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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保森泥菩萨总算过了河,但林场的斗争似乎永无止境。金桂诬告符刍荛被公然好了出去。符不是省油的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点了火就扇阴风扇猛些,和盘托出金桂与乔保森那夜未遂场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麻烦被符刍荛折腾大了,欧阳松知道后如五雷轰耳,劈面纠着金桂查询。
“你给老子讲清楚……”
“我说没有事,信不信你自个儿去跟乔保森问问”女人得理不饶。
欧阳松经不起这顶“绿帽子”盖来的羞侮,即或莫须有,面对场里是非汹涌,他三十六计走为上,白天只来家里看看儿子雪涛,帮他煨中药治哮喘——这病必定是杀狗那天撂下的根。每到夜晚,他睡住客房,一天到晚也不愿与堂客搭腔,生活转瞬间从平静港湾逆退至风口浪尖。男人的冷漠比拳脚相向更令她难以忍受。女人唯有夜复夜地流泪,当初因自己的不慎生了无尽的悔,如今又因欧阳松的冷漠萌蘖无穷的恨来。既然他这么不信任我,我又得背肮脏的黑名,纵令千言万语万语千言也无法洗刷我的冤屈;楚霸王垓下奈何,横竖好丑莫如应实这黑名堵堵场里人的口,也让欧阳同自己彻底决裂,一了百了。女人想得深,想得险。是啊,这样冰冷的日子谁熬得下去呢。
闹归闹,场长人选必须尘埃落定。符刍荛趁早走了几趟夜路,争取了时间,时间就是效益,州局党委暂时安排他主持场务工作。关于金桂到底跟他或乔某人,扑朔迷离,真伪难辨哇。不过依各自肚子里心思,大多数认为乔保森和金桂极有可能;且稍懂人情世故的,对乔的人品都略知一二。
代场长符刍荛与前任有一点相同:俩人都是行伍出身,屁也不懂林业经营管理。目前筚路蓝缕,他亟需一位理想人物帮他打点,首先得排除年龄上可与他相敌的欧阳。选来圈去,最后勾出北林大毕业生石柑。符所呈报的人事大概是这样的:免去欧阳松场办主任职务,而拟任副场长,主管林产业务,不再负责木材销售领域,而是着手森林改造,抓营林和森林保护;林木销售这块由拟任场办主任的石柑管理;符本人抓全盘,主要负责全场财务。新官上任三把火,符刍荛在一次全场大会上破天荒宣布三条铁律。第一,取消一年一度木炭配额制度;第二,禁止各工区职工搞非公有制经济林;第三,禁止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在林区放养牲畜。此三条被林场职工戏为“新约法三章”。场职工工资低,劳保更属奢望,以前搞小资颇富进取意识,但自颁布这三条场规以来,他们除了怨言就只能保持沉默。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呢,虽窝着一肚子火,谁也不敢当面锣对面鼓做出头鸟。对这种当了权就尅扣群众利益的执政者,群众认为他比乔保森还不如。乔是躲在山坳扬沙飞石,而符则站在山顶搞正面炮轰。
第三十八章 出轨
一个男人钻进死胡同而又不知不觉,这种状况直接导致彼此精神和肉体上双重痛苦。欧阳松与女人金桂就像两片疲倦的浪花,相互厌烦,充满了敌意,无端地猜忌。
一个暮春五月的傍晚,金桂正在家里做饭,儿子雪涛出去玩耍,欧阳松不曾下班从场部转来。这一天的晚晴可圈可点,远方焰火般的云霞熊燃于重山叠嶂,气势磅薄又让人浮想弋壁滩突如而至的千军万马;那些自早徂夜欢唱不歇的画眉一群一群穿梭树林,嘁喳嘁喳好不快活。金桂听着啾啁,心中漾些希冀,她记得今天是她男人生日,为此她特别允许儿子出门后可以晚一点回家,因为她必须着手办好几样菜肴。她知道他爱喝萝卜汤,还晓得他喜欢吃鲜活鲤鱼,她都一一置备了。她在厨房里忙乎,油烟子将那仅挂一盏五瓦灯泡的昏晦厨房薰得不可开交。她不由自主地咳嗽了,为怕溅出唾沫毁掉劳动成果她又紧捂自己的口。她沉浸在往昔男人表扬她厨艺时的美好回忆中。同时今天,她更希望男人刻意批评她的饭菜。说白了,女人今天盼着跟欧阳松和好如初,她几乎一个月也没那种事了,她有点饥荒。
六点钟时,有人敲门。金桂看灶膛内火过旺,可能会焦锅子,于是退了些柴禾,乌着脸从厨房跑出来。门原本就开着,来者不是欧阳,而是新任场办主任石柑。他低着头,欲言又止,冲着她傻笑。她乐滋滋地说:“进来坐会儿吧。”
是啊,不久的将来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妹夫了。她听说金菊跟他好像——应该瓜熟蒂落了吧?许多人对她好道:“你妹子怀孕啦,你还蒙在鼓里。”
“嫂子”石柑依旧按老称呼叫金桂。
“么子事”金桂问道,心呢就像一个空空的瓶子。
“我……我打算跟菊结婚。”
石柑说时,由衣蔸掏出一团红纸包儿塞送金桂,又补充道:“这三千元彩礼钱,金菊说交给姐姐和欧副。”
金桂父亲早逝,留下她和一个比她小十来岁的妹妹,母亲在金桂十五岁的时候便改嫁跟人离开了故乡。在妹妹记忆长河中,金桂可以算名份上的姐姐事实上的母亲。之所以如此,当石柑表示不必拘泥传统婚俗,就扯个结婚证请几桌酒席了事时,金菊全然驳斥了他的愚昧做法,固执地要求他将彩礼恭恭敬敬呈送姐姐金桂。石柑因为纠纷赔偿存不了钱,而金菊说自个儿的钱必须置办嫁妆,所以那三千元是石柑从老家借取的,他没跟金菊提这件事。至于其它约定俗成的一系列程序,石柑并不随便表态,随金菊怎么就怎么,悉听遵便。更多的情况显示,金菊忙得不亦乐乎,看得出她愿意让人们感受她正在全身心地投入整个婚姻筹备过程,而她的新郎冷静得像块顽石。
金桂接钱也不数,收进裤蔸当中,问了问他们新居在哪里。石柑说:“在良家潭人民医院宿舍楼。”
金桂听他说得无奈,就不好继续这个话题。
“你在这儿歹饭吧,今天是你姐夫生日”金桂认真挽留。
“欧副还不回家么?”
“差不多了,要不你帮我喊他来,他恐怕连自己的生日都记忘了。国务院总理也没他忙,叫什么呀日理千机万机的,理得清那么多鸡么?有那么多鸡要理?可想在敷衍人的。”
石柑被逗乐了,说:“那我喊他快过生日回家,就说姐姐等不起,菜凉好久啦。”
石柑走了。金桂把堂屋收拾妥当,摆好饭桌,端上各种菜肴,等了半个小时,只听见咣当一声,儿子雪涛闯进屋里,嚷道:“妈,熟了么。”
雪涛选中饭桌大钵里一根鸡腿,用手扯起来便没命地啃,许是饿恼火了,一幅饕餮样子让他母亲觉得既好笑又讨厌。
“妈,你今天不在食堂办饭?”儿子边啃边说。
“今天是你爸生日”金桂嘴上这么敷衍,事实是自从符刍荛代了场长,她便自动辞工退约。
“你等等你爸”金桂给儿子盛了碗米饭。
“我等不起爸爸”雪涛说,要命似地扒饭。
就这样熬至夜深,欧阳松才从外面醉颤颤地回到家中。雪涛在一边写作业,金桂小心地问她男人:“歹饭了么。”
“我歹了”欧阳说,往里屋瞥了一眼,走到屋门口看儿子在灯下写来写去,感到几分欣慰。
“加点嘛,今天是你生日”女人仍在争取。
欧阳松朝女人身体放肆地打量。女人分明觉察些许异样光芒,也就不敢跟他说话了,自个儿取副碗筷,挟着冷凉的菜,囫囵扒了碗饭。歹完后,欧阳松便一个人在堂屋里发呆,抽着闷烟。一会儿,女人开启了电视机,声音并不很大,但他还是有意识地吼道:“声音小点。”
金桂机械地转过身去拧小声量,仿佛这种随时随地会爆发的呵斥造成她条件反射。电视机声音小得微乎其微,她认为应该没事了吧,继续收拾饭桌上的一切,心里空荡荡的,不是饥饿。
男人的火气一直在升温。
“怎么解释”男人拾起地下一粒不同品牌的香烟。
“刚才石柑来家里送三千块彩礼,他没跟你说吗?”
“你怎么能要他的钱!”
“你叫俺们用什么打发金菊。”
“俺们有钱,你莫小家子气。”
金桂的胸膛好像挨棍子捅破了,她对她妹子可以说仁至义尽,这点彩礼等于回偿当年的养育也丝毫不算过份。不知怎地,金桂委委屈屈诉道:“你也晓得心疼她呐,你莫把人当白痴。”
欧阳松什么都明白了,女人这句石破天惊的话深深戳痛他的灵魂,还用得着跟她争辩下去吗?天地良心,自己也有资格去责苛她和别人那些流言蜚语么?他明显感到自己力不从心而且处于下风。
“我想我们离了婚倒不失为对双方负责”男人果敢地说。
“对儿子也算负责么”女人伤心地哀求。
男人不动声色,影子般默然离开了自己的家。女人倾刻间产生幻觉,一种大厦将塌的失落占据整个身心肺腑,十余年含辛茹苦支撑的这个家就让男人那句轻薄无情的毒言所毁灭。她于心不甘,泪便如奔腾的小溪流淌,然而除了痛苦,她一无所获。又是一个不眠夜,女人第二天清早形容憔悴,这个时候她的意志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来得迅猛而坚强。她的心就如同一块巨大的石头不可转移,她想报复她所至爱的男人,她要把她的贞操玷污给他看看,让他尝尝什么叫报复什么叫逼上梁山,做完了这些反常她便逃出武陵,四处漂泊,实在活不下去,干脆远嫁他方。她还年轻,又标致,这个资本足以增加她的自信心。她不会绝望的,更不愿向生活妥协——受令人无法蠡测的畸态心理驱使,女人离家出走了。她在一宿之中为乔保森奉献两次。女人的倔强几乎是在自虐。她明知道后果不堪设想,仅因为对欧阳缺乏足够的信心,促使她接近疯狂。下意识地,她在渴求以一次彻底的背叛刺激苦闷的生活,刺激了也就算了,从此再自生自灭吧。或许是本能使然,她把行事地点移到郊外一所低档旅馆,店里的人不认识她,也不认识乔保森;这里所谓低档,就是不需每个来投宿的消费者出示身份证,这样做对彼此双方都有利。
乔很想亮灯,甚至瞑想自己该怎么样,比如开始的时候像只采雄的公鸡,然后向发情的公鹅发展,再变成一头土狗,然后……他简直处于神经错乱状态,而这时候女人强烈的主观意识表现出来:“把灯关了。”于是,这个如饥似渴的老鳏夫只好委曲求全。
房间的窗户是敞着的,从户外飘进过季栀子花的霉味儿。古历五月的天气到底燠热,两个人汗水淋漓。第一次完事之后,乔又固执地扯亮日光灯。
“叫你关着罢”女人像只惊悚的羊。
紧随女人意愿,灯熄了,夜静下来,女人在无声流泪,泪水仿佛自非常幽暗的地方浮上来,又恣肆开去,最后将这个男人的魂魄飘起来。
临了,乔就对她说:“你有什么要求尽量提出来。”
女人说:“我没有要求。”
乔说:“那就帮你妹子金菊弄到县人民医院。”
乔保森不是开玩笑,金菊很快调进武陵县人民医院。
当然,没有谁将金桂失踪与金菊上调县人民医院挂钩,再加以联想。官方的说法甚嚣尘上,大致解释金菊能够上调的原因是武陵县人民医院亟需一名学针炙的女护士,而金菊恰好是符合条件的唯一对象。
尽管新居从乡卫生院升格到县人民医院,可石柑的心情却并不因此为如此戏剧性的情节所改变,总阴阴沉沉如梅雨季节。不是结婚的问题,也不是和谁结婚的问题。自从金桂两口子牵线搭桥,虽平平淡淡,石柑最终决定跟金菊过一辈子算了。这女人职业不赖,性格与模样也不错,俩人走进婚姻的殿堂也属水到自然成。只是新房突然之间从乡卫生院换到县人民医院那栋供青年夫妇居住的六十年代木制楼房,却令石柑倍觉尴尬。一开始,他把这件事不当一回事,但越不当回事偏偏自己跟自己较劲儿,心里就越当回事。归根结蒂,是因为住在二楼的金菊所分的住房同夏萍隔壁,可谓比邻而居,中间仅间隔一面纸筋墙,门外便是二十来户共用的廊道,由于住房吃紧,廓道摆满了杂物,横七竖八地将廊道搞得一团糟。
金菊不可能知道夏萍曾是石柑梦中偶像。她几乎整天陶醉在“调动”和“结婚”双重喜庆里而忽略了邻居。她只听说邻居名字,女的叫夏萍,是妇产科护士,男的姓劳名勇,在城关派出所当教导员。除此以外,她对邻居一概不知,他们怎么结的婚,结了好久,为什么不要小孩等等她没有机会也毫无兴致去打听。她隐约地认为,姓夏的女人并不好打交道,一天到晚不展言笑,看上去非常敬业,神情呆滞又倾于严肃……总而言之,邻居家的女人对充满好奇心的金菊来说,始终是一个谜。
金菊开始学习剪纸,剪了个大大的红双“喜”,贴在大门外面正中位置。在没有任何指点的情形下,她甚至剪了两只像模像样的蝴蝶。她征求男人意见,男人说:“不错,你就把它们贴上花玻璃吧。”
男人的态度漫不经心,她哪里知道男人的心思纠结在邻居夏萍身上。夏不再是窈窕的姑娘了,肚子好像充气的球,脸庞枯萎得和过季的白菜叶一样苍黄,鼻翼两侧无故生了数点雀斑;毫无疑问,女人分明处于妊娠阶段。
“夏萍”他主动跟她打招呼。
“石柑”夏萍柔声细语。
石柑的眼眶润润的。
“你和金菊,原来是你……”
夏萍说着说着便抿笑,石柑也红着脸笑起来。冲破云层的朝阳穿过廊檐,使廊道里外蒙了层云母似的霓虹色彩。女人的脸这时看起来些许潮红,像朵月季。
“今天天气不错”女人说,就那么笨重地下了楼。
石柑注意到她手肘部挽着一个塑料菜篮子;这么早出门,不像去买菜,难道她去斢粉?他想。
对夏萍的男人,石柑知之甚少。但他琢磨了几分钟,应该是那位经常将一辆老旧的吉普警车停于楼下坪院的络腮胡须。有一天,金菊回家后神气活现,扑闪一对硕大眼珠来告诉她男人有关邻居家的枝枝叶叶。
“你晓得隔壁妇产科的夏护士么”女人说得诡秘而恐慌。
“快说,莫那么神秘兮兮好不好”男人心虚地说。
“她今天早上去买粉摔了一跤,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是吗,就是等于说……流产”。
“她男人不是人。”
“她男人不是县公安局的民警么?你怎么那样说他。”
“医院人都讲劳勇懒,平时不做家务”金菊生气地说,满脸替夏萍抱不平。
“也许搞公安辛苦。”
“鬼。听说姓劳的卵人喜欢动手整犯人,在家里就喜欢打老婆,尤其歹酒回来,夏萍有理无理就是一餐。”
石柑见女人这么说夏萍,心一下子便灌铅似地难受。不知怎地,一种强烈的愿望火石样闪进脑海:我应该去看看夏萍!然而,这份美丽的情感终究如火石样又自生自灭于他的理智。他女人仍在断续地念叨。
“听说结婚前,追夏萍的人天多?估计一个加强排吧,她也算武陵县风流人物,乔小槐还追过她呐。”
石柑没去接腔,心猿意马。他在想象夏萍跌倒以及跌倒之后造成流产的痛苦惨相。女人看他发愣,冲着他狡黠笑道:“你不是也追求过她?”
“这个时候,你开什么玩笑”石柑怒不可遏。
“好一个‘这个时候’你还蛮体贴人哟。”女人不满地刺讥,丝毫不肯罢手饶他。
“我以为你应该是很大度的人”石柑将头偏了一百八十度。
“我不至于做林黛玉。不过我只觉得你们没结合,太可惜了。”
“我们一切刚刚开始就结束了一切。”
“你讲话跟哲学家似的。”
“事实本身如此”石柑的脸变得扭曲,嘴角挂着十分古怪的涩笑。
女人便刻毒地盻了眼男人,黑仁子不见了,白仁子占据整只眼眶。
第三十九章 邻居
回过头还须唠叨房子的故事。
上世纪九十年代人们的思想观念较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