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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撩了帘子,朝外看了看。
宽阔的官道上,见来来往往车辆很多,扬起了一阵阵的灰尘。
她用帕子掩住了鼻子,手回头道:“这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这么多,应该不是专门跟着咱们的吧。”
傅卿和也觉得可能性比较小,这毕竟是在京城,自己又贴了傅家的标志,那些拍花党劫匪大道小偷,只会挑初来乍到的生人下手,绝不敢动京城里面的人的。
“木棉说得对,不能因为人家跟我们走一条路就怀疑他们跟着我们。”傅卿和又道:“不过,小心点终归是好的,半夏,你跟李护卫说一声,让他跟二夫人那边的护卫说一声,另外,多注意那辆车。”
等到傅卿和她们拐上了潭拓寺那条路之后,后面的那辆马车就拐到了旁边的一条岔路了,两拨人分道扬镳。
傅卿和松了一口气,也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这件事情就当做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被众人遗忘了。
戴邦玉推到傅卿宝溜之大吉,襄城伯府却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
世子居然跟小厮做了那种事情,还被府里那么多下人看到了,襄城伯府沸沸扬扬,捂都捂不住。
世家大族之间,下人们也常有往来,他们也有自己的一张关系网,这消息到了下午就传开了。
襄城伯夫人十分生气。
儿子名声败坏,形象尽毁,儿媳又小产没能保住胎,这两件事情叠在一起令她气得心肝直颤。
帘子一动,一个仆妇走了进来:“夫人,人已经杖毙了。”
“下贱胚子,居然敢勾引世子,死不足惜。”杖死了那小厮,襄城伯夫人尤觉得不解恨:“将人丢到乱葬岗去给野狗吃。”
那仆妇心头一抖,低了头道:“是。”
“世子夫人醒了没有?”
“醒了,她已经知道孩子没有了,哭得很伤心。”
“唉。”襄城伯夫人紧缩眉头,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扶我去看看。”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傅卿宝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孩儿,你怎么就这么去了,你丢下了为娘一个人,你让我怎么活啊?”
襄城伯夫人之前也小产过,她自然知道落胎之痛,听傅卿宝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她也觉得很难受。
她再次叹息,朝屋内走去。
傅卿宝还在哭:“我的儿啊,你好可怜啊,居然摊上这样狠心的父亲,你走了也好,省得跟为娘一起吃苦,那样的人,禽兽不如,对自己亲子都能下如此狠的手,畜生尚知舐犊,戴邦玉连畜生都不如啊。戴邦玉,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襄城伯夫人听了,脚步就生生停了下来。
跟着她的仆妇也是心头一跳,完了,世子是夫人的逆鳞,世子夫人这样说,夫人一定要生气了。
她抬头朝襄城伯夫人望去,就看到襄城伯夫人盛怒的脸上青筋都冒了出来,手指更是捏得紧紧的。
“为了还未成型的一块肉,她居然如此辱骂、诅咒夫婿,好歹毒的心。”襄城伯夫人阴恻恻地望着内室的门,目光几乎是如同刀子一般。
“为了她的儿子,就要咒我的儿子死,不怪玉哥儿跟她吵架,这样阴损的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玉哥儿恐怕也是被逼急了才会这么做的。”
襄城伯夫人越想越怒,一颗心就偏到了儿子身上,这个原先令她十分满意的儿媳,如今竟一无是处。
夫婿出了这样的事情,名声有损,寻常妻室帮着遮掩还来不及,她倒好,不仅不帮着遮掩,反而让这件事情闹得人人皆知。
她难道竟不知道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吗?
不仅如此,她居然还去跟玉哥儿拉扯,她明知道自己肚子里面有孩子,居然还以身试险,说明她根本没有把戴家的子嗣放在心上,自己曾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小心,没想到孩子还是丢了。
说不定她早就跟玉哥儿生了嫌隙了,所以故意谋害戴家的子嗣呢。
襄城伯夫人自己是小妾扶正的,她不识字,只知道怎么取悦男人,连管家打理内宅都磕磕绊绊的,因此很多世家夫人都看她不起。
她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媳妇是名门闺秀,之前傅卿宝很傲,她不仅不生气,反而很欣赏,认为名门闺秀就应该有这样的傲气,可是现在她却不这么想了。
傅家四老爷已经瘫痪在床,傅卿宝的哥哥傅珍也没有什么能耐,这门亲事现在看来,是有些门不当户不对了。
都怪傅家四夫人巧舌如簧,骗过了自己,如今看来,自己真是吃亏上当了。
都说妻贤夫祸少,果然如此,傅卿宝这样的女人,除了容貌出众,其他的一无所有,这样的女子给儿子做正妻,实在是让儿子受委屈。
再说了,武定侯傅家已经倒了,皇上最最疼爱的湘王也已经死了,楚王这一大威胁就没有了,傅家已经不值得再继续利用了。
她冷冷一笑,大步走了进去。
傅卿宝的哭声戛然而止,泪眼迷蒙中,她看到了襄城伯夫人,想到婆婆一直对自己疼爱有加,她立马就迸出了委屈的泪水:“婆婆,孩子没有了,世子他为了一个小厮,居然打掉了孩子,婆婆,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见到自己这个婆婆,不说请安问好,居然就坐在床上不起来,还口出狂言倒打一耙,果然没有教养。
襄城伯夫人怒喝一声:“傅氏,你可知你已经犯了七出之条?”
“什、什么?”傅卿宝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婆婆,您说什么?”
“我说你犯了七出之条?哪有你这样的妻室,居然诅咒自己的夫婿?你这样样子哪有半点名门闺秀的做派?”
襄城伯夫人脸色铁青,语气咄咄逼人:“你有孕之后,家中事事以你为重,可是你呢,一点都不关心世子。你身子不能服侍他,就应该主动安排丫鬟才是,结果你把丫鬟发卖了,他在书房睡了几天,你居然不闻不问,他会这样都是你逼迫的。你自己看看,整个京城哪有你这样的善妒又犯口舌的妇人!”
傅卿宝闻言就像暴躁的困兽,歇斯里地冲着襄城伯夫人大喊:“我逼他了吗?我逼他什么了?他辛辛苦苦为他孕育子嗣,他倒好,一声不吭就把我贴身服侍的丫鬟给睡了,好好好,就算这是我逼的,那他跟那小厮做那种下流无耻之事也是我逼的吗?我让他睡小厮了吗?我让他打我了吗?你说,你说!”
襄城伯夫人之前是襄城伯戴明高最疼爱的小妾,又给戴明高生下了唯一的儿子,襄城伯原配夫人在世的时候都要让她三分,她扶正之后更是肆无忌惮,在襄城伯府横着走。
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居然被傅卿宝如此羞辱,她如何能忍?
“反了、反了!”襄城伯夫人气得太阳穴直突突,铁青着脸:“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儿媳妇,我说一句,她倒有十句,男人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女人人帮着遮掩还来不及,你倒要,恨不得要闹得天下皆知,如今世子的名声就败坏在你这恶妇的手里了。”
傅卿宝一点也不怕她,她冷笑一声,斜着眼望着襄城伯夫人,一脸的憎恨:“呵呵,你可真会给我盖大帽子,做了龌龊事的明明是你的儿子,你不去管他,反而将责任朝我身上推,都说儿子肖母,有你这样的娘,他会做下这种事情,也不奇怪!”
襄城伯夫人怒极反笑:“好,好,好,我不与你这……与你废话!”
她很想骂傅卿宝一句下作的娼妇,那是她没扶正之前经常挂在口头上的话,自从她扶正做了夫人之后,就时时克制自己。
她满脸狰狞地吩咐道:“傅氏故意谗害世子的子嗣,不顺父母、不敬夫婿、多言善妒,犯了七出之条,我们襄城伯府容不下这样的恶妇,去请傅夫人来,让她领了傅氏回去,休书等世子回来写。”
在傅卿宝惊愕地眼神中,襄城伯夫人哂然冷笑:“以后你再不是戴家妇,我倒要看看,谁敢要你这样的女人!”
说完,她也不管傅卿宝是什么反应,在仆妇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傅卿宝蒙着头大哭了一场,哭完之后,她就对丫鬟说:“你回家去叫我母亲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这日子没发过了。”
傅卿宝在家是掌上明珠,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她觉得母亲一定会帮她的。
四夫人得知这个消息气得仰倒,又是心疼女儿小产又是恨襄城伯夫人恶毒,然而,她却知道,女儿一旦和离再找不到襄城伯府这样高的门第了。
楚王炙手可热,极有可能被封为太子,以后楚王登基,襄城伯即有拥立之功,又有妻族之亲,富贵荣华,指日可待,若是现在和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四夫人没有露面,却派了她贴身服侍的妈妈给傅卿宝送信。
信里面,四夫人不仅不同意傅卿宝和离,还劝她打落牙齿和血吞,让她安安心心在襄城伯府呆着。
她送了两个年轻的丫鬟过来,她在信里耐心教导女儿:这两个丫鬟卖身契都在傅家,父母也都在傅家,不怕她们不听话,万一襄城伯府的丫鬟爬上去,到时候她哭都没有眼泪了。
自打见了娘家人,傅卿宝的眼泪就没有停过,她完完本本地看完了信,当即就把信撕了个粉碎,控诉般地质问那妈妈:“为什么?母亲为什么不体谅我?母亲为什么自己不来?”
那妈妈压了了声音:“小姐,眼下不是怄气的时候,你难道真的想舍了这里的荣华富贵和离归家,或随便找个凡夫俗子嫁了,或者青灯古佛一辈子?”
☆、第112章 轻薄
见傅卿宝没有说话,那妈妈就循循善诱道:“夫人说,您的委屈,她都知道了,她也心疼您,想来看看你,只不过,只要您还想留在襄城伯府她就不能露面,难道你舍得夫人让你婆婆指着鼻子骂?”
“那怎么办?”傅卿宝的确是舍不得离开襄城伯府的,可要她就这么算了,她又十二万分的不甘心:“难道就这么算了?那也太便宜戴邦玉了,我苦命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说这儿,她又哭了起来。
“小姐,当务之急,是您要再次怀上孩子,只要你生下长子,世子你若是想留就留,你若是不想留,大不了……”她以手做刀,做了一个杀的姿势,说不出的阴刻。
傅卿宝先是心头一跳,接着就怔怔地不再说话。
那妈妈知道傅卿宝听进去了,就跟傅卿宝告了别去了襄城伯夫人的院子,她一进门就给襄城伯夫人赔礼,说傅卿宝年纪小不懂事,让襄城伯夫人一定要多多担待。
襄城伯夫人已经恢复了理智,但是她还是气得不行,心里想着一定要休了这恶妇,就算休不掉,也要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吃够苦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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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事一共做三天,二夫人就要在潭拓寺住两个晚上,傅卿和当天下午就要回去。
知客师父送了傅卿和一行人到山门,等傅卿和的马车启动了才转回寺里。
回去的时候不像来的时候那么赶时间,她们只要在京城关门之间到就可以了,所以她们并不着急。
因为是官道,所以路面十分平整。
半夏与木棉时不时撩了车帘看外面的风景,傅卿和却想着卫昭,不知道他有没有按时吃药,烧退了没有,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自己回去之后要不要再去看看他呢,按说应该去的,可是昨天……
一想到昨天自己毛毛躁躁,手忙脚乱扑倒了卫昭的怀中,傅卿和就觉得两只耳朵发烧。
真是太尴尬了!
“噼里啪啦……”
突然想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众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半夏赶紧去捂傅卿和的耳朵,她的手还没有伸过来,就听到马儿一阵嘶鸣,狂野地奔了出去。
车子哐哐当当,上下颠簸,马儿拐上了旁边的一条小径。
车里的几个人被撞得七荤八素,在傅卿和的提示下死死抓住车壁。
不知道跑了多久,马儿终于停了下来。
傅卿和正要松一口气,突然就听到一阵兴奋的调笑声。
“来了,来了,这是条大鱼。”
“哎呀,没想到这车还挺华美的,看样子咱们能大干一票了。”
全是男人的声音,傅卿和不由心头一凛。
“你们要干什么?”车夫惊恐万分:“你们好大的胆子……”
他的戛然而止,傅卿和就听到一个人倒地的声音,她吓得脸色发白。
她们遇上强盗了,车夫难道已经遇害了吗?
该怎么办?
半夏与木棉也是一脸的惊恐。
傅卿和神色慌张,如临大敌,该怎么办?车里全是年轻女子,一旦落入那些人之手,傅卿和光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能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就好了,这样就能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来。紧紧是一时巧合撞上了,还是他们本来就处心积虑地跟踪自己?
傅卿和脑子飞速地旋转着,傅家到底有那些仇家,难道是仇人寻上门来了?
“诸位好汉,我家大人是个普通的京官,我护送小姐来潭拓寺上香,路上惊了马,遇上各位好汉,也是我们的缘分。”李护卫大声道:“我们今日出来的匆忙,银子带的并不多,这里有两张五十两的银票,给各位卖茶喝酒,各位放我们回去,就当大家交个朋友。”
“哈哈哈哈哈……”
李护卫的话一落音,傅卿和就听到一阵猖狂放肆的嘲笑声:“两张五十两的银票,你当打发叫花子呢,真是笑死我了。”
“我们不要财,只要你家小姐回去做压寨夫人,哈哈哈。”
傅卿和脸色变了又变,这些人说的分明是地道的京话,八成是常年混迹于京城的地头蛇。
京畿重地、天子脚下根本没有什么土匪敢把山寨老巢建在这里,就连离京城五十里外的通州都没有土匪,更何况是这里?
所以,他们是故意装成土匪要掳走自己,至于说是什么压寨夫人,更是无稽之谈,难道他们随便拦一辆车就要把人抢走做压寨夫人,他们怎么保证里面就一定有年轻的女子。
可见这些人是冲自己来的。
在猖獗之至的笑声里,李护卫握紧了手中的剑,厉声说道:“我家主人在京城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认识的门生故旧也不少,今日小姐出门,家中都是知道的,小姐迟迟不归,家里的人恐怕一会就要来找,我虽然读书不多,却也知道主辱仆死的道理,要劫我家小姐,先从我尸首上踏过去”
傅卿和知道李护卫这样说,一方面是为了震慑这些人,让他们知难而退,另外一方面却是为了混淆自己的身份,保住自己的名节。
“咦。”车外面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想不到你倒是个忠仆,只不过年轻人,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样的主子不值得你送命。”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轻薄,好像傅卿和为人很不堪似的。
这些人为了自己而来,却又有些看不起自己,对于李护卫的忠心却很欣赏,看来,只要自己出去了,说不定可以保其他人一命。傅卿和算了算,就觉得与其让所有人都跟着自己送死,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出去。
若是自己能逃脱了,自然最好,就算逃不掉,死自己一个也好过全军覆没的好。
傅卿和拉过半夏跟木棉的手,低声交代了几句话。
“噌”的一声,李护卫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神色凛然不可侵犯:“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不用废话了,有我在,你们休想动我家小姐一根毫毛。”
那伙人根本没有将李护卫放在眼里,又大声笑了起来。
笑声中,那个头头吩咐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场面一下子就变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