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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飘-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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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当久了,总会怀念当人的滋味嘛!何况我不想再吓著您呀!」想到失去可以使他看起来更成熟、更充满威仪的大胡子,他不由得悲伤了一下。
「你没一句正经的!」张芸娘以食指轻点了下他的额。
「谁说我没一句正经?我可是句句出自肺腑啊!」恭云起大声喊冤。
「得了。」他极力喊冤的模样,逗乐了张芸娘,让她忘了追究他是否麻烦缠身一事。
「怎么不见爹呢?」他状似关切地问起。
「少来了!你不正是猜想著,你爹正在书房看刑部呈上,需要再审理的案件,不想与你爹大眼瞪小眼,聆听教诲,才会特别挑戌时过来吗?」小滑头! 
「娘,既然您知道,就别揭我的底吧?不是我不喜欢爹,而是爹老是要我更稳重些,您晓得我有多努力了是吧?」
他爹要是想训人,训上一个时辰绝对少不了,况且他很久没听训,就怕爹的兴致一来,从细微末节的小事训起,那两个时辰肯定跑不掉。他暂且不想听训,加上这次惹上的又是大麻烦,也不晓得爹听到风声了没?所以,现下能避开当然是尽量避开。
「你啊!就是鲁莽、冲动、浮躁,而且思虑不周,难怪你爹每见你一回,总要训上一顿。」说白了,云起就是不够胆前顾后,莫怪他们夫妻俩不时会担心他在外头闯荡容易吃亏。
「娘,您说的全都对,不过咱们家尽是聪明人,有我这么个鲁莽冲动的小儿子,不也才能显得你们有多聪明吗?」恭云起双眼无辜地看著母亲,讨好卖乖。
「你啊,若肯静下心来,好好将事情想过一遍,就不会再随便闯祸了。」云起只是不爱耍弄心机罢了,况且张芸娘亦不认为他需要违背自己的心性,变成城府深沉的人。
*****
母亲话中的宠溺使恭云起笑颜灿灿,他从不认为不如哥哥们聪颖有何不好,诚如师父所言,哥哥们有哥哥们的优点,他也有他的优点,皆是无可取代的。
他的随遇而安,他的不爱与人争夺,他的仗义执言,使得家人对他纵容,上头两个哥哥亦对他照顾有加,只消他一句话,两位哥哥为他两肋插刀是在所不惜。
「你这孩子,老是在外头闯荡,什么时候才肯安定下来?」张芸娘不爱他老是与人打打杀杀的,终究希望他能安分地留在家中,让她天天看得见,不至于终日惶惶不安,忧心他是否受伤,是否又被迫得满山跑。
「当我该安定下来时,就会安定下来啦!娘,您就别瞎操心了。」恭云起一如往常,敷衍母亲。
「如果真是这样,你外祖父就不会老在书信中责怪我和你爹对你太过纵容了。」张芸娘抱怨道。
事实上,不仅她与丈夫对么子十分纵容,就连远在扬州的父亲也仅是口头上念念、佯装严厉罢了,哪一次云起途经扬州前去请安问候时,父亲不是眉开眼笑,巴不得搬出所有的稀奇宝贝哄他留下?
「外公真这么想吗?那我下回途经扬州时,可不敢再去闹他老人家了。」恭云起装出一脸畏惧的模样。其实总爱板著张脸的外公在想什么,他心知肚明。
身为两淮最大的盐商,外公天生就有不怒而威的气势,外人见了无不震慑于外公的气势,没人胆敢小觑外公,但自家人就会知晓,那全是外公摆出来吓唬人的,不会将老人家表面上的怒火信以为真。
「你若真不去向你外公请安问好,到时想出扬州可是比登天还难。」张芸娘要他别忘了,他外公在扬州可是只手能遮天的,他不可能在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横行无阻。
「唉呀,听起来挺可怕的。」他机伶地打了个冷颤,逗母亲开心。实在是因为父亲与两位哥哥都非常正经严肃,要爹和哥哥们扮软装笨根本就不可能,是以他每回回家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母亲面前当个笨孩儿,逗母亲笑开怀。
「知道怕就安分点儿。」张芸娘以手轻拧他的鼻翼,何尝不知儿子在跟她闹著玩?但知道归知道,她还是被逗得很开心。
「娘,轻点,疼啊!」恭云起夸张地求饶。
「你离开家这么久了,受点教训算什么?」张芸娘嘴上是这么说,可已手下留情,不舍得再捏他。
母亲的疼宠,让恭云起像个长不大的男孩,闹著母亲玩,不时逗得母亲开怀大笑。
喜悦的笑声不住由「烟雨阁」逸出,让人深刻地感受到母子间真挚的情感。
第三章
    月儿高挂,星子闪烁,待恭云起再走出自家大门,已是子时。
他并未如先前预期的,没与父兄见上面,当他嘻嘻笑笑地逗了母亲一阵后,父兄便连袂出现。
果然,他少不了又被父亲严厉地口头教训一顿,而两位兄长则是笑问他最近有无捅出大楼子来?他又是听训,又是和哥哥们谈笑闲聊,时间便不知不觉地溜走,待他意犹未尽,离开家门时,才赫然发现天色已晚。
差一点他就要直接住下来了,可是想到目前他在华府当长工,而华夜雨会时不时地跑来找他,他不想天亮后华夜雨找不到他的人而感到失望,方打消留宿于家中的念头,趁著月色,踩著愉快的步伐,往城东的方向行去。
「小子!站住!」当恭云起行至城中佛寺前时,忽然被叫住,他浑身一僵,考虑著是否要回头。
「快枪门」的门徒在京城找张渊飞找了个把月,张渊飞却犹如人间蒸发般,让他们遍寻不著,也渐感不耐,因此近来只要瞧见背影相似、长相相似、身材相似,甚至是头发相似的男子,他们一律唤住对方,再三确认对方的身份,宁可错杀也不肯错放,非要将张渊飞揪出来不可。
「……」被发现了?恭云起噙著无辜的笑容,回头望向五人一组、焦躁不快的「快枪门」门徒。
「是他吗?」「快枪门」的大师兄——孙存仁看著笑得极其灿烂无辜的恭云起,觉得他的长相和栗悍的张渊飞有所差异,但又不十分确定,于是问著身畔的师弟。
「不太像,张渊飞比较粗犷,而且有胡须。」有人说道。
「张渊飞约莫三十多岁,比较老.这小子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我觉得不像。」年纪方面,已有一大段差距,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从头到尾,恭云起皆不动声色地任他们评头论足,不发表任何看法,听见他们说他与张渊飞的差异时,他已经在心里暗暗笑到肚疼了。
原来剃掉胡子变得比实际年龄年轻还可以避开他人的寻衅,这把胡子真是剃对了,他已不再感到可惜。
「有道理!好了,小子,没你的事,你可以走了。」孙存仁不耐烦地摆摆手,寻找下一个目标。
恭云起半句话都不吭,表现得仿佛被人随意拦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转身便要离开。
「不过大师兄,胡须能剃,如果咱们遇到的是剃了胡须的张渊飞,可还认得出他?」忽然,有人提出心中的疑问。
「他奶奶的!你这话说得真是有道理!有谁晓得张渊飞剃了胡子后长啥德行?」孙存仁后知后觉地大声问道。
「快枪门」的门徒皆面面相觑,他们和张渊飞不熟,只晓得他蓄大胡子的模样,谁知道他剃了胡须后会变成啥模样啊?
「说不准他成了小白脸,咱们就算面对面,也认不出他来啊!」有人突发奇想。
小白脸?面对面也认不出来?
「快枪门」的门徒们突然有志一同地望向就快走出他们视线外、刚刚拦下的生嫩小子。
那小子……会不会好死不死就是张渊飞本人?
「给我拦下他!」孙存仁大喊。
在大师兄喊话的同时,恭云起双足一跃,像只展翅高飞的大鹏般,凌空驰去。
「抓住他!张渊飞!你有种别跑!」孙存仁见状,拔腿快追,其他师兄弟也急忙忙地追随其后,分头包抄。
「傻子才不跑!」恭云起笑道,左点右驰,俐落轻盈。
「快追!千万别让他给跑了!」好不容易才遇到张渊飞,岂能让到手的财宝过门不入?
一想到亮澄澄的黄金珠宝在对他们招手,富贵荣华指日可待,「快枪门」的门徒们无不卯足全力,死也要逮著泥鳅般的张渊飞不可。
恭云起滑溜地东跑西窜,「快枪门」的门徒则死命追赶,教他奔了半座城也甩不开来。
「快枪门」的门徒采取左右包抄的策略,将他当成瓮中鳖,最后困在城东的贡院前。
「呵!呵!张渊飞,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最好是乖乖束手就擒,别逼我们动手!」总算包围住张渊飞,孙存仁纵然跑得气喘吁吁的,心下可是得意得很。
「快枪门」这回侥幸在他们人多势众,可以分工合作地困住轻功了得的他,若他们少一、两个人,根本就逮不著他。
恭云起被「快枪门」的门徒包围在中心,却未见一丝恐惧害怕,悠哉地双手环胸,看著比他还喘的「快枪门」门徒。
「我闲著没事,为何要束手就擒?」恭云起挑了挑眉,当然晓得他们要的是什么,不过是故作无知,逗他们玩罢了。
「张渊飞!老子的耐性是有限的,你再跟老子嬉皮笑脸,休怪老子对你不客气!」迫切想拿到「冲霄剑」的孙存仁可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对!识相的快点交出剑来!」其他人也跟著吆喝。
「剑?喔!你们说的是『冲霄剑』啊!你们有五个人,共十只眼,难道看不出来,我身上根本就没带剑吗?」恭云起展示了下空无一物的双掌,拍了拍身上的布衣,要他们睁大眼看清楚。
「你把剑藏到哪去了?」孙存仁低声问得严厉,随时都会甩出手中的笼刀枪,直取他性命。
「咱们都是行走江湖之人,两袖清风,肚里的馋虫直叫的时候,谁不曾遭遇过?所以啰!」恭云起无奈地双手一摊。
「所以什么?」孙存仁皱眉,疑惑地问著,其他师弟亦皆屏气凝神地听下文。
「唉!你这人怎么这么傻?当然是看到哪里有当铺,就进去把剑给当了呀!」恭云起摇头感叹他的傻气。
「什么?你把『冲霄剑』给当了?」孙存仁吃惊地惊叫出声。
「不就是这么回事,当了十两,正好祭饱我的五脏庙。」恭云起涎著笑,拍拍肚皮。
「『冲霄剑』可是举世名剑,它绝对不只十两,你居然只当十两?……不,不可能!你一定是在说谎骗人!」如果是真的,他会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其他师弟闻言,亦不相信他真将剑给随意当了,纷纷指称他说谎。
「动手!」孙存仁心想师弟说得对,张渊飞一定是想骗过他们,事后再找机会去寻宝,他不是傻子,岂会轻易上当?张渊飞未免太瞧轻他了!
所有人听从大师兄的吩咐,执起龙刀枪群起攻向张渊飞。
龙刀枪四面八方袭至,恭云起的身形霍然拔起,像只雄傲的大鸿般展翅高飞,当「快枪门」门徒震慑于他那令人羡慕的轻功时,他已于电光石火间取出背后以粗布包裹住、伪装成琴的「太阿宝刀」。
一字旋劈,火光闪耀。
龙刀枪受到太阿宝刀的冲击,本该坚硬的龙刀枪竟像柳条儿被整齐划一砍断,「快枪门」的门徒尚不及惊愕时,又被他矫健充满劲道的长腿给踢翻倒地。
一伙人急于翻身跃起续攻,可又被他以更凌厉的刀法击退,锐利泛著冷光的刀锋未伤著他们,却使他们一退再退,再次纷纷倒地,狼狈万分。
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五名门徒疲累地看著他,曾听闻过张渊飞有两把刀,一把是随意使著玩的,另一把则是不轻易出鞘的宝刀,现下他们可证实传言不假,张渊飞的确拥有一把削铁如泥、足以和「冲霄剑」媲美的好刀!
原先期待有场架好打,能活络一下许久末动的筋骨,可恭云起没想到「快枪门」的弟子会如此脓包,三两下功夫就让他制伏倒地,害他有点小失望。
「好你个张渊飞!今日是因为你拿著利器才能打倒我们,如果你手中没有那把刀,现下被打得落花流水的人就会是你!」虽然惨败,孙存仁为了保住颜面,不忘放话。
「没错!」其余师弟也跟著附和。
「随你们怎么说,我一点都不在意。」恭云起耸耸肩,丝毫不在意他们意指他功夫不济。
败在张渊飞手上,孙存仁非常不甘心,这和他原先的期待有太大的落差。依他的预想,此刻胜利的人该是他才对!他又恼又恨,偏又不想将张渊飞拱手让人,便宜其他在城中四处寻找张渊飞下落的武林人士,是以愁苦怨慰满胸臆的孙存仁紧抿著唇,硬是不肯出声引人来拦下张渊飞。
「你们姑且在这里喂喂饥渴已久的蚊子吧!」恭云起不想「快枪门」的人为他带来无穷的麻烦,迅速出手点了他们的穴道,让他们动弹不得,亦无法开口呼救,以免他的行踪败露,替华府带来麻烦。
不情不愿成了木头人的「快枪门」门徒挫败地看著他扬长而去,倘若眼神可以杀人,张渊飞早已死于他们含恨的目光之下了。
*****
隔天一早,华夜雨刚梳洗好,顾不得用早膳,头一件事即是跑去找张渊飞。
昨儿个夜里她突发奇想,想到新方法助他练功,于是兴冲冲地跑到他暂住的房舍找他,岂知竟不见他的踪影,她找遍了整座宅邸,依然遍寻不著,最后不得不怀疑他已悄悄不告而别。
想到他极可能已离去就让她非常失落,整夜辗转难眠,后来又想,或许他是出门去了,今儿个一早就会回府也说不定,如是说服自己后,好不容易才睡下,待今儿个天亮转醒,她便迫不及待地想确定他是否并未离去。
「你被恶狗追啦?跑得这么快。」恭云起见她神色匆匆,似有急事,忍不住出言调侃她。
「你还在?太好了!」见他未离去,华夜雨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松了口气。
「我当然在。」恭云起挑了挑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心里打了个突。她会这么说,定是晓得昨儿个夜里他出去过。
「你昨儿个夜里上哪儿去了?」华夜雨藏不住话,解决心头疑问的最好方法就是问清楚。
「我出去闲晃,看有没有人肯江湖救急啊!」他随便编了个理由唬她。
「江湖救急?什么江湖救急?」她一脸纳闷。
「就是说,我目前正缺银子花用,看有没有人肯借点银子来让我使。」恭云起故意笑得一脸坏样,要她知道真正的江湖并不如她所想的美好,有黑暗的一面,以武欺人的大有人在。
「你缺银子花用,为什么不跟我说?我爹他有的是银子呢!」华夜雨觉得他舍近求远,太傻气了。她爹向来大方,只消他开口跟她爹说一声,马上就有大把银子可以花用啦!
「……」他这样算是对牛弹琴吧?明明是要她看清江湖,不要再对江湖人士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偏就是能将话题的重点放在别的地方。
「我姐说的没错,你的脑袋果然不大灵光。没关系,有我在,我可以多帮你出主意!」她同情地看著他。
「……」恭云起无言再无言,真不晓得谁才是脑袋不灵光的那一个,她好意思讲,他都替她感到不好意思了。
「依你三脚猫般的功夫,除非是佯装丐帮弟子,否则我看是没人肯对你来个江湖救急的。走吧,咱们找我爹救急去!」
简言之,他被她瞧得扁、扁、扁!
华夜雨自然而然地拉起他的手,准备要钱去。
「不必了。」要他像个地痞流氓似地开口跟人要钱,倒不如一刀杀了他。
恭云起虽然马上拒绝了她,但倒不急著甩开她的手。既然她不知道何谓男女授受不亲,他也乐得不提醒她,偷偷享受柔软小手令人悸动的抓握。
「为什么?」她不懂,他缺钱,而她爹钱挺多的,给他一点花用在她看来合情合理啊!她无法理解,他肯向不认识的人江湖救急,为何不愿让她爹江湖救急?虽然人人都说她爹爱招摇摆阔,但她爹可比那群嘴巴上说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套的人要乐善好施,张渊飞目前在金钱上有困难,她爹绝对会鼎力相助的。
「我得说,你先前说错了,昨晚我凭著三脚猫功夫,不用扮乞丐就顺利让人江湖救急,所以不用再请你爹对我江湖救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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