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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算是朋友吗?李靖遥困惑地想着,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所以只好沉默。
「难得看到少爷这么开心,你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
「嗯。」他知道老管家完全误会了他们的关系,但也不知从何解释起,只得含混的应道。
「我知道,少爷他可能任性了点,但其实,少爷是个很寂寞的人……」说着,老管家叹息一声,那一声叹息,包含了无数宠溺和疼爱。
「寂寞?」那家伙会寂寞?
怎么想,方沕;远都不可能和那两个字沾上边吧。
「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些天,应该知道,老爷和夫人不在家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多吧。」
这倒是事实。李靖遥点头。
「那并不是少爷长大之后才开始的,早在少爷出生前,老爷与夫人就貌合神离了。老爷和夫人是政策性结婚,两人之间毫无感情,对他们而言,少爷只是个继承的工具,他们从来就不曾疼爱过少爷。」
叹了口气,若管家才又续道:「虽然方家家大业大,少爷要什么有什么,物质生活从未缺乏过,但是,老爷和夫人,却连最基本的亲情也没有给过少爷。我还记得,少爷小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坐在餐厅里,等着老爷夫人回来共进晚餐,只是,等到饭菜都凉了,却依然等不到人—;—;我到现在还记得,偌大的餐厅里,少爷那小小的身子,缩在椅子上,双眼望着墙上的时钟,数着时间慢慢经过……」
老管家跌入回忆中,眼眶微微发红。
听着老管家的叙述,李靖遥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方沕;远突然问过他的一句话:
你的母亲,有帮你洗过头发吧?
直到此刻,李靖遥才终于明白,方沕;远这句话中的渴望。
即使方沕;远什么都拥有了,却依然得不到他最想要的东西—;—;那不管他如何努力,也得不到的亲情。
「我会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包容少爷的任性。我好久没看少爷这么开心过了。」
老管家一厢情愿的说,李靖遥却没有应声,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那我也该走了。您继续吧。」老管家说完了想说的话,恭敬的朝他鞠躬弯腰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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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有时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
只不过短短数天而已,李靖遥发觉,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方沕;远的怀抱。
夜早深了,李靖遥望着天花板,方沕;远一手横在他的胸前,脚则大剌剌的横跨在他的腿上,半侧的脸上,均匀的呼吸,轻轻的拂过他的发梢,这些天来,他们都是这样入睡的。
第一天,他因为害怕方沕;还会背约,突然对他动手,整夜翻来覆去几乎没睡,但,才几天而已,即使方沕;远搂着他,他也一样能入睡,安心得—;—;就像以前母亲在家时一样。
他知道方沕;远已经睡了,但是,他的神智却依然清醒。
回荡在他脑海里,干扰着他的睡眠的,是老管家那时所说的话。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意的,就算方沕;远再缺乏亲情又如何,那也无法成为借口,更加改变不了他曾对他做过的事,要他就这样原谅他,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但是,从何时起,对他的恨意竟然慢慢的—;—;消散,纵使李靖遥再怎么不愿承认,再怎么忘不了方沕;远曾如何无情的玩弄他的身体,枕在他怀里的这个时刻,李靖遥否认不了,最初,对这个人的厌恶及痛恨,竟已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过去,和方沕;远的每一次相处,他总是将自己的神经绷到最紧,纵使在夜晚,他是被无数男人拥抱过的「小遥」,但是,第一个拥抱白昼的李靖遥的人,却是方沕;远,他的每一个拥抱,只让他觉得屈辱。然而,此时,躺在他的怀中,为什么自己却不觉得痛苦反感?
李靖遥侧过脸,凝视着这些日子来,再熟悉不过的睡脸,眼前的男人,曾经彻底撕碎他的自尊,但是,当他这样看着他时,他却只感到平静—;—;一股让他感到恐慌的平静。
那般无法掌控的感觉,让李靖遥感到不安,如果除却了恨意,那么,他和方沕;远之间,剩下的又是什么?
身旁的方沕;远动了一下,感觉到方沕;远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脖子上,李靖遥下意识的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转过身,背对着方沕;远—;—;就像要将方沕;远排拒在外一样。
第十章
「伤口复原状况不错,看样子,你被照顾得很好嘛。」杨宇睿审视着结痂的伤口,笑道。
方沕;远对这个伤口的复原状况一点都不在意,事实上,他反倒希望伤口能好得慢一点,这样,他才能将李靖遥继续留在他身边。
「上次……麻烦你的那一件事—;—;」
方沕;远咳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的问。
「没问题了。难得你会来拜托我,身为老师,我自然得尽力帮我的学生解决问题了。」
虽说是拜托,但那天方沕;远的语气,可是充满了强迫与命令,活像他要是不帮忙,就会开扁似的,这还是杨宇睿第一次看到有人是这样拜托事情。
「谢……谢……」方沕;远别扭的说,说得倒像是有人拿着刀在脖子上逼他,心不甘情不愿。
杨宇睿忍住笑,只有这时候,他才会觉得方沕;远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这个样子,看起来还挺可爱的吶;。
「伤口还要包扎起来?」
「当然。」
要不然,他伤口其实早就快好的事,怎么瞒得过李靖遥。
「你的伤口早好得差不多了,还真是浪费了这些绷带啊……」杨宇睿有些惋惜的说。这些都是用纳税人的钱真的,全是民脂民膏啊。
「少说废话,你包还是不包!」
杨宇睿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故意伪装成受伤严重的样子,是为了李靖遥,所以找到了机会就用力调侃,每次都逼得方沕;远恼羞成怒。
「唉,是是。为什么我非得当你的共犯不可呢?」
保健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杨宇睿回头,对着来人露出了他风靡了整个校园的迷人笑容。
「这位同学,需要帮忙吗?」
站在门口的是李靖遥,他脸色铁青的瞪着门内的两个人。
「靖遥,身体不舒服吗?」
杨宇睿发觉李靖遥的脸色有些难看,关心的问。
方沕;远不觉瞪了杨宇睿一眼,那家伙没事叫李靖遥叫得那么亲热干什么,活像他们有多熟似的!
李靖遥没有回答杨宇睿的问话,更没发觉杨宇睿竟然是叫他的名字,他的脑海只有他们刚才的对话。
他到保健室,原就是想问保健老师,方沕;远的伤到底何时会好,却没想到,他站在门外,听到的却是他们两人如何联手欺骗他!
「你的伤,是不是早就好了?」李靖遥寒着声问。
由于伤口仍未包扎,只上了药,李靖遥清楚的看见那两道早已结痂的伤疤,方沕;远想赖也赖不掉。
「呃……」
事出突然,连方沕;远也想不到什么借口来解释。
「老师,现在他的伤,应该不需要别人照顾了吧?」
李靖遥转向杨宇睿,惊人的气势,让杨宇睿不觉点了点头。
「很好,那我今天就搬出去。」丢下话,李靖遥头也不回的离开。
直到门被「砰」的关土时,他们两人才回过神。
「你就不会稍微帮我掩饰一下吗!」方沕;远瞪着杨宇睿出声咒骂。
「都已经东窗事发了,我有什么办法。」杨宇睿耸肩,一脸事不关己—;—;反正李靖遥就算发飙也不会是针对他,他可一点都不烦恼。
「你与其在这里烦恼,不如快去将人追回来吧。」杨宇睿很好心的送上一句建议。
知道光是在这里咒骂也是无用,方沕;远拿起放在一旁的上衣,就要穿上时,杨宇睿还凉凉的问:
「现在伤口还需要包扎吗?」
杨宇睿得到的答案,是方沕;远一记恶狠狠的瞪视。
看着方沕;远匆忙离去的背影,杨宇睿的唇边挂着淡淡的笑。
小遥,那时候,他只告诉了他这是他的名字。
那一夜,曾经牵动了他的心,让他不由得心生怜惜的少年,如果,那时他能留在台湾,也许,如今一切将会完全不同吧。
再次重逢,李靖遥依然有着那时吸引他的那份特质,同时存在着柔弱与坚强,只可惜的是,他身边已经有了其它的守护者。
唉,身为老师,总不能和学生抢情人吧,更何况,对于李靖遥,他仅仅只是喜欢而已。
若是论程度的话,那个脾气差又不懂得尊师重道的方沕;远,对李靖遥的在意还比他严重吧。
若不是重视李靖遥,方沕;远又怎么会拜托他那件事呢?
要是有方沕;远在他身边的话,那一夜,在他怀中泪流不止的小遥,将不会再出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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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的脚步回荡在走廊上,足以显示李靖遥此刻的心情恶劣到极点。
那家伙竟然敢欺骗他!
想到他这些天来必需忍受的遭遇,看在方沕;远眼底,他想必很乐吧!
抿紧了唇,明知道方沕;远这个人对于想要的东西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什么自己还要这么生气呢!
除了被欺骗外,心底彷佛还有什么其它的感觉,一股浓浓的—;—;悲哀、被……背叛的悲哀。
背叛?
脑海浮现的那两个字让李靖遥不觉停下脚步,他和方沕;远之间,从来就没有信任可言,又何来背叛?
难道说,他在不知不觉中,竟已开始相信方沕;远?开始……相信他说的话?
李靖遥揪着胸口,这个事实,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和方沕;远,从来就不是朋友,过去不是,未来也不会是,那么,那份信任又是因何而来?
答案几乎在他心里呼之欲出,但是,那却是李靖遥不愿承认的事实!
不,不会是那样的,他对方沕;远唯一的感觉,只有恨而已……只能有恨……
但是,他恨不了他,在方沕;远撕毁了他白昼的面具时,他同时也进驻了他的心里。
想恨,不能恨,那么,在他胸臆间起伏翻腾的,又是什么感情?
一阵手机的铃声响起,让李靖遥回过神,他才发觉,自己额上竟已满是冷汗。
那只手机号码只有母亲的主治医生和纪枫他们才知道,李靖遥连忙打开书包,看到来电显示着医院时,李靖遥的心中一沉。
心中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让李靖遥拿着手机的手,甚至微微颤抖着。
「李靖遥先生吗?」
电话那头是母亲的主治医生的声音。
「我是。」
「你的母亲现在状况很危急,麻烦你现在赶快过来医院。」
医生的话听起来好遥远,李靖遥的手心一阵冰寒,冷意冰冻了他的心房,就连走廊外透进的阳光,也温暖不了。
他知道自己该反应的,但是,嘴唇嚅动了半晌,就是没有发出声音。
「李先生?李先生?你还在听吗?麻烦你赶快到医院来吧!」得不到响应,医生的语气有些着急。
「我……知道了。」
勉强的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李靖遥收了线。
茫然的握着手机,心中的慌乱,让他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为什么事情会突然间变成这样,昨天,他去探望母亲时,一切都还好好的啊!
前天,他接到钱庄的通知,说是父亲汇了一笔钱过去,清偿了过去的债务,所以,从昨天开始,他再也不必负担那笔债务了。
他曾经恨过父亲,恨他为什么拋;弃了他们,甚至还留下了那笔庞大的债务,要他们替他清偿,即使是现在,他依然无法原谅父亲,但是,知道他并没有忘了他和母亲,这就够了。
他和方沕;远去医院时,母亲还和他们说说笑笑,那开心的笑容,让他以为,未来一切都会好转的。
他知道自己该尽快赶去医院,然而,可能失去母亲的恐惧,却让他动弹不得。
「靖遥?靖遥?」
身子被一阵猛力的摇晃,李靖遥反射性的望着眼前的人。过了许久,他才意识到,映入眼中的脸孔,是属于方沕;远的。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方沕;远追了上来,叫了李靖遥许多次,但李靖遥却没有反应,他原本以为李靖遥是因为还在生气所以才不理他的,但是,走到他的正面时,他才发现,李靖遥的脸色,苍白得跟个儿似的。
看到李靖遥手上还拿着手机,他问道:「刚刚谁打电话过来吗?」
「……医院。」
医院?方沕;远的脸色一变—;—;「是你母亲怎么样了吗?」
李靖遥痛苦的点着头,方沕;远见状连忙抓着他的手。
「那你还在这里什么,赶快去医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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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终于还是走了。
在和病魔苦苦抵抗了两年后,纵使心中还有着牵挂,她终旧还是不得不离开最爱的儿子,离开这个世界。
在邻居和老师的协助下,母亲的身体被送往火葬场火化,李靖遥的手中,除了母亲的遗照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从火葬场回来,李靖遥走回了空荡荡的家里,坐在以前母亲常生的那张椅上,手上抱着那帧遗照,照片里,母亲依然笑得那么温柔、慈祥,就像他一直以来所熟悉的,没有病痛的折磨,母亲仍如记忆中那样美丽。
那天,直到到了医院后,他才知道,医生早在两个月前,就告知了母亲她的病再也拖不下去了,但是,她却不让医生告诉他。
为了不让儿子担心,她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度过她仅剩的日子,却从不后悔。那天夜里,在儿子的陪伴下,她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对……不起。不能……再陪着你……靖遥……对不……起……」那是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直到最后,她始终放心不下唯一的儿子,放不下今后只能孤单一人的儿子。
用力的抱紧了手中的相框,尽管已经过去三天了,他还清晰的记得,母亲枯瘦的手曾经紧紧的捉住他,然后,终于慢慢的放松,直到失去力气—;—;
李靖遥伸出手,手心还很清楚的传来,握着母亲的手的感觉,然而,当他用力一握时,却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母亲离开他了,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两年来,母亲是支持他活下去的唯一力量,因为母亲,即使必须出卖身体,他也能忍受,不管再如何痛苦,母亲总是在他身边。
然而,在母亲离开的此时,他也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死亡的念头,在那一瞬间闪过他的脑海,被悲伤占据了一切思绪的他,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手中的相框。
打开了矮柜的抽屉,他搜寻着某一样东西,却连他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在找什么—;—;
直到,一样冰冷尖锐的东西,刺着他的手心。
他的手下意识的握住它,将它抽了出来。
那是把水果刀,虽然已经许久不用了,但是,在窗外透进的光线照射下,刀身依然发出了冰冷而残酷的光芒。
迷乱的神智,李靖遥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他只是低头,迷惑的望着自己的手腕,出神的凝视着白皙的皮肤下,清晰可见的青色血脉。
等他察觉时,刀子已经划上他的手腕上,最初的瞬间,只有一道白色的痕迹,像是一条细细的缝隙,下一秒,鲜血却迅速的凝满了整个伤口,顺着手腕的弧度滴落地面。
真的……好奇怪……木然的凝视着布满腥红血液的手,李靖遥却一点也不觉得痛。
死亡,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
举起了刀子,这次,李靖遥再不迟疑的往自己的手腕划落!
「住手!你究竟在干什么!」
气急败坏的惊呼中,有着更多的惊恐和害怕。
一个人飞扑过来,抢过了李靖遥手上的刀子。
李靖遥茫然的抬头,在他绝望的眼瞳中,映不进来人的身影。
方沕;远愤怒的瞪着眼前的人,胸膛剧烈的起伏,就连呼吸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