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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檀云一怔,随后叹道:“若能小产了也好,等到孩子大了,太子妃身子受损的更厉害。只是大皇孙他跟你说这话,想来是要离间你跟太子。”
何循无奈地摇头笑道:“可不是么,想来大皇孙是想劝着我莫跟着太子一起只看重小皇孙。”
柳檀云笑道:“随着他们去,今晚上你乖乖躺着,我来好好地安慰安慰你。”
何循向外头偷偷看一眼,隐约听到费而隐的啼哭之声,压低声音说道:“可保险?陛下是不用给太后守孝了,咱们可还得守着呢。”
柳檀云见何循说太子等事的时候都大大方方的,这会子反倒鬼鬼祟祟,就笑道:“你放心,我可是会冒险的人?都说了是安慰你,我自然是要白辛苦不得好处的。”
何循听柳檀云这般说,不由地会心一笑,盯着柳檀云那樱桃小嘴看了又看,便笑道:“你这法子好,既安全又自在。”
一夜无话,此后几日,何循也不敢将太子妃兴许会小产的事告诉何夫人,只惴惴地等着宫里传出消息。果然,不出几日,宫里便传出消息说太子妃因年纪大小产了。
虽宫里说是年纪大,但何家人都知道这事要怪到皇后头上,细说起来,便连太子也脱不了干系。因这么着,早先催着何征、何循替太子分忧解难的何侍郎便也住了嘴,慢慢地等着看太子怎么着。
没几日,朝上就多了几个御使上折子,俱是劝说皇帝长幼有序,不可越过其他年长皇子先给十皇子封地。
随后,皇帝便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话里话外俱是指向太子,就差指名道姓地说太子撺掇御使上书。
皇帝发了怒,下头的御使除了一个梗着脖子要求个耿直不阿之名的,其他的都退缩了。
过了几日,皇帝虽没给十皇子封地封爵,却在朝堂上斥责太子办事不利。
虽说也觉得太子叫御使上书,皇帝心里多少不自在,但也没料到皇帝会公然训斥太子。因这么着,柳檀云就觉得皇帝小题大做未必没有缘由,于是又叫何循去问柳孟炎、骆丹枫等人。
待问出来后,何循不由地也怒了,待喊了何征、何侍郎、柳檀云来,便气道:“原来陛下在朝堂之上发火后,太子又叫了安阳老王爷来替他求情。陛下见安阳老爷一向足不出户,此次为了太子的事竟然进了宫,只怕心里就猜度起太子跟安阳老王爷的关系。毕竟早先安阳老王爷除了跟逸王亲近之外,跟其他皇子俱是远着呢。”
何侍郎听了这话,握着拳头默不作声。
何征想了想,说道:“如今安阳老王爷那边也只分派了一些差事给何家、骆家的人,还没似咱们早先盘算的那样将他那边的势力瓜分干净。倘若陛下猜度起太子,太子只怕没有能耐还手。”
柳檀云闻言沉默不语,瞧了眼何循,心想原本是自己说要力挽狂澜的,于是说道:“太子跟太后感情深厚,太后逝去不久,想来陛下也不会对太子如何,太子受了教训,想来也只能安分一些了。但倘若叫太子心里对咱们家生了怨怼,那边不好了;若是太子为表跟安阳老王爷没干系,将敏王的事扯出来,那更是不妙。”
何征笑道:“据你说,除了劝太子稍安勿躁,还能怎么着?”
柳檀云笑道:“自然是立功,告诉太子,咱们知道青田县有异动,如今咱们且去叫人打探一番,待时机成熟,就叫太子亲征去立功。”
何征忙道:“太子怎能离京?”
柳檀云笑道:“富贵险中求,一则,太子是陛下的儿子,若是陛下看太子不顺眼,要发作太子,自然是要拿太子的人下手,如此,头一个挨刀子的就该是何家,这是躲也躲不掉的事。二则,我瞧太子新近的行事,不如早先小心谨慎,与其说太子肆无忌惮,不若说太子有恃无恐。想来太子是自觉势力雄厚才会如此,既然如此,与其劝着太子耐心地等上许多年,不如给太子一个限期。如此,太子也能安心地等下去。再者说,请太子亲征,倘若太子有个万一,咱们家将来就成不了国丈、国舅家,如此身上的担子就轻了;倘若太子立了功,在民间有了威望,在京里又有诸多助力,想来……”说着,因剩下的话太过大逆不道,便住了嘴不提,虽说太子做了皇帝何家的日子也不一定好过,但太子做不成皇帝,何家的日子一定难过。
何侍郎脸吓得煞白,瞠目结舌地看着柳檀云。
何老尚书眯着眼睛不言语。
何征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何循怔了一会子,开口道:“富贵险中求,太子不是安心做十几年太子的人,咱们家不能跟太子撇清干系,只能冒险了。”
何征听何循也这般说,虽觉得皇帝不一定能活十几年,但看皇帝那副精壮模样,七八年是肯定的了,如今太子就这般不耐烦,想来这七八年他也难能熬得过去,于是便先点头,随后又摇头。
何循接着说道:“青田这边的事,只有咱们家知道,”说着,瞧见柳檀云一副笃定模样,心想柳檀云怎就笃定青田有事,“且陛下了狠心要处置三王余孽的事,不论青田那边的事是真是假,总归,咱们能借着这事弄出大批辎重的事是一定的了。攘外必先安内,如今,三王是外,这内,只能在京城。”
柳檀云点了点头,又拉着何循,说道:“你去劝说我祖父早些下决定吧,咱们几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能不做思量,迟则生变。”
何循看着柳檀云,虽说不出话来答她,却不由地点头做答。
何老尚书远远地坐在一旁,看见柳檀云说完那些妄图谋朝篡位的话后便温婉地低头看着费而隐,心里不由地发寒,心想这么个心黑脸皮厚的丫头,倘若生出男儿,当真是一代枭雄,兴许这世道上得胜的那些人个个都跟柳檀云一般心中将天地君师全抛在脑后,差别只是柳檀云明着做出来,其他的人,做了乱臣贼子,却还满嘴仁义道德。
☆、154、乱臣贼子
154、乱臣贼子
一向忠君的何家人听了柳檀云那话;虽一时点了头,但心里多多少少不乐意接受这事;大多想着太子本是储君;做了皇帝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必冒险去做那乱臣贼子才做的事。
如此想着,过了两日,皇帝那边兴许是查出太子不独跟安阳老王爷亲近,跟敏郡王也亲近的很;于是又连着训斥了太子一回。
随后,隔了几日,逸王那边传来消息;却是说骆红叶经这番颠簸;身子受损;经太医诊脉,太医只说骆红叶难以有孕。
不知此事又如何牵扯到太子身上,这会子没了太后庇护,太子便又被皇帝吹毛求疵地训斥一通。
太子心里虽也明白皇帝这是丧母之后心里不痛快因此多疑一些,但受了委屈少不得要发泄出来,于是便寻了何征、何循出去。
背着柳檀云,何征私底下跟何循商议道:“那事你可跟柳公、柳尚书说了?”
何循嘀咕道:“我正想着怎么说呢,此事事关重大,哪里能说开口就开口。骆家已经被陛下猜疑,倘若与他家说,虽说他家要小心观望一些日子,但时机成熟,他家自然是乐意随着咱们家揭竿而起。但是柳家这么些日子以来顺风顺水的,又得陛下器重,不知他家乐不乐意随着咱们冒险。”
何征皱紧眉头,随即说道:“檀云说的是,陛下要发作太子最先发作的就是咱们家。那会子有御膳房出事,陛下跟太子还是父慈子孝模样,如今田贵妃没了,太后也没了,要害太子要护着太子的人都没了,太子跟陛下两父子中间没隔着旁人,这父子之间的嫌隙越发大了。三**子的娘家听说出事了,三**子的父亲如今戴罪闭门思过,只怕这就是兆头,日后,咱们家若能得个闭门思过的下场就不错了。祖父是默许了,他的意思叫咱们且先瞧瞧能做到什么地步,倘若各家都有这念头,那就宜早不宜迟地动手。”
何循素来便知何征这人性子温和,行事也温和,不到迫不得己的时候不会用这般刚烈的手段,于是便问道:“那父亲的意思呢?父亲他定是不肯的。”
何征笑道:“这事又不是玩笑,一家老小的性命夹在里头,父亲怎会轻易地就答应。但檀云说的是,如今安阳王府、敏郡王府由把柄在太子手上,骆家因骆老夫人的事又被陛下猜疑,柳公尚在,且对蒙将军是亦父亦师,骆家在军中也还有势力。慕儿在蒙将军身边,也便于往来信息。外头三王余孽又要兴风作浪,这最是个天时地利的好时机,倘若晚了几年,待柳公过世,抑或者骆家重得陛下信赖,这事就再难成了。”
何循见何征被柳檀云说动了,无奈地笑道:“既然大哥如此说,我便去寻岳父他们说一说。”
何征点了点头,随后笑道:“你自己个就没什么想法?我那日见檀云说的时候你虽意外,却不反对。”
何循一怔,随后笑道:“费而隐才那么小,倘若檀云不是经了深思熟虑,她是不会说那话的。既然她都想过了,那我再想也不如她周全,全随着她吧。做皇帝跟做太子不同,太子未必是个好太子,但不一定不是个好皇帝,总归如今咱们家身为太子妃娘家便是身在是非之地,既然如此,不若先迁到安全的地方再说。若是做了皇后娘家依然难保周全,那就再谋出路就是了。”
何征听何循这般说,便叹息道:“若哪一日我跟你大**子也能这般,不管我说什么,她都敢以生死相托,那我也就不求什么郎情妾意了。”说着,便又跟何循商议着如何劝说太子、柳老太爷这话。
隔了一夜,何循、何征便分头去寻柳老太爷、太子。
何征万万没料到太子竟会没耐心到这地步,初初说了几句,太子便流露出答应的苗头,且看太子的神色,见太子提起手下人马的时候很有几分得意之色,便想柳檀云猜对了,太子未必是鲁莽,乃是肆无忌惮,于是劝道:“殿下且耐心等上一些时日,到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咱们自然是要顺应天命,做该做的事。太子如今且莫叫旁人看出异样,便是太子妃、大皇孙,也不能,不然此事便难成功。”
太子闻言,忙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暗道何家当真是闻弦歌知雅意,早先他还怪何家有意疏远他,如今便听何家将他的心思说出来了,且何家竟然连青田的事也有耳闻,虽不知青田的事是真是假,但既然何征敢说,那事就少不得是真的了。思虑一番,暗道是时候叫皇帝去做太上皇了,便对何征说道:“此事且看看其他几家的心思再做计较,不然……”说着,想起太后过世后,皇帝就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叹道:“不然我这太子,便只能是太子了。兴许哪一日,连坐太子都是妄想。”
何征忙道:“只要太子心平气和,保持一颗平常心莫叫旁人看出蹊跷,此事定然能成,要知,如今在陛下手下提心吊胆的不只是一家。”说完,待要提醒太子为君之时莫要似如今的皇帝那般将朝中重臣挨个猜忌一番,又想起太子如今虽面上竭力保持平静,心里却是意气风发的,于是便不在这当口泼冷水教训他。
何征这边不费吹灰之力就说服了太子,何循那边果然才出了口,就被柳孟炎破口大骂。
柳老太爷坐在椅子上,听着柳孟炎压低声音痛斥何循。
柳孟炎乜斜着眼睛冷笑道:“你这小子竟会胡说,檀云哪里会出这主意……”说着,心想一跳,心想柳檀云是天生生了反骨的,心里哪有君君臣臣这念头,“这等事若有了纰漏,可就是抄家灭族的祸事。且少不得要狼烟四起,天下又难得太平。”说着,便很有些忧国忧民地瞪着何循。
何循摸摸自己的鼻子,笑道:“岳父,这主意是檀云出的,檀云说了,这会子正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倘若错过了,岳父以为错过了这次,日后能有好日子?陛下因察觉安阳老王爷跟太子要好,已经露出了要清查太子跟京中诸官往来的念头,若不趁着如今陛下为三王余孽的事分心之际先下手为强,只怕日后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说着,见柳孟炎依旧皱着眉头不搭理他,便又看向柳老太爷。
柳老太爷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翻了翻书,没瞧见做了那么些年太子还有好下场的。咱们家,也算是太子那边的人。”说着,心里想着若是当初没将柳檀云嫁到何家远着太子一系,如今该是什么情形;忽地想到敏王一事,暗道若没太子,如今柳家就被安阳王府给压垮了。凡事有借有还,既然早先借了太子的势摆脱危机,如今就到了还的时候,只是这么个凶险的主意竟然是柳檀云出的,可见,这丫头当真是六道阎罗,就连谋朝篡位的事她也敢去想。
柳孟炎拉了半日脸,不见柳老太爷说话,便扭头去看他,见柳老太爷嘴角噙着一抹笑,一时没明白柳老太爷的意思,忙劝道:“父亲,这事万万不能再由着檀云胡闹,倘若一个没留心……”
柳老太爷笑道:“你是何家的亲家,你说,为何早先陛下流露出叫何侍郎做尚书的意思,最后却叫你去做了?”
柳孟炎忙道:“自然是儿子能力出众。”
柳老太爷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个原因,但是陛下没露出一点风声就叫你做了尚书,你没想过,陛下这是要离间柳、何两家?你的行事作风跟何侍郎自来不同,你去了,何侍郎心里自然不服气,一来二去,自然是要生了嫌隙,你且问问循小郎,如今何侍郎背地里对你如何?”
柳孟炎忙道:“但儿子是得陛下信赖的。”
柳老太爷笑道:“陛下年纪大了,若不是太子登基,不管换了谁上位,你都得不了好。况且,你没瞧出陛下的一举一动,都是要你疏远你跟太子吗?如今是太子,日后不知是谁。倘若陛下叫你将京里的王子皇孙都得罪了,便是成了陛下心中第一人,陛下又能活多久?人生在世,不是光能力出众就够了。倘若不是也为柳家考量了,檀云也不会出这么个主意。你只想想檀云,她随了你,也是生下来就比旁人强上许多,可你瞧瞧,除了能干,她还靠着什么在柳家、在何家顺风顺水?比如当初你二弟生下个男孩,那时候檀云跟你可是十分不对头,你们父女两个背着人是没话可说的。可在那男孩生下前一晚,我叫她回来保住那孩子,她就是不肯,对着我拍案而起,叫我无可奈何地送了那孩子走。若不然,如今你二弟那男孩留在家中,哪里会叫清风兼祧。此时,你二弟也不会心甘情愿让出上房。可见,除了能耐,檀云眼光比你放的远,那会子她就知道跟你闹归闹,但总是要保住清风在咱们家的地位的。”说着,心里划过一丝对那不曾谋面孙子的思念,又笑道,“我原也怨过檀云,可是如今就是那孙子再送到我面前,我也不肯为了他伤了檀云一丝一毫。”
柳孟炎微微怔住,原本想着柳檀云年纪大知道轻重了才跟他关系缓和了一些,却没想过早先竟然有这事,踌躇地说道:“但父亲,这总归是大事……”
柳老太爷说道:“我哪里不知道是大事,但既然搅合进来了,且没有退路,那就为了眼前的富贵再冒险去吧。你不必担心蒙绽,他是年幼之时便随着我南征北战的人,比你还清楚,那君君臣臣是做给旁人看的。他虽驻守要塞,但上头被我们这些老骨头压制,下头陛下要铲除我们这些老东西在军中的势力,又顾忌他是我的**,弄了一批年轻将士要将他取而代之。倘若知道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他自然是不会放过。”说着,眼前不禁一亮,笑道:“不想我这把老骨头竟然有机会做了三朝的臣子。”
柳孟炎心里念叨着“疯了疯了”,见柳老太爷也是一副十分赞同柳檀云的模样,脸颊耳朵不由地烧起来,冷不丁地,心里忽地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是柳檀云将大家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那就是皇帝老了,皇帝给不了京里京外众人想要的,应该乖乖地去做太上皇,想着,嗫嚅道:“那骆家应当也是十分好劝说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