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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还是很欣赏她的聪明,即使病得如此严重,她轻易地就理解了朵咪的计谋。她躺得笔直。他轻拂过她纤瘦的下颌,希望向她保证她不会受到伤害。
当他碰到她时,一股突来的战悚流窜全身,兴奋的欲望直冲鼠蹊,令他疼痛震惊。
他像是被烫到似的猛缩回手。
不是欲望,只是一种反射的冲动;刹那间他想把她抱进怀里带她走。他的手紧握,仿佛在对任何胆敢阻挡他的人宣战,他要她活下来,这个念头是如此清晰而强烈,他知道自己会尽一切力量让她活下来。
爱德华一世的命令再次在他脑海响起,他重重叹了口气,国王把他丢入困境。他既对宝藏没兴趣,更不想去追捕布罗勃。
十年前在百维克他违抗了国王。他的母亲是苏格兰人,他从小就在低地长大,即使身为英格兰武士,他发现自己很难和苏格兰人战斗。到现在仍是如此。
可是他要领地和城堡。他要向吝啬的爱德华讨回他应得的。和这个苏格兰女孩子结婚无疑地会巩固他城堡主人的地位。
如果布罗勃打赢了,他可以宣称金格堡是因为和克莉结婚而得来的。身为鳏夫,不论在苏格兰或英格兰的法律下他都可以拥有金格堡。他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可是在法国多年的大使生涯让他了解到不能不注意细节。
他不能把她丢在这里不管,即使没有国王的命令,他也要把她带走,否则他今晚怎么也不能安心入睡。
“她死了吗?伯爵?”守卫问道。
他抬起头,约翰和两个守卫从长廊另一端看着他,朵咪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他只有国王口头上的承诺,应该明天才能带走这个女孩,理智告诉他最好顺从王命,可是内心的情感要他把王命提前执行。
“她还活着。”他终于开口,“可是她就快死了。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伯爵,”苏马说。“守卫长才能决定……”
“我有国王的命令可以把她带出牢笼。你的伙伴看过国王的亲笔签名。”另一个守卫点点头。“她病得太重不能再拖了,我们今晚就走。”盖文命令着。
他把女孩子抱起,她的身体几乎没有重量。约翰靠近牢笼,把女孩接过去,在协助朵咪出笼子后,他也跟着下来。
“如果没有国王的命令,侍卫长会吹了我们。”苏马嘟哝着。
“他有书面命令。”另一个守卫搭腔。
盖文点点头,“我今晚和国王在兰纳斯寇斯碰过面,是他命令我这么做的。”
“是黑死病吗?”苏马问道,“我今天还抱过她,在我抱她的时候她有咳嗽。牧师说那种病碰到会传染,唾液和血液会传染,恶魔也会传染。”他颤抖地说。
“这不是无药可救的绝症。”盖文解释着。“可是因为在这里受尽风寒之故,她染上肺炎。”他看向约翰。“去叫马夫为我们准备马车。”
约翰点点头抱着克莉离去,朵咪紧随其后。
“我们该怎么对侍卫长说,伯爵?”苏马在盖文转身欲离开时问道。
“告诉他。”他头也不回。“小姐已经受够了英格兰人的礼遇。”
“就像小偷一样的把小姐从黑暗中带走。”约翰坐在木板上看着身后车箱里的克莉满意地说。他骄傲地看向盖言语。“你想国王会不会因此发怒。派人来追我们?”
盖文回着看了一下躺在马车里毫无动静的女孩。离开卡里堡的路上又湿又冷,可是他没听到她哼过半声。“如果发现我们并没有国王的命令就把她带走,他们当然会追来。”他转回头专注在驾驶上,昏暗的月光照在灰暗的大地上。“如此的安静,这表示我们并没有被跟踪。”
约翰闷哼一声,不耐地甩动手上的缰绳。“真不知道我怎么会同意驾驶马车,这对像我这么一个身经百战的武士真是一大侮辱。”
“我们没时间去找车夫,而且我们只要抵达修道院就可以了,你的马不是好好的绑在后面。”
“是啊,一匹优秀的战马,现在竟然变成驮马。”约翰喃喃抱怨。他瞥了赤褐色的战马一眼。空无一人的马鞍上现在载的是食物、武器、盔甲,还有几袋价值不多的小额银币。
盖文停下自己的黑色战马,抬头仰望夜空,灰蓝天际的地平线那端有着淡淡的金光。“快要黎明了。”
“我们该往北加紧赶路。”约翰提议。
“我们最好先看看这女孩子的情形。停在那边的大树下,约翰。”他骑着马到树下等丰约翰把马车驾来,然后下马准备察看那女孩。
在微弱的光线下,克莉蜷缩在冷硬的木板上,像个冰冷的尸体躺在那里,清瘦的面容空灵出世,盖文忧心地碰碰她,他的心沉重地敲着,知道她随时会死。可是她的肩在他的触碰下轻颤,然后她开始激烈地咳嗽。
她几乎不能呼吸,他警觉地撑起她,她的头靠在他胸前,她仰头看他,眼眸深邃明亮。
他抱着她,把另一条毯子塞到她身下。“你撑得住吗?克莉小姐?”他问她。“这条路很难走,接下来更难。”
她点点头,又咳嗽。盖文调整毯子的角度。“这样……你会比较好呼吸的。小姐。”
她把手放在他穿着盔甲的手臂上,根本没有一点重量,“你把我从笼子里救出来。”她的声音喑哑。“你救了我。谢谢。”她的英语里带有一股温柔的腔调,一个如音乐般的腔调,让他知道她的母语应该是盖尔语。
“你现在安全了,小姐。”
“你是谁?”
“盖文。”
“盖文,”她柔柔地重复。“我表兄付了赎金是吗?英格兰王……”
盖文手指覆上唇,“嘘,好好休息。”
“当我第一次见你,我以为你是大天使米迦勒。”她述说着。
他靠向她,“是吗?”他轻声问道,很了解肺炎会使病患神智不清。
“是的。”克莉合上眼,头转向一旁。
盖文皱着眉头重上战马,天边已有红霞初现。
“小姐怎么样了?”约翰问道。
“还活着。”
“你对病患还是那么温柔,小子。”
盖文耸耸肩,“一朝学会,终生难忘。”
“她会喜欢你的,只要你继续扮演天使角色。”
“是呀,你最好祈祷在天使来把她带到天堂前我们能先赶到修道院。”
“她是不是快蒙主荣召了?”
“没错。”盖文正想策马奔驰时,不远处一团移动的黑影吸引了他的注意。“看那里。”他们看着接近的战马。
“搞什么东西……”约翰惊喊,“女人!”
盖文迅速地策马挡住女人的去路。
“朵咪!”他惊呼,勒缰停马。“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赶快回去!”
她停住马,“爵爷!真高兴找到你们!小姐还好吗?”
“好的很。”他简短地回答。在他身后,约翰驾着马车靠近。“发生什么事了?你是来警告我们的吗?”盖文问道。
“不是,”她拍一拍身前臃肿的斗篷。“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什么!”约翰大喊。“这是谁的马?它可是匹好战马呢。”
“它是我丈夫的,原先养在卡里堡。不过现在起我们会跟着你们。”
“我们?”盖文瞪着她的斗篷,它在动!他皱眉。
“我们为什么要有女人跟着?”约翰粗声说道。
“你们有女人在马车里,”朵咪指出。“没有我你们要怎么照顾小姐?”
“盖文伯爵会照顾她。”
盖文低咒一声,走到朵咪身旁一把掀起斗篷。
一个瘦小黑发的小男孩对他眨眨眼,他的头靠在朵咪丰满的胸前。
“这是谁的小孩?”约翰大声问道。
“这是我的孩子威廉。他六岁大。”
“威廉。”盖文严肃地向男孩点点头,后者迟疑地眨着眼,“朵咪,我们不能让你……”
“求求你,爵爷,自从我丈夫在艾索尔战死后,我和威廉就住在这里,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去苏格兰。在北方这种季节里到处都是泥沼浅滩,我们该朝西北边走,然后横过盖勒威海岸,我会为你们带路。”
“她可能有用。”盖文向沮丧的约翰说着。
“而且我会在你们离开后照顾小姐,求求你,爵爷!我希望我儿子不要和武士们太接近。”
“哈!那我们是什么?”约翰出声,“保母?”
朵咪吼回,“两个总比两千个好。”她看向盖文。“爵爷,你不能把克莉小姐带到苏格兰的修道院,英格兰人快把它们烧光了,剩下的又离这里太远。”
“那你什么建议。女士?”约翰讽刺地问道。
“首先我们不能去位于北边路上第一个修道院,因为那里不收重病患者,然后我们必须骑过盖拉堡,因为那里有英格兰军驻守。带着克莉小姐,我想你不会想和他们碰面。”
“我想我们需要她。”盖文看了约翰一眼。“来吧!朵咪,跟我们去修道院,然后我们再来决定待哪里对她最好。”
“非常感谢你,爵爷。”朵咪吩咐着,“威廉,谢谢爵爷。”
“谢谢你,先生。”男孩子口齿清晰地说着,“你是个好人,不像那些狗娘养的私生子。”他天真的微笑着,盖文惊愕地瞪着他,约翰则是爆笑出声。
朵咪推推孩子然后看向盖文,“他是想赞美你,可是他和守卫们相处太久了,你看,根本不知道正常的孩子该怎么说话。”
“嗯,是啊。”盖文无奈地看着天真的孩子,“小心他在修道院里胡乱说话。”
“哼,”约翰闷声说道。“如果他们硬要跟,那她就得来驾马车。”
“我们会相处得很好的,约翰。”他试着安扶舅舅。
盖文抬起头,“听。”一阵微弱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那是什么?”
“钟声!”约翰问道,“今天是什么节目吗?”
“不是,”朵咪回答。“我离开城堡时曾看到一些主教们穿着教袍,教冠准备进城,这一定是教堂里的钟声,我不知道他们这么早就开始进行庆祝仪式,我想那一定很重要。”
突来的领悟重击盖文一拳。“这不是庆祝,而且的确对爱德华王非常重要。朵咪,这附近有牧师吗?”
“一里路外有个农村的小教堂,有个牧师住在那里。噢,爵爷。”她倒抽口气,“小姐病危了是吗?难道这么快就要为她做告别式了?”
“主教们是要去卡里堡把布罗勃和他的支持者从基督教除名,一旦仪式完成,克莉小姐就会被摒弃于教堂之外。我必须在钟声结束前和她结婚,否则一切就完了。我们现在马上出发!”
修长有力的手指抓住她,克莉用残存的气力把握,深怕一松手身子就滑落万劫不复的深渊。寒冷的黑暗令她窒息,只有这双手能给她平静。
她的胸膛随着每次的呼吸抽痛,她的头痛欲裂,双眼紧闭,盖文的手温暖而坚定。她听到他轻声说话,声音低沉冷静,可是她混乱发热的心智完全不能理解他的话。
他把她带到一个老旧昏暗的教堂里,她感觉到那种和平的宁静,还有别人也在教堂里……她听到朵咪和另两个男人窃窃私语。一个男人说着苏格兰的英语;另一个飞快的说着拉丁文。牧师吧,她迷蒙地想着。
牧师问她一个问题,又一个。她说是的,是的,死抓着盖文的手,猜想着牧师正在问她是否为自己的罪感到忏悔,她绝望地要求上帝的赦免,她怕自己很快就要败给体内凶狠的病魔。
然后她听到牧师问盖文问题,盖文亦低声回应。
然后盖文在她眉间匆匆促促印下一吻,她惊讶地想开口,却又一阵猛咳,咳得她虚软而无力呼吸。她靠在他手臂上,他没让她倒下。
然后他把她扶出教堂,“轻松点,小姐。”他说。“有我在你身旁,你很安全。”
她在舒适温暖的梦境里飘浮,在她身上抚摸的手恍若天使般温柔。可是她痛苦地醒来一阵狂咳,耳际寒风刺骨,马车木板冷冰依旧。美梦像黑暗里稍纵即逝的烛光。
可是她听到盖文低沉的嗓音在她头上响起,知道他骑马陪在她身旁,她欣慰地闭上眼,这一次堕入漆黑无梦的深眠。
不知多久后,她察觉到自己被抱起,可是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再次沦入无尽黑暗中。
克莉睁眼迎接微弱的日光和绝对的寂静,她在一个有着简单陈设的小房间里。厚重的毯子和亚麻被盖在身上,身下厚实的草垫和枕头感觉像云,她觉得温暖清新,除了虚弱得要死外。
她不知道自从盖文抱她下马车来已经多久了,她的四脚百骸都在叫嚣着疲惫。她的头还在疼,胸口仍因每个呼吸而痛苦,甚至没有力气抬头。
门被打开了,轻巧的脚步滑过地板,来的人是朵咪,跟在她身后还有一个穿着棕袍的高瘦男人。
“小姐今天情况如何?”男人轻声地问。
“非常虚弱,理察弟兄。”朵咪一手探上克莉的前额。“还在发烧。”
克莉撑起眼皮,“我在哪里?”她的声音微弱干涩。
僧侣俯头看她。“你在美心修道院,小姐。我是理察弟兄,修道院的僧侣。”
她点点头,从他和罗马教堂僧侣一样的发型中,她知道这个僧侣是英格兰人,而她也知道美心修道院离她女儿的住处只是几天路程,她真诚的感谢上帝的恩典。
她相信救她出来的那两个武士都是苏格兰人,没有英格兰人会把她从牢笼里救出带到这里,而且她也听到较老的武士说苏格兰语。
那个曾被她误为米迦勒的高大金发武士说的是北方英语和罗马式法语,可是语言不是能判断种族的证据,她的表兄布罗勃就精通法语、英语和一点盖尔语。
可是现在她确定他们是苏格兰人,因为他们把她带回盖勒威。松驰和希望同时浮现心底,但她没有力气去问那些许许多多的问题。
记忆中的逃亡过程模糊一片,她依稀记得朵咪催她躺直,沙哑嗓音的苏格兰武士把她抱离笼子。她记得在冷天中躺在马车上的冰寒,还有去教堂……这一段不知道是不是梦?
可是她最清楚的梦境还是那个俊美无比的黄金武士,他的手握着她的,他低沉浑厚的声音,匆促温暖的吻,她记得她问了他的名字,盖文,他说过,他说:嘘,你现在安全了。
僧侣伸出手放在她额上,转身向朵咪,“她还在发烧,继续擦拭她的脸,如果她醒来就喂她一些肉汤。我会准备新的草药让她敷胸口。”
“是的,理察弟兄。”
他本想转身离开,却突然停下,“朵咪,我们希望你和你儿子谈谈,不要在和其他弟兄吃晚饭时把气氛弄砸了。”
朵咪叹口气。“我懂,我很抱歉,看到碗翻倒,威廉就顺口说出那些话了。”
“呃,他的用字吓坏了院长,用救世主身体的任何一部分来骂人是非常严重的罪行,对一个小男孩子……呃,用主的背部以下的那一部分来骂人更是极端亵渎,即使有些弟兄觉得很有意思。”理察弟兄忍着笑走出房间。
朵咪掀开毛毯,把湿透克莉胸前的混合强烈大蒜气息的药草拿掉,克莉觉得肺部好像轻松了一点,可是她每吸一口气,每一次咳嗽都痛苦难熬。她累极了,只想好好睡个觉,她再次猛咳,然后发抖。
“你醒了,这是好现象。”朵咪把毛毯盖回。
“你有儿子?”克莉哑声问道。
“嗯,威廉,六岁,幻想自己是个英勇的武士。卡里堡的士兵拿他当小兵一样看待,甚至教他怎么样掷骰子。你要不要来些热汤?”她扶住克莉,开始喂她喝汤。
顺从地喝着,克莉频频对温热的液体皱眉,她又吞了几口,然后摇摇头,她没有胃口,只想睡觉。
“好累。”她沙哑破碎地说,“太累了。”
朵咪会意地站起身。“那就睡吧,我就在这里,盖文伯爵说过他会回来,昨晚他陪你一夜,今天又是大半天。不过你好象虚弱得什么都不知道。”
朵咪好象还说了些什么,不过克莉的意识全在盖文身上,他为什么要陪她?她想问,可是她根本睁不开眼。
“恐怕她最多只能再撑一两天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黑幕蔽空,克莉听到了半掩门外理察弟兄的低语,他不祥的预言令她警觉,她睁开眼,只看到黑雾的身影。
“你打算怎么做?”盖文问道,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