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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没注意到,那几个灾民交头接耳了好一阵,终于有个人带头站了起来,往她这边走来。
五个灾民犹豫着慢慢靠了过来,温柔一抬头,总算看见了,心里思量着,他们大概是来讨吃食的吧?反正买的吃食有多,匀给他们点也无妨,但是她还没开口,就听见那领头的灾民,用带着点颤抖的声音结结巴巴道:“把……把吃的……统统交出来……”
嗯?这哪是乞讨,分明就是打劫了!看来这些灾民真是饿昏了头,连犯法都不顾了。温柔微微皱眉,正想同他们交涉,却见灾民中有人猛然冲到她面前,将她手里那咬过几口的包子一把夺了去,狼吞虎咽的就往嘴里塞。
饶是温柔见多识广,被突然一抢,也目瞪口呆起来。
“你们……你们咋能动手抢呢!这也太没有王法了!”车夫怒冲冲的站了起来。
谁知那抢包子的灾民有了点食物入嘴,早将害怕忘了,此刻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吃,更不理会车夫在说些什么,转眼看见车夫手里还有半个烤得金黄的馍,又猛然一把抢了过来,拼命往嘴里塞,噎得直打干呕。
其他人也都四五天滴食未进了,见这人吃得欢,生怕再晚点动手,就连包子渣都抢不到了,当即一拥而上,把温妈妈、温刚和小环手里的吃食抢光了不说,就连他们搁在一旁的干荷叶包也抖了开来,将里面的吃食一扫而空。
温柔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斥骂讲理对这些饿昏了头的灾民来说,肯定是没用的,她干脆也省点口舌算了!只将微微发抖的小环一把拖到自己身后,又拿眼四下里扫了一圈,见那两个书生,早吓的缩在墙角,连声都不敢出了,知道指望不上他们挺身而出,见义勇为。
反观自己这边,地上躺了个昏迷未醒的少年,温妈妈更是在连声求告了,温刚虽然护着温妈妈,一脸怒气的瞪着那几个灾民,似乎想要冲上去动手,但他是个连身量都未长成的小孩,不中用,只剩下那壮年的车夫在与他们对峙,偏偏人单力孤,想要阻止这五个饿昏了的成年男子,恐怕也不能够。
怎么办?讲理没用,打又肯定是打不过的,眼下只剩一条路,逃!可是这荒郊野外的,庙门外黑得连路都看不见,车又未套,她这边还拖老携幼的,万一路上跑丢一个怎么办?再冻上半宿,也够要人命的。温柔百般无奈,只得待在原地不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这五个灾民只是为了抢口东西填饱肚皮,千万不要出手伤人。
镇定!镇定!她眼望着那五个灾民吃得直梗脖子,虽然心里已经在叫救命了,却只能拼命按捺住自己的恐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个时候,万万不能露出怯意,否则他们就更加为所欲为了。
“能吃的东西都已经被你们吃了,可以走开了吧?”
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听着都不像自己的了,但温柔还算满意自己说话没带颤,没露怯。她站在那里,冷冷的盯着那五个灾民,心想,若是目光能化作实质就好了,竖起一道厚厚的冰墙,将自己同这五个疯狂的人隔绝开来。
一个灾民好容易直着脖子将食物咽下去,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拿手指着温柔身边的那个糖袋,半晌才凶巴巴道:“把那个糖……给……给我!”
温柔弯腰拾起糖袋丢了过去,然后就见那五个灾民围上去哄抢,甚至还为此拳打脚踢起来,最后总算一人捞到一把糖,舔着吃完后,还抢着糖袋子,拿沾了口水的手指去粘袋里残余的糖粒。
温柔再次皱起了眉,眼前的情形,她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了,心里除了对这五个人的害怕之外,还多了点淡淡的怜悯。如果他们抢完吃的,能就此放过自己这边的人,她也不想多计较什么了,可是愿望通常是美好的,现实却往往是残酷的。
勉强吃了个半饱的灾民,已经抢上了瘾,脸上一扫先前那种带着点卑微和怯弱的神色,而是目露凶光,紧盯着温柔,伸出脏兮兮的大手道:“把你们身上的钱全都交出来!”
第五十九章 欺人太甚
“你们不要太过份!”初生牛犊不怕虎,温刚忍了半天,若不是温柔一直紧盯着他,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的话,他早就冲上去了,此时听见这些人抢了吃的还要抢钱,忍不住就吼出了声。
“是啊!吃的你们都抢去了,还抢啥钱呢?大家都是穷苦人……”车夫是个老实巴交的本份人,但心里也有小九九,估算过形势,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五个还算身强力壮又饿红了眼的灾民,不敢强出头,只得拿话来解劝,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推了个趔趄。
“少废话!拿钱出来!”带头抢吃食的那个灾民,意犹未尽的舔着嘴角,恶狠狠道:“别告诉我你们没钱!没钱还能雇车?还吃得起肉包子!”
“我们有没有钱,也不关你的事!”温刚想冲出去,却被温妈妈给死命拉住了,泣声劝道:“儿啊,儿啊……你回来……你是咱家的命根子,可不能出啥事啊……”
那些灾民听温妈妈这么一哭喊,目光顿时都集中到了温刚身上,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将他捉过来当个人质,逼迫眼前这几个人把钱交出来。
“住手!”温柔眼见形势紧迫,当然无法再顾虑那两个钱了,冷冷道:“我给你们钱,但你们拿了钱之后,请立刻走人!”
领头的灾民对上了温柔的目光,不禁怔了一怔,但他此刻所有的理性,都被对饥饿的恐惧给压制住了。眼下吃饱了有什么用?明天,后天,再往后数天数月,他总不能一直挨着饿吧?不!不要!一想起那种噬骨摧心的饥饿一点一点在身体里蔓延,他就有无尽的恐惧,于是咬牙道:“快拿钱!老子没工夫同你这小丫头片子耗着!”
看出眼前这些灾民只要吃的和钱财,应该不会伤及人命,温柔总算松了口气,再不情愿,也只能将自己辛苦赚来的钱从贴身的暗袋里摸出来,丢到那些灾民脚下。落到眼下这一步,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考虑事情不够周到,行事也不够低调。
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在灾民们的眼里变成了一堆又一堆白花花的大米,他们冲上前就一窝蜂的轰抢,无奈人多银子少,每人只抢得了三四两散碎银子,虽然也够他们花用上好几个月了,但抢红了眼的人,只盼着能抢到更多的不义之财,哪有知足的呢?
“你!还有你!把钱交出来!”灾民的目光又挪到温妈妈身上去了。
“我……我没有……没有钱……”温妈妈慌极了,连忙摆着双手,一叠声辩解。
“我看你是不想要儿子了吧?”那灾民伸手就想去拉扯温刚。
温刚是温妈妈的死穴,碰触不得,没了儿子,还要钱干啥呀?她立刻就从怀里将温柔给她的十两银子摸了出来,丢到了地上,苦苦哀求道:“只有这些了,全给你们了……真的再没了……”
温柔见状暗自吁出口气,出府前刘嫂给的银子,加上她兑开的一张百两银票,打点刘嫂的事情后只剩二十余两了,扣去搬家雇车付房租外加路上住宿吃食的费用,她身上带的二十两银子,刚才全给那几个灾民了,至于温妈妈身上揣的那十两银子,还是她嫌铜钱太重,将几个月来卖臭豆腐攒下的钱,都兑换成银子,让温妈妈藏着防身的,谁知也被抢了去,眼下真的是一点钱都没有了!希望这几个灾民,不要再为难他们了。
可惜灾民才不管这许多,见从温妈妈身上又诈出了钱,心里认定眼前这几个人,别看老的老,幼的幼,还是很有钱的富户,立刻又将目光转到了温刚和小环的身上,喝道:“还有你们两个!想要命,就把钱交出来!”
温柔拧起了眉头,心里真是怒火涛天了,挡在小环面前就道:“他们两个孩子,身上能有什么钱?你们家里要是有钱,会让孩子带在身上吗?”
这话听着倒也有理,灾民暂时将注意力挪开了,又逼迫那车夫道:“你也把钱交出来!不然我们出去就杀了你那口骡子炖肉吃!”
“造孽啊造孽啊!你们做这样缺德的事,是要被雷劈的!”车夫心疼自己赚的两个钱,那么大个头的汉子,竟也淌眼抹泪起来,最后见那几个灾民抽身就想出庙,只得将身上带的几百个铜钱摸了出来,不情不愿的交了出去,然后蹲在地上,大声咒天骂地起来。
事情到了这份上,那几个灾民哪里还怕被天打雷劈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将缩在墙角冷眼旁观的那两个书生也打劫了,搜光他们身上的所有钱财,回过头来,那领头的灾民看了看温柔,忽然道:“你这小丫头片子鬼心眼多,身上肯定还有钱!”
玛丽隔壁的!温柔简直就想骂人了,或者干脆一耳光甩在那个一脸凶相的灾民脸上,告诉他做事不能欺人太甚!这么多人被抢去的这些钱加起来,足够他们舒舒服服吃上一年了,难道还真要赶尽杀绝吗?
忍!再忍!已经忍到这地步了,总不能再激起他们的凶性,干脆来个杀人灭口吧?她只得皱眉道:“没钱了,你们抢去的已经是我家全部的积蓄,何况你们看看我们身上穿的戴的,像是真正的有钱人家吗?顶多饿不着肚子罢了。”
“李……李三,我看咱们还是赶紧走吧,有这些钱,足够花用了……”灾民中一个身量较矮的胆小汉子开口劝了。
“抢都已经抢了,总要捞够本吧!”那个被称做李三的,一脸一不做二不休的坚决,回头问同伴道:“你们要是有钱,都藏在哪里?”
“裤裆里缝个暗袋。”
“鞋子里。”
“揣在怀里。”
众人回答不一,有个更绝的,苦着脸道:“三哥,俺家穷,没钱!俺可从来没在身上藏过钱,也不晓得到底藏在哪里好!”
“那,你们都把鞋子脱了!”李三回头,又吆喝起来。
这一下,温柔心里实是叫苦连天了!真想冲上去抽那个说有钱藏在鞋子里的人十七八个耳光!还以为只有自己这么没创意,想出这么糟糕的藏钱法子呢,原来这人的想法竟同她一样!要命!她鞋子里,当真是藏了一百两银票,要是被这些人搜去了,全家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第六十章 情急拼命
不提温柔心里叫苦,单是小环,听见这五个灾民叫她脱鞋,勾起了伤心事,“哇”一下就放声号啕大哭了起来。在古代,女人的脚是不能让丈夫之外的人轻易看见的,叫她脱鞋,岂不是要她的命?别提小环,就连温妈妈都一脸苦色,钱丢了还能挣,这贞洁要是丢了,她就该去跳井了。
“号啥号?还没死人呢,你就赶着号丧了!”见这些人没有反抗,李三气焰愈壮,凶巴巴的走过来就抽了小环一巴掌。
妈的!他居然敢动手打小环!这下温柔彻底被惹火了,她一向就是外柔内刚的脾气,性子倔强的很,压制了许久的怒气一下子涌了上来,不及多想,伸腿就往那李三身上狠狠踹去。
“哎哟!”李三惨呼一声,一手捂着被踢的裆部,一手提起温柔的脚,将她整条腿掀了起来。
温柔失去重心,一下子倒在地上,摔得挺重,她有点头晕眼花,一时都没能爬起身来,只听灾民里有人惊呼道:“三哥,这是啥?”她定了定神一看,却是自己脚上的鞋被抓脱了下来,里头藏的那张百两银票飘到了地上,被说话那人给捡了起来。
李三忍着痛,转头去瞧,见是一张写着潦草字迹的纸张,上面还画着密密麻麻的花押,他不识字,被温柔踹了一脚正中要害,此刻又痛又怒,一把抢过那张银票,顺手就撕了,嘴里骂道:“管它是啥,左不过是些房契地契,我们又变卖不出去!”他边撕还边忍着痛得意的向温柔扬了扬手里的碎纸片,然后手一松,纸片飘飘扬扬的飞了起来,他大声笑道:“叫你踢老子!老子用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这人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再也看不到一个穷苦平民身上那种温良纯厚的品质,温柔摇摇头,将冲过来扶她的温刚和小环推开,她自己爬了起来,反手拔出挽发的铜簪,趁其不备就往那李三身上狠狠扎去。
这个时候,只能拼命了!温柔知道,这些人现在让他们脱鞋,接下来指定还要脱衣搜身,别说小环和温妈妈了,就连她这个思想并不封建的现代人都无法忍受那几只脏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与其被辱,不如拼命!
她那倔强的性子一旦被激怒起来,就很难再克制下去,就像那天小环被赵老爷糟蹋了,她头脑一热就揣着剪子要去拼命,只是当时有刘嫂在旁打醒了她,此刻众人却都已被惊呆了,张皇失措之下,哪里会想到要阻止她?何况她出手这么快,就算要阻止,也来不及!
温柔手里的铜簪是往李三的眼睛扎去的,他此刻填饱了肚子,气力是有余的,但灵活却不如温柔,加上他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女子,竟有这么烈的性子,待要躲开,已然不及,只偏过了头,没让她的簪子扎中眼睛,可是脸上却仍是被拉出一长条血痕,火辣辣一疼之后,血立刻就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半张脸。
“姐姐!”温刚看到温柔还待再刺,却被李三拧住了手腕,其余的几个灾民也跃跃欲试的围了过去,心里一急,冲到火堆旁,端起那口煮着滚水的大锅,生怕殃及温柔,不敢泼李三,却向着另几个灾民狠狠泼去。
“妈呀!”
“烫!烫!”
“捉住那小兔崽子!”
被滚水泼到的灾民一边慌张躲避,失声呼痛,一边过来捉温刚,吓得温妈妈在旁一个劲的求饶,求他们放过温刚。
小环看到温柔手里的铜簪立刻就要被李三夺下来了,一边哭一边学着温刚的样子,从那堆火里抽出一根还在燃烧的木柴,就挥舞着往李三身上抽去。
“干!老子同你们拼了!”车夫看到那俩孩子都往上冲了,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要是还躲在一旁,那真丢死个人了!头脑一热,也冲了过去,一把揪住李三的手反掰了过来,就拿大耳刮子在他脸上连抽了数下,打得李三有点懵了,不知不觉松开了温柔。
“温刚!”温柔眼角余光瞥见有两个灾民冲过来解救李三,另两人却捉住了正咬着牙拳打脚踢的温刚,生怕他有什么闪失,立刻丢下李三,紧握着铜簪就向温刚那里冲去。
场面混乱极了,几个人厮打成一团,但温柔这边毕竟是女子与孩子居多,哪里拼得过常年下地做苦活的这几个身强力壮的灾民?眼见车夫被人捉住了胳膊,温刚被揪住了头发,小环和温柔也被人推倒在一旁,就连温妈妈,也边哭边和人厮打得披头散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成个模样了,偏偏那两个书生还蜷缩在一旁,靠在一起瑟瑟发抖,就是不肯过来帮忙。
再耗上一时半刻,估计局面就无法收拾了,就在这时,原先一直昏迷在地上的那个少年突然掀被窜身而起,拿起身边的瓷碗往地上狠狠一磕,两手各抓了一块尖锐的破瓷片,就加入了战团。他来得极快,灾民们又没有防备,竟让他得了手,一块破瓷片扎进了李三的肚子,另一块破瓷片划破了一个灾民的脖子,他们的血,立刻涌了出来,淋淋漓漓滴了一地。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整个破庙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见生着的火堆“哔哔啪啪”燃烧的声音。但这静默只持续了极短的一段时间,那少年返身又抓了两片破瓷片,疯了似的往另三个灾民身上扎去,嘴里还喝道:“滚!你们这些杂碎!统统都给我滚!”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虽然先前温柔等人也已经在拼命了,但下手却没有这少年那样疯狂,他像是完全不顾自身了,又似心里隐着滔天的仇怨,恨不能撕裂这眼前的一切,将之统统毁掉!毁掉!
破瓷片割得他双手鲜血淋漓,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势如猛虎的往前冲扑着,不但见人就刺,连牙都使上了,狠狠的将一个捏住他手腕的灾民的手背,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