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真的让你干什麽都行?当太监也可以吗?”林公公眯起了眼睛。
“什、什麽是太监?”柏啸青有点发愣。
“太监……和普通人也没什麽太大区别,就是多受点气,然後身上少块肉。而且聪明伶俐些的话,有你的好日子过。”林公公笑著回答。
柏啸青想了想,挺直身子:“我愿意、我愿意当太监!”
反正他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受气。至於身上少块肉,总比让娘曝尸荒野、自己冻死饿死来得强。
“桂儿,你不是一直想换件缎面的新冬衣?这不,把他娘葬了,再把他带回宫里去,就有著落了。”林公公朝柏啸青努努嘴。
桂儿想了想,恍然大悟。
宫里进一个太监,给的身价是三十两银子。而一口薄棺材,至多不过三两银子。把这讨饭孩子带到宫里去,就可以赚上二十七两银子。
当然,若不是林公公这样有势力的大太监肯首,宫里也不能轻易进人。
“谢公公!”桂儿喜得咧开嘴笑,也不再嫌脏,把柏啸青从地上扶起来。
像他这种小太监,每月例银只有一两。二十七两银子,对他来说是笔不小的意外横财。
“所以说,凡事留心皆学问。事事小心仔细点,再加上有人成全,有你的好处。”林公公拈著稀疏的黄胡子,朝桂儿笑得高深莫测。
天上的雪仍旧鹅毛般,片片盘旋著落下。
柏啸青站在旁边,一边发著抖,一边仰著肮脏小脸,傻傻地听他们讲话,却又听不太懂。
但他知道,终於有人肯买他回去,只觉得心中全是喜悦。
**********************
一两二钱银子的薄木棺材、一垄黄土,柏啸青的娘就这样被葬在郊外。
柏啸青朝那个立著块破木牌的小坟包,磕了几个头,哭了一会儿,便随著林公公他们,坐上了驶往城内的马车。
马车走到半路,他忍不住撩开车帘,在漫天风雪中回头望,想再瞧瞧他娘的坟。
但是,那小坟包已淹没在皑皑白雪中。他明明知道位置,却只能望见白茫茫的无际荒原。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将他们送到皇宫的偏西门外面。他们这种内侍,没有直接乘车抵达宫门口的资格,即使是偏门也不行。
於是下了车,又沿著长长的、积了薄雪的青砖路走了很久,这才进入宫内。
随处张望一下,便可见层层宫阙巍峨壮丽。但柏啸青因为刚埋了他娘,心里难过,一直低著头走路,什麽都没瞧见。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桂儿将他引到一间屋内,给他端了碗剩饭菜,拿来一身新的土布衣服、一双新鞋,让他吃过饭後去柴房洗个澡,再休息一晚,明天早晨和屋内的几个人一起净身。
交待了这些,桂儿就走了。
柏啸青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扒掉那碗饭菜之後,舔舔嘴唇,开始怯生生地打量四周。
房间很黑,只有桌上一盏油灯,光焰还就黄豆那麽大,四周环境摆设仅能够朦朦胧胧看个大概。
地上打著五个铺,其中三个铺睡了人,那些人也都是孩子,十岁左右的模样,比他稍稍大些。
柏啸青将碗筷放在桌上,去了趟柴房,又回到那些孩子跟前:“请问……柴房里没有热水,要怎麽洗澡?还有,那里没有灯,这桌子上的灯,能不能借我使使?”
“灶里有火,灶上有锅,柴房里有柴,外面井里有水自己挑,香胰子就放在灶台上,一切都还不是现成的?”其中一个孩子不耐烦的回答,“至於这灯,灶里的火光比这可亮多了……我说,你连这点机灵劲儿都没有,还来宫里当太监?就不怕笨手笨脚做错事,死了都没地方埋?”
“哦,多谢。”
柏啸青这才恍然大悟,诚心跟他道过谢後,连忙跑去柴房挑水、生火、烧水……忙活了一大通之後,终於把自己泡在了盛满热水的木桶里。
洗到一半,他听到门外有脚步声,然後看到刚才跟他说过话的那个孩子推门进来,走到他身旁。
“对不起。刚才不该那麽说你,明天就要净身,心里有点烦……像我们这种人,生来下贱,原本就应该抱成一团才对。”那孩子朝柏啸青笑笑,左颊浮现出一个好看的浅浅梨涡,“我叫阮娃……我替你擦背,就算道歉好了。”
“咦?你好心提点我,我应该谢你才是,为什麽这样说?”柏啸青诧异。
柏啸青自小被人轻贱惯了,并没有感到受辱,这番话是出自真心。
“……你人真不错。”阮娃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拿起浴巾,开始仔细替他擦背。
柏啸青花子出身,脏污自不必说。整整用了五大桶热水之後,这个澡才算洗得痛快彻底。
换上干净衣服,散了一头湿漉漉及肩黑发,面对替他搓背的阮娃,柏啸青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讷讷道:“劳、劳烦你了。”
“嘻嘻,你说哪里话,谁刚来不是这样?我刚来的时候,也用了三桶水呢。”
收拾完洗漱用具,阮娃笑著拉过他的手,和他一起回到原来的房间。
阮娃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一个铺位,笑道:“你就睡我旁边吧。今天早点睡,留点力气和精神头儿,挺过明早的净身。”
柏啸青答应一声,就钻进了阮娃旁边的被窝。他刚洗过澡,头发还湿著,怕弄潮了那软软的干净枕头,就没有躺下,背靠枕头歪著。
万籁俱静,柏啸青听到窗外飘进一个呜呜咽咽的哭声,尖细飘忽,并不很清晰,好似从很远很幽暗的地方传来。
“……那是什麽?”柏啸青忍不住开口,悄声问身旁的阮娃。
“哦,我比你早来半个月,所以知道。在我们这个屋子的西方,有一个大湖。”阮娃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嗓门,“这宫里,规矩大著,也严著呢,就有宫女太监受不了,晚上跑到那个湖边偷偷哭……据说,每年那个湖里,都得捞上几具投湖自尽的尸首。哼哼,那些人真是没用,要是我的话,不熬出头绝不……”
“万一今晚真有人自尽,那怎麽行!”柏啸青却打断了他的话,翻身下床,就朝门外走去。
“喂,没用的……”
阮娃坐起身,喊了一声後,见柏啸青已经走出门去,心里有些著急。
再转念一想,现在这个时节,湖面上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还有人费劲去砸开冰面,投湖自尽不成?既然存心要死,哪种死法不比这个省事?又不由噗哧一笑,知道柏啸青不会遇到什麽大事,顶多被偷哭的太监或者宫女骂回来罢了,也算他吃一堑长一智。
於是安心的扯了被子睡下。
**********************
柏啸青出了房门,朝著西方一直走过去。
天上的雪已经停了,地面上却积了厚厚一层,在夜里也白晃晃的反光,将周围的亭台楼阁映照得清晰可见。
走了没多远,他果然看到一个大湖,湖畔积了雪的岸上,有个散著长发、穿绣衣的窈窕身影站在那里,低声饮泣。
“喂,千万别想不开!”
柏啸青迈开步子,三步并两步跑到那身影面前,喘著粗气。
“你是哪宫侍候的?!这麽晚了,不在自己房里待著,跑到这里来做什麽?!这麽没规矩,给上头知道,小心扒了你的皮!”
那人受了惊,转过身面朝柏啸青,一连串教训的话就脱口而出。
“我、我……”
雪地上的反光,将那人的容颜映得一清二楚,柏啸青看到那张脸的瞬间,顿时头脑一片空白,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那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子,生就一张粉白的鹅蛋脸,双眉斜飞入鬓,目若寒星、唇若涂朱,美不可方物之外,眉眼间又带著股凌厉的肃杀气息。
*************************
“我说是谁,却原来是个孩子。”
女子看清了眼前人,又瞧著他目瞪口呆的模样觉得有趣,不禁噗哧一笑,放柔了神情语调,俯下身子跟他说话:“喂,新进宫的吧?叫什麽名儿?”
“我、我是今天刚来的,姓柏,名啸青……明、明天就准备净身。”
她容光明,看在他眼里如同九天仙女,只觉从未见过这麽好看的人,胸中小鹿乱撞,话也说不清楚。
“好名字。生得也好眉好眼,再大些,必定是堂堂的相貌……性子又实诚,做那断子绝孙的下贱人,怪可惜了。”
她伸出修长若玉的手指,一寸寸抚过柏啸青的面颊。
她指尖冰凉,他全身颤栗。
“喂,我好不好看?”
她察觉到他的僵硬,轻轻一笑,松开手,在他面前盈盈打了个旋,柔声问道。
乌发和裙摆飞扬中,柏啸青红了脸,怔怔地点头。
“那麽……你肯不肯为我死呢?”
她巧笑嫣然,他想了想,再度重重的把头点下去,小小的胸腔内,热血沸腾。
他娘已经下葬,他无牵无挂,没有人喜欢他,亦没有人真正需要他。这样的生命,孤寂可怜,让他恐惧无措。
所以,如果眼前这个仙女般的、对他说话和气温柔的人,需要他去死,那麽他就去死。
“好,你去把旁边那块太湖石搬过来。”
她指向不远处,被积雪半遮半掩的,一块不大不小的奇形石头。
柏啸青走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那块沈重的石头抱起来,喘著粗气又走回她的身边。
“现在,把石头举得高些,扔下去。”
她发出细碎的轻笑,又指了指脚下结冰的湖面。
柏啸青深深吸了口气,将石头高举过顶,大叫一声,用力一扔,脚下的冰湖顿时破了一个大窟窿,石头从窟窿里掉进去,沈入湖底。
“好啦,你跳进去吧。”她瞄了眼那个冰窟窿,拍拍手,语调轻松。
柏啸青诧异的看她,有点愣神。
她眯起眼睛:“你不是说过肯为我死,原来都是假话?”
“……不是假话。我从来,不说假话。”
柏啸青认真地回答,转身迈开脚步,朝那个冰窟窿走去。
当他的一只脚,浸入到冰凉刺骨的湖水中时,她忽然冲到他的背後,伸开双臂抱住了他发抖的身体:“不用了……已经不用了。我知道,你是真心肯为我死。”
她的身体温暖又柔软,还有股淡淡的好闻香味儿。
柏啸青下意识的,深深吸了口气。
片刻後,她放开他,牵著他的小手,和他一起走到岸边。她发觉他掌中有粘稠的液 体,连忙摊开他的手看。
他刚才搬太湖石的时候,用力不当,被石头锋利的棱角割伤了手心。
她从怀里取出一块素白绢帕,替他把受伤的左手包好。
“嗯,好了。我该走了,现在你也回去吧。”
做完这件事後,她拍拍他的肩头,转身离开。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将包了绢帕的手送到鼻端。那上面,残留著她的温度和香气。
“好孩子,我们一定会再见面。”
她走过一段路,又转过头来,对站在原地的他笑著说。
她绣花的素色衣裙,在冷风中翩翩翻飞如蝶。
直至她的背影完全消失於视野,柏啸青还是在皑皑白雪中,面朝著她离去的方向,站了很久很久。
**********************
先去柴房的灶旁,把结了冰碴的头发,以及湿了的一只鞋烘干,柏啸青这才回到睡觉的房间。
房里的孩子们都睡著了,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桌上那盏如豆灯光仍然亮著,他怕打搅惊醒了别人,借著那点灯光,轻手轻脚的在阮娃身旁躺下,盖上被子。
他想著今晚遇到的美丽女子,很快安然入梦。
一夜过後,天刚刚放亮没一会儿,睡得死沈的孩子们,就被推门进来的桂儿挨个拍著叫醒。
“崽子们,太阳晒屁股了,快起来!今天是你们净身的好日子,是死是活都看造化,就由著你们睡。等净完身,真正侍候起人,可就没这种好事了!”
孩子们被这一叫,纷纷惊醒,连忙整理被褥、穿衣洗漱,忙得一片玎玲!啷。
等到收拾干净、穿戴齐整之後,桂儿领他们出了门。
沐浴在晨光中,柏啸青随众人一边跟在桂儿身後走著,一边打量起四周环境景象。昨天他刚入宫的时候,没得来及细看。
大雪初停,今早,道路上的雪就被扫得不见踪影,条条青石路干净的不得了,在眼皮底下闪闪发著亮。
常听人说宫里大,这皇宫,真的就如同一座城池,九曲十八廊,宫阙高耸层立,无边无际般。脚下的青石路不时分岔,除了自己前行的路之外,其余的道路,不知道会经过哪里、最终通向哪里?
“就是这里了,进去吧。”
桂儿把他们带到一个没有窗户的屋子跟前,打开门,让他们挨个儿进去。
屋子虽没有窗户,但四角都点著又粗又高的牛油灯,照得亮如白昼。里面有几张椅子和一张桌子,还有两个直立的大木头桩,桩上沾著些黯褐色的痕迹。
两个中年太监坐在那里喝茶,看到桂儿领孩子们进来,笑著迎上去。
********************
“桂儿,就是这几个孩子?”其中一个长得慈眉善目的,伸手摸了摸阮娃的头顶。
“赵公公、马公公,就是他们了。”桂儿笑道,“林公公还找我有事,就先走了。”
相貌慈祥的赵公公朝他挥挥手:“你去吧。有我和马公公在这里,不会出乱子的。”
桂儿答应一声,走出门外,马公公送他出去後,顺手将两道厚重木门合拢,从门内栓上木闩。
“孩子们别怕,进了宫,怎麽样也要过这关的。将来分个好去处,机灵点儿,再用心仔细的侍候,总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赵公公从袖口里拿出四块黑绒布,分给他们,“呵呵,再过个十年八年的,说不定我还指望著你们谁提携呢……来,先把眼睛遮上吧。”
“我不遮。”阮娃把黑绒布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绷紧了小脸,目光灼灼,“那是我身上的一块肉,我要看著,要永远记得是怎麽没了的。”
“我也不遮。”柏啸青看了看阮娃,同样把黑布放在桌子上。
他生来下贱,他娘又半疯半病,自懂事起的大多时候,都是靠他讨饭支撑著过活,摔打出个隐忍要强的性子。虽然还弄不清楚要怎麽净身割肉,却不能在人前输了胆。
“你们两个有这股狠骨气,将来必定是出息的……不过,公公劝你们,还是遮了的好。”
赵公公和马公公上前,替剩下的那两个,全身抖得筛糠般的孩子蒙上了眼,分别带到屋内的两根大木桩跟前:“反正都得分两拨,要不你们先看看,他们是怎麽净身的,看了以後再决定……实在看不下去,就堵住耳朵,转身朝墙。”
那两个孩子蒙著眼睛,一左一右的被死死绑在了木桩上,嘴里塞上软木,裤子都脱到脚踝,露出光光的下身。
阮娃和柏啸青就站在他们对面,默默看著这一切。
赵公公和马公公来到左边的木桩前,往那孩子双腿间放了一个木桶,又端来火盆围在四周。
赵公公捧著一大盒盐水,把那孩子的下身仔细洗净之後,马公公从腰间抽出一柄小小的、锋刃泛著蓝的弯刀,在火盆上烤了烤,朝那孩子左右两侧的睾丸上,分别深深割了一刀。
鲜血顿时沿著那孩子细瘦的双腿蜿蜒而下,他全身不停颤抖,死死咬住软木,从喉咙里发出闷声痛哼。
与此同时,马公公飞快地用双手握住他左右睾丸,熟练的用力一挤。
顷刻间,他被牢牢捆起来的身体,似脱水的鱼般拼命挣扎扭动,从嗓子眼里连连发出不似人的闷闷惨叫。
两颗混了鲜血的碎裂肉球,滚入他双腿间放著的木桶。
马公公沾满鲜血的手,根本没怎麽停顿,又飞快一刀,割下他的阴茎。
几乎同一时刻,赵公公往他下身的伤残处洒了几大把香灰止血,用手揉两下,找到尿眼,往尿道里插上一根鹅毛,笑笑:“马公公是有名的快刀子,你这罪总算受得少。”
那孩子的头软软搭拉在一侧,已经晕了过去。
柏啸青转过脸,见身旁的阮娃在发抖,於是伸出手去,握住了阮娃的手。
看了眼前这幕,他不是不害怕。但他更加明白,害怕也没有用。
这世上许多事情,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屋里阉人呢,有事情过会儿再来!”马公公不耐烦地朝外面吼了一嗓子。
“我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