”
傅卿和被他那句话说得羞红了脸,低头应了一声就上了韩竟借来的马车。
刚走了没几步,傅卿和就让马车停下来,她将斗篷与斗笠递了出来:“大人,外面冷,快穿上吧。”
卫昭与她四目相对,眸中的惊喜毫不掩饰,傅卿和见了脸一红,将东西交给他就急忙缩回到车里。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等傅卿和到家的时候,她出诊被拒的消息已经被家里上下的人都知道了。
他们都很生气,自家小姐明明是神医,愉嫔娘娘却有眼不识金镶玉,简直太气人了。
半夏与木棉见傅卿和脸红红的回来了,互相对视了一眼,看吧,小姐真是气坏了,脸都气红了。
二人沉默无言,一个给傅卿和拿了家常的衣服,一个给傅卿和倒了热水。
傅卿和生气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坐着,不喜欢被人打扰。
出了内室,半夏拿着傅卿和被烧坏的披风,就有些心疼:“唉,这衣裳烧了这么大的洞,只能丢了,可惜了这么好的妆花缎子。”
冬天,贵族仕女们都爱捧手炉,衣裳被烧也是常事,所以半夏也只是觉得可惜而已,并没有怀疑其他。
木棉就道:“你应该庆幸,幸好只是妆花缎子的披风,若是那灰鼠皮的斗篷,烧了这么大的洞,岂不是更加令人可惜?”
半夏听了,就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这么一想,又庆幸起来。
傅卿和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
一会想到自己说明天进宫时卫昭的笑,就觉得卫昭一定是知道自己是故意找借口跟他见面了。一会想到自己给卫昭递斗篷时他眼中的惊喜,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露骨了?
他眼中有笑,有惊喜,是不是说明,他喜欢自己这样呢?
傅卿和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回忆今天两人的相处,她不由满脸绯红抱着枕头倒在床上。
明天又要见面了,这感觉真令人期待啊。这就是约会的感觉吗?真是好啊。
明天可是自己两辈子加在一起的第一次约会呢。
傅卿和不由把脸埋进了枕头里面。
对啦,自己还没有想好明天该穿什么呢?
她连忙从床上跳了起来,开了箱笼,开始搭配明天的衣服。
红色太艳、粉色太俗、墨绿色太暗、月白色太寡淡……就连她刚做的几件新衣服都处处不满意。
☆、第128章 甜蜜
半夏跟木棉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箱笼大开,床上摆满了衣裳。
两人大惊,忙不迭地跑过来:“小姐,您要找什么?”
见她们两个来了,傅卿和像找到了救星一样拉住她们:“你们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这两套衣裳哪一身更好看。”
小姐不是生气了想要一个人静静吗?怎么跟她们想得有些不太一样。
两人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了一眼,才开始评价起这两套衣服来。
一套是大红遍地金貂鼠皮袄,加上翠蓝十样锦百花裙;另外一套是玉色绣红梅报春纹的锦袄,配的墨绿色缨络女裙。
“小姐皮肤白,穿大红色的衬得小姐漂亮又端庄,我觉得大红色的这套好。”木棉道。
半夏的看法却跟她恰恰相反:“大红色这一套太闹了。小姐五官明丽,就像是雪地里的梅花一样,令人见了就移不开眼睛,这玉色梅花袄更适合小姐一些。”
傅卿和自己举棋不定,叫她们来帮自己拿主意,没想到这两个人反倒争执了起来,傅卿和彻底傻了眼。
她摸了摸大红遍地金的貂鼠皮袄,有看了看玉色绣红梅的锦袄,难以取舍。
突然她眼睛一亮:“有了!用玉色绣红梅报春纹的锦袄,配翠蓝十样锦百花裙,岂不是更好?”
说着,她将这两件衣服挑出来放好。
玉色的锦袄上,红梅开得正艳,袄子的袖口领口都用大红色的锦缎镶了边,越发显得玉色清丽,红梅夺目。
十样锦的百花裙,花样繁多,色彩缤纷。与红梅锦袄放在一起,不仅不显得闹,反而有一种红梅笑傲百花的感觉。
“小姐,这样穿最好了。”
“这样正合适。”
如此一来,主仆三人都觉得满意。
半夏就好奇道:“小姐,你是要去参加宴会吗?离宫里宴会还早着呢啊。”
“不是。”冷不丁地被问及,傅卿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明天要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好久没有跟皇后娘娘好好说说话了,我总想着穿得漂亮些,这样皇后娘娘看着也喜欢。”
“那我帮您挑选头面与首饰。”
傅卿和的说法两个丫鬟丝毫没有怀疑,木棉还兴致勃勃地帮傅卿和准备起其他的东西来。
“好啊。”傅卿和应了之后,三个人又开始寻找跟衣服搭配的首饰来。
这一天晚上,傅卿和睡觉的时候还在想着明天见到卫昭的景象,她是嘴角含着笑容入眠的。
第二天一大早,傅卿和吃过早饭就出了门。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巷子里面白茫茫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卫昭的身影。
“哼!昨天说的好好的,今天却爽约了,骗子!”她噘着嘴嘟囔了一声,难掩失望。
可卫昭并不是这样的人啊,难道他忘记了?
不会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会忘记呢?
或许有了更重要、更紧急的事情需要他临时去处理也不一定。
一定是这样的。
傅卿和垂了眼帘,看着自己身上崭新的衣裳,第一次约会泡汤,只能期望下次了。
等马车出了棉花胡同,拐上了鼓楼大街,外面突然传来车夫跟卫昭请安说话的声音。
他没爽约!他记得!
傅卿和心里一喜,欢呼雀跃地撩了车帘,正对上卫昭那幽幽的、含笑的双眸。
四目相对,卫昭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惊艳。
傅卿和心里又是得意又是高兴,美得直冒泡。
卫昭笑着跟她寒暄,然后道:“今天的雪景真是漂亮。”
“是啊。”傅卿和看了看外面的景色,包裹在雪中的京城幽雅恬静,晶莹透剔似童话中的世界。
风裹着雪吹到她脸上,凉莹莹、清凌凌的,令人心旷神怡。
“落尽琼花天不惜,封它梅蕊玉无香。满目皓洁,银装素裹,的确很漂亮。”
卫昭听了,嘴角笑意更深:“我知道雪景很美,却没有想到雪景居然会这么美,把我都看呆住了,几乎要移不开眼了。”
傅卿和抬头,只见卫昭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一双眸子越发幽深邃暗。
傅卿和心头一跳,这才意识到他这是拿雪景来比喻自己。
她脸上一热,心里如小鹿乱蹦,手忙脚乱地放下了帘子。
外面传来卫昭的轻笑声,这笑声中带着爽朗与志得意满。
傅卿和觉得脸更红了。
她不禁有些后悔,人家跟她微笑打招呼,夸她漂亮,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说一声谢谢才是。
可自己不仅一点表示都没有,还把帘子放下了,这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她想撩开帘子,却又觉得这样太露痕迹了。
不过,既然刚才卫昭笑了,是不是代表他心情很好呢。
傅卿和脑海中勾勒着卫昭含笑注视她的表情,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马车轧着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做响,马车内,傅卿和抱着暖炉一脸的微笑。
等马车到了皇宫门口的时候,她就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傅卿和在皇宫门口换马车。
卫昭声音温柔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傅卿和轻轻点头,一阵心悸。
上马车之前,她回头望了一眼。
雪满长空,随风舞动,卫昭一人一马站在白皑皑的雪地里,含笑望她。
虽然寒风凛冽,他的笑容却如三月的春风,足以驱散这刺骨的严寒。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做男朋友,那也算不枉此生了吧。
傅卿和心里甜甜的去了坤宁宫。
延平郡王老太妃也在,她正陪着皇后商量大年二十九夜宴群臣的事情。
见傅卿和来了,皇后很高兴:“昨天说让你常常进宫来,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真是听话。”
想到自己进宫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跟卫昭约会,傅卿和有些脸红。
“娘娘今天气色很好,想来近日应该睡得很好吧。”
“正是呢。”皇后笑着点头:“天冷了,早上就想窝在床上不起来,人也懒了很多。这样对身体是不是有害?”
“无事。”
男人靠吃,女人靠睡。
睡眠充足女人才会更健康漂亮。
傅卿和道:“秋收冬藏,冬季是匿藏精气的时节。应该早睡迟起,以躲避严寒,保阳养阴。适当多睡一些没有关系,最好在日出之后再起床,但是不能睡太久,以免影响第二天晚上的睡眠。”
“那就好。”听傅卿和这么说,皇后就放下心来。
她对傅卿和是非常信服的。
“对了,阿和,年二十九晚上,宫里夜宴群臣并众诰命,你要不要进宫来凑凑热闹?”
傅卿和摇了摇头:“多谢娘娘,只是我更想在家里陪着太夫人。”
皇后听了并未生气,而是赞赏道:“理应如此。”
“我正好有点事情拜托你,你帮我治一些解酒消食的药吧,过年那几天宫里能用得着。”皇后说完,又对延平郡王老太妃说道:“我记得蒋太夫人的忌日是八月底吧?”
延平郡王老太妃没有想到皇后会突然间提起她已经过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