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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凌羽笑道:“后退,出去,告诉那些笨蛋,再叫一声我马上砍死这个家伙。”
岑因珏慢慢地退到门口,做了个手势,外面的喧闹顿时静下来,静得让人以为这里成了坟场,处处透着诡异。
付义衡忙着装那些肉啊酒啊和馒头,韩凌羽跺了他一脚:“猪头!走!”
“格老子饿死了,他妈的!那些阴魂不散的官兵,真想把他们当西瓜切喽!”付义衡一边唧唧歪歪,一边跟着韩凌羽朝外走。
岑因珏举起手中的腰排:“你们如果抓人质,还是抓我好了。”
韩凌羽看了看他:“还没见过自愿送死的。”
“你们抓的是太子。”岑因珏缓缓地道出真相。
韩凌羽用刀锋抬起李贤的下巴,忽然笑了:“原来龙子龙孙就这副德行啊。”
李贤怒视着他,他却笑得更加愉快。
付义衡起来:“太子?!太子!哇哈哈哈,真他妈的赚疯了,有一个太子比有十个女人还爽,以后我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都不用愁了,哇哈哈哈!格老子今天终于交好运了!”
岑因珏冷笑:“如果你们真的抓着太子,只怕不会有任何好运,不论你们如何对太子,你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臭小子,你说什么!”付义衡还记得那一刀之仇,却又不敢贸然上前对付他,只能跳起脚来骂。
“太子呢,大概是徒有虚名,不光是明崇俨想害了他,就是武后,也恨不得早点把他解决掉,只是苦于毫无机会,他表现得太好了。如果你们杀了他,或者抢劫去他,朝廷正高兴不得,你们还有什么威胁之有?但是,为了表现朝廷的对太子看重,他们势必在你们劫了太子之后,即使你们不杀太子,他们也会借刀杀人,然后把罪名按在你们头上,再重重得置办了你们,并且是不惜任何手段的。”岑因珏慢慢地说,仔细地看着韩凌羽脸上的表情变化。
“你们既然进过监牢,对于大唐的刑罚想必已经有一定的体验了吧?大枷凡有十号:一曰定百脉,二曰喘不得,三曰突地吼,四曰著即承,五曰失魂胆,六曰实同反,七曰反是实,八曰死猪愁,九曰求即死,十曰求破家。复有铁笼头连其枷者,轮转于地,只是看着就会魂飞魄散了,二位还想再去体验一回吗?”
韩凌羽挑了挑嘴角:“那么,你有什么高招吗?”
“抓我去。”岑因珏微笑道。
“哦?”
“因珏,你疯了!”李贤怒喝。
“如果你眼亮一些,你会发现什么吗?”岑因珏也挑起嘴角,挑衅般地看着韩凌羽。
“什么?”
“外面的人忌惮太子的安危不敢冒进,而太子呢—;—;”他笑了笑,“太子一心想的都是我,如果抓了我,你们就掌控了太子,掌控了太子就等于掌孔了外面那些喽罗,此后的逃亡中又不会被朝廷利用,可以轻易脱身,何乐而不为?”
“因珏,你怎么能这样想!”李贤的痛苦溢于言表。
岑因珏束手就擒,乖乖地任韩凌羽拿刀转移到他的颈项上,他对着李贤笑笑:“殿下,您还看不出吗?我的身手好过您,如果我想逃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即使逃不脱,这不也正遂了我的心愿么?我渴望着成为强盗土匪呢。”
李贤傻傻地站着,无计可施,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文武双全是多么的可笑而滑稽,曾经被他认为是柔弱无依的岑因珏都比他强,更何况韩凌羽这样高不可测的人!
万一有个好歹,他的因珏出了变故,他会自责而死。
“好肉麻!呕!”付义衡看着两个男人眉眼传情,不由浑身发抖,“凌羽,走啦走啦!随便抓谁都好!”
韩凌羽一笑:“好!扯呼!
走到院子中,韩凌羽抱着岑因珏纵身跃上黑马,付义衡跨上另外一匹,就在众目睽睽上扬鞭远去。
第二章
尽管怀抱着人质,韩凌羽与付义衡还是不敢太大意,他们一路策马狂奔。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泛起了微明,路两旁的景色开始变得清晰,已经返青的树枝吐露着嫩黄的叶芽,万物静谧而深沉。
付义衡还想念着怀中的烤鸡,便冲韩凌羽大声喊:“我们停下来歇歇吧,饿死我了!”
韩凌羽抬头看了看,正好前面不远处有一茅草屋,便指了指那边:“去那里停下来歇息片刻也好。”
因为担心官兵追赶,他们刻意避开了官道,一直在狭长的小路上拐弯抹角地前行,难得遇到可以停歇的地方,前方的茅草屋此时比金屋玉宇都显得珍贵。
“妈的,跑得太快,把酒都弄丢了,就剩这烤鸡和几个馒头了。”付义衡跳下来马来,嘴里叽里咕噜念给不停。
韩凌羽也不理会,正想先把怀中的人质丢下马,却赫然发现他居然睡着了!
“格老子的!”显然付义衡也发现这个奇怪现象了,他一边大口咬着馒头,一边走过来,盯着闭着眼睡得很香的岑因珏看了好大会,才想起丢一个馒头给韩凌羽。
“这小子太狂了!居然敢给我睡觉!老子累得浑身都抽筋了!”付义衡想一把把岑因珏拽下马来,却被韩凌羽抬手架住,付义衡瞪眼,“干吗?难道你也心疼这个小兔崽子了?”
韩凌羽笑了笑:“他是我抢来的人,你别动他。”
付义衡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哼哼两声。
韩凌羽附到岑因珏的耳边说:“喂,下马吧。”
岑因珏依然呼呼大睡。
韩凌羽皱了皱眉头,忽然双臂用力把岑因珏凌空架了起来,付义衡瞪大眼,看着韩凌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把岑因珏抛到了地上。
或许是因为毫无防范,岑因珏这次被摔得货真价实,身体触到地面时发出沉闷的声响,或许搁到了小石块,他哎呀了一声,终于睁开了眼,下意识地伸手去抚摩自己的屁股,然后慢悠悠地环顾四周:“到匪窝了么?”
原本因为岑因珏被摔而哈哈大笑的付义衡猛然被一口馒头噎住,他本想上前再教训一下这个口出狂语的小子,看到韩凌羽凌厉的目光,只好悻悻地转身走向茅草屋,茅草屋连扇木门都没有,只悬了个草帘子,付义衡伸手去掀帘子,结果发出一声怪叫:“哇啊啊啊!”
“啊啊啊啊—;—;”显然茅草屋里也有人,似乎被外面的喧哗吵醒,也想打开草帘看看,结果和付义衡打个碰面,看到付义衡凶神恶煞一般的嘴脸,顿时也发出惊吓地叫声。
本想把岑因珏拎起来的韩凌羽遭到了拒绝,岑因珏自己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对韩凌羽笑笑:“早啊。”
韩凌羽怔怔地看着他,眼神充满玩味。
他也不理,转身跟着付义衡走过去,付义衡一把把草帘子拽了下来,茅草屋里面的情景便一览无余,付义衡吼起来:“格老子的!瞧这里有什么!一个和尚一个尼姑耶!哟哟哟!小尼姑,别急着穿衣服啊,昨夜和这秃驴玩得尽兴吗?不如再和老子玩玩,一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
茅草屋里面四壁空空,地上铺着一些茅草,大概就做了临时的床铺,而蜷缩在茅草上的一个年轻小尼姑正满面惊恐地穿着自己的僧衣,裸露在外的肌肤胜雪,除了没有头发,看起来还是颇有姿色的女子。
刚才去掀草帘子的僧人也大约二十几许,肤色黝黑,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不像那种风流的人,他试图去推开付义衡,却被付义衡一脚踹出老远,他擦着嘴角的血迹喊:“不要动她!”
似乎嫌他太烦,付义衡抽出背上的刀,一刀就要捅下去,却被突然飞来的小石块敲中手腕,刀锋失去准度,斜斜插进了茅草屋的墙壁上。
“你找死啊!”付义衡回头怒视站在一旁的岑因珏。
岑因珏无辜地瞪大双眼:“不是我。”
“不是我还有谁敢打扰老子寻欢作乐?!”付义衡从一开始就看这小子不爽,现在真恨不得一刀砍掉他的脑袋。
“还有我。”似乎很喜欢倚门框的韩凌羽这次又靠在了门口,懒洋洋地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情形,才把付义衡给他的那个馒头慢腾腾地塞进口中。
付义衡似乎有些惊讶:“格老子的,你知道我多久没碰过女人了?快憋出内伤了!”
“那不关我的事。”韩凌羽依然懒洋洋的神态。
“那你也不要管我的事!”付义衡似乎还是有些怕韩凌羽,也不敢太嚣张。
“可是那和尚似乎不太乐意哎。”韩凌羽瞥了和尚一眼,和尚的眼泪就出来了,一径地向他叩头。
“那不关你的事吧?”付义衡气哼哼地说。
“错了,我最看不得别人不乐意了。”韩凌羽还是微笑着,懒洋洋着。
岑因珏只是在旁边冷眼旁观,不置一语。
付义衡把刀从茅草墙上拔下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那只烤鸡,开始用手撕扯,闷闷地啃鸡腿。
“你们—;—;”韩凌羽看了看和尚,再看一眼已经穿好衣服的小尼姑,“走吧。嘴巴老实点。”
“是是是。”和尚还是磕了几个头,然后拉着小尼姑的手就往外跑,腿有些软,跌跌绊绊的,却还是跑得够快。
付义衡最后不甘地瞥一眼小尼姑的背影:“妈的,小妖精!当尼姑还偷腥!”
“说不定他们是被迫的呢。”一直沉默的岑因珏缓缓地道。
付义衡白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那是,现在全国上下大兴佛教,想巴结官府的,谁不想培养出一两个所谓的得道高僧?像那法明和尚,不是因为武后的眷顾成为鼎鼎大名的明崇俨大人了么?即使是个小尼姑,万一得到天子的一夜垂幸,也许能成为皇后呢,呵呵。”
“你似乎并不怎么喜欢朝廷?”韩凌羽的目光久久在他身上回旋。
岑因珏也回视着他:“难道你喜欢?”
韩凌羽大笑:“好!好!好!”
“喜不喜欢是私人情绪,承不承认才是最重要的。”停顿了片刻,岑因珏才说。
“怎么讲?”
“不管喜不喜欢那个女人,谁也不能否认她确实有能力,即使太子也不行。”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的神色黯淡下来,轻轻地摇了摇头。
韩凌羽的神色也变冷了:“你很在乎太子。”
“不行吗?”
“你现在是我的肉票,懂不懂?”
“懂。”
“那就不要用那种嚣张的语气和我说话。”
“没办法,我天生如此。”
“这小子真他妈的狂妄,凌羽,抽他几个大嘴巴!”正吃得满嘴流油的付义衡也掺进来一脚。
韩凌羽白他一眼:“没你的事!把那鸡翅给我留下!”
“我也要吃。”岑因珏伸出一只手说。
付义衡再次被噎住:“王八蛋,你也想吃?跪下来叫我爷爷!”
“我饿了。”岑因珏不理他,却看着韩凌羽说,“饿死我对你们没一点好处。”
韩凌羽点点头:“撕给他一半。”
“喂!这只鸡都不够我们俩吃的!”付义衡怪叫。
“你还有馒头!”
“那把馒头给他吃好了。”
“我不爱吃馒头。”岑因珏慢慢地说。
“妈的,信不信我一拳打死你?”付义衡冲他面前龇牙咧嘴地吼。
岑因珏却轻手把那半只鸡拿了过来,轻易地就闪到了付义衡的身后:“我不信,你还没那本事。”
嗷嗷嗷嗷!
付义衡气得嗷嗷怪叫,韩凌羽却大笑。
“岑因珏,是吧?你真的是官家少爷吗?”
“还用怀疑吗?”岑因珏仰了仰头,拍拍自己身上的华服。
“你更像个赖皮。”韩凌羽说话的时候,是带着笑的。
“江湖的规矩,谁厉害谁称王,不是吗?我打不过你,可打得过他,所以我不会忍耐他欺负我。”岑因珏慢悠悠地吃鸡肉,边故意瞅一眼活蹦乱跳的付义衡。
“哦?那如果是我欺负你,你会忍耐吗?”韩凌羽再次被激起了兴致。
“也许。”
“也许?”韩凌羽走近前,托起他的下颌,逼视着他。
“也许。我尊重强者。”岑因珏目光明亮地回视着他。
“哦……这是个好消息。”韩凌羽似乎非常满意他的这个答案,便松了手,退后几步,躺到了茅草上,“睡一下吧,等一会还要再赶路。”
“哦。”岑因珏点点头,手里的鸡还剩一点,他又扔给了付义衡,付义衡拿着鸡发了一会呆,还是咬牙切齿把它们吞进了肚子里。
岑因珏用茅草使劲搓手,感觉油腥被擦去了,才蹭到韩凌羽的旁边躺下。
韩凌羽侧过身看他:“在路上,你真的睡着了?”
“你说呢?”
“你还真是厉害。”
“小意思。我还曾经在水里睡觉呢。”
“哦?讲来听听。”
“睡觉。”
“不怕我们中途杀了你吗?不会感到紧张吗?”韩凌羽还是觉得好奇。
岑因珏猛然睁开眼,盯着他俊美中透着邪魅的脸看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吐了口气:“你还不足够让我紧张,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我紧张。”
“是那位太子殿下吧。”韩凌羽冷笑起来。
“我睡觉了。”
岑因珏不再说话,韩凌羽兀自冷笑,付义衡继续拿鸡肋磨牙,边磨边露出狰狞的笑容。
◆ ◆ ◆ ◆
长安城内,京兆尹府邸。
京兆尹和京城防御使两人战战兢兢地垂立在案几两侧,案几后坐的正是当朝太子殿下。
李贤翻阅着犯人记录的卷宗,付义衡的罪状倒真是不少,杀人越货,抢劫强奸,偷盗买卖等等,看到韩凌羽时,太子看着上面两个字发怔:刺杀。
“韩凌羽到底怎么回事?”李贤抬了抬眼皮问。
京兆尹和防御使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他刺杀谁了?”
“回殿下,犯人韩凌羽刺杀的是当朝术师明崇俨大人。”京兆尹小声回禀。
“哦?”李贤猛然抬头,目光如刀地射向两人,“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防御使躬身回道,“按照大唐刑律,这个案子,本不该判韩凌羽死刑,但因为明崇俨大人亲自过问,属下也无可奈何。”
“他为什么要刺杀明崇俨?”李贤对这个人物产生了莫大的兴趣,第一次接触,他便强烈地感觉到韩凌羽的气质迥异于付义衡,看来两人确实不同。
“这……”京兆尹吞吞吐吐。
“这什么?有什么话对我也不能讲?”李贤挑挑眉,心里隐约有了些底,看来明崇俨的影响力远远大于他的预测。
“不,殿下息怒。”京兆尹跪了下来,“是这样,据犯人韩凌羽讲,明大人他……他谗害忠良,并且强抢民女,把那女子奸淫致死……”
“岂有此理!”李贤拍案而起,京兆尹和防御使吓得浑身一哆嗦。
“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你们是做什么的?明崇俨作恶累累,为什么就不把他查办?”
“殿下……臣等哪有证据啊?抓人问案,是需要罪证的,也需要有人上告啊……”
“这么说,你们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了?就这样让他逍遥法外?”
“殿下……那是犯人的一面之辞,也不可全信。”防御使颤抖着说。
“哼!”李贤拂袖而起,“那韩凌羽所讲,明崇俨谗害忠良,是说的左台御史周阙吧?这个难道你们也不晓得?周阙身为你们的同僚,他的遭遇难道不足以让你们引以为戒?好吧,撇开这个不谈,韩凌羽到底是何许人?他为什么要来刺杀明崇俨?他和那被抢来的民女有什么瓜葛吗?”
“回殿下。”京兆尹终于松了口气,“韩凌羽的身份非常神秘,臣等无能,没查出任何的蛛丝马迹,至于他为何要刺杀明大人,臣等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他只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至于被抢来的那名女子,实则不是民间普通女子,而是周阙大人的二千金,周阙大人被害后,家人被贬责岭南一带,二千金天姿国色便……”
李贤这次没有再做声,可是泛青的脸色足以见证他已经怒气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