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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至真懂得很自觉地帮助组里点数,传送物料,帮工人打打下手。时回在组上出现的组长也冷不防地指令她去做什么。在车间忙碌的劳作声中间断地发出暴骂的噪音,每当这时不知又是哪个工人的作业不合格了,时而又听到课长对组长们严历的训斥。有一个组长涨着脸从张至真跟前走过,回到组上后大声地吆喝着作业员注意速度,注意产品不再出错,她的那声长叫也正好让刚才心里的憋气发泄出来。忽然又有一个组停止了作业并立刻聚合,组长手里拿着样品指手划脚地大叫大骂。几分钟后,她们又赶紧跑回岗位操作起来。
第二天,张至真觉得累累中有所惊异。
其实见怪不怪。老组长定下的规矩,新组长当然在其引导下如法炮制,这就是公司二十年来根深蒂固的车间管理作风,几天过后,张至真也就知道了储干的工作就是站站、走走、跑跑地为组里干着琐碎的体力活,并学会听车间狠骂的管理。
工人们每天要加班到晚上十点,一个月仅有三天的公休日,这巨大的劳作也无法完成公司大量的订单及品牌上的质量要求。产量和质量的过高要求压迫着这里的每一个人,生产交待不好让这群人不得安宁,经理常常骂下属,副理骂课长,课长骂组长,组长骂作业员,工人对工人出气。公司里一级比一级有绝对发威的权利,一个比一个更具有威历的嘴脸。
车间的领导最高学历是高中毕业,而且为其不多,但是她们有丰富的工作经历,能够解决作业中技术出错的问题,也熟练地排置作业流程,当然还有怒骂的统管本领。她们对人文管理及物业管理一窍不通,这群学识不高并且在此熏熟出来的车间管理者最善于滥用职权。公司让大部分储干进车间就是为了改变车间无人性的管理而作了潜伏的计划。前几年实施过几次大学生储干培养计划,但是三个月实践后,储干中留下来仅是两、三个人。
进进出出同一个公司大门,然而车间和行政办公楼有着霄壤之别的氛围。车间是个受苦受累最受骂的监狱,办公楼相对来说是个高贵的礼堂,可以恰当形容这种现象的一句话是:帽子再破也是戴在头上,鞋子再新也只能穿在脚上。甚至是同一批储干,同一学历水准的人,幸运进办公楼的储干与进车间的储干也有了明显的界线。这里的人更喜欢逸为贵,劳为贱,只要你踏进来准能把你同化。
周末这天,张至真第一次参加储干的工作总结和交流会。这一次,她才用心去注意到培训中心的庄严。阔大的空间可以容下500人,整齐有序的漂亮桌椅,润气而华贵的讲台,门边书柜里有一排排的教科书、磁带、影带还有企业历来风采的录像带。整个企业的气息很完整地绕存在这里。
家都到齐了,彭老师的微笑很是热情,后来他热情的微笑跟储干们的心灰意冷构成了正比抛物线。他作了关心慰问后,储干们依照坐位的秩序一个个轮流到讲台上作讲自己在下面的工作情况。车间的储干个个都是昂然的忿恨样子,而在办公楼的那几个储干显得心平气静。
每个人都遵守着一个程序:学会了什么→发现了什么→感受是什么→有了什么见解。储干中那几个快要毕业的实习生语言简单,乖巧而平静,反映出人在社会阅练的深浅不同与做事的欠量来。
张至真走上讲台自信地看着大家 、微笑地说:“我又和大家见面了,星期一回来的,非常高兴又能和你们共同交流,学习。我这个礼拜的工作感受有着你们一样的看法。我也反对车间主管对下级员工的恶劣管理态度,她们滥用职权、靠辱骂来解决问题。我为这样的管理者感到心痛和羞愧。她们太缺乏管理知识,大大忽略了最根本最重要的资源—那就是人。她们缺乏开发人力的思维。
我现在每天都主动作着非常琐碎的事情,点数,发送材料,帮忙作业员的请求,听从组长的指示。在忙着这些时,我脑子里会思考着怎样去改变车间的不良状态,这是我的责任思维。谢谢大家?”场下响起了一阵掌声。
言论完后,彭老师接着进行调解和作总结。在他说到最后时醉翁之意不在酒地说:“张至真,你课长助理反映你清高,不服从安排。”接着发出诡秘的嘿嘿笑声,说,“她虽然跟你同级别、学历也不高,但是你还是注意一些,她可以给你一点麻烦把你吊起来。同样谁给自己的上司不好印象,这对你很不利,毕竟你是在她手下工作……”
张至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压着心头,这里管理工作中一种杂乱的纠纷难以理解,也不好接受。
储干们在培训中心反映了车间主管的不对,车间主管也会在这里上报着储干的种种不良。在往后的日子里,培训中心成了储干最放松、最自由又最寄于希望的场所。大家可以把工作上不满的事情无忧地表态出来,再提出自己的意见。这个黄金时刻简直就是储干们拜祭的天坛。储干们的疲意,委屈和怒恨还有希望都在这里释放,为着心中的争取,寻求支持。彭老师就是拿着指挥棒的指挥官,一场场交杂曲才能有起有落。而公司创举的这一大场交杂曲是否有成功的闭幕呢?
((待续))
第二章 无悔选择 (续篇)
7 一天天的见实,车间储干说是管理人,其实和工人唯一不同的是,工人在板凳上埋头若干,屁股、腿发酸了也不敢偷闲一会儿,储干是站着,走着,跑着,直到腰酸腿痛也不能偷歇半回,碰上组长发威时难免也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下场。
责骂声是车间里不中断的吆喝,张至真的组长已算是够和气的了,邻组那几个组长沙哑的嗓音及拍桌的怒火真叫人形容不出来。受骂的工人在暗暗流泪中依然忙着干活,工人们就这样对车间主管保持着惊恐而不敢靠近,也没有一点点敬畏的情感,仅有冷眉对待的心态。张至真在这蓬隙中企图寻找着平衡。她脸面上平静对待车间主管,对待工人的帮忙中是体谅的热情。组长早就对她不理不睬的,她每天帮忙工人剪线头,递送物料时注意观察每个人的技能及工作态度。她想尽快掌握大同小异的每种鞋型的流程,她不能向组长请教疑难的解答,只好向熟练的工人请教并作思考。
半个月后,张至真和组里的工人都亲近了许多,偶尔在忙着时跟工人逗乐几句,看着主管不在时发出一、两声奥妙的笑。可是她心里的沉痛越来越深了,今天早上那批新进公司的作业员的操练一直印在脑海里。一群简单、不到成年、幼稚的青年穿着自以为潮流的衣服,不整洁的头型,他们在教练的口令下发出呆板、别扭又混乱的动作。这一幕深深刺痛着她。不经过教育思想的洗练,就这么空白、单一的性情在这个发酵的时代里任其雕刻,不知不觉中成了一种现实的屏障。不敢想象自己有几分能力去改变面前恶劣的环境,张至真蹲在地上一边点数,一边思虑起来。
似有黑影往身上倾压过来,受了神经灵敏的警惕下,张至真跳离了原位,但是身子还是受到擦边的压着。一股受欺辱的怒火在她心里燃烧,原来是运料的货仓工人推着一车配件撞进来。这个瘦如竹干的工人满脸怒气,像是刚刚被人训骂过,她不但不为自己的野蛮失礼道歉,反而嘴里还骂着什么。张至真的怒火渐渐在腹肚中息灭,只觉得一种无法对抗的孤独。
工人一直不敢向管理者发泄怨恨,当张至真给她们微笑和礼仪时,无形中失去理性判断的个别工人把她当作怨恨发泄的对象。张至真在这种穷境中仿佛看到的是一颗颗艳花娇木在乌烟瘴气的日夜熏酵下,花儿没有了色彩,秀叶没有了灵气,一起揉成一层黑浊的底色。
一个月之后,储干们对车间是同一的定义:混浊脾气和死死生硬的嘴脸。
每一周的实习日记里,张至真把自己的想法和在车间看到的错漏都写进去。这个礼拜的实习日记,组长不肯签名还气乎乎地说:“你看你都写了什么?我真搞不懂你是怎样想的,你改写吧。不然我不签名。”
张至真只好改写一遍,实习日记总算交到课长和副理那里以待签名,然后由课长助理交到人事部去。
周末总结会议上,张至真在大家面前说出日记里不能明写的建议及想法,
她说:“我现在主要是跟踪作业异常,我认为产量和质量提不高的原因主要是管理者瞎紧张,瞎忙,监督不到位。对异常做不到对症下药,而且主管和工人,工人和工人之间太缺乏亲和力。忙着的大部分人缺乏热情和思考,一错再错、错得杂乱的事情经常发生,然而懂得处理的人不想主动、也没有这个主动权利。我认为一个管理者的人格魅力是走上管理轨道最关健的载体。
我还有个建议是:为什么不给作业员发一枚针作为备用。针车储干都知道,每一次断针后,换取针的过程要花费4分钟的时间。据我观察,平均每个作业员一天有一次断针现象,对于流水作业来说,一个人耽搁的时间就是整个组的人耽搁的时间,公司总共有针车员工六千多人,那么针车部一天因断针耽搁的时间恐怕不止是6000*4分钟也就是400个小时,其间的损失是可以估计的。
公司不容许作业员有多出一枚针,是担心作业员用针做出什么不好事来,我们都知道公司对于断针与取针也有着严格的规定,再说了鞋子完成后必须经过探针严检这一关。如果作业员想用针闹事,她也用不着一定要备用的针才能作到。
前天,我在地上捡到一枚针,然后送给组里的一名员工,她是无比的兴奋,我才想到这个建议的。”
赞成的掌声中,彭老师给予了认可的目光。
每次工作总结交流会上,储干们各自强持表现的同时又坚持着同一个目标,那就是提倡人性管理。车间主管在她们的每周工作会议上也以种种来维护自己的立场,这就形成了对立的势力在背后挫伤对方。这也就是人事部无法调解的矛盾,启用储干是很刺手而不够把握的计划,为了不让储干们放弃信心、半途而废。彭老师每次都用听起来比较中用的糖衣语言来激发大家潜伏的愿望。
“公司花这么大的精力、财力来培养你们,当然是希望有能力的人能抓住机会,像谭亮这样的能耐,三个月后就能当组长,用不了一年的时间就可以当课长了。公司现在需要你们,你们是有机会的……”他又举例以前优秀储干的成功例子来证实。入世不深的这群人的锐气在这种似有非有的寄望中维持着,人人都想着三个月后当上组长。或是希望被调回办公楼。车间现场的苦熬是每个人心惊胆颤的恶梦。
散会后,彭老师叫住了张至真,说:“你已经两个礼拜没有交实习日记了。”
张至真惊讶地回道:“我没有中断过,应该是车间办公处扣留了我的实习日记。”
彭老师发自内心地对她说:“你是个有能力的人,可是你已经陷入圈子里了。”张到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又是半个月的日子熬过去了,车间储干开始数着日子天天过。
这一晚,好几个车间储干凑合在一起,又是工作上的争议问题。
“我原来以为我有机会的,”谭亮说,“彭老师也响亮地说过两个月后,我就可以当选组长,我们车间主管也有这个意思。其实现在我才知道这是个计谋,公司想借此来安顺我们,我们储干和车间主管是不能化解的敌对。”他是唯一被分配到车间的本科生,而且是读企业管理专业的。
“我是混着过,”高琴说,“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三个月后回不了办公楼,我就离开这里,现场简直是个丧坟的地方。”她多次闹过要回办公楼,有了不好听的遥言。
“我想我也呆不下去了,反正再混一个多月吧。没有机会就离开这鬼地方,当初来这里是因为失业了,身上没钱。在这里只能折磨自己,学的东西都变成垃圾了。”他表示得好洒脱。
“我是去年毕业的,我已经跳了五次槽,来这里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不行就走呗。”他没有担忧的样子,跳槽反倒是他的一门本事。
“我比你们工作早四年,直到现在还是迷茫,我是冲着公司的广告说有一个藏书一万册的图书馆,一个花园式的环境,一个宽广的体育运动场,结果我没进过图书馆,运动场嘛、每天早上去到那腿就发软,心快累跨了。”他显现了一脸的迷茫。
大家你一句我一言地抱怨着,张至真看着失去信心的伙伴们,心里有说不清的滋味。
清早,上班的铃声一响,张至真很准时地来到组上,她参加组里的早练仅有过两次,虽然课长为此事批评过她,但是她不想强迫自己去敷衍这厌恶的早练。
昨天大家的怨言在影响她的情绪,她只顾着埋头干活。
“你不舒服吗?阿真。”正忙着的作业员温和地问。
“没有。”她浅浅一笑。
“你来这里快两个月了,觉得很累吧?”她关心地。
“张至真提起裤腿,露出了麿出血泡的后脚跟,又伸出长着茧的双手,然后扁扁嘴,这滑稽的动作逗乐了作业员。
“我来这里有两年了,”她偷偷地讲述着,却很熟练地干着活,“刚开始我为天天这样坐着干活很难熬。工作时间太长,活干的不好又被骂,我曾经偷偷在厕所里吃过早餐。”她苦笑地,又说,“我想过离开,可是家里穷,妹妹又要读书,而且没有文化找份工作不容易啊。我忍着坚持下来,现在手活熟练多了,出错少了,挨骂也少了。我也有过机会去别的公司。可又想想这里虽然苦累一些,但是工资可以按时发又比别的公司多点钱,住宿也算是好的。离开的想法就提不起来了,现在我一有空时就到图书馆找些书看,我希望有一天,我的文稿可以上公司的报刊。”她羞愧地笑笑,“大家都不满意挨骂,抱怨工作时间太长,但是怨气归怨气,心子骨里都不想离开这里,到了淡季时,下岗的人闹哭着不肯走。叹!都宁愿在这受苦受累,这是迫不得已,只要可以挣到钱养家护口就不觉得累了,时间长了什么都习惯了,也喜欢这里了。”苍黄而疲劳的女孩已经承受了超出年龄与体力的支撑,可是她依然如此的善良,诚恳。
午饭后,张至真一个人站在车棚的第二层,她每天静静地呆在这里午休,想着心事。她心里又徘徊起那句话:贫穷就是罪恶。又再记起上午那个作业员说的话┄┄所有来这里受苦受累的人都是迫不得已的生活。
世间有些人那么屈辱而缺乏人的尊严,那么艰苦而缺乏应有的所得,那么悲惨却还能坚忍地生存,那么贫困却还能态度安然。是什么炼狱了这么顽强的生命?这生命又能延续到何时?张至真望着曾经不想多看的厂房,心里奔流着一股涌动。这里是一条可以通往光明的魔鬼之道,是一部分人明知是火炉却要依靠的收容所。一块尘土,一个时代,一群人,一条通道,要前进就必须焚烧时代中的一群人,一代代生命又何不是站在金字塔式的先血红后炽白的骨堆上。
上班的铃声响了,张至真回到组里又着手忙起来。
组长来到她身边,说:“副理叫你过去一趟。”
张至真来到车间办公室,“副理您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此刻的副理看起来亲和了许多,她关心地问:“阿真,你在我们这里也快两个月了,不习惯现场的辛苦吧?”
“还好。”张至真不知她胡芦里装什么药。
“我看你性格内向,体质虚弱,还是换个地方吧,到办公楼去就不会受苦受累了。这是千载难蓬的好机会,也是每一届储干抱有的盼望,你知道高琴今天离职了吗?她多次闹着调回办公楼,被拒绝了。她今天走了,你能有这个机会也是人事主管看重你,你愿意去控管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