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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来,杂志清样结束,他在家里等待周末……
梅回来后,他把梅给他保留的最后一点脸面也陪掉了。他向妻子为丰格讨钱;他在妻子的目光下向她保证今后收心养性。
他望着妻子,她身子的轮廓起伏有致;她身上的气息惹得他十分委曲;她那召唤一样的眼神,使他像一个孩子;她对他的宽宏是无以伦比的……
梅看到时雨已是恹头搭脑,她自己也被他折磨地吃不下睡不好,几次想到放弃他,那种思想让她惊惧。
她趴在宿舍里回忆往昔,回忆他们那些欢乐的好时光,眼泪打湿了枕头,怎么也不愿走那条路。她乞求上天让时雨回心转意,不要打碎他们美满的婚姻……
她望着眼前的时雨,着实地心疼他;她制止了令他尴尬地叙述……她虽然庞大,对时雨却棘手。她既要惩罚他,又不能下手太重;在这种情况下,她要让他完全回头,就不能让他丝毫地厌恶自己。
站在另一个方面看,丈夫的外遇有点动人的力量;梅相信,那个女人的身上一定有她身上没有的东西。如果是这样她就必须比对方更能满足他。凡是出墙的男人,在别人看来家里的老婆都是成问题的。
她伸出手,把他拉过来。对他说:
“作为女人我帮了你违背我的意愿,如果不帮你又违背我的本性,你真让人头疼!你真可怜,陷得太深了。你该醒醒了,拔出自己。这一次不要让我失望……”
第二天,她把一个信封放在他手里,手机也还给了他。在时雨眼里,她从来没有这样美丽。
她用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说:
“我不知我是不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女人。没有办法,我太爱我的丈夫了。你来证实你妻子吧。你有良心!”说完,就走出了门。
时雨立在窗前望着梅,她此时背身走过一个路灯;一件鹅黄细纺羊绒外套,一条毛涤西裤,身影是温柔、纤弱的;秋风一路纠缠着她的衣服,秋色也被她衬托得凄然,更显现出她的端庄秀丽。路上有个收酒瓶的人,蓬首垢面磨蹭着挨时光;一对小夫妻整整齐齐、欢欢喜喜地走过;一个小男孩在滑旱冰,咧着大踏步的架式,上引下摆飞也似的窜过去……这些都是虚漂漂的幻影!惟有梅的身影真实可信。他一伸手――脸上泪水潸潸。
他在病房里见到她,屋里充满了混浊的药味。
她嫌他不知脏臭,拉了他的手出来。他们来到院外。
秋天有点不大的风,吹拂着马路上萧条的树叶。时雨把钱拿出,递到她手上。丰格看着这张瘦削的脸,她的心“格登”一下。他说:
“这是四万元,你去‘考研’吧…”
一阵旋风刮过来,她睁不开眼……她悄声问他:“是嫂子给你的?”
时雨决然不会再撒谎了。他点点头。
丰格眼里充满泪水,湿淋淋地流在脸上……她低着头哽噎:
“谢谢你……”
把信封又递回他手里,泪濛濛地对他摇了摇头,哭出声来:
“你走吧……再也不要来了……”
她把时雨的身子转过去,趴在他背上……又轻轻推了他一把,捂住脸面回身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晚上她回到家里,时雨用她的名字把钱存在银行,存折给她压在床头上。
转眼已是深秋,费主任推断苏醒冬天即可出院。
现在苏醒可以架着拐扙,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一会。
这时节,秋风露出萧杀的惨烈,把大片的树叶一丛丛地堆在路旁。丰格望着苏醒瘦得只剩骨头的脸,回忆不起与他一起生活的往日;那条断腿残留着膝盖,被宽大的病号服覆盖着,软绵绵的裤腿被风一吹来回摇曳着。
丰格转过脸望着别处,悄悄擦掉眼角上快要流出的泪。她说:
“苏醒我有些话跟你说,你不要难过。”
苏醒说:“能不能别说。”
他也把脸转向一边……母亲与小闺女在不远处拣树叶,小闺女每满一大把就扬手撒向天空。
丰格沉默一会,说:“也许早该说,看看你的样子,我又没有勇气。”
她的睫毛在风中乱颤。
苏醒说:“不要,我更没有勇气听。你想说得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一片树叶像苍海中的一叶扁舟,被风托着在空中荡来荡去。
丰格手里捏着一片树叶,叶根在她两个手指间拈着。
苏醒说:“你把我从死里救出来,我已经够了。我一生不会再想别的女人了。我这辈子知足!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只有下辈子还你了。我求你,你只是别说那句话;在我走的时候,你在背后看着我……”
丰格急忙背过身去。过一会,她问他: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苏醒说:“我和娘回老家,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
丰格觉着没有什么可说了,一个人经历了这场死的磨砺后,好像把很多事看得很淡了。他已从死的凌迟里活过来,灾难也从容地受过,心心念念的还会有什么?今后也许该进入另一个世界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