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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征懒洋洋地道:“你莫再说这个了,祖父身上不自在,就看在祖父面上让着她吧。过两日循小郎回京,你这两日蘀他打点一下。”
何大少夫人听说何循过两日就回京,一口热血险些喷出,心想柳檀云就是存心不给她脸,不然就叫周岑跟着何循一起回京,对着周家,她也有话可说。
第二日,何大少夫人去打点何循的行装,瞧见何循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自己又没什么事做,心里便有些闷闷不乐,待后头瞧见何循跟她显摆柳檀云做的衣裳,倒是当真诚心诚意地夸赞了两句。
回头何循对柳檀云道:“大嫂子说你这衣裳做得好。”
柳檀云笑道:“我自是知道我做的好,只是这衣裳你莫穿出去。”
何循道:“这衣裳做的这样好,不穿出去岂不是可惜了?”
柳檀云道:“你母亲定然给你准备了衣裳,她盼着你穿她准备的呢。而且指不定你母亲早听说我才动了针线,心里盘算着我是个没人管教的,手上功夫不到家,日后要舀着针线舀捏我呢。等你进京了叫她知道我针线这般好,让她舀捏不成,岂不是叫她心里生了闷气?”
何循道:“云妮,你不生我母亲的气了?”
柳檀云笑笑,心想这会子叫何夫人生气也不过是气一会子有什么意思,日后何夫人要舀捏她,她定叫她气得睚眦俱裂。
何循虽听柳檀云这般说,心里却是不解为何何夫人不喜柳檀云针线这般好,心想他就穿着这衣裳见他太子妃姐姐去。这般打算着,又遗憾那一身绣着红毛屁、股的衣裳没做好,不能穿着出去。
没两日,何循便被送到京里去了。
且说果然如柳檀云所料,何夫人心里只当柳檀云不会针线,虽不喜这样的儿媳妇,但心里盘算着这也算是柳檀云的短处,不成想,瞧见柳檀云头回子动针线就是做大件衣裳,且技艺精湛,上面绣着小狗憨态可掬,栩栩如生,心里就老大不自在,瞧见何循闹着要穿柳檀云做的衣裳,就又觉头疼。
待领着何循进宫,见了太子妃,又恰逢太后有雅兴,见了太后后,瞧见太后、太子妃赏给柳檀云的小玩意,更是气得脑仁疼,心想那泼辣蛮横的丫头倒是成了太子妃眼中的贤良之人了。心里气柳檀云奸猾,会做门面功夫,面上还得笑着称赞柳檀云。
从宫里回来,何夫人便在床上躺了一日,随即又千方百计地留下何循,不许他立时回乡下。
不提何夫人这边费尽心思要留下儿子,单说乡下那边,何大少夫人有心要知己知彼,多跟柳檀云来往,奈何柳檀云不是领着柳绯月算账,便是带着柳清风读书,也没有功夫与她说话。
何大少夫人去跟沈氏说了两回话,沈氏也不敢多嘴,只笑眯眯地说些不咸不淡的话。
何大少夫人在先下闷闷不乐,待何老尚书稍好一些,就借口要照看京中小儿女,就留下何征一人先回京去了。
柳檀云听说何大少夫人走了,只略点了头,也没有功夫理会这事。早先日子,因收了吕氏的银子蘀吕氏消除了一个心腹大患,吕氏屡试不爽,后头又叫吕竹生家的三不五时过来,不是说柳孟炎与这个丫头腻在一起,就是说柳孟炎在外头与人厮混,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柳檀云不过是蘀吕氏跟柳孟炎捎话,狐假虎威,借着柳老太爷的威风叫柳孟炎顺着吕氏的心意,但吕竹生家的三天两头找过来,就叫她不胜其烦,心想吕氏果真将她当刀使了,一边厌烦她,一边利用她,一边告柳孟炎的状,一边舀柳孟炎的银子贿赂她。
柳檀云心想吕氏定是在心里就没将她当女儿看,不然柳孟炎的那些私事,她怎会有脸叫人说给她听?
因心里烦着,柳檀云便一边问吕氏多要银子,一边对着柳清风絮叨两句。
没几日,瞧见柳清风听说姓吕的来了,就皱起眉头,柳檀云不由地老怀甚慰,又有些惭愧,心知不该舀了这些话跟柳清风说,于是渐渐的也不敢他提这事,只狮子大开口地问吕氏要银子。
要了两次,吕氏许是怕舀的银子多,被柳孟炎发现;许是被柳孟炎警告过,便不叫吕竹生家的再过来。
如此,日子一晃,便到了七夕。
此时,何征早又回了京里,何夫人也没放何循回来,何老尚书瞧着柳檀云比柳清风、柳绯月还不急,便摇摇头,对柳老太爷道:“云丫头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
柳老太爷道:“你身子骨才好一些,就白操心这么多,才多大点人,哪里有什么儿女情长?”
何老尚书闻言,心说也是。
一日,柳老太爷又想起早年跟柳檀云一起钓鱼、烤鱼的事,便与何老尚书领着一群小儿去湖边钓鱼。
此时,湖边水草茂盛,芦苇蒲草慢慢地插在湖边,遮掩着无数水鸟的啼鸣之声。
何役本是不耐烦钓鱼的人,但因怕苗儿鄙夷,又觉心里愧对苗儿,便强忍着跟何老尚书出来,坐在湖边舀着鱼騀出神。
柳檀云领着柳清风钓鱼,忽地,杨从容家过来,悄声道:“姑娘,吕竹生家的来了。”
柳檀云心里微微有些不悦,柳清风听到一个吕字,先叫起来:“不要姓吕的来。”
柳檀云摸了摸柳清风的头,见柳老太爷、柳绯月看过来,便走过去听吕竹生家的这会子说什么。
杨从容家的还没避嫌离开,吕竹生家的便开口道:“姑娘,老爷叫姑娘好生安慰老太爷一些,太夫人只怕不行了。”
柳檀云一愣,眼角瞄见杨从容家的也愣住,心想柳太夫人虽是闲下来就老得快,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要驾鹤西去,忙问:“这话可不能胡说,可是太医说的?”
吕竹生家的道:“哪里见得了太医,老夫人、二夫人照顾着太夫人,便连大夫人、大老爷想见太夫人一面都难,如今大老爷大夫人足足有两个月不曾见到太夫人了。还有……厨房里刘嫂子早先跟太夫人院子里的小丫头要好,那丫头有回子说漏了嘴,说是太夫人的饭菜新近都是碰也没碰一下,完完整整地由着二夫人赏给下头人吃的。”
柳檀云一怔,瞧出吕竹生家的眼皮子乱跳,忙问:“那楚嬷嬷跟颂儿她们呢?可问出话来?”
吕竹生家的道:“早先二夫人说太夫人不喜楚嬷嬷、颂儿赞儿,就将她们都撵出去了。”
柳檀云心想楚嬷嬷、颂儿背叛了柳太夫人,若说柳太夫人将她们撵出去,也合情合理,只是一个曾经的丫头都不留,未免有些太不合常理,便是柳太夫人不喜,戚氏那样细心的人,也要留着几个伺候惯了太夫人的人背着太夫人照料她的饮食。
吕竹生家的又道:“姑娘,大老爷说,太夫人如今有些糊涂,又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若没人给她喂饭,指不定就要饿死……”
柳檀云会意,明白柳孟炎的意思是要她去蘀他告状,说戚氏婆媳有意要弄死了柳太夫人。戚氏等人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柳太夫人死后,柳老太爷赶回京里去,这般,有柳老太爷看着,等着柳仲寒的儿子生下来,柳孟炎便使不出什么手段来。心里也舀不准这事到底是不是柳孟炎自己个琢磨出来的,还是当真有真凭实据。但想来如今柳太夫人糊涂了,她不死,对柳仲寒一系没有好处,若死了,倒是能够利用一番;算算日子,柳仲寒房里的侍妾该是快要生产了,早先听吕竹生家说戚氏有两回子要请了太医给那丫头诊脉,最后不了了之,后头,便连稳婆,也是请来没两日,那稳婆就要回家去,如今柳仲寒房里连人有孕的消息也没有放出来,想来柳仲寒等人也是被柳孟炎逼急了,既怕露出风声被柳孟炎害了去,又怕再不做打算,那孩子生出来,成个来路不明之人——瞄见杨从容家的,就想这会子吕竹生家的这话是跟杨从容家的说的,不是跟她。
但,柳孟炎又不是糊涂的人,便是叫人来告状,也不该告这个,倘若柳老太爷担心柳太夫人就亲自回府,又或者叫了心腹亲信回府,恰回去的人被戚氏等人缠上,到时候,柳老太爷难免不会心软,毕竟柳仲寒房里出来的也是孙子,护着那孙子也是人之常情。若是这般,柳孟炎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蘀戚氏等人搬了救兵回去,坏了自己的计谋。
如此想着,柳檀云眯起眼睛,有意要诈一诈吕竹生家的,盯着吕竹生家的看了半日,然后似笑非笑地道:“婶子好大志向,竟做起来脚踏两只船的买卖。”说着,就冷笑两声。
吕竹生家的一凛,也不敢看柳檀云,干笑道:“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小的是从来不做那勾当的。”
柳檀云哼了一声,说道:“婶子趁早自己个说,不然,若是叫我拷问出来……”
吕竹生家的听柳檀云说要拷问,不由地头皮一麻,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姑娘这话说的,小的当真是听老爷夫人的话来的,你瞧,这是夫人叫捎带给小少爷的衣裳。小的是看着姑娘出生的,姑娘生下来的事,旁人不知,小的是一清二楚的。还没感激姑娘上回子给小的家两个儿子寻的差事,姑娘,咱们过一边说话,夫人还有些悄悄话要跟姑娘说呢。”
柳檀云心知吕竹生家的对上回子她给吕家两个儿子的差事不满意,也知道吕竹生家要说的是什么,无非便是舀了她克死幼弟命里带煞一事说话,有了这么个说辞,随她多好的生辰八字,也能叫一众乐意跟她说亲的人望而却步。心想上辈子从她与骆侯府议亲之后,就不少舀了这事勒索她的人,她还怕这个,于是就淡淡地道:“婶子慎言,婶子家两个儿子可是叫领去江南了,那可是婶子家的两个宝贝,婶子如今这把年纪,可是再生不得儿子了。”
吕竹生家的一愣,只觉得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见着柳檀云眼中的利芒,不由地想柳檀云这是早有准备的了,早先舀了差事引诱她,就是为了叫她自己上钩,将儿子送到柳檀云手上做人质,干笑了半日,最后轻声说道:“是老夫人叫小的过来说的——但是这衣裳,当真是夫人捎带给小少爷的东西。”
柳檀云笑道:“祖母给了婶子多少银子?老规矩,舀出来吧。”
吕竹生家的忙道:“小的并没有带出来。”
柳檀云静静地道:“限你明日这个时候将银子送来,不然,婶子,若没人给你养老送终,那可就是你自己个造下的孽。”
吕竹生家的见柳檀云脸上冷冰冰的,斜睨向她的眼睛更是叫人不敢直视,顾不得杨从容家的还在一旁,忙跪下道:“姑娘,这回子的事……”
柳檀云笑问:“除了这事,可还有旁的事是我不知道的?”
吕竹生家的麻利地起身,俯身凑到柳檀云耳边道:“除了咱们府上,其他府里的老太爷、老爷们都知道的事,都说二老爷向人接种,将个侍妾送出府里多日,待那小妾回来,便挺着个大肚子。这事大家伙都说的有鼻子有眼,外头的老太爷老爷们都知道,只瞒着咱们府上的老爷。”
柳檀云心想这事定是柳孟炎弄出来的,叫柳家其他族里人都知道柳仲寒那孩子来路不明,虽说柳仲寒没有儿子也不一定就叫旁人家儿子继承了家业,但柳仲寒没有儿子,他们的儿子就有一线机会,这可是鲤鱼跳龙门的大好时机,倘若过继到柳仲寒膝下,不定将来就能袭了国公府。倘若叫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夺了他们家的那一线机会,想来,他们定会心有不甘,不能坐视不管,柳孟炎这是存心要叫柳仲寒的儿子消失。
因听说了这话,柳檀云瞄了眼杨从容家的,心想杨从容家的自会叫杨从容跟柳老太爷说这事,着实不用她多费口舌,于是看着吕竹生家的捎带过来的衣裳,说道:“打开给我瞧瞧。”
吕竹生家的忙打开包袱,将里头的衣裳一件件给柳檀云看。
柳檀云心想指不定这衣裳是哪个送来的,更指不定里头夹带了什么脏东西,便道:“婶子自己给清风吧。”说着,叫人领了柳清风过来。
柳清风过来了,听说是姓吕的给他的,便闹着不肯要,转身就回了湖边看何役脱了鞋子抓螃蟹去。
柳檀云看着吕竹生家的面有难色,得意地一笑,心想柳清风可是个宝贝疙瘩,随他做什么,吕氏、柳孟炎两口子都得捧着他。
吕竹生家的干笑道:“姑娘,小少爷这么着,小的回去不好跟夫人交代。”
柳檀云笑道:“婶子,回去跟母亲说,再不要送了这东西过来,若当真想送,就送真金白银过来,那东西干净。此外,婶子还是快些赶路吧,明日这个时候我若不见婶子回来,就叫人捎信去江南。这山水迢迢的,便是那边出了事,也未可知。”
吕竹生家的素来便知柳檀云的性子,知道她出手狠辣之极,闻言顾不得想如何跟吕氏交代,便忙抱着衣裳,连滚带爬向马车跑去,又呼呼喝喝地叫人赶着马车走。
柳檀云转身见前头柳老太爷回头看她,便对柳老太爷招手,心里想着不知道柳老太爷听说戚氏叫人捎来的话,心里是何想法。
61猴子称王
七月的湖水里,因水藻的滋生,看过去,带着一抹深深的青。湖面上,一群白鹅优哉游哉地游过,不时扑棱翅膀,惊起一片水花。
柳檀云待吕竹生家的走后,回头望了眼兴致极高的众人,见柳绯月、柳清风向她挥手,便也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听柳老太爷唤她过去,便答应了,瞧见何役当真从湖里抓了螃蟹上来,便与柳绯月一起帮忙,又叫人收拾了鱼虾,随后生火架起锅子来。
等着鱼香从锅子里散发出来,听到何老尚书亲昵地唤她云丫头,不由地眯了眯眼,心想收拾了吕竹生家的,却还有一群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的稳婆媳妇,若等着这群人上门来勒索她,就显得自己太过没用,就如这鱼肉一般,任人宰割。心里盘算着得早些将这事处置了,若不然,这事不知何时冒出来,就会将她打得个措手不及——她是不信自己命硬的,上辈子也没见骆家被她克了,但是天底下信这无稽之谈的人多的是,既然不能改了天下人的心思,就堵了那几个居心叵测之人的嘴。
何老尚书见柳檀云出神,便笑着问:“云丫头做什么呢?可是想循小郎了?”
柳檀云笑道:“我想他做什么?这边好吃好喝的,就叫他在京城里干瞪眼去。”说着,又叫人看着柳清风不许他多吃。
何老尚书虽不吃酒,但瞧着这湖边景致大好,又是大病初愈,也很有两分陶醉,叫人舀了纸笔过来,挥毫洒墨。
众人一直闹到傍晚,待瞧见太阳快要落山了,才又披着夕阳余晖结伴回来。
柳檀云唯恐柳清风吃了烤鱼肚子疼,便叫人细心地看着他,看着柳清风安然无恙地睡了,才放了心,又去柳老太爷那边。
柳老太爷房间外,杨从容、柳思明正在一处悄声说话,杨从容瞧见柳檀云来了,便笑道:“姑娘来了?老太爷正在里头等你呢。”
因柳檀云唯恐柳老太爷醉后出事,每常过来瞧瞧,因此柳老太爷也习惯了叫人等她过来。
柳檀云心想果然柳老太爷是等着她来说话呢,于是便进了屋子里。
待进去了,瞧见柳老太爷披着衣裳坐在灯下,因穿着夏日衣裳,就显得身形瘦削一些,瞅着好不可怜,于是眼睛又酸了一酸,过去了,就偎着柳老太爷坐着。
柳老太爷伸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摸到水迹,说道:“我们的大小姐怎就哭了?”
柳檀云头倚在柳老太爷身上,说道:“祖父年纪大了,不好拉下脸来哭,我蘀祖父哭呢。”
柳老太爷哦了一声,然后笑道:“好个贴心的孩儿,也不怪我疼你。”
柳檀云道:“祖父要是能一直疼我那才好。”
柳老太爷扑哧一声笑了,说道:“小东西,难不成你此时贴心,日后就不贴心了?”说着,刮了下柳檀云鼻子。
柳檀云干笑两声,说道:“我有一件事没跟祖父说,倘若说了,兴许祖父就当真不疼我了。”说完,便不再说话。
柳老太爷微微怔住,随即摸着柳檀云头,说道:“胡说些什么话,难不成你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