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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第1节:序:进入吉卜赛人的内心世界
狐狸土
【奥地利】托马斯。昭特纳◎著
郑纳无◎译
当你寻找幸福,别忘了,它不在别处,而是在你心中,只在你心中。
当你想驱走哀伤,跟着河流走,看看飞鸟,听听风在森林中的音乐。
当你爱上时,就去爱。
当你不知道该往何处时,想想你从何处来…
代序'
进入吉卜赛人的内心世界
◎林良(台湾儿童文学作家)
“浪漫”、“神秘”是吉卜赛人带给我们的一般印象。本书描写的“叶尼西人”,是吉卜赛人的一支。据说最初的吉卜赛人来自印度,再经由欧洲分散到世界各地。“叶尼西人”却是发源于欧洲奥地利的一个族群,他们的祖先包括吉卜赛人和一些游民,被贵族封地的领主放逐到森林区的沼泽地带垦荒,冬天靠着挖掘泥炭点火取暖,春夏驾着帐篷车四处卖艺谋生。他们继承的是吉卜赛人的文化传统和信仰,却一直要面对各地定居农民的歧视。
本书的书名《狐狸土》,很引人注目。这“狐狸土”指的是附着在云杉根部的干净泥土,具有黏性。叶尼西人都相信,这泥土是一种天然药物,具有神秘的疗效,能使动物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并且使身体恢复健康。林中受伤的狐狸,最懂得寻找这种泥土,翻转身子在上面打滚,为自己治伤,所以被叶尼西人命名为“狐狸土”。彼得,一个年轻的叶尼西人,在逃亡的时候受到德国纳粹党卫军的枪击,伤重垂危时刻幸运地发现了狐狸土,才捡回了一条命。
这篇小说,采用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娓娓说出叶尼西人的族群历史。一般小说的习惯,采用第一人称叙述方式的时候,叙述者就是作者本人。但是这篇小说的叙述者却不是作者本人,而是叶尼西人一个家族的老族长,是他在对他最年轻的曾孙讲述。曾孙的小名就叫“小狐狸”。
这篇小说里,提到许多历史事件,特别是欧洲的历史。作者(这一次作者出面了)为这些历史事件写了许多出色的注释和解说,用不同的字体排印,穿插各处。这样的安排,使需要参考批注的读者,可以依循小说文本的字体往下阅读,使得阅读不致中断,小说的叙述也不致中断。
这是一篇很好看的小说。登场人物很多,个个性格鲜明。作者下笔如画,有对特殊地理景观的刻画,有对神秘大自然的描绘。动态的场面,例如写叶尼西人的老祖先为沼泽所吞噬,例如写纳粹对叶尼西人的虐待和迫害,令读者读来像看惊悚电影。
这篇小说使我们发现,我们心目中驾着帐篷车到处流浪,会变把戏,会在火堆旁跳舞,会演奏手摇风琴,会算命,会读水晶球的吉卜赛人,不是只有乐天知命的一面,他们也有悲苦、彷徨和恐惧。这篇小说带领我们进入吉卜赛人的内心世界,使我们对吉卜赛人有更多的了解与同情。
第一部分 第2节:身陷沼泽(1)
第一章
身陷沼泽
晨雾从林子里冉冉升起,身陷沼泽的法兰兹?扬川西茨已经没到了脖子。湿浓的雾气轻轻滚过沾满露水的草地,覆盖沼泽外围的芦草,然后轻柔地笼罩整个旷野。这时,沼泽吞没了法兰兹?扬川西茨。
日出之前,他已无力,随着每次绝望的挣扎,力气逐渐从他被泡软的身体里消失。他的叫喊,开始时是尖锐、歇斯底里的,但随着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一再哽咽失声。最后,他只能嘶哑地哭泣、哀求。他并不是为自己哭泣,而是想到在森林另一端等待他的两个小孩和年轻的妻子,他们将会感到绝望,而且恐怕终其一生都会如此。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愚蠢、这么不知足,为什么就不能满足于伯爵分配给自己和那些同伙们开垦的小小土地呢?
其他的囚犯并没注意到法兰兹。扬川西茨不见了。如果不是他老婆发疯般地拉扯他们,要这群疲惫的男人帮忙寻找,那么法兰兹。扬川西茨露出沼泽的双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他手上的泥土已被大雨洗净,连最后一点点脏污也被从粗糙的坚硬指甲和深深的皱纹里冲刷掉。从远处看,他朝向天空的双手,仿佛是摆放在潮湿沼泽表面上的瓷盘。
在沼泽中央的白净手掌也让那些男人相信,法兰兹。扬川西茨并不是经过好几个钟头的痛苦挣扎才沉入沼泽的,而是猛然被沼泽之灵拉下去的。他们觉得这点可以得到证实,因为法兰兹。扬川西茨的手并不像他们到来之前缓缓随身体没入沼泽,而是伴随一声“咕噜”,还有涌上沼泽表面的破碎气泡,一下子没入沼泽里。“现在神把他整个吞进去了!”周遭的人如此反应,如释重负的感觉立刻取代了惊恐:这悲剧有个彻底的结束——沼泽之灵把他的祭礼完全吞噬了。
“拉他出来!把我丈夫拉出来!”扬川西茨的老婆对着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那些男人喊。然而伯爵不愿再允许无谓的想法和浪费时间的冒险。“回去!”他下达简短的命令,扯一下缰绳,朝屯垦区的方向疾奔而去。
法兰兹。扬川西茨的老婆在草地上跪了好几个小时,茫然地望着吞没了她心灵一角的沼泽。阳光晒干周遭原本湿漉的草丛,鸟儿聒噪地开始一天的工作。她的两个小孩——现在变成了她一个人的了,高高兴兴地在一旁的草地上玩耍。
1799年,北方森林区①席瓦森瑙领地的主人史特斯奥多伯爵,把领地中一处特别偏远难行的地段,划分成一块一块,分配给上百个人。其中很多人是俗语所辱骂、贬抑的流氓和吉卜赛人,他们是因为斗殴、偷东西吃、辱骂国家、小盗窃或其他犯罪而遭到嫌恶的男女。这些人当中也有流浪族群的辛提人②和叶尼西人。史特斯奥多伯爵和这些人做了如下的交易:如果他们在三年内垦殖了这片大部分是森林和沼泽的荒地,也就是将之开垦、排除沼泽水分,并在上头盖房子,那他就让他们自由。
第一部分 第3节:身陷沼泽(2)
这些此后被称为小雇工的屯垦者接受了这项提议,开始耕种分配给他们的土地。三年后的1803年,村落真的建立起来,行政上隶属五公里外的朗格克教区。因为史特斯奥多伯爵不仅出身贵族,同时也是奥地利大公夫人阿玛丽殿下的庄园大总管,于是这个由暴民所建立的贫穷村庄,得到了一个响亮得如同郡侯府般的名称:阿玛丽恩村。
小狐狸,再往炉子里添两块柴火——你知道吗?一个人如果挨冷受冻一辈子,暖和的感觉就更是一种享受——然后坐到我身边,我知道,你来就是想听我说更多的故事。好,这样够了,光是听到柴火在炉子里噼里啪啦,就让人觉得暖和。以前取暖还是烧泥炭呢,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了,是你祖先刚来到山上森林区的时候。我的小狐狸,故事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你流浪的祖先们最古老的故事。而为什么我们会和别人不一样呢?这要从一段旅程说起,一段很特别的旅程。
故事是这样开始的:那段旅程并非你的祖先们自己决定的,他们坐的也不是自己破烂的小马车,而是高大有力的马车,属于哈布斯堡君王那个大人物的,而且赶车的车夫还具有贵族血统,叫史特斯奥多伯爵。他在礼仪和纪律上的严格标准——他自认那样对道德培养有好处——带给他很难受的痛苦,这种痛苦经由脸部神经的抽搐越来越频繁地爆发出来,而伯爵得靠自制力忍受着。
不过,我的小狐狸,那段旅程之所以会那么特别,我还没告诉你呢!关键在于:那段旅程应该是你流浪的祖先——那些世世代代都以旅行作为特有生活方式的祖先们的最后一次。它应该是那些叶尼西人的最后一次,那是伯爵想要的,是伟大的奥匈帝国想要的。不过,我聪明的小狐狸,你也知道,流浪者是无法被留住的,无法被长久留住,就像人无法留住水一样,它会找到自己的出路。
史特斯奥多伯爵策划了一项政治杰作。他想用一个措施解决两个问题。一个问题是,政府正在寻找对付吉卜赛人恶行的方法。这些“恶行”主要指我们流浪的祖先对当地行业竞争力造成了很大威胁。例如,农夫养的鸡群有时会像着了魔似的跟在你祖先们的马车后头,然后跌进菜锅里。于是农夫们就会控诉,而官府和那些缺乏想象力的当地居民就把那种事称为盗窃。除了吉卜赛人的“恶行”以外,伯爵也有另一个问题:有些土地因为贫瘠荒凉又难以到达而无法利用,于是他把二者合而为一:既然他有无用的土地和无用的人,更进一步当然就是让无用的人和无用的土地互为利用,变得有用。
为了实现自己的想法,伯爵选择了最低级的手段:他利用你祖先们有次被控诉犯罪的机会,要法官采取比以前更严厉的惩罚措施,于是这次不像平常只罚了钱或关几个星期。这次是地牢、单独监禁、一整年和家人的分离。如此一来,伯爵得到他想得到的:他让你的祖先的恐惧达到了心灵的最深处。这种穿透内心的恐惧是如此无情,于是你的祖先终于把它拿去交换,而且交换的是,一种伯爵并不了解的被称之为“自由”的东西:你的祖先们必须在三年内开垦森林和多石的草地,将沼泽的水排干,然后——然后对他们来讲是最坏的——他们必须盖好房子,定居下来,永世如此。不再游手好闲,不再过着流浪放荡的生活——像伯爵那么称呼的。这一次,你的那些亲戚们不再是坐牢一阵子就能脱身的,这一次是牢牢久久的“定居”。
第一部分 第4节:身陷沼泽(3)
伯爵分给他们两到四约赫①的贫瘠土地——交换的是无限的自由和上帝赐给他们的在大地上生长和繁茂的一切。唯一的,你祖先们仍将继续获得的——是饥饿。它将被跟着搬进他们必须建盖的小屋子里。他们很确定,饥饿会作为坚定的伙伴和他们在一起。因为得到土地没多久后,他们就了解到,这多石的土地能供给的太少,它将吝于分发粮食给大家。而且在这森林区的最北端,夏天太短,冬天却又长又冷。
这也是为什么你那位祖先会在工作后的某个傍晚脱队,不像其他男人一样回家,回到他们的妻子和小孩在等待着的简陋木板屋里。妻子和小孩就像是交给伯爵的活生生的抵押品,保证那些男人会乖乖回去。你那位祖先悄悄离队,离开他和其他男人在过去几个月里开辟出来的小径,穿进一处带有夏日气息的幼林,想找到一块比伯爵给的土地更肥沃、更能繁茂生长作物的地方。
在林子里胡乱走了几个钟头后,他决定回去。他只能靠月光辨识方向,此外他的肚子也在痛,一方面是因为胃几乎是空的,一方面是因为先前很饿时自己胡乱吃了莓子和野菇,这些东西现在在他的肚子里作怪,而且显然也扰乱了他的心智。“你在这里乱走个什么劲?”他问自己,然后默默、沮丧地回答:“我只不过是想找到一处不受侵害的地方,它的土壤乐意接受,也乐意给予。”他才刚想到这个愿望,眼前就出现一块空地。树林勾勒出空地美妙的轮廓,月光柔和地照着茂密的地表植物,在香草上,在一片浓密、新绿的草地上。你的祖先高兴地欢呼,跑了过去大喊:“谢谢,谢谢!”两手举向天空。几分钟后,他陷入了沼泽。
当他停止喊叫而沼泽开始夺走他的生命时,他听到一个低沉安详的声音。“你寻找我,而你也找到我,”沼泽之灵对他说,“你想要会接受也会给予的土地。现在我接受,也将会给予。我向你承诺,我将温暖你的小孩和妻子,将作为他们的燃料。”说完后,沼泽之灵驱走你祖先的恐惧,然后把他拉向自己的怀抱。
才隔一天,沼泽之灵就兑现了他的承诺。伯爵要人们在你祖先被沼泽吞没的地方的不远处,伯爵要人们在那里挖取泥炭。泥炭可以供应屯垦区的住户生炉火,而其产量足以——这是伯爵给的附带酬劳——养活你祖先的妻子和孩子们。
我知道,这故事你已经听过,我聪明的小狐狸。我跟你讲过很多很多遍了,就像其他许多故事。不过,你也知道我为什么现在又重复一遍,不是吗?你知道我为什么把我们祖先的往事和古老的故事又从我的脑袋里翻出来。我聪明的小狐狸,你当然是知道的——过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到另外一个世界去。我已经感觉得到土地正覆盖在我身上,一天一天、一寸一寸。很快地我就要喂养它,就像它喂养了我一辈子。这是很自然的。
你是我们家族里最年幼的成员。所有的故事和智慧,我只跟你说。只有你,我传输我所有的知识——如同我们自古以来的风俗那样,最年长的传给最年轻的。这些知识历史悠久,是我们的先祖和远祖所累积的,你要像对待珍贵的宝藏一样来守护它们。从你的眼神我看得出,我聪明的小狐狸,这宝藏在你那里会得到很好的保护。
第一部分 第5节:莉莉的魔法(1)
第二章
莉莉的魔法
莉莉临产的阵痛越来越强烈,但她没让那两个警察注意到。她坐在满是尘灰的地面上,双腿隐藏在厚厚的长裙里,背靠在马车轮子上,看着那两张被劣酒和猪油撑得肥肥的脸。那个较矮的一开口说话,双下巴的皱纹就堆挤在一起,像破旧、油腻的手风琴的叶片。“马上滚出这个乡镇,如果你们没有旅行许可证和兜售证明的话。”他大声骂道,从腰带里抽出木棍,懒懒地在摊开的手掌上拍打几下。莉莉并不害怕,而是生气,气得想对他们施魔法。她可以让他们得甲状腺肿块或脓疮,或是两样都得。她当然知道,这是浪费力气的,因为她的魔法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马上产生效果赶走那两个警察。而且更麻烦的是,念咒语得费很多力气,在临产的这一刻,对她和她腹中越来越用力想挤出来的小生命而言,这样的力气却是匮乏的。不过看到这两个胖子的恶形恶状,莉莉还是很想惩罚他们——比上帝已经对他们做的更严厉的处罚。
“好的。”莉莉的丈夫说。他前一天经过谨慎、老练的考虑,把木板马车停在界石边过夜。“来吧,莉莉。”他语气平和、愉悦,“起来吧,我们再移过去一点,到茨维特勒的地面上,到另一个乡镇。”
曾经有些夜晚,他们得从一个乡镇赶到另一个,然后又折回,如此搞到天亮。而现在这么简单的把戏,两个警察都没遇到过。事情一下子就解决了,让他们不知所措。于是两个人坐在离马车几米远的草地上,过了一阵子,他们终于意识到,没有任何法律条款可以对付这几个流浪者。但对莉莉来说,这两人的思考时间太长了,她的孩子已经不愿再等待。眼看两个警察并没打算走开,连挪动个两三米的迹象也没有,于是莉莉抱着圆滚滚的肚子,跑向旁边的小坡,消失在几棵榛树后头。不到抽完半支烟斗的工夫,她又出现了。她的丈夫、小孩,还有两个警察,看着她从山坡走下来。她光着脚丫,像是飘过草地,从上空触摸着青草。她散开的黑发随风飘荡,金色的耳环闪耀在阳光下。原本长及脚踝、像蝴蝶般鲜艳的裙子卷到膝盖上头,露出漂亮的腿。她神情轻松,笑容仿佛春天的阳光。裹在她裙子里的是她的儿子。为了向那位想替家族找到土地而沉入沼泽的曾祖父表达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