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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王妃是局外人,到底是她来劝解最合适。况且她也十分会说话,大家的种种奇怪举动,经过她的描述,都变成了出于对琼音公主的思念。
皇后也暗自长出了一口气,今日是太后的生辰,不出什么乱子最好。她是后宫之主,是以德妃的冒犯即便令她心中极为不快,也唯有暗暗忍下。竭力挤出个笑来:“奉婉说得对,今天本是喜庆的日子,咱们不提了。”
说着,冷冷瞥了一眼德妃。
德妃自然也就不能再说什么,只是抬头看看湘王妃,也是强笑了下。那目中不知为何,似乎略带了一点嘲讽。
“到底是湘王妃对琼音公主最为关怀,还怕她在那边不安生……也应当的,那我们……就不提了。”
她说完也归了座,谢长庭转头看了看湘王妃,只见湘王妃这时候却似乎也有一点恍惚。谢长庭不禁又想起德妃最后那番话,细细咀嚼了一遍,说湘王妃对琼音公主最为关怀,还是“应当的”。
这是……什么意思?
心中暗自疑惑,但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此刻去询问的。殿内复又安静下来,表面上恢复了最初那种其乐融融的状态。可所有人都很尴尬。最后打破这种沉默的,却是殿外侍人的一声传唤:
“简王殿下到——”
话音方落,简王已经微提了玄色袴褶的下摆,缓步跨进门来。大家见了他都有点而意外,反倒是将方才的尴尬沉闷冲淡了。皇后便道:“晋意来了,怎么没陪同太后娘娘一道过来?”
“母亲说待会儿直接去仪和宫,就不过来了。嘱咐我同娘娘们说一声,酉正都到仪和宫拜见即可,现在来了,反倒折腾你们多拜一次。”
太后上了年纪,被拜来拜去自然是嫌繁琐的,不过大家可不敢这么说,纷纷感激太后体恤。太后母子在宫中人缘都不错,这么一来,气氛活泛了一点儿,惠妃就笑道:“前些日子听说大理进贡的一块红宝石,有一手掌摊开那么大,皇上孝心,当时就送到了太后娘娘宫里。我们这些人都没见过呢,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借着喜气儿,请太后娘娘给我们开开眼?”
这时红宝石不易得,况且有手掌那么大的一块儿,几乎算是稀世珍品了。除了太后,这些个后宫嫔妃、甚至皇后都没资格得着。不过大家肯定还是好奇的,就听简王道:“自然是可以,那宝石如今就在仪元宫放着,娘娘们什么时候去,都能见着。”
惠妃就笑了:“听见没有?咱们往后多跟着皇后娘娘,好好在太后娘娘跟前尽孝,说不准太后娘娘高兴了,还能分出一块儿来赏咱们……”
惠妃向来伶俐,吵架的时候咄咄逼人,说笑的时候也是妙语连珠。
简王闻言,也微微笑了一下,“母后方才还说,皇后娘娘凤冠上的衔珠看着旧了,要分出最好的一块儿,留着给娘娘镶凤冠。余下的,除了还要打对坠子,赏谢夫人以外,就分给诸位娘娘打首饰了。”
给皇后镶凤冠自然没的说,可还要单独赏谢长庭……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殿内有片刻的安静,都觉着惊愕,各自在心底做着猜测盘算。随后,却又都不约而同露出笑容,纷纷称是——既然是内定的简王妃,太后要赏,又有谁敢说什么?
简王捎过了话,这边全是后宫女眷,他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向皇后说了声便退了出去。经过谢长庭面前的时候,他略微停了一下,侧身看着她,“母后说要赏你哪一块儿,叫你自己去挑,你来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
☆、54 凌虚(下)
出了华阳宫,外面天已半黑下来,晚风吹拂,一扫方才在殿中的燥热。
明月珰微微晃动,随着走动坠着双耳,牵得人心神不宁的。谢长庭脑海中还都是方才在华阳宫内发生的事,理不清头绪,不意前面简王忽然回身,唤了她一声,“谢夫人。”
她猛然一个停步,回过神来,屈了屈膝,“殿下有什么吩咐?”
“不必如此拘礼。”简王看了看她,神情有些无奈。脚步动了动又停住了,“雪猊在我那里,我带你去见他。”
他绝口不再提太后赏赐她什么的事,她心下略有些疑惑,却也松了口气。应了一声,跟上前去。
简王微微侧过身,与她并排而行。她其实不太敢这样,但是想着方才的事,眼下大概也只能请他答疑解惑,就问道:“殿下,您能不能给妾身说说……琼音公主的事?”
简王是何等闻弦知意的人,方才让侍人通传之前,他其实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里面说什么,他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明白她想问什么,“其实要说相像……也有一点,可到不了那个程度。若要拿这个来大做文章,只怕那就是有人别有用心了。”
说话间已经穿过御花园。身旁不时有宫女路过,她们手持宫灯,如同数点流光一般,往来穿梭。遇到他们,就退在路旁,俯首给简王行礼。
御花园的东面邻着是蓬莱阁,远远望去,飞檐斗拱,连绵一片。此刻灯火点点,不自觉透出几分缥缈,当真如同蓬莱仙境一般。
简王的居处还在蓬莱阁以东,叫做凌虚殿,紧邻着太后的仪元宫。这边相对清静,太后不喜人打扰,再加之简王也常要养病,正适合他们母子居住。不过,最近凌虚殿里可不清静,方一进门,便听见了里面的笑闹声。
“殿下回来了?”缜生一回头先发现了他们,忙带着两个小伙伴上前来——他和雪猊身旁,还站着一个少年。年岁看起来比雪猊大一些,却不及缜生,只是他面目十分舒展俊朗,嘴角含笑,看着要比实际年龄老成些。见到谢长庭,他也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仰头看着她。
雪猊则完全是小孩的样子,尽管在宫里玩了几天,见过不少新奇事物。可见到谢长庭,鼻子还是忍不住有点酸:“夫人,我想姐姐了……”
谢长庭就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你都不想我吗?那我看你就留在这里好了。”
雪猊吓得忙揪住她衣角,大叫:“那夫人也不许走,夫人也留在这里!”
童言无忌,可是成年人的世界却永远失去了这种直言所想的权力。简王不知怎么,忽然觉得心头微微涩然,下意识去看她,而她却已很快地将脸别过去。连一个眼神、一个念想都没有给他留,只是对雪猊道:“东西收拾好了吗?”
缜生笑着代他答道:“昨天我们就帮他都归置好了,谢夫人不用担心这些,待会儿我自将雪猊先送出宫。叫他到车上等您。”
他真有些兄长的样子,谢长庭遂也放心让他安排。
两个孩子牵着手去了,一旁那少年依依不舍,似也有一点想跟上,却被简王叫住了,“潼哥儿回来。时候不早,你也该去仪和宫了。”
谢长庭从方才便觉得这少年衣着富贵,姿仪过人,想必身份不会普通,不知是哪个官宦人家的孩子。只是她自知身份,也不便开口相询。只见潼哥儿扁了扁嘴,虽然不愿意,还是收住了脚步,“知道啦。”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们怎么不去?”
简王道:“我们还要去仪元宫拜见太后娘娘,过后也要去的。”
“哦?”潼哥儿眼珠一轮,目光怀疑地在他们俩之间游移。忽而狡黠一笑,“那我也要去拜见太后娘娘。”
简王皱了一下眉,有些话也不太好说破,顿了一下,只是道:“你去做什么?待会儿到的晚了,你母亲又要说你。”
“不让我去也行啊。”潼哥儿背着手踱了几步,转身笑道,“那你先告诉我,她是什么人?”
分明只是孩子天真的发问,简王却被噎了一下。该告诉潼哥儿什么,她是未来的简王妃?他自己都觉得说不出口……沉默中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只见她苍白冷淡的侧脸,微微垂下的眼睫,似是他们这里说什么,她丝毫都不关心。他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隐隐作痛,徒劳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一阵嘶哑的咳音。
潼哥儿以为是自己太放肆,把他气着了,也有点慌乱:“哎……你真是,行了我不问了。你好不好?要不要请御医来看看?”
今年秋天他的病情倒还稳定,咳了一阵,也停下来了。只是有些有气无力:“算了,好像倒成了我不让你见太后娘娘……那就一块儿去吧。”
三个人遂一道去了仪元宫。太后娘娘的寿宴,虽然每年都要来这么一次,大家都是习以为常。但是作为主人的太后娘娘,自然也不好太随意,今日穿了隆重而正式的礼服。他们过去的时候,娘娘才方换好了衣裳,正坐在镜前,由宫女为她梳头。听到通传,便笑着道:“晋意他们来了?快叫进来。”
太后身份在宫中尊贵非比寻常,是以养尊处优,保养得极好,况且人逢喜事,精神也不错。谢长庭进来之后自然不能抬头直视她,但听太后语声中气十足,带着笑意,“等了这半晌,哀家还道你们先过仪和宫去了……潼哥儿也来了?”
潼哥儿活泼好动,自然十分吸引老年人的视线。太后一时倒也没空儿理他们,先搂着孩子说笑了几句,“今儿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去年你亲手烧的那个大彩碗不错,瞧瞧,我这不是还用它垫着花盆呢……”
潼哥儿被逗得很不好意思,涨红了小脸,忸怩了一阵,摇了摇头从太后怀里钻出去。
太后这才转回头来看他们,脸上还残留着三分笑意,“这就是千重绸庄的东家?不必这么拘谨,抬起头来哀家看看。”
太后对她的称呼是“千重绸庄的东家”,说实话这个叫法还真是比较少见的。谢长庭一时也难以判断,太后对自己是怎么个定位,只听对方语气颇为和善,便抬起头一笑道:“妾身谢氏,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略略打量了她一下,忽而注意到她耳上的那对明月珰,目光不由微微一跳。
又不禁多看了她几眼,才不动声色收回了目光。夸赞了几句,无非是说些她年轻能干、千重精工细作之类的话,“宫里这么些年用的料子,有不少是从你们那里进的,论着也该赏你。恰好哀家最近得了这块红宝,给你打副坠子戴也合宜……你自己先去挑挑,看要哪一块儿,都由你。”
果然还是来了——谢长庭心中猛一沉。这赏赐太烫手,她不敢要,不过是进几匹布,何尝能值得太后亲自赏下。无功受禄,反倒欠了太后母子莫大的一个人情,到底是把自己拴住了。她不敢说简王不好那样的话,他实在太好,太完美,就像华美缥缈的海上仙山,只能远远观看。
靠近了,只怕会一脚踏空。
何况这宫门深深唯有将她锁住。而她还有许多事还没有做,她还有许多仇还没有报……她不能……
她不能。
在短短的一两个片刻里,谢长庭已经冷静下来,太后母子如此恩重于她,她也不是不感激的。只是那些她不敢要,却也不敢不要。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忽而一敛衽,跪了下来。
“妾身谢太后娘娘赏赐。”她说,“妾身自知身份低微,能得娘娘的赏,已是天大的恩荣,娘娘赏下什么就是什么,妾身莫不是感激谢恩的。”
水影红的繁复滚边迤逦在厚重的地毯上,仪元宫里萦绕着淡淡的熏香气味,显得缱绻温暖。隔了许久,太后才轻轻叹了声:“起来吧。”
见她双肩微微一颤,似是不敢。太后复又放缓了声音道,“你识得大体,这很好。哀家称赞还来不及。起来吧。”
谢长庭这才谢恩起身。太后笑了笑,依旧是满面慈祥,却依约带了一丝疲惫之色,“时候也不早了,是该过仪和宫去了。”
转而又道,“你们去外面等一会儿。晋意扶我起来,替我将冠戴上。”
这是他们母子有话要单独说了,一旁有宫女过来,引着谢长庭和潼哥儿退出去。待殿内只剩下母子两人,太后才又幽幽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一点复杂地看着儿子。
简王取过早已准备好的礼冠,替她戴上,又拿镜子来让她看:“母亲看妥当了么?”
“我答应让你娶她,可你们,未必有这个缘分。”太后却忽然说了这样淡淡一句。简王执镜的手微微一抖,只听她继续道,“她若对你有心,方才必不会一口回绝。我可以不看重她的出身,是想你有个好归宿……晋意,你身子不好,说到底是胎里带出来的病,是母亲给你的底子不好。你和你哥哥们不一样,母亲什么都不求,只愿你活的自在些。”
“你中意这个谢氏,我也由你……给她安排个身份,让她进宫来不难。可我实在告诉你,即便那样成了,你们往后的路也会很难,尤其是她,会更难。”
说到这里,太后神情略显凄恻,这么多年,一个女人在深宫里能有多苦,大约没人比她更清楚,“若非心甘情愿,勉强拴在一起,你问问你自己……你们能走下去吗?她能为你走下去吗?”
她能吗?
她不能啊。
他微微苦笑,沉默良久,却只是不答。拿起妆台上白象牙梳子,“母亲这边鬓角有点乱了,我替您重新拢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
☆、55 胭脂
谢长庭和潼哥儿由宫女领着,退到了外殿等候。
潼哥儿对她很好奇,问东问西的。谢长庭这会儿其实心里很乱,也无心答他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勉强笑了笑,随口揪了个别的话茬,问他:“你真的没给太后娘娘准备礼物吗?”
潼哥儿抿嘴一笑:“当然不是啦。”见宫人们都守在门外,他悄悄从袖袋中取出个长方盒子来,低声说,“是我亲手做的呢,去年那个大彩碗也是我亲手烧的,那个做的不好。这次这个,太后娘娘一定喜欢……”
他显然也是小心翼翼得很,并不递给谢长庭,而是自己拿在手中打开一条缝。只见里面是一支短笛,尾端系着一条流苏,穿着一颗紫珍珠坠。除了手工粗糙了些,居然像模像样……见谢长庭露出微微有些惊讶的神色来,潼哥儿忍不住有点得意,“太后娘娘最喜欢听吹笛子,不过我父……父亲不让我学。我就做一支笛子,让乐官吹给她听。”
谢长庭就问:“那这个珠坠也是你做的吗?”
“这个珠子是年前胶州进贡的,太后娘娘捡了一颗最大的送我,我再回送给她,她看了肯定很高兴……”他介绍了一番,才又珍而重之地收好了。笑嘻嘻勾住她的小指,“我要到寿宴上再拿出来,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谢长庭不由也笑了,“好啊。”
如此又闲谈了几句,便见隔帘微动,简王同装扮妥当、容光照人的太后走了出来。仿若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太后笑道:“走吧,晚了,该叫大家等咱们了。”
说着一手搂过潼哥儿,一手由宫女扶着,抬步向外走。谢长庭随即起身跟上去,在宫门以前,却忽见简王冲自己回过身来。
她心里略一凉,她方才回太后的那些话,是狠狠打了他的脸。眼下就不知他打算怎样发落了……正踯躅间,却听他低声说道:“母亲只是想见见你,没有强迫你的意思。”
她一呆,这话通透得有些过分了,倒令人一时哑然无语。
简王似乎也没有想要等她回答,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在门槛上却忽又停了一停,“我也没有……你不必放在心上。”
除了每年的除夕元旦,皇宫里只怕唯有今日最热闹。四处廊下都挂起了六角琉璃宫灯,在夜色之中灼灼生辉,华彩流转,将整个宫苑照得亮如白昼。除了往来如云的宫人、内侍们,此刻众多的女眷,还未从华阳宫过来,便只有零星的诸臣工世家子陆续到来。
他们一路从廊下行来,远远听见那一头有人哈哈大笑,声音粗哑落拓,实在叫人过耳难忘。
太后听见了,就转头对他们笑道:“这一定又是黄门令姚大人到了。”
太后说的不错,廊腰缦回,不一会儿便看见姚平钟从对面走过来。不过他这会儿只顾着和周围的人说说笑笑,实在十分投入。直到符止从背后捅了他一下,才猛然回神。乍一见太后迎面过来,不由惊得呆住了,笑声一下卡在嗓子里,好一会儿才慌忙下拜,“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