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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桂阳郡守便一脸惊疑地亲自迎了出来。
兵荒马乱,湘地和朝廷的联络断了许久,也不知道朝廷派了援军。
符止听桂阳郡守所言,才知晓叛军自开拔以来,虽气势汹汹,却苦无资财,四处抢夺民财以充军饷。可湘南重灾方过,百姓家中也是穷得半个钱拿不出来。叛军大肆抢掠,却已是失了人心。到了郴州城外,发觉城池坚固,无法攻破。这群乌合之众盘桓几日,终于作鸟兽散。
桂阳太守原本已经吓得准备开城投降。一觉醒来,却发现叛军已退,这才装模作样地调了点儿兵出去“追击余部”,捉了几个人回来下在监里,以充作叛军首领。
此时见了这位鼎鼎有名的符将军,郡守不敢怠慢,忙迎他入城去。
郴州城内,则有几分萧条。天灾兵祸连绵不断,原本繁华的街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
花绍绍怀中抱着个包裹,匆匆沿着街边行来。这里的商铺鳞次栉比,此时却都是大门紧闭。一间不甚起眼的铺面前,匾额上是“千重绸庄”四个字。花绍绍几步上了台阶,砰砰叩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正是花余进,将女儿让进门来,“怎么样,还顺利么?”
“别提了。”花绍绍将包裹往柜台一扔,“银庄说他们也兑不出银子来,让咱们等等。我问等到什么时候,他们说不打仗了再说。真是笑话……谁知道什么才能不打仗?外头那么乱,叛军才刚走,听说今天城外又来了官兵……什么官兵!我看也是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败类……”
花余进有点紧张,咳了一声:“别胡说。”又低声问道,“东家……您看现在?”
谢长庭立在柜台后,左手压纸,右手执笔。细细勾勒出一件长身曲裾下摆的花边——这些日子她通过观察,已发现了湘地和京城中着装习俗的不同。湘地潮湿,夏季炎热,她便以轻便薄简的面料为主,店内的成衣,也换上了如此款式。
京城冬季甚寒冷,而那些华贵的貂裘鹤氅,在湘南却难有销路,都换作成色上好的棉衣夹袄。
经过这一番整改,千重的境况倒改善不少。而后,她又几经查访,向一些曾在京任职为官、如今致仕还乡的湘南名士家中赠送布料与成衣。且不论她的名声如何,在京城,千重绸庄的名号倒是还算有些分量。这些人虽不会特意为她推销,单只是将衣裳穿在身上,也有人纷纷效仿。短短几个月里,千重绸庄在郴州城内,已经俨然有了名气。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湘地的水患与叛军接踵而至。郴州虽然一直未被攻破,可人心惶惶。千重的情况再一次陷入严冬。
花氏父女因此大为头疼。而谢长庭毕竟有自己的一番考虑,“……湘地必定不会久乱。如今城内商号关的关,散的散,待日后战事过后百废待兴,他们要白手起家,而我们则不同。只等到撤军开城,我们便可抢占先机。”
此时店里的雇工都已离开以避战乱,店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要维持日常生活倒是不难。只是她想要回京城,就不知要等到是何年月了。
“今日官兵入城,我看那郡守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花绍绍走过来,一边帮她整理好桌案上墨迹未干的图纸,一边说道,“我回来的路上听人说,带兵的是那个三夜破七城的符将军……现在叫辅国将军了。咱们这个小地方来了这么尊大佛,我看郡里那些混吃混喝的狗官,这下也够他们受的!”
花余进和谢长庭随同沈佩之一起搬到京城的时候,花绍绍留在了老家江宁。是以从没有见过符止。谢长庭和花余进却是都有些意外,对望了一眼。
花余进就有些踌躇地提议道:“东家,要不然……您去见见符将军?现在外面太乱,派些人手护送您回京,也是他一句话的事……”
谢长庭皱了一下眉,思索了片刻,还没有回答。这时候,忽听街上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街坊孩童的哭声夹杂着喝骂声,还有隐隐金属的撞击声由远及近。转眼之间,脚步已经到了门前。
大门“砰”地被撞开!十几个高大的士兵涌了进来,看到店内绫罗绸缎、装饰华贵,纷纷兴奋地高呼。
花绍绍又急又怕,怒道:“我就说他们尽是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败类!你……你们要做什么?”
那些士兵满不在乎,将她推搡至一旁,忙着抢夺值钱之物。花绍绍气得开口要骂,却被谢长庭和花余进拉到了柜台后。谢长庭低声安慰她:“我们争不过他们,他们一定要抢,我们也是无法。那个符将军我是知道些的,他不会放任手下如此。倘若真是他带的兵,这些东西随后大概会归还。你惹怒了他们,有什么好处?”
花绍绍自然不会相信:“怎么可能?他们这些狗官,哪个不是暴敛民财,自己脑满肠肥,满腹的男盗女娼……”
谢长庭不由一噎,感觉有必要为符止辩解一下,迟疑了下说,“……也不全是那样。”
花绍绍还要说什么,那边花余进干咳了一声,扯了下女儿的袖子示意她有点眼力。
花绍绍不明所以,只得闭上了嘴。
待官兵们再度蜂拥离开千重之时,店内已被洗劫一空,一片凌乱。主仆三人将店内打扫干净——还真是干净,家徒四壁大概也莫过如此。街坊邻里大多情况相同,虽然官兵只抢了东西,没有伤人,可孩童被惊吓过后的哭声整夜不息,处处怨声载道。
是以第二天,当官兵们再来的时候,大家都惊疑不定——东西都抢了,还想要什么?
却没想,几个官兵都赔着笑,讪讪进了门:“几位对不住……我们军纪不严,抢了您的东西,昨晚上已经各自领过军法了。我们将军让把东西点数齐了,如今都放在县衙里呢……您几位出个人,麻烦跟我们去领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分别肯定是短暂的,因为让男女主分别太久你们就不爱看了= =
……说个正经的,跑这么远还能碰见也是挺巧的,可能显得有点突兀。大家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在湘王的地盘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_(:з」∠)_
☆、41 胡笳十八拍(上)
谢长庭自县衙库房内出来,点齐了布匹的数量。便有衙役引着她去签押室,在簿上签了名字。随后又引着她出来,“您往侧门来,我们帮您把绸缎搬到车上。”
谢长庭点了点头,提裾走下台阶。县衙里此时皆是昨日被抢夺财务的商户主,人来人往,忙忙碌碌。
衙门里乱成这样,桂阳太守见了,自然有些不高兴。可如今大军驻军城内,许多事便由不得他做主。只得勉强顺着符止的意思,面上还要做出和悦之色:“……平叛的捷报昨日已送入朝廷。叛军的头领,就还劳烦符将军押送回京了。不知将军……打算何日班师?”
符止随着他沿县衙门廊行来。桂阳太守的不耐,他也明白,“三五日之内,我必撤军出城。”
他无意间抬起头,忽而看见对面台阶上立着个人影儿,不由语声一滞。
犹疑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几乎是疑心自己看错了。直到她也看到了他——她似乎并不太惊讶,微笑对他遥遥福了福身。
他这才如梦初醒,随后却更加疑惑,她怎么会在这里?
“符将军?”桂阳太守顺着他的目光眺望,狐疑不解。
他回过了神,含糊应付了两声。自己一时走不开,唤了声江帆。闻声走过来的却是秦弦:“……江帆一早上就去巡营了,将军有什么事?”
符止本不是很信任他,但左右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去留一下那位夫人。”他向谢长庭离去的方向一指,“就说我有话要问她,叫她到偏厅等一会儿。”
秦弦应声而去,几步便追上了她。
谢长庭见有人来拦,并不意外。她心中也有一番计较,依言随着秦弦到了偏厅。府衙是办公的地方,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唯有沏了茶上端来给她,“谢夫人稍坐,将军很快便过来。”
“知道了。”谢长庭托着盖碗,漫不经心,轻轻拨了下浮起的茶末。
忽而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谢?”
秦弦一怔——谢长庭他自然是知道的。湘王府专有一批人,负责搜集消息情报。离京之前,他依照主子嘱咐,熟记了所有与符止有关的信息资料。符止的个人生活方面比较简单,身边一直没有什么女人,唯独这个谢长庭,这一段时间忽然与他走得很近。就难免引人注意了。
当下他却是神色如常,笑道:“我从签押室过来,看见了您在簿上的签名。”
谢长庭点了点头,目光在秦弦身上略略一扫,随即转开了。那一眼太平淡,秦弦即便为人极机警敏感,亦没有察觉什么不妥。
又陪她闲谈了几句,过不多时,符止便过来了。
她忙起身欲行礼,被他摆摆手制止了,“坐下吧。”他似是有一些疲惫,在她对面也坐下来。
秦弦自然十分识相,主动退了出去,将门轻轻掩上。只剩他们俩默然相对,过了半晌,都没人开口。
谢长庭是没摸清他的想法,在等他发话;而符止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将军府一别之后几个月,她杳无音讯,如今居然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郴州城!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有一点微妙的愤怒——她做事情向来有很强的目的性。如今不远千里来郴州,又是在打算什么?
他一直看她,谢长庭也觉得有一点局促,无意识地拉扯着腰间杏黄色香囊的丝绦。
他叹了口气,终于收回了目光:“谢夫人,来说说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长庭便应了一声,他会问这个,也是意料之内。便细细将千重的分号开在郴州、她如何一路过来、适逢叛军起事被困在城内之事,一一道来。不过她始终说的,只有表面上所看到的“在这里”,却始终未回答“为什么”。
符止见她一直不说重点,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想了些什么,最终是没有追问。只责备道:“如今不仅是湘南四郡,整个荆州部都兵荒马乱。你一个人往这边跑,真是不要命了。”
她也十分无奈:“妾身启程的时候,叛军并未兴起,怎知后面会接连出这些事?”
他又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谢长庭等了一会儿,见他一直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不由轻轻摩挲了下茶杯下的瓷托盘,“符将军……”她不得不斟酌着开口,说出了用意,“您不会在这儿长驻吧?什么时候返京,能不能……捎带妾身一程?”
在湘王封地辖区的中心开分号,她自有一番长远的用意和打算。现在还为时尚早,她不愿声张,更不愿意符止知道——他已经知道的太多。可如今她人被耽搁在了这里。她的根基始终是在京城长安,离开久了,两地又通信不便,那边的事她便失了控制。虽然表面上她不着急,可心里却是极盼望能早日回京。
昨日听闻符止带兵入城的消息,她也思忖了良久。最终才决定来求他帮忙——即便没有这一场巧合,她也是要想办法见他的面的。
符止不知道这一番巧遇的背后,她已经转过不知多少心思。只是略想了下,微微点头,“这边州府的事情一结,三五日内我就打算启程的。捎上你也不难……你就一个人吗?”见她点头,“那到时候你到城门前来,我留人……算了,我叫人去接你吧。”
谢长庭忙起身道谢。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送她出府衙的路上,问了她把千重的分号开在了什么地方。谢长庭说了个地址,他初入郴州城,也不大认得,便先强记下来。
夏日天长,日晚十分,天色还透着一丝昏黄的光。
两人转过偏厅的廊道,府衙的廊道所接是个小后院,平日里衙役堆放些杂物。待这些军官入了城,这就也成了他们的地方。没有仗可打,这些人闲得快要长毛。此刻太阳落山,暑气渐消,便聚在此处乘凉。符止的规矩重,军中连酒都禁了,众人唯有唠嗑闲话打发时间,扯些有的没的。这时分,有人拿出短笛吹上一段,另一边数人弹剑相和,倒十分热闹。
“谢夫人!”江帆巡营回来,也在其中。他一见谢长庭,不由惊讶万分。一嗓子引得几个军官纷纷转过头来,问这是谁——他们虽不认得谢长庭,但是行军多日,一群老爷们儿成日混在一起,一个女人也见不到,皆是好奇围过来。
江帆皱着眉,正思考要如何跟他们解释。符止在一边轻轻咳了声:“都散了吧。你们没事做了不是?”
这些都是听风就是雨的主,闻言哪还用旁人解释,都笑得别有深意,“原来是将军夫人!”
符止心里略微一沉,回头去看她。她倒殊无怒色,唇边还抿着浅淡的一丝笑容——她是头回见到军中的生活,反倒觉得这些人很有意思。他们说什么,倒也不太在意。
唯独这时候,她才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符止的目光自她面上扫过,停在她朱红潋滟的的唇角,一时倒有些心旌摇曳,回不过神来。
“谢夫人也给我们吹支曲子吧!”江帆走了过来,向她晃了晃手中的短笛。方才一曲《梅花落》正是他所吹。
谢长庭笑起来:“我不会吹笛子。倒是没想到你吹得这么好。”
“夫人别推辞,给我们吹一个吧!”她不说还好,一开口,自然有的是人等着接话,“不会没关系,弹个琴也好啊!”这些人在这里停留两日,竟不知还从哪里弄来了张琴。
一时盛情难却。符止见她不反感,也就释然了——她不是小家子气的人,这点他倒十分欣赏。不由也是一笑,轻声问她:“要不你就来一个?”
谢长庭似乎是有点难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我不会。”
他一怔,随后意识到她不是推辞——她真的不会。君子习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寻常像样人家的孩子,从小都要学这些,更何况是高门大户的子女。可唯独是她。他已知晓她有怎样的一个童年,仅仅是为了和他们并肩而站,她便已加诸了胜过常人千百倍的努力。
她精心装饰的躯壳之下藏了很多东西。除了刻骨的仇恨、血腥的双手,也有常人难以察觉的自卑心。
他有些后悔,这简直是强人所难了,琢磨要如何替她圆场。谢长庭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依旧静静的。忽而对他一笑,反问道:“那么符将军会吗?”
他下意识点了头。
“不知有没有幸可听将军琴艺?”谢长庭去桌上抱了那张琴,转过身递给他,笑道,“妾身不善音律。不过将军若肯赐教,我也可勉强献丑一歌。”
他显然是很意外。但还是将琴接了过来,轻轻拨了下弦,宫调沉沉作了个悲音。谢长庭却已经大大方方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他这才迟疑看了她一眼,问她:“弹个什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跟你们说,今天下午我们学校体测。本作者在一个小时之内测完了身高体重、肺活量、体前屈、仰卧起坐、跳远、50米……最后又强拖着小残体去跑了800米,感觉要被自己萌哭了= =
结果晚上传来消息,因为老师发现有人800米偷圈儿,所以一下午跑步成绩都清零了,下周重跑。我听到这个消息现在整个人简直飘飘欲仙陶然忘机……
☆、42 胡笳十八拍(下)
晚风飒飒吹过庭院,日暮昏沉。符止坐在阶上,将琴身横置于膝头。那琴是一□□的伽倻琴,不知江帆他们是从何处寻来,陈旧不堪,只勉强还能一弹。拨动之间铿铿如金戈声,余音涩然。
好在大家也不在意这个,不过是图个热闹。琴声一响,皆安静下来。
符止试过了音,顿了一顿,便指下挑得琴弦铮铮而颤,滑出一串急促音节,如短兵相接。忽而又转为宫调,旋律苍凉雄浑,正是个烽烟万里、孤城落日的景象。
这琴原本音色极差,这样弹法倒别具匠心,令人心神一醒。正当这时,琴音忽而一低,是她轻启了唇,悠悠歌声接进来,“戎羯占我兮为室家,将我行兮向天涯。云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扬尘沙……”
雁南征兮欲寄边心,雁被归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