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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对赵洛大大改观,心道,这小儿倒是个有眼力架的,待会儿叫人拿出我那珍藏许久的将军烈,与他喝上几盅。
赵洛见他得意,心中冷笑,又平静地道:“只是这长矛兵高矮胖瘦各不同,长矛又是一样的重量,有人使之如臂,有人用之不免时时阻塞,若是尽选身高体壮的士兵,这攻击定会强上两成。”
未待目瞪口呆的蓝止戈反应过来,赵洛接着道:“这盾牌兵手中的盾周围只要大上一寸,防护之处便可多上三成……”
赵洛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直指军中弊端,所陈条款不下百条,蓝止戈早已听得失魂落魄,只在心中反复念叨,世上竟有如此天才,世上竟有如此天才……
他年少时自认一时俊杰,就是段青烟也不过高他一线,若是赵洛与他同时从伍,那大宁怕早已是北楚的囊中之物了。忽地想到新帝登基之时的传闻,据说此子宰相之才,公孙又白不知其身份时曾经心甘情愿地让出相位,他远在边疆,以为这不过是群臣为了取悦新帝编出来的戏言。
今日此时,他彻底明了公孙又白的心情,此子一出,天下何人能与之争锋?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公孙又白能在巅峰之时急流勇退也真不愧世人对他一代奸相的评语。
赵洛说完,见蓝止戈不发一词,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方才所言。赵洛也不打招呼,站起身来便要离去,行到帐门时,却闻得身后扑通一声,他回头望去,见蓝止戈跪在地上,五体投地,“请皇上亲自督导将士练兵。”
北楚军神,一代天骄蓝止戈,竟是完全被这少年君主的风采折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随后,赵洛依然躲在皇帐之中日日饮酒,蓝止戈时常陪着笑脸,拿出自己珍藏的各种美酒厚着脸皮登门求救,十之八九会被新皇无视,偶尔心情稍好会指点一二,单这一二之妙处却已足够他受用无穷,恨不能拜倒赵治膝下,认其为师。
京中公孙老狐狸一天一封奏折,催促新帝还京,全被蓝止戈无情地扣下了,这么个人才,回到皇宫能做什么?日日听文官扯皮?实在是暴殄天物。
过得月余,蓝止戈派遣在外的亲兵快马加鞭赶来回报,那人,终于自投罗网了。此时已被兵丁押解,向着大营行来,他心中欢喜,近来好事连连,今年实在是转运之年啊!
正高兴时,帐外传来了军士行礼的声音,赵洛突地闯了进来,毫不客气地道:“蓝将军,朕要启程回京,马上动身。”
蓝止戈大惊,试图劝阻道:“皇上,如今朝中无甚大事,这里还需要陛下的督导啊。”
赵洛斜瞥了他一眼,语有所指地道:“再不回去,公孙大人怕是以为朕被将军扣押了。”
蓝止戈心中一颤,皇上,皇上知晓他私扣奏折的事情了,随即又想到,皇上天资纵横,知道这事儿理所当然啊,他旋即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臣知罪,请陛下圣裁。”
赵洛戏谑道:“朕离京的时候,公孙大人磕头送行,如今回京,蓝爱卿也要效法公孙大人么?”
…文…蓝止戈闻言,知道少年君主没有怪罪的意思,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恭谨地道:“请让臣为陛下送行。”
…人…赵洛叹了口气道:“朕等不及了,刚刚得到密信,皇兄终于回到了京都,朕马上就走。”
…书…蓝止戈无奈,亲自把赵洛送上御辇,全军将士尽皆跪礼相送,蓝止戈亲自持盏,递上一杯水酒,赵洛接过,仰头喝毕,环视四周,突地看到营门处一辆马车,在这一片肃静之中异常醒目。
…屋…赵洛眯起了眼,再次打量一番,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马车的确不过是普通民户所用,如此疑心更甚,蓝止戈治军甚严,军中无女眷,亦无丝毫民用之物,此时突然冒出辆马车,怪异异常。
他伸出手,指向了那马车,直截了当地下令道:“把那马车给我带来。”
蓝止戈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心道,糟了,方才军士刚刚回禀就赶上赵洛辞行,来不及安排手下。估计他们回到军营后,见到御辇出行,自作主张地把那马车丢在了一旁,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人。
君无戏言,立刻便有一队军士上前把那马车驾了过来,赵洛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车辕行过的痕迹,断定,车中有人。
暗自揣测,难道这蓝止戈来了个金屋藏娇?听闻蓝大将军多年不近女色,年过三十尚未娶妻。今天若是真的发现了,倒是要将他一军,来个圣旨指婚玩玩,却是还记挂着初到军营之时,蓝止戈的冒犯之意,赶上时机便要小惩戒一番。
他沉声道:“车中何人,下车一见。”
车内文竹闻言,心神俱震,是他,果然是他,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文竹浑身瑟瑟发抖,已是控制不住情绪。
杨花看了她一眼,拉着她的手,当先下了马车,又故意挡在了文竹身前,羞羞答答地垂着头,段青烟和卫燎互望一眼,随后下车,青烟亦是低头,却是站在了最后。
看到杨花一身长裙,秀立车前,赵洛打趣地问道:“这是何人啊?蓝将军?”
车上四人下车时,蓝止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见到前面三人均不是心中那个人,已经不抱希望了。到最后一人下车时,他眼睛一亮,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不会错,就是她,绝对是她,段青烟!
听到赵洛问话,蓝止戈硬着头皮上前,一咬牙,纵是欺君也认了:“是微臣的家眷。”
赵洛哈哈大笑两声道:“那要恭喜蓝将军了,将军瞒得朕好苦,本来还打算回京后为你挑选一名闺秀,既然如此,朕就来个御笔亲题,赐你们个英雄美人的题字罢。”
蓝止戈大汗,忙道:“这,是臣的远房表妹,哈哈。”
赵洛顿觉大是无趣,一旁的文竹闻到他们二人对话,已然明白,他不知是她,不是为她而来,一颗心瞬间凉透,摇摇欲坠,眼见便要跌倒地上,卫燎忙上前一步撑起了她。
赵洛一双眼刚巧扫来,杨花机警地又横过半个身,和卫燎二人把文竹挡了个密不透风。
赵洛心生警觉,喝道:“你们两个让开,朕要看看那个丫鬟。”
杨花和卫燎俱是一惊,他们二人不情不愿地侧过身去,露出里面的文竹,文竹正心灰意冷,却未听到赵洛喊话,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地面。
赵洛仔细地看了几眼,见不过是一黑瘦小婢,许是见到圣驾惶恐,有些脚软罢了。
他甩甩头,对蓝止戈道:“朕就不耽误了,这就启程了。”
文竹闻言,抬头望去,见赵洛一身黄袍加身,瘦了些许,越发清俊了,个子高了些许,英挺俊拔如同一柄宝剑,终于出鞘,向世人展示着他的绝世风姿。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将帅
杨花见文竹痴痴迷迷,一双眼如同粘在了赵洛身上一般,身子偏了一偏,挡住了她的视线,随着一声起驾,场上众人无不拜倒,回过神来的文竹蓦地一惊,想到家中姐妹,再不敢有丝毫出格之举,仿着他人跪拜于地,听着耳边车辕声渐渐远去,心中涌出了一股悲凉之情,相逢对面,不相识。
侍赵洛的御驾行的远了,一众官兵方才起身,蓝止戈扫了文竹四人一眼,淡淡地吩咐道:“把他们带到帅帐中来。
大竹闻言一凛,此时此刻身在敌营,危机重重,无论如何是大意不得了。她们的身份是大宁的商人,若是硬盖个奸细的帽子,却是避之不去,她的脑中快速计算,到底是甚么地方出了差错。
难道安排接应的手下被发现了?马车和衣服本身就是个谤饵?
文竹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她心中稍安,决意按熙青烟之前吩咐,淡定四人回乡探亲,却在途中迷了路,狼狈不堪之际,捡到了马车和衣服便随即换上。
她心中有了计较,抬头向青烟看去,却见青烟眉头紧皱,对着她缓缓摇了摇头,不禁一怔,这是何意?
四人进了帅帐,文竹向上望去,看清了北楚大名鼎鼎的军神真面,他约莫三十出头,一张脸如刀劈斧削一般,棱角分明,高眉深目。一双眼睛漂亮异常,缓解了他一脸的硬气,极有魅力。
蓝止戈略带玩味地在四人中间来回打量,杨花含笑应对他的扫视,卫燎无知者无畏,鲁莽地瞪了回来,文竹平静地回视他,唯有段青烟,别过脸去,似在逃避着他的注视。
蓝止戋嘴角扬起一抹笑,眼角堆出了几许笑纹,更增加了他的成熟魅力,开门见山道:“一别多年,段兄,不认得老友了么?”
段青烟扬起头,平平地看着他,十分肯定地回道:“不认识。
蓝止戈的微笑僵在了脸上,强撑半晌,终于挂不住了,他嘴角骤然下撇,一张脸上满是盛怒之前的阴云密布。
却听得段青烟哈哈大一笑三声,热情洋溢地道:“怎么可能不认识;了?!”
蓝止戈脸上立刻由阴转晴,情不自禁地咧开嘴巴,笑的眼睛成了一
条缝,段青烟见他这副样子,又漫不经心地补充道:“不就是隔壁老刘家的三儿么?”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北楚军中说一不二的蓝止戈,他气得双手发抖,恼恨异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把视线挪向文竹三人,若无其事地道:“你不惜孤身豫入北境,这三位应是你至交好友罢?就让蓝某替你好生款待一番。
他满面阴沉,带上了几分亡命之徒特有的凶悍,恶狠狠地道:“男的送去前锋营,女的劳军!”
文竹和卫燎齐齐退了一步,杨花亦是收了笑容,望了望满面倔强的段青烟,又看了研穷途末路的蓝止戈,一针见血地道:“两位私情,还是勿要牵扯他人的好。
私情?私情!
段青烟眼晴瞬间睁大,蓝止戈心底最深处的隐私被人说破,脸刷地一下涨的通红,他犹自辨解道:“哪,哪个喜欢她了?”一时情急,却是结巴了起来。
段青烟火上浇油,傻傻地问道:“你,你毒欢我啊?!”居然也结巴起来了。
蓝止戈脸上烧的能烤熟一只野猪,他心虚地避开段青烟直勾勾地视线,回答道:“没,没,没有啊。”
段青烟只觉得,心中空荡荡地,有些失落,火有些私了口气的感觉,显露在脸上却是放了心的样子,蓝止戈见状,不知何处来的怒气,吼道:“我,我就是喜欢你,不行啊,不行吗?”
晴天霹雳!
段青烟呆立当场,他,他说甚么?他说喜欢我?
她傻傻地看向蓝止戈,却是不知该做些甚么,或者该说些甚么,活了二十几年,。却是第一次有人当面告诉她,喜欢她,她心中很是欢喜,又觉得尴尬。
蓝止戈亦是傻傻地看向段青烟,怎,怎么就这么说出口了?藏在心里这么多年,苦心孤诣地设了套,抓了她来,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想见一见她,就觉得心满意足,真见了面,却又觉得远远不够。
一旁的杨花三人亦是听得傻掉,太,太劲爆了,谁想得到,这二
人斗了这许多年,却是一副两情相悦的情态。
杨花,率先回过神来,他一手一个提着文竹和卫燎,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帅r帐。
段青烟和蓝止戈俱都手足无措,两个人只怕面对千军万马还来的自在些
半晌,蓝止戈意识到,憋在心中这么多年的话如此轻易地就出口了,心上像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多年的心事尽去,一时间只觉身轻如燕,他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段青烟,今生今世,唯有此愿尔。
文竹和杨花,卫燎三个人甫一出帅帐,数十把枪尖齐刷刷地指向了三人的喉咙,三人立时石化,眼晴也不敢眨上一下,三人同时在心中祈祷,帐内的两个混蛋赶紧互许终身罢,这命悬一线的滋味委实难过。
帐内帐外的五人俱都度日如年,青烟终于出了帐门,后面跟着面带笑容的蓝止戈,他挥挥手,很是大方地道:“都放下枪,我平日里是教你们如此对待贵客的么?”
文竹等人喘出一口长气,摸了摸项上人头,还在,真好。
文竹三人肆无忌惮地在段青烟和蓝止戈之间来回打量,段青烟被他们看的发毛,突地拉起文竹大步向外行去,一路上,引得无数官兵侧目,却无人阻拦。
出了营门,段青烟越走赶快,最后大步跑了起来,文竹跟得片刻便觉得胸闷气短,幸好没有多久,到达营外一个小山坡之上时,青烟松开文竹的手,两个人同时趺坐地上。
青烟脸上亦是通红,她看着文竹,突地大笑起来,笑的欢畅淋漓,心中似有无限喜悦,一旁的文竹受了她的感染,跟着傻傻地笑了起来,两个人的笑声回荡在这山坡之上,一个沙哑一个响亮,却都发自肺腑。
笑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段青烟终于止了笑,她眼角眉梢带着喜,轻声道:“你说,我若是学你一般假死,可好?”
文竹一震,她侧头望去,见青烟满脸认真,不似玩笑,她默默不语,知道这个女子敢爱敢恨,既然说出口,定然已经下定决心,不容动摇。
段青烟躺倒草坪之上,随手折断一根野草,丢到嘴里叼着,仰望蓝天白云,悠悠道:“我很小的时候,父亲没有儿子,为了安慰父亲,亦是为了保护母亲,我剪去一头长发,进了军旅。行兵多年,不知何谓男女之欢。嫁了人以后,燕凌云在我面前行止枸束,无趣的很。 ”
青烟猛地一个翻身,滚到了文竹膝前,趴在了她膝头,弹头望着文竹,一双眼晴亮晶晶地问道:“如今爹爹已去,母亲那里有妹妹陪件,你说,我为自己活一次,可好?
青烟
文竹摸着她一头秀发,重重地点了点头,郑重承诺道:“你母亲和妹妹那里,我会替你看顾着,你放心罢!”
在北楚军营之中盘旋几日,四人分作了两帮,分手在即。
蓝止戈亲来送行,却和青烟相对无言,两个人俱有干言万语,化到嘴边却只剩了一句保重,一句早日归来。
文竹等人此刻无心看他二入的热闹,文竹一脸凝重地吩咐道:“你若执意留在草原,就去耶律部落罢。
卫燎点了点头,坚定地道:“我亦是如此想,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文竹见他如此明白事理,稍稍放了心,她凝视卫燎双眼,一字一顿地道:“无论发生了甚么事情,我只要你活着,无论你变成甚么样子,记住你家的方向。 ”
卫燎一往情深地摸了摸怀里长枪,大义凛然地道:“娘子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
文竹撇了撇嘴,青烟和蓝止戈并肩行了来,杨花突道:“你们先行,我送送卫兄。
杨花和卫燎二人信马由僵,行了三五里,见文竹等人身影渺小的只剩一个点了,杨花轻声道:“你执意如此么?”
卫燎目视远方,坚定异常地道:“我若是继续留在她身边,也不过是个护卫罢了。留在草原,为她开疆拓土,却可以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杨花轻叹声,落寞地道:“那两个人,是火焰啊,但只靠近,就,会被灼伤。”
卫燎打马靠近,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道:“那就把自己也变成火焰。 ”
他一扬马鞭, 胯下坐骑放开四蹄狂奔起来,瞬间甩出杨花一段距离,卫燎大喊道:“不要送了,以后她的安全就靠你了,若是掉了一根头发,我就把你剃成秃子!”
秃子……杨花摸了摸脑上浓密的头发,心道,变成火焰么?他调转马头,抖了抖僵绳,坐骑小跑起来,心中无限惆怅,卫燎啊,风和水,怎么可能变成火呢?!只能让火越烧越旺罢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杨木
杨花扮作了出门游学的士子,文竹做了他的书童,青烟一身粗布短打,充当了车夫,文竹一脸担忧地看向杨花,小声道:“若是被蓝止戈知道了,会不会很不妙?”
杨花凑过头来,亦是低声道:“打死都不能说。”两个人伸出小指钩了钩,心领神会不再提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