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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时,我是那种情况,就答应了他。”她的叙述和故事的原色让他很容易接受,她形单影只的轮廓楚楚动人,他对于她的流露苦于找不到一种安慰她的办法。他提起描金小茶壶“哗哗”小声地给她倒了一杯茶,就像在啜泣,为这位并非人尽可夫的女人。
二
他们走出香格里拉时,外面是火树银花,街道上跑流星。青岛的夜晚连半个天空都热闹。她第一次不关心自己怎样回家,并非出于滥交与放纵,虽然她还处在这种年龄上,难得一个不要收敛而不危险的晚上。她觑他的表情,在如昼的灯光里,有点凛然。忍不住想挎他的胳膊……她的脸其实没红,是旁边的灯光映得,脸蛋不热,是天太冷!
她问他:“你真不吸烟?”他微笑着说:“从来不。”过一会,她说:“你手不冷吗?把它放我包里吧,不用这样捏着。”她指指他手里的那个纸包。他浅笑,又给她。她想,男人出门没有带包的习惯,分开时再还他。她把手抄在大衣口袋里,与他并排着走;她根本不想问他要往哪里去。他们一直走到了吵嚷的商业区后。她想起他的那句话:人流的王国!
他高瘦坚硬的身子晃进一家小超市。她抬头看去,水银灯下白底黑字的门头,上写:维吾尔。她很奇怪地跟着进去。刺目的冷光下到处都是黑和白强烈的对比调,就连货架也是白面黑边。这里可都是琳琅满目的女鞋!
她的眼睛对这些漂亮的女鞋只是细致地抚摸着。他沿着她的目光把一双精巧的软靴取下,送到她面前,眼睛灼灼地注视着她,问:“你喜欢吗?”她有点惶惑,脸色绯红地瞪他一眼。他的表情没有一点狎昵的神气。他说:“你喜欢它,我送给你!”她惭然地摇头,说:“不要!”他问她:“你是不喜欢它?”她说:“不是。”他笑了,不容她咀嚼,又假似凶巴巴的样子,把她按在试鞋座上,说:“穿上试一试!”她着急地说:“我不穿……”他压着嗓音对她说:“真得让我动手给你脱鞋!”她睨他,说:“你这人真怪!”他不顾她的轻视,真的弯下腰来……她唯恐他的无可理喻,咬紧牙,抵抗着他的摆布;她又气又急,质问他:“为什么你非得这样?”他说:“你只要说一声你不喜欢!”她犹疑地望着他。他的眼睛清晰无染,一线流光射向她的眸子,她几乎要眩晕了。忽然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他紧紧地攒着。她轻轻地往回抽……他松开她,软了语气跟她商量,说:“我只想送你一样你喜欢的礼物,你别这样拒绝我。”她有些感动,她说:“你不是请我吃饭了吗?”他说:“那不一样,你知道你今晚让我有什么感觉吗?”丰格摇摇头,不敢做声。他调皮地拧了拧自己的鼻尖小声说:“有点枯木逢春犹再发的感觉……说起来我还欠你的。”她嗤地笑了,说:“哪有赶着欠人家的。”心里滋润着。觉着人冻得浑身都麻木了,靠近一盆火炭何必背过身去!她知道他妻子有钱,开了个服装加工厂……她望望店员,维吾尔的店员都懂事,远远地站一边,只在需要时一个眼色就过来了。她低头脱下自己的鞋子……软靴在她腿上浑然相配立刻显出她婷婷的秀气。她红着脸瞟他手上的小票,上面的数字吓了她一跳……
现在好了,她有口难辩。她不得不想他们之间往下的情节――她这边,有一个不太合法的“监护人”,整天出差,一周休息一天,跟过节似的。他那边,有一个合法的妻子,工厂在郊区,每周开车回来休息两天……真是现成的机缘!
两人走出商业区时,她离他远远地,她害怕他冷不丁会把手伸过来。尽管她做得像是无意识,毕竟她是没经磨砺,她因巧见拙让他一眼看穿。她抱着鞋盒跟自己过不去的样子,让他自己认为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家伙。她给他的感觉是一个清美的女人,她身上有种戚楚的韵致,总让他因弱生怜。
而她的性情已被他焕发,自身的情味也萌动起来,内心有种初创感。可两人中间的沟壑一目了然,虽然现代人对此主张视而不见,而她逾越不了自己的性格。其实她的内心早已接受了,只是她不敢这样认为罢了。
接下来,时雨要送她回家。她跟他坐在的士上,心怦怦跳着,思量今夜的帷幕之后是什么。她把自己包在大衣里,心神像风筝似的飞在天上。可恶的汽车左摆右晃,她的身子不听使唤地撞他!撞得她自己一身细汗。
尚时雨安安静静地把她送回家。她下了车,抱着鞋盒,像逃命一样往楼上跑。心兀自害怕……她仿佛听到时雨紧跟着她上了楼,她绝惨地想像自己……但是,她定住自己往后听,悄无声息。她慢慢地回过头,除了她的影子再也没有旁人。她神经兮兮地又窝回楼下,站在冷风中有些失望。同时她又难当地羞愧,自己是罐头盒里的芦笋,被汤蘸了,人家看了一眼,眼睛里也要沾汤味。她悲哀的理由是她自己总不见得要把这张脸当资本。她蹑手蹑脚走过黑沉沉的走廊,在自个儿门前站立,“哗朗”抽出钥匙,手碰到一个纸包……她嘘唏着往回吸气,深深地憎嫌自己。把头往门上顶,有一绺鬓发搭拉在眼角,油布蓬一样覆盖了自己的脸。她虚飘飘,心里回响起席琳狄翁的歌声……她煞费踌躇,脑子里想出好几个归还方案,最终也没谱。
屋子里比外面还冷!她放下葡萄紫色的坤包,悄悄踢下一支鞋,坐在床上瞅着第二支鞋发怔。窗外是灰黑的夜空,汽车的喧嚣声在空旷地放大,人在这怔忡的庞大中被衬托的很渺小。不懂悲喜的霓虹灯,仿佛使空气也沾染了颜色,她吸进呼出的也是颜色。她没有开灯,小心地穿上软靴,两臂反剪,低着头心惊肉跳,顾自欣赏着;黑暗中轻飘飘散发着革香味,一点点的廉耻,像屋角上的吊尘子,蒙蒙胧胧地看不清。急忙脱下软靴搁置一旁,腿肚上依稀还有无端的温暖。尽管床头的钢管闪着寒气森森的光芒,看上去就冷酷地吓人,但是睡觉的欲望总要折磨她。冰凉的被窝与黑暗的空洞似为一体,她打着牙颤把鼻子盖住。
第二天,她和往常一样去上班。临出门又看看那个鞋盒,它在斜照的阳光里千真万确地印着时雨的形象。蓦地,她想起今天星期六!她心慌了,指尖上一层细汗,蹲下身把鞋盒轻轻往床下推。放心地站起来,叹一口气。她走下楼,天空中浮着绢花一样的大朵云彩,云下是横拽着的电线。瓦蓝的背景里几棵参天的法桐树如斗败的公鸡,抖掉身上的毛,冷清地独立在当地,西风一吹干枯的叶子萧条地摇摆,再也不是春风得意时。
街头上,一辆大客车横亘在路中央,司机扔下一大帮上班的人与一位骑自行车的人吵嚷起来。她明显地看出骑自行车的人有些畏惧,紫红的脸膛布满绿丝,被社会折磨了四十多年,神色是疲惫不堪,他虚撑着脸面底气也不足,他奈何不得身后庞然大物的年轻司机。丰格不关心他们究竟什么情节,她同情着紫红脸膛。弱者的形象是男人四十岁以后的辛酸相。她的眼光带着不平的恨意,去瞟那个白胖的司机,低头匆匆地走过去。
路上走着,满脑子却是一个瘦削的脸盘、漆黑的眸子、一付捉弄人的笑容。路上,她几次撞到别人身上,凭白地惹人白眼。不觉恨了一声。另一个黑色的形象也在浮动,总是急匆匆奔波在烟尘里。她时常困惑两人是因爱在一起还是因彼此的需要在一起。表面上,生活费各人掏一半,有时,花多花少心里还斤斤计较。过多的晦暗不免生厌。房子是小了点,论租金比大套房便宜许多,还能省掉一个人的月租费。两人各自的钱都要往家寄。大学毕业的女人比比皆是,要多一个机会就要再“读研”,这笔学费是没着落的。苏醒今年头四个月没有找到工作。他们只有苦苦泡着,紧紧勒着。四个月,她差不多一天只吃二顿饭,面上让人看了像是减肥,幸好脸蛋生得好看点人家不误会。她遥远的梦里是在城市里住上自己的房子,外面的世界繁花锦簇,于她恍如隔世一般。她起初在一家箱包公司上班,既做会计又做仓管,缷货也要出去一头大汗地干。就这样,员工的工资总要拖欠着……再后来她就上了电脑城。老板是个胖脸,架着金丝眼镜。她做了两个月的营销后,老板让她做了主管;在电脑城上班没有星期天,每月工资一千元。她除去往家寄的钱手里余下一千元左右。这些钱她得小心地存放好,稍不留神就会花掉;她不敢想高级的化妆品,鞋子、衣服买得都是很便宜的那种。她时常感谢母亲给她一付好模样,使她天然地补救了一些。女人的穿戴总归不能太下作,在城市里女人是让人看的。苏醒的优越是个大男人。他为一家私营设备公司跑业务,脑子灵活点,嘴也会说。开头她也是看上他的这一点。可他的老板是吃肉不吐骨头的,看准市面上劳动力多余,对员工刁钻刻薄,擅自克扣他们的差旅费。苏醒上个月只拿到老板给他的七百元钱……他东南西北地不着家,逼死自己能挣一千元;可赚的那点出差补贴接济不下他抽烟、喝酒。凭良心,苏醒不在家吃,他的生活费是贴一点。他烟酒都沾边,一人出差在外少不了打野鸡,手里大约也没有许多余钱。他鬼头得很,从来对她没露底。
他沾染的坏毛病越来越多,每周回来她宁肯给他多做点好吃的,也不愿跟他做爱。她嗅到他身上的烟酒味就会不自觉地产生恐惧。她自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跟他在一起她似乎没有偿过快感的滋味,也不知道女人哪样才能有快意;她十分希望苏醒在外面过足了瘾再回来。她觉着这一天晚上简直就是灾难的时刻,她只把下身给他,自己抱个枕头挡住他,咬着牙少让他亲嘴。他急眼的时候什么也不给她抱着,她的身子立刻僵硬。他骂她是个好看不中用的摆设。她去厨房,偶尔会遇到他拿张画报自己解决。她觉着这种生活太苦涩,她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她从同学那里听说做爱要有性幻想。她的性幻想太贫乏,她总是悲惨地想到自己的第一次,那是三个男人同时恶毒地相向,除了剧痛就是浓烈的烟酒味;哪里还会有性幻想!幸而苏醒出差的时间多,淡化了这种生活。
在班上,她的心脏怦怦地跳着,几次要按那几个手机号码,脑子里翻覆掀腾。后来想,还是给苏醒吧,让他还给他。她其实是恋恋不舍,人家不但请她吃饭,又送她喜欢的礼物……应该还有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让他到电脑城来拿,又失去一种意义;另一个单层的意义是她希望又害怕的,该不该再与他单独碰面?她相信那样一定就会有一个故事。中饭时她拿一张报纸摆在面前,她怔怔地把手背吮了一个红痕。有些人是语言通顺的文章,好读却不是美文;时雨是不怎么通顺的,却别致、灵动让她忍不住想保留。直到下班她也没做出决定。她不知不觉地暂时延用了平常传统地拒绝男性的方式。
她在商场里买好菜就急忙往家赶。当她看到苏醒后还有一点亏心。放下手里的菜,跟他说了几句话,站在当地看他从包里往外捯饬牙刷、口杯……黑包的拉链早就脱掉,张着两片没有门牙的大嘴唇,嘴唇的外沿磨起了毛穗。她回身上了阳台,伸手扯下晾干的内衣、乳罩,在手里攒成一卷。她瞅他腿上的保暖裤,尼龙袜紧箍着裤腿,下截早成了黑圈,像嵌着一个黑铁环,散发着暗霉的汗臭味。她皱眉,愁着自己正在经期,拭不得冷水。家里没有火炉,要热水就要煤气烧,气鑵里的气体所剩不多。她坐在板凳上,见他脱掉罩裤,保暖裤又很薄,有些惶恐地问他:“冷吗?”他黑着脸说:“外面冷,家里还可以。”问她,“你觉着冷?”他看看面南的窗户。那窗户,上午的时刻阳光漫过窗台的。她没做声,似乎问出来这个问题,又知道没有解决的办法也就减去了点责任……心里有点灰色。火炉的温热已是遥远了。他不在家的时候多一些。
屋里有点沉闷,他没有带回多少使她愉快的气息。他感觉到了,歪着头,做出点高兴的样子,说:“春节来的早,我们回家过节吧。”她也应和他的感染,跑到门后去查看日历,那是张广告附带的日历。她说:“是比去年早一月哪!”丰格想起去年他们是去苏醒的老家过得年,小声说:“今年就去我们菏泽过年吧。”他听了嘿笑着上来与她亲嘴。她脸红一阵,轻轻挡开:“别闹!”只让他在脸上碰一下。他喘息粗重起来,丰格听到的是他惯常要她的信号。她闭上了眼睛。今天,她对他少有的温顺,她努力尝试那种幻想。不得了,这种幻想上了时雨的身上。她吓了一跳,迷茫自己的内心。认为她完蛋了!她的一条防线像是崩溃了,时雨给她初创的那种意识竟然是性幻想。更让她害怕的是,苏醒三下二下地除掉她的衣服,迫不急待地扯她内裤。他摸到了柔软的垫巾,她尴尬地望着他,准备好把身边的枕头抱过来。她确信他肯定要往下做,但她准备好了,不拒绝他往下做。她从不敢让他光着身子进去,那些粉色的保险就在床垫下,他伸手就能拿到;这些动作是他自己完成,甚至她从没碰他一根手指。她只露出眼睛,从枕头上望他,一付爱莫能助的神色。他把脸憋得通红,身子昂扬却手足无措。她悄悄收回腿,刚要抬起身子,他就把她的底裤揪住……这一次,她把脸整个掩埋在枕下,不顾一切地去想一个瘦削的脸,竟然给她带来一丝感觉。他一把夺走她的枕头,她立刻双手撑住他,惊慌地瞪着他;刚才那丝丝的感觉荡然无存。她浑身哆嗦,她说:“我冷。”却并没有推开他。
苏醒早把婚姻提到议事日程。而她在想一个现实的问题:她将来怎么办……他终于可以放开她了时,她看着自己的身下,而他的表情没有一点负疚感。她冻得嘴唇发紫。穿上衣服,到厨房烧水洗涤自己。
开灯的时候,她瞟了床下一眼。她有些踌躇地又望了苏醒一眼。他正在床上睡得香甜。他是那种小时候埋没在金黄的土尘中长起来的人,连皮肤的毛孔都生出些黄粒子,经不得细罗,怎么筛也是土坷垃。如果他能质朴得彻底一些或近似天真的那种,或许是十分可爱的。但偏偏有一半要插在城市里苦挣。他的性格脱不去根本的小算计,所以他的眼神消不掉惶恐和待人的鄙薄。他能记住曾给他一根好烟抽的人,也能记恨给了别人烟唯独没给他一根的那个人。如果人家不要的东西扔掉前给了他,他也会感激不尽;中午吃饭他的盘子里比别人多出一个饺子,下午他就会兴高采烈。有一次她忐忑地问他如果一个女人被三个男人强奸了,你对这个女人会有什么看法?他说那个女人一定很贱!她由此认为很多男人一定都持这种看法。她也同时认为男人是吞噬女人的刽子手!
她觉着自己也不是芬香馥郁的。她尽管美一点,但还有一点与他如出一辙。她轻青、柔美的脸只是她的影子,她影子里还有一个影子,那正是她忧郁的影子。她这样的女子满应该被爱情的鲜花簇拥,但她不仅是不与男子对目,封闭心灵的同时把爱情的窗口也关上了。苏醒不会给她带来爱情,这个她知道。她于他却不一样。他认为他拥有了她。为此,她从来不给他许诺,她时常用怜悯的眼光看他。然而,他满足表面的这一切。
他醒了,坐在床上发呆。她的雪青色软缎棉袄上沾染了一点黧黑,她用手帕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