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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晖送福晋回府,当天下午就叫三爷府上的弘晟堵在府里了,福晋也叫八福晋给堵住了,到现在两人都没找到空儿回来。
弘昐有点失望;他本想借着四弟能出去一回。园子外面的事虽然大人们都不肯告诉他们;但零星也能听到一些风声。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就有些跃跃欲试。
李薇知道男孩都会这样,从前年起就把他们给圈在府里,平时玩得好的小伙伴都见不着了,身边除了太监就是哈哈珠子们。
四爷叫她带着孩子们到园子里来,也是怕府里闷坏他们了。
但从一个小院子换到一个大园子,换汤不换药,该见不着人还是见不着。
当能玩的游戏都玩腻后,人总是想去外头逛一逛,见见朋友说说话的。弘昐这个年纪的男孩就更是如此了。
见这两个孩子都垂下了头,她只好拿一旁的李艺来说话:“这是你们大舅,叫大舅给你们说说外头的事吧。”
李艺放下茶碗,刚才两个男孩进来时都见过礼了,他招手把两个男孩叫到身边来,说起了李文璧任上的事。在他的嘴里,李家在外头这几年仅是遇上的小衙内抢亲都有七八起,老地主骗娶小寡妇也有两三出,其他无头尸啊,掉进井里的人啊,叫雷劈死的,为一只鸡一只羊一头驴打起来的两村人等等。
李薇听他已经讲到了第三个小寡妇,这个小寡妇也是柳条一样的腰身,三寸长的小脚,盈盈秋水一双眼,淡淡柳叶两弯眉。
弘时听故事听得多了,问:“这个小寡妇姓什么啊?”刚才两个,一个姓周,一个姓朱。
“这个啊,这个姓乔。”李艺说完小寡妇,就说这个强抢寡妇的老地主,一样是南瓜大的肚子,冬瓜般的脑袋壳。
弘时感叹:“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啊。大舅,你们后来救了这个小寡妇了吧?”
“救了,当然救了,我们还托她同村的给她找了个人家呢。”李艺笑呵呵的。
见大弟弟出去几年,嘴皮子利索多了,至少这说书的本事他以前是没有的。李薇想起阿玛好像也不知不觉变得高明了,这出门就是锻炼人啊。
他来得早,留他用了顿午膳才叫他回去。临走前,李薇道:“回头见见舅舅去,我猜舅舅一定高兴咱们家有人像他们两个了。”
以前觉尔察氏生的五个孩子,两个舅舅最常干的就是挨个摸过他们五个的脑袋,叹气说:“都是外甥似舅,怎么你们这五个就没一个像我们俩儿的?大姑奶奶,要不你再跟我们妹夫生一个?”
额娘就冷笑:“幸亏没像你们的,要不我就该天天防着养出个小混混来。”
李艺咧嘴一笑,显得特别的真诚:“好,回头我去看舅舅就把你的话给他们带去啊。”
看不出来他是在开玩笑。一本正经的说笑话,这本事他以前肯定没有。
李薇有种‘虽然家里的孩子放出去多年好像学坏了,但坏得更让人放心把他放出去了’的复杂感受。总得来说,成长都是有阵痛的。
由于四爷并没明言是不是只能叫李文璧进园子一次,她就仗着现在园子里她最大,隔了两天又把李文璧叫进来了。
这回,李文璧把李檀也给一起带了过来。
李檀这段时间还是常去他的老师傅敏的府上,对外头的情势和消息比弘昐几人灵通多了。他一来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连李薇都抱着八卦不听白不听的念头留他们几个男孩在旁边用点心,她就顺便听听。
李檀说:太子回宫了。
李薇心道这个还真不知道,她的信息还停留在太子过年都没出现这个阶段。
李檀说:索相府叫抄了,索相的两个儿子都叫抓出来杀了。
李薇:“真的?”这个消息也太震撼了,果然索额图一死,索相府里就成没爪牙的老虎,任人宰割啊。
她一时没忍住开口接话,那边桌上的四个男孩全都扭头看她,李檀马上起身恭敬道:“是的,这是三月初六时的事了。”
李文璧证实:“确实是这么回事,听你两个舅舅说,正月十八就把索相的两个儿子给绑走了,不知道在哪里关着审呢,三月初六才绑到午门给砍了。是皇上下的旨。”
李薇有些同情之意,李文璧紧接着安慰她:“没事,陪着一块掉头的有好些人呢,黄泉路上也算有人做伴了。”
“哦,这样啊。”她反射性的笑了下,跟着感觉好像不太对?
免得再打扰那几个男孩,她专心跟李文璧说话。
他道:“对了,你郭罗玛法想你额娘了,这两天一直住在咱们家里,下回你连他一起叫进来吧,看不到你额娘,看看你也行。”
李薇十分后悔:“我不知道郭罗玛法在啊……早知道今天就一起叫进来了……”
那边,李檀道:“皇上还叫人把索相的坟给起了,说是还要问他的罪。现在棺材还摆在京郊野地里呢,听说索相家的人都不敢去收葬。”
李薇:“真的?”这个消息比上一个更震撼!
一群男孩又扭头看她,李檀再次迅速起身:“是的,这话都在外头传遍了,我们家是听街尾卖菜的卖肉的说的,还有进城的人看到索相的棺材了。”
李薇摇头轻叹,坐她身边的李文璧笑着夸她:“我家闺女就是心善,放心,索相这辈子也不亏了,该享的福都享了,那棺材里就一具破皮囊,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赶紧道:“我就是顺耳听听,阿玛咱俩接着说啊。”
李文璧笑道:“对了,还有件事,你两个舅舅成亲了,回头叫你两个舅母都进来给你磕个头吧,你额娘以前最操心的就是他们两个了。”
李薇(=口=):“……真的?!”
今天这个消息最震撼!!
一直到李文璧要回去了,她都还没从‘两个舅舅居然一起娶老婆了’中回神,听说还是同一天娶的,娶的还是一家中的两姐妹。两个新舅妈也都很彪悍,全是包衣旗出宫的前宫女。大舅妈今年三十六,进门就说要是明年这个时候她还没怀上孩子,就给大舅舅纳个小老婆管生儿子。
然后就把大舅舅的小金库给剿了。
多么光明正大。为了明年买小妾,今年就把钱先收过去了。
李文璧笑得特别的欢乐:“哎哟,终于有人治你两个舅舅了啊!”
李薇就把给两位新舅妈的礼物交给阿玛先带回去了,而为了听到更多的八卦,李檀就被他这三个表兄弟给留下来了。
李檀说在家里还有先生留的功课没写完呢。
弘昐笑道:“什么功课?我来帮你写。”好不容易能找着一个知道外头事的,不痛快聊几天怎么能放走?
他还指使弘时耍赖抱着李檀不撒手。
当天晚上,李薇睡前就听说四个男孩全挤到弘昐那屋去了。
玉瓶说的时候还在笑呢,她是为几个阿哥都跟李家孩子要好高兴。女人靠的一是儿子,二是娘家。阿哥们跟李家少爷好,这是主子的福气,也是他们这些下人的福气。
“那弘昐那个床睡得下?”李薇比较担心这个。
“睡得下,奴婢去看过了。”玉瓶铺床,侍候她躺下,刚盖好被子准备拉上床帐子,李薇坐起身道:“他们四个躺一张床上,那床撑得住吗?不会散架了吧?”
玉瓶这回倒是一怔,跟着就安慰她:“不会,园子里的床都是照着规矩做的,要是主子在上头躺着睡睡就能散了架,那做床的工匠不是不要命了?”
李薇这下放心了,就是吹了灯后她怎么想都觉得玉瓶的话其实很有内涵。
第二天,早上看到四个男孩平平安安的过来时,她才真正放心了。
她笑问:“睡得怎么样?”
弘昐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挺好的。”
李檀很不好意思,红着脸说:“姑母,我今天就回去吧。”
“怎么不多住两天?”李薇奇怪的问,再看弘昀和弘时都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弘时还在不停的打哈欠。
他一边打一边说:“没事,表哥,不就是打呼吗?男人都打呼,你打呼的声音特别像大人!这是好事!”
弘昐和弘昀也说:“就是,好事。”
弘昐咽下一个哈欠:“多住两天,没事。”昨晚上他还是睡着了的,可见习惯习惯就好了。
李薇等他们把李檀劝回来了,才道:“……分开住不就行了?”
看着四个男孩都怔了下,李薇心道:果然还是太年轻。呵呵呵呵呵~
252、旗主 。。。
天刚刚亮起来,稀薄的阳光透过牢房墙壁顶头的一条小小的透气格照进来。
牢房里还有意识的人都呜呜的哭起来。其中不乏以前一呼百诺的大人;也有腰系红带子;招摇过市的大爷们。
牢门吱哑一声推开;两个狱卒每人手提一桶冰冷的井水进来;挨个打开牢门进去看,有人屎尿不禁污了地面就浇些水冲干净;若是浇到趴在地上的犯人身上;个个都冻得哆嗦求饶。有那还能动的就连滚带爬的避开,却不敢对狱卒们有什么不恭敬的地方。
一个狱卒拿脚踢开一人,骂道,“还不快让开;耽误了爷的事;回头大人就该拿老子出气了;”
挨个牢房看过一遍,虽然牢里还是浊臭难闻,但明显的污渍是都没有了。有些犯人身上的血污了地面,粘在地上,使水冲不干净,狱卒就拿稻草盖上。
“行了吧?”一个道。
“行了。”另一个把水瓢扔进空桶里,把桶就手放在墙角。
两人出去到了门口跟其他牢头狱卒站在一起,这时日已东升,街上稀稀拉拉有了行人和小贩。路边有个挑担卖炊饼的,香飘十里。门口等着迎接大人的几个狱卒纷纷咽起了口水,一个还说:“这家饼放的是牛肉馅,真他娘的香啊!”
一个牢头喝斥他们:“都精神点!一顿没吃能饿死你们啊?”
狱卒们抖抖索索挤在一起不敢说话了,另一个牢头出来打圆场:“行了,何必骂他们?我一早来也没吃呢。”
然后转头对狱卒们笑道:“都别着急,一会儿有你们的好处呢。别在心里骂咱们折腾人,能在今天当差的都是走运的。一会儿等着瞧吧。”
众狱卒们纷纷点头哈腰,有几个灵醒的还笑道:“头儿说的对!今天咱们来绝对亏不了!”
此时已经有一些车悄悄停在了他们附近,有提着包袱的一看就是家中下人仆从,有嬷嬷随从跟着的穿戴都不起眼,却一眼就能看出是太太或奶奶的。
人慢慢越积越多。一直到快要日近中天,他们大人的轿子才慢吞吞赶来。
大人下轿,狱卒们都想上去巴结巴结,被牢头们给拦了,道:“别不长眼!都回去好好站着!”
狱卒们这才看到那些早就等在那里的各路人马都上前围着大人,大人也是挨个应酬过来,有几个妇人哭哭泣泣的,还拉着带来的小孩子叫给大人磕头。
大人辞过众人才过来,牢头们和狱卒等人这才上前磕头。
大人摆摆手,漫不经心的说:“叫他们进去见见,也算是咱们积点德了。”
积个屁的德!是银子收足了吧?
底下几个狱卒都互相使着眼色,个个心里都清楚呢。
大人交待完就坐轿走了,他也是特意过来一趟的。等大人走后,那些原来等在门外的人此时才拥过来,个个都提着篮子包袱。篮子里是酒肉,包袱里是新的衣服鞋袜。
人走前都有顿断头饭时,有家人来看呢,他们就省了,连个亲友都没的,他们也会送碗猪头肉进去。狱卒们看得多了,也习惯了。
这群人先给牢头们塞银子,牢头们收足银子满意点头,喊狱卒们领人进去。行到半途,多数机灵的都会再给狱卒们塞银子,不给塞的实在是少数,那种的就别想多留,叫你们临走前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好!
有见到狱卒们对着装酒菜的篮子咽口水的,就有把酒菜中的整鸡整鱼分给狱卒的,更有懂事的一早就准备了两份,一篮专给狱卒们预备好了。
等见到牢里脏污不堪,满身伤痕的家人,牢中顿时哀哀哭声一片。
狱卒们虽然不敢避开,怕有人临上刑场怕挨那一刀再自尽,但也不会就站在那里听人家哭。一个狱卒听着里头不敢放声哭的妇人,捂着胸口道:“天爷,这哭得也太惨了。”
坐对面的狱卒给他倒了一杯酒,酒菜都是那些家人给的,说:“喝酒吃菜,管他球事?这些大人以前眼皮都不夹咱们一下的,现在还不是落到这个地步?这人啊,福气都是有数的。以前享福的,今天就该遭罪了。”
牢房里,来人抖着手给躺在地上的人梳头、净面、更衣,再喂几口酒菜。有带孩子来的,叫孩子给父亲磕头。
捱过一刻,狱卒们进来撵人。刚才还能言笑纷纷的牢中人在见到家人离去的身影时,无不呼天抢地,巴着牢门伸手哭叫,也有大声喊冤,求皇上开恩饶命,更有张嘴大喊:“我有话说!我有话要说!”
狱卒们才不管这些,他们两人一个进来,把突然好像得了满身的力气,挣扎着不想死的人都绑成棕子,怕他们上刑场时再信口胡叫,都扳开嘴巴塞个木球。
外头一声喊:“时辰到了。”
狱卒们再死拖活拽的把人从牢里拖出来,不少人挣扎着不肯出牢门,又因嘴被塞住无法出声,只能呜呜的哭。
牢门口有还不舍得离去的家人看到自家人被这么拖出来,顿时就是哭声一片,还有人想扑上来,幸好步军统领衙门的人已经到了,举枪拿刀的把人都给撵开。
一行人压到菜市口,午时一到,刽子手排成一行,手起刀落,一个个脑袋滚地葫芦一般落下来。
远处围着瞧热闹的还有叫好的闲汉,近处跟过来的犯人家人个个哭得看不出人样来。
砍过头后,尸首就留给家人收殓,监斩官和衙门的人都走了以后。围观的闲人也都散去,几个杂役提着土筐和铲子过来收拾血污的地面。一个老菜贩挑着青菜经过,看了叹道:“砍得好啊,砍完就太平了。”
李家门前停着几辆车,李笙亲自出来接帖子,抱歉道:“家父舟车劳顿,实在不能见客,见谅,见谅。”
谢绝了所有前来拜访的客人,李笙叫下人关上门,回到屋里就见老觉尔察抱着重外孙在那里比谁的牙少,李文璧在一旁捻须微笑。
李笙赶紧避开,这翁婿二人就没有合拍的时候。他额娘在的时候还能压住,额娘不在他们这些人捆一块也没用。
“老三啊,你跑什么?”老觉尔察喊。
李笙只好回来笑着狱:“我去看看大哥在干嘛呢?”
李文璧笑:“你大哥去看中午吃什么饭了。”很遗憾啊儿子,你大哥已经跑了。
李笙本来也想用这个理由的,只好说:“那我去叫他们做几道郭罗玛法爱吃的菜。”
老觉尔察一边张着嘴叫重外孙数他的牙,一边说:“做什么菜?记得给我炼一碗油渣子就行了。”
老觉尔察没别的爱好,最爱吃的就是油渣子。不管是羊油、牛油还是猪油,炼肥肉剩下的油渣子,他能爱就着小酒吃这个。
李文璧笑着对老丈人摇头:“唉,咱家两位姑奶奶都说不叫您吃这个。”
油渣子致癌!李薇懂事后发现自家郭罗玛法居然喜欢吃这么不健康的菜,就各种劝不叫他吃了,觉尔察氏也觉得家里现在什么肉都能痛快吃,干嘛还跟以前似的抱着油渣子吃?
她们俩统一了,其他人就不是问题了。
老觉尔察白了女婿一眼:“行了,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李文璧继续捻须而笑,转头对李笙:“给你郭罗玛法做一大盆青菜,你大姐姐都说了,你郭罗玛法这个年纪多吃青菜好。”通便。
不等老觉尔察再说话,李笙赶紧应下溜了。躲到厨房就见大哥李艺果然在跟菜贩算青菜钱,他看地上放了好大一捆,奇怪道:“这么多啊?青菜不能放啊。”
李艺客客气气从后门送走菜贩,回来道:“额娘嘱咐我盯着阿玛吃青菜,郭罗玛法也在咱们家,所以才买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