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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缘误今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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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笑着答应了。一回生,二回熟,倒成了惯例。

“猴儿,”明月给了这个大孩子颇为贴切的绰号。“你今年几岁了?”

“十六岁。”他答道。

十六岁?这么高大魁梧的块头?明月颇为惊异。这猴儿比她还高出一个头呢!

“怎么会想来当兵呢?”她温和怜悯地问:“当几年兵了?家里没有大人照顾你吗?”

她想起那些不幸的战争孤儿,为了免于饥寒只好小小年纪自愿入伍当兵,饱受老兵们欺凌使唤……

猴儿不太自在地含糊回答:“好些年了,家里大人……只剩我……老头可以管我了……”

明月更加诧异:“你爹这么狠心?小小年纪就让你当兵?”

“嗯……老头儿说…我不喜欢读书就得当兵,不可以在家吃闲饭。”猴儿目光闪烁道。

太过份了!明月义愤填膺:“天底下竟有这种父亲!”

哎呀!糟了!他急忙伸辩:“先生!您误会了!老头儿是为我好,他也是……”

“当兵的”三个字尚在舌尖,他已感觉到背后杀气腾腾,寒毛不由得直竖。

“景春!”森寒严厉的斥喝出自西平侯沐刚口中。

完蛋了!被唤做景春的猴儿翻了翻白眼,小心翼翼地转身低头垂手唤道:

“父亲大人!”

一身经软宝甲、戎装的沐刚英姿勃发,他沉声怒斥:“无礼小子!满口胡言乱语!还不快向你欧阳叔叔赔不是?”

叔叔?这个‘尊称’几乎令明月脸色发绿,老天!她今年‘才’”二十五岁而已,居然被一个年轻人‘尊称’为叔叔?

“沐……兄,这……这位是令郎吗?”明月结巴问。

“正是犬子,让你见笑了。”沐刚承认。

震惊太过的明月差点露出马脚,“怎么可能,沐兄不过而立之年,而他……

已经十六岁了!”

沐刚纳闷不已,“青云你忘了吗?九年前我不是告诉过你;愚兄十五岁就由义父母主婚,十六岁时就得了这个孽子——可见得青云的确是贵人多忘事。”

心头猛然一惊的明月连忙转换话题,避开危机。她在心中暗下决定:改天一定得找个机会好好套套沐景春的话……

 ※  ※ ※

不然再说半句,这场戏就演完啦!

军队一过了南宁就等于是踏入了元兵的门槛,开始有些风声鹤唳的感受。

沐刚麾下行军神速,在没有遭遇抵抗的情况下便取得乌撒(在今天四川、云南、贵州三省交攘之处),让他和明月深感诧异:元兵呢?这样进可攻退可守的军事重地,元兵居然拱手让与明军?探子的回报解开谜底——元朝大将达里麻统率十万大军驻扎于苗靖,以白石江为屏障正在操练军队。

“庸材!”沐刚微笑道:“元朝若不灭亡,岂有天理?”

明军远道长征,元兵以逸待劳,正该在乌撤殊一死战才是;不然也该发动奇袭伤援明军士气才对,哪有将重镇双手奉上、让明军休养生息的道理?

“这正曝露出达里麻怯战畏敌的心态——只要一击得胜,元兵必然一败涂地!”明月分析道。

“青云贤弟一定有良策了?”沐刚感兴趣地问。

“不敢。”明月笑着谦让道:“不过是……攻其不备、里外夹击……”

不过两日,大将军傅友德的兵马也取道普定汇集于乌撒,明军、元兵相隔不到百里,决战时刻已迫在眉睫……

一方面欣赏沐刚的军事才华,另一方面也信服隐鸿先生的分析;博大将军采纳了她的建议,共分二路补给了军粮林草,在士兵获得充分休息后;明军连夜疾行南下曲靖!

林木蓊郁、白雾迷蒙,夜色提供了最佳掩护;两夜一日的时间,倾营而出的明军已听到潺潺水声,兵临白石江畔。

天明雾散,乍然看见如鬼魅般现身的明军,元兵阵营只能以魂飞魄散来形容。

明军整队快捷,一排排的竹筏推下浅滩,赤膊裸身的军人成列肃立,弓箭手队伍整齐,蒙上双眼的战马由骑士牵着准备渡河……

“备战!备战!”阵脚大乱的元兵奔走相告。

兵营背后的山谷突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号角声;回荡在峰谷间产生的回音剧力万钧,满山满谷都是明军旗帜——这群由沐景春所率领的子弟兵趁隙破阵,骑着战马冲入了元营纵火;就在此时,明军的先锋也抢滩成功了。

战役成了不忍瘁睹的近身肉膊战;鏖战将近三个时辰胜负已分。

由石副将军沐刚坐镇指挥的奇袭奏效,元兵僵尸十余里,鲜血染红了辽阔的白石江面……

沐家军更生擒了元将达里麻,明军士气大振欢声雷动。

年仅十六岁的沐景春更因立下大功而由副都尉晋升为都尉。

不过半年时间,明军已攻下云南长驱直入;元梁王败走,右相观音保献城求和;属郡皆纳入大明版图。

南征大业,三分已得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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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琦缘前缘误今生第三章



第三章

季节由夏入秋。

将元朝的‘云南行中书省’改制为‘云南布政使司’,从朝廷出兵到目前不过整整六个月的时间,南征可以算是速战速决了。

奉太祖皇帝圣诏,明军积极开垦屯兵、安抚诸蛮;在幕僚的运筹策划之下,这西南夷地竟俨然成为军民安居乐业的净土。

一片欣欣向荣的生机中,大概只有西平侯沐刚心有不满——他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怎么会在旅居军涯十数年后才发现自己‘不正常’?!天哪!他一定是疯了!

沐刚懊恼自责不已。他……居然对朝夕相处的青云心生遐思……。

每当青云对他回首一笑,或者在四下无人处亲密地直呼他‘子毅’时,甚至高兴时为他背诵一篇诗文的时候,总令他有一股冲动,想搂抱青云单薄荏弱的身子在怀里……。

该死了!每次望着青云毫无防备和警戒的俊秀容颜,他就觉得自己简直像禽兽,羞惭不已。

军旅孤寂,袍泽间相濡以沫,‘断袖分桃’的隐癖并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丑闻,身为领导人的他只要部属们不耽误公务,他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加干涉。

心里是有些纳闷的,两雄怎能匹配?!他从来也未曾动过这种念头——军机繁冗,况且自己又不是年少好色的愚莽青年,早就练就了坚强的自制力,怎么会在这么一大把年纪时,对亲如弟兄的青云产生绮念?!

追根究底,肇事原因是在青云俊秀的容颜,明眸皓齿的笑靥、倜傥洒脱的举止,在在令他难以自拔。

由惺惺相惜到羡慕欣赏……沐刚察觉他这段亦师亦友、兄弟般的情谊已经逐渐变调,变得暧昧狎昵。

你简直不是人!沐刚暗暗抱头呻吟:沐子毅,你真该遭天打雷劈!

 ※  ※ ※

滇南泽(今滇池)。

大败元兵之后,获得云南西半部主控权的明朝将士们总算可以稍息干戈,略作休息。

以五百里滇池为中心,明军分批扎营屯垦,成一个巨大的井字形包围这个有‘高原明珠’之称的美丽湖泊。

如能拋开中原汉人‘唯我独尊’的自大狂妄观点,融入当地原住民的生活中不难发现,这些被汉人矮化为‘蛮夷’的少数民族都是纯朴友善、乐天知命的人。若能尊重对方付出友谊也往往可以收到善意的响应。

因此,明军在云南当前有两个任务:一是屯垦,发展农业以求自给自足。

二是司抚,教化南蛮宣扬明朝国威,真正达到统一国土版图的目的。唯一尚未臣服于明朝的大患就是大理了。

大理土酋段氏兄弟正是纂南诏古国自立为王的段氏后裔,在元朝时慑于蒙古人的兵力而沦为元朝附庸,但是段世在大理仍然保有高度的自治能力与战力。

大理倚点苍山、洱海,扼龙首、龙尾两个险峻关卡;傲然孤立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成为远征而来的明军最头疼难缠的问题。

虽然曲靖一役大胜,不敢掉以轻心的明朝将领们决议,先安定滇西占领地区,与大理相抗衡——万万不可‘大意失荆州’。

只要大理攻下,不愁鹤庆、丽江、金齿不下!一年半载的等待是值得的。

除了每日正常的操练搏斗课程外,戌守的士兵们往往得拿起锄头、扁担,做屯垦筑路的工作。

肃杀气氛一扫而空,在忙碌的劳动工作闲暇时;心情经松的士兵们嘲谑俚俗的闲话也多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说‘两个女人等于一百只麻雀’的?!——其实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男人的舌头比女人更长!尤其是在全为男性的团体时,三个阿兵哥更长舌过一千只麻雀!

闲话的范围总不离女色,荤腥笑话一箩筐。在这种男女比例悬殊的边阵地方可供发泄的场所不多,没有女人的时候拿娘娘腔的同袍消遣消遣也是不错!

骑着白色骏马自由来去的军事幕僚——隐鸿先生成了大家最熟悉与感兴趣的话靶。

一来,‘他’实在是好看得不象话——朗目疏眉说有多俊俏就有多俊俏!

就连那些浓妆艳抹的窑姐儿也没有他的好看。

二来,右副将军实在太过礼遇恩宠这位先生,言谈间皆直呼名讳,对他的建议或要求简直是百依百顺,在军营中不管将领军官出入都得持牌报准,只有隐鸿先生是例外可随兴进出。光凭这两点就够令人议论了,更何况他还只是一个无官无职的军师,辖治不了这些虾兵蟹将——不拿他来闲磕牙,未免也对不起自己良心,说闲话的对象还用得着做第二人想吗?

欧阳的‘不近女色’更是成了众人的笑柄。

“来这儿大半年了,也不曾见先生往窑子逛去,这可真叫人疑心!”

“有啥好疑心的?少年家白净净、水嫩嫩的;八成是中看不中用,在窑姐儿面前挺不起来。”

边挑砖边打混的小兵们哄然起笑,拿先生寻开心。

“别是少年贪欢败肾吧?!”另一个人接腔道。

“欸!看样子八、九不离十!”

“说不定是个兔崽子……”

“什么是兔崽子?”不同乡音的小兵问。

“就是

 ※  ※ ※嘛!没见识!”

“喔!咱的家乡话叫做‘相公’啦!”

“我们闽中说‘契弟’。”

说得兴起,什么‘变童’、‘小么儿’的各省粗鄙隐语都出笼了。

“就算先生真的是那种人又怎样?!咱们也只能流点口水,又碰不得!”

一人半真半假笑说。

“人家可是右副将军的娇客,谁敢去持虎须?瞧他们形影不离的模样不像兄弟倒像一对夫妻。”另一人促狎道。

 ※  ※ ※

在劳动筋骨,累得像条牛似的时候,顺口编派上司的不是简直天经地义嘛!

哗然笑翻的众人不知那个贫嘴打插道:“那么咱们沐都尉不就多了个娘?”

“多了个娘倒还占便宜,如果多了个爹,那亏可吃大了!”

哈哈大笑声在沐景春神出鬼没地现身时嘎然而停。

他缓缓扫视众人一遍,慢条斯理道:“依我想先生的岁数生不出我这么大的儿子——你们好象很闲嘛!”

望着众人噤若寒蝉的表情,沐景春露齿一笑:“大伙都是好兄弟,我得提醒你们,欧阳先生可是大红人哦!让我爹知道你们嘲笑他的话……”

他气定神闲的听众人哀哀恳求,最后是以交换条件达成‘互助协议’。

——这群可怜的倒霉鬼得替景春的兄弟们担任一整个月的夜哨,不得好睡。

心情愉快的沐景春吹着口哨离开了这一群干声连连的小兵。

其实,有个这么引人诽议的‘娘’也蛮有意思的。渔翁得利不少次的沐景春窃笑暗忖道。

 ※  ※ ※

秋高气爽,对心无挂碍的欧阳来说正是游山玩水的好时机。

劳动劳力的工作本来就轮不到她,隐鸿先生平时不是陪着将领们决议经营滇西的政策,就是与沐将军清谈讲论哲理。在诸事顺遂的状况下,闲来无事探访云南的名山胜水、清幽古剎成为欧阳的最佳消遣。

垂阳前夕,为了避开人潮的欧阳选择这一日登山踏青,螺峰山势盘旋如螺,石阶弯曲环绕而上山巅。

与沐刚并辔策马奔驰,任由风声自耳侧呼啸而过,欧阳的心情如海阔天空。万紫千红花不谢,冬暖夏凉四季春。

峦峰叠翠、茂林修竹令人心向住之,游兴极高的欧阳,在登山的采芝径前勒马,笑靥明亮地转头问:“子毅,可否愿意屈就足下,陪弟一登峰顶?!”

她的好心情感染了沐刚,“愿意奉陪!”

别说这区区数百级的石阶,就算攀天梯他也愿意相伴!

“山光野色丛青玉,石磴云梯频曲回。”施展经功翩若飞鸿的欧阳在直上山径的同时谈笑咏赞,脸不红气不喘如履平地。

“好轻功。”沐刚笑道。精习武艺的他虽然在这方面稍为逊色,但是凭恃着多年苦练的体能脚力倒还不致落后,但是可苦了跟随他而来的侍从气喘如牛,连跑带爬带跟上俩人。

数百年的唐式建筑,飞檐画栋,曲廊水榭。令人不禁赞叹工匠的巧心慧思。

殿里供奉着诸天神佛与五百罗汉,欧阳仅是合掌默拜,以一种平和宁静的心情凝望宝相各异的佛像,慈悲、庄严、温霭、威猛、忿怒……生动的罗汉雕像,应看尽人世众生万端罢!

在她身后的沐刚低声嘱咐随侍的张恩随缘布施,寺里的住持得知是明朝贵人出游,不敢怠慢;收下了沐刚所布施的沈甸金锭,口诵‘善哉’,在兵戎乱世中能保全寺庙香火微资已属万幸;没想到还可以得到布施更是令人感佩。

沐刚的善意令僧侣放心,殷勤致意,送上了素斋、香茗以敬贵客。又累又饿的侍从在沐刚示意下自行寻便,解决饥渴后径自散去休憩躲懒:偌大的佛寺空灵寂静几不闻人声。

沐刚亦步亦趋地跟随青云信步游览,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脸庞,不忍惊扰她。

“修道之人也习佛吗?”他轻声问道。

欧阳一笑,“子毅难道没听过‘万宗归一’的道理吗?佛也好、道也罢,追根究底不过是奖善劝恶的‘法’罢了。”诸善众恶,皆存乎一心!

寺内林木繁茂,因时节原故菊花开遍,锦绣缤纷。

坐在古藤缠绕的水榭里,欣赏好风佳水,菊花的清香使人心旷神怡;寺僧酬赠的菊花酒、花糕应时对景更舒人心脾。

青云的酒量极佳,可以千杯不醉;可是一旦喝过几杯酒,白皙的脸庞便添微红煞是妩媚;贪看她容貌的沐刚出神想道。历史上岂只有美女能倾城?!美男子亦能倾国!如晋献公宠优施、汉哀帝宠董贤、魏王宠龙阳君……。

“子毅。”青云隐含笑意唤他,令沐刚心为之一荡。

她以手指着自己唇边示意……茫然的沐刚半晌才弄清楚原委,拂开他自己嘴边的花糕饼末,心底是有丝会错意的窘然。

寅时末,接受僧侣款待,游兴已尽的俩人决定告辞;趁着天色未暗前下山。

也许是山川景秀、酒兴助狂;站在殿前居高俯瞰;似汪洋般浩瀚的滇池在眼前绵延如明镜,远处地平线上的丘陵宛如细带,零星房舍人似镂蚁尽在脚下。

经风吹拂明月素衫飘飘,令她不禁闭上双眸深吸一口气,冀望将钟灵毓秀纳入四肢百骸中。

长衫飘逸的她彷佛将乘风而去。

“青云!”沐刚倏然伸手攫住她的手臂紧握不放,语气中有一丝惊惶。

踉跄一步靠向他的欧阳表情诧异,怎么了?她以眼神询问。

深觉孟浪的沐刚放松了手劲,依然握住她的腕间不放。“……没事,我以为……你差点跌下去……。”

“子毅!真是人多忧多虑!”她笑着嘲弄他道:“我又不是二岁孩子,怎么这般婆婆妈妈?!”

脸上无光的沐刚讪然一笑,强迫自己放开青云的手腕。看着她衣袂飘飘倾身仰望的神态,令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彷佛不赶紧伸手抓住她,青云就将要纵身飞去,幻化无踪!

是他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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