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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头上还要用结上带子,是非常难的。手巧的,稳重的自然好些,有些毛躁性急的,倒常常手忙脚乱了。
德宛坐在上面看着下面众多的宫女,虽然天色暗了,看不清楚她们的表情,可却能清晰感觉到她们身上的快活气息。
“我好了。”先穿好的是喜雨,她两手前伸拿着竹签子请求检验。德宛自是高兴的,亲自赏了她。德宛很喜欢这些手巧的女孩子们,只要能把针穿齐了的都能得了她的赏。
热闹一阵子以后,德宛也觉得累了,便带着哈宜呼、晴雯和几个老嬷嬷先回屋子去,只留下这些小姑娘们玩闹。她们有的会端来一盆水,希望能够从水里看到喜鹊的倒影,那预示着她们以后的好运道。当然,这就是属于这些女孩子们心底最私密也是最深切的盼望了。
而探春此时却正和元春在藤萝架下躲着。这时候大家大多都有自己的私会,她们这样也并不显眼。
“好妹妹,你在十二格格那儿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了什么委屈?”元春一副忧心忡忡的好姐姐模样。
探春暗暗撇撇嘴,我之前受苦受难的时候也没见你关心一下妹妹,这会子倒想起你还有个妹妹来了。“贾小主说的哪里话,七格格待人很好,奴婢很好,并没有什么委屈。”语气和动作都很是规矩,绝对谨守主仆分界,坚决不越雷池半步。
“怎么可能没委屈呢?姐姐我也是打那时候过来的,那里头的苦楚,我如何不知道。只可怜你姐姐我位份低,如今又不得圣宠,也帮不得你。”说着又要抹起眼泪来。
“贾小主是真的多想了,奴婢真的没有委屈。”便是有委屈又如何,难道你真能帮我吗?前些日子你受宠的时候也没见你想起我来,现在皇上不常去你那儿了,你倒想起我来了,当我是傻子呢?一个从来都看不起她们母子的人竟会找她叙姐妹情意?真是笑掉人大牙了。自己熬油一样好容易熬出头了,怎么可能再跟她混在一起,带累了自己。
“好妹妹,你我可是亲姊妹,何苦这么生分,还是叫我姐姐吧。听着你一口一个奴婢,姐姐心里真是难受。我的妹妹,哪里不如人了,论模样、论性情,这宫里也是难得的……”元春目光温柔的打量着探春,伸手就要拉起探春的手来。
“小主,还请慎言。奴婢何德何能敢和旁人攀比?奴婢只求做好分内之事,并无他求。现在时候不早了,恐主子寻奴婢,奴婢只怕得回去了。小主保重。”探春冷冷打断她的话,转身就走。
元春眼看着探春离开,牙齿死死咬着下唇。要不是现在皇上对自己慢慢淡了,自己肚子又是不争气的,哪里会找这个奴才秧子。真不愧是赵姨娘那个下作娼妇生的,跟她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听清楚了?她确定是这样说的?”德宛懒懒坐在榻上,语气和身姿一样的慵懒。
“回主子的话,奴才听得真真儿的,真的一个字儿都没差。”
“好了,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晴雯,赏!”
“奴才谢主子恩典。”
探春呀,看来你还真是个聪明人。不管你是因为真的忠心,还是眼睛看得清,就冲你这次的聪明,本宫也不会亏待了你。希望你能继续聪明下去。德宛微笑着想道。
“去,把探春叫来。”
探春知道,方才她和元春的见面已经是被知道了的。这时候,她无比庆幸方才对元春说的那些话,否则……想起这些日子一来看到过的那些事情,探春难以克制的抖了抖。
“本宫知道,你是个规矩的。听说你照看小格格很是上心,本宫心里着实感激着呢。石嬷嬷,去取了那两匹新缎子来,赏了探春丫头。”德宛端坐着,笑得雍容华贵,可惜,探春只觉得身上发冷。
“奴婢哪里敢当主子的谢,这都是奴婢分内的事儿。”她心知这赏必定不只是为了小格格。
“罢了,听乌云嬷嬷说,格格安排你接替了香橼的位置?”能在短时间里越过那么些老人,爬到噶卢岱身边第一人的地位,可见是个不简单的。
“是,格格说习惯了香橼姑姑的伺候,奴婢是香橼姑姑教导出来的,很多事情都随了香橼姑姑,格格因此看中了奴婢。”探春小心翼翼的回道。
“回娘娘,奴婢今年十五了。”
“是个大姑娘了呢。虽说规矩是二十五岁出宫,不过也有降下恩典,十七八就放出去的,也不会平白耽搁了你们。只要你好好照顾小主子,本宫自不会亏待了你。”其实德宛也实在不忍心看她在宫里熬到二十来岁,早早放出去算了。
“娘娘,”探春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忙道“娘娘,奴婢情愿一生不嫁,在宫里伺候主子。”
德宛当场愣了,这探春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探春却是铁了心了。今年二月会亲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二姐姐迎春被五千两银子卖给了孙家,那孙家又是虎穴狼窝一般,生生把好端端的女儿家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探春自是心冷不提。她知道自己已是得罪了元春,王夫人岂会容得她,只怕到时候自己连迎春都要不如了。便拿定主意一辈子待在小主子身边,若是能得了小主子的心意,便一生有靠了,何必非要回去受他们的罪?
觉得似乎有人在推自己,探春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却是一起的宫女荷花,方才见到的二哥哥和四妹妹都没了踪影。
“姐姐怎么在这儿就睡了小心着凉,还托着腮,也不怕忌讳。”宫女们私下是有不少忌讳的,这睡觉托腮就是一则,据说这是苦相,永远走不了时运。
探春这才想起来,自己从德妃那里出来以后,想起从前的日子,躲在这里哭了一场,哪知道却睡了过去。忙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明明是在这儿看星星的。”这时候的她,脸上笑吟吟的,完全看不出来刚刚才哭过。这就是在宫里这些年她最大的变化了,脸上裹了一层面具,面具下是什么,谁都看不到。这些年,她一直都只是笑,除了笑模样,别人再没看过她其他的表情了。况且,在宫里,本来就是只许笑,不许哭的。笑不许出声,不露齿。不论多高兴多痛苦,也只能抿嘴笑,脸上只能有这一个表情。
荷花一瞧天上,哪有什么星星呀。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我也是才小玲子找姐姐没找着,才出来帮着找的。小玲子说她昨儿个打络子编出一个大蝙蝠来,和活的一样,想送了姐姐顽的,连我也没让多看,回去以后姐姐可得让我饱饱眼福。”
探春一边和她往回走一边笑道:“咱们十二格格身边儿,若要论手巧的,还真就是这个小玲子了。不过我却断是不信她真的就没送过你什么的,不过是你小气巴拉的舍不得给我们看罢了。”
生与死
康熙三十三年,对四阿哥来说,绝对不是一个美好的年份。
这一年三月,他第一次知道了做父亲的滋味。可惜,这种滋味他还没品尝够,不到一个月,他的第一个孩子,一个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拥有的小格格,就离开了。
四阿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小格格冰冷的身体哭得天昏地暗。四阿哥是个感情鲜明的人,对讨厌的人,恨不能践踏上千脚万脚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对喜欢的人,他也恨不能把自己的心肝肺都掏出来摆人家面前让人家看个清清楚楚。而对小格格,他是满怀着希望和宠爱的,毕竟是第一个孩子,他之前为了给孩子起名字曾经翻烂了字书,为了给孩子找可靠的奶妈亲自查遍了旗下的包衣,也曾经一个人想着以后孩子那漂亮可爱的模样,幻想她用软软的声音叫自己“阿玛”的样子,甚至有过冲动,把京城和驻京蒙古子弟中年龄相近的男孩子看一遍,他还有太多太多的计划,他要做个最好的父亲的愿望还没实现,这孩子就没了。
他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在现代,也许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可是这个孩子已经品尝到了痛失爱女的滋味。
他把自己关了好几天,谁也不见,送进去的饭菜也不大动。等他终于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简直形销骨立,一点儿都看不出原先的俊秀了。
德宛看着儿子这个样子,心疼极了,一时间情难自抑,抱着四阿哥又哭上了。
康熙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母子二人抱头痛哭的场景。
看着看着,康熙就想起来当初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承瑞。承瑞是荣妃在康熙六年所出,那年自己十四岁,初为人父的自己也曾笨拙的守在孩子边儿上却不敢碰一碰这看起来软绵绵的好脆弱的孩子,那时的自己多么的欢喜,也曾在太皇太后面前说等他长大一定要带他去草原打猎,一定要把他培养成大清最出色最勇敢的巴图鲁。
然而之后,康熙九年,长子承瑞殇;十年,三子承庆和长女殇;十一年,次子,也是嫡长子的承祜殇;十二年,次女殇;十三年,四子赛音察浑、六子长华殇。从九年到十三年,自己年年都要失去儿女,有的时候,一年失去的不只一个。那段日子,儿女出生,他不敢去看,不敢去听,他害怕,万一自己真的付出了感情,他们却又死去了,自己怎么办?看着孩子一个个死去,他甚至曾经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克子之人。凭什么别人可以一个接一个的站住孩子,可自己的孩子怎么就总是站不住呢?
到如今为止,他已经一共失去了十一个儿子,五个女儿,即使到了现在,每次听到孩子去世的消息,仍是忍不住难过。
他自己尚且如此,更何况这个孩子呢?
皇家的孩子不好养,这个还要他以后慢慢的去体味。
摆摆手,康熙静悄悄地退了出去,就像他从没来过。
之后,康熙赐下了很多的东西给四阿哥和宋氏,来抚慰他们的伤痛,虽然未必有用,但却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随着康熙的赏赐,众兄弟们也发挥了手足情,赶来安慰他。
其中,有和他一样经历过这种事情,明白这种痛苦的,如太子,迄今为止,他也已经失去了两个女儿,现在唯一的一个儿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留得住。
也有其他不过面上情的,比如大阿哥,他现在的唯四的女儿都活得好好的;再比如三阿哥,他还没有孩子,对父亲这种角色还没有尝试过,他们自然也体会不到这种伤心。
也有真心为四阿哥难过的,比如五阿哥、六阿哥,但是四阿哥觉得他们无法感受自己的痛苦。
至于其他的小萝卜头,倒是很想安慰哥哥,可惜,他们实在还只是孩子,有心无力,哪能对四阿哥有所帮助呢?
而六阿哥受四阿哥影响,对让女人生孩子这事儿倒有些害怕了。
在康熙三十一年,他也有了福晋。嫡福晋瓜尔佳氏宝琳和侧福晋富察氏锦心。瓜尔佳氏是镶黄旗人,三等公傅尔丹的幼妹,富察氏则是一等男米思翰的小女儿。其实,对此,德宛还是很奇怪的。毕竟她记得米思翰早就该去世了,可人家现在还活着呢,虽然身体已经非常差,眼看就要断气了。
虽然六阿哥真的在乾清宫来了个一哭二闹三打滚,最终也没能真的把那个他不喜欢的女人推拒出去,还第一次被康熙拎起来训了有小半个时辰。幸而后来康熙为了安抚他这受伤的小心肝,给他找了宫里最年轻漂亮的宫女钱玉容去伺候他,并承诺等他再大一些,可以跟福晋圆房的时候,只要福晋有了身孕,就把那个宫女赐给他做格格。
康熙其实很受伤,他可是费心给这个儿子选了出身好,长相也不差的两个福晋,怎么这个臭小子就这么看不上自己的心意呢?堂堂皇子阿哥,竟然是一个只知道美人的小色鬼,这像什么话?不过康熙也是个倔强的,你不要我就偏给你。不过又怕这个被宠坏的孩子又搞出什么来,又不得不找了个漂亮宫女来吊着他。
这不,前头吊了根胡萝卜,叫做小六的犟驴也不得不跟着萝卜朝前走。
现在,他的福晋也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可看看自己四哥的样子,他却突然害怕了。万一这个孩子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这好歹可是自己的孩子呢!
于是,六阿哥第一次对这个自己从未喜欢过的嫡福晋用正眼瞧了。
其实瓜尔佳氏宝琳一点儿也不丑,可惜清秀的相貌入不了酷爱美丽的六阿哥的眼。然而在六阿哥罕见的青眼之下,宝琳聪明的发现了六阿哥的心思。宝琳用来吸引六阿哥的方法就是母爱。当然并不是说她真的把这种母爱当作了工具,而是她会在他面前完全展示出来,她会和他谈起孩子的性别,孩子会更加像谁,孩子的未来,零零总总。
每当想到这个孩子,宝琳都会笑得很温柔,她很感激上苍。她知道丈夫不喜欢她,如果不是康熙的话,也许他根本不乐意接近自己。可是,不管怎么说,她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孩子。
六阿哥虽然脾气糟糕,人又霸道,但他也有自己柔软的地方。他自幼就崇拜他的皇阿玛,并热爱着他的额娘。他喜欢威风凛凛,气度雍容尊贵的皇阿玛,但他最喜欢的却是他的额娘柔软的微笑,温和的抚触。而现在的宝琳,成为准妈妈之后,就蜕去了原先的青涩稚嫩,变的柔软温和起来。这样的宝琳,开始让六阿哥觉得,很舒服。再想到从前,自己喜欢玉容,对她总是爱理不理,冷冷淡淡,就是她有了孩子以后也没有对她好过,可是她却一直对自己关怀备至,也从不仗着出身好就胡来,对额娘更是孝顺体贴,便突然发现自己很是对她不住。
就这样,两人一个有心弥补,一个顺势而为,竟然呈现出一派和谐景象。
玉容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好在康熙信守承诺,宝琳有孕后就升了她做格格,但看着六阿哥的心渐渐离了自己,她还是恨恨不已。
而侧福晋富察氏锦心呢,却暗自高兴。从前六阿哥虽然不得已碰了嫡福晋,但眼里只有一个钱玉容。现在总算他的眼睛从钱玉容那里移了开,只要钱玉容那里不再是独占宠爱,自己就有机会了。
果然,宝琳自己不能留六阿哥过夜,又不愿意再便宜了钱玉容,这么一来,就只能劝六阿哥去侧福晋富察氏那里了。
其实富察氏锦心倒是个挺俊俏的姑娘,可惜之前被那个钱玉容的光芒遮了个严严实实。现在六阿哥一看,原来,自己的侧福晋也是个能入眼的,便也开始不时来走动走动了。
富察氏是个性子活泼的,唱歌跳舞都很娴熟。六阿哥第一次见这样的女子,便觉好奇不已。他自己文化素养在康熙的督促下很是不错,富察氏也是自小吟诗作画的,六阿哥比较一下现在不大能动的嫡福晋,大字不识一个的钱玉容,就当找到了知己,日日写写画画,兴头十足。
钱玉容的宠就又被分走了一块儿,气得在屋子里直砸东西。
不过,很快,钱玉容就等来的翻身的机会。
两个月后的一天,她去给福晋请安,路上不知怎么就昏倒了。大家忙找来太医一看,她有孩子了,一个半月。
自己最喜欢的女人有了身子,六阿哥很是开心,忙赏这赏那赏了一堆。
嫡福晋顿觉压力大了起来,暗自祈祷一定要生个小阿哥。
富察氏在屋里扭着帕子心生不平。六阿哥身边就三个女人,从前他不到自己这里来也就罢了,可现在大家都能侍侯他,凭什么其他两个都有了,就自己还肚子平平。
不过,富察氏转念一想,其他两个都不能伺候六阿哥了,这岂不是给了自己天大的机会吗?好好乘这几个月笼络住六阿哥是最好的,若是笼络不住,能得个儿子也好啊。便觉得反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了。
贵妃没了
六阿哥的嫡长子弘憭的出生并没有给皇宫里带来多少笑声。因为在他出生三日后,宫里就迎来了一件丧事。
三十三年十一月初三,是贵妃去世的日子。
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