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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睿冷笑一声:“这位九皇子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跟他那个懦弱的父亲,可完全是两样呢!”
慕轩辕走出花厅,便被一阵冷风吹散了酒意。
怎么这酒,喝了这么多还是不醉?
怎么自己的心,佳人在怀还是很苦,很痛?
寒风吹来,仿佛是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那时他又脏又臭,而且没有志气。那天他到街上行乞,因为过于饿了,他偷了店主的包子,结果被他们追着打。只要闭上眼睛,都能够想起那时候人们的斥骂。
“***,竟然敢偷东西……”
“贼种贱小子!全都吐出来……”
“去他娘的,斩了这些贱种的双手吧!”
从店铺里面涌出好多人,捉住他狠命的揍,他一向不求人,所以咬紧牙苦撑,几乎把牙根都咬断了。
每一天,他只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经常被打得脸青鼻肿,所以被马车撞到的时候,他也以为会像平常一样,被打一顿然后像死狗一样被人丢掉。但是他见到那只手,从马车里伸出来,他不知人的手也可以那么好看的,可是这女子的声音更好听。她让护院放开他,在他的心中,这女子的声音像他小时无意撞在弦琴上一般清脆好听。
从来没有人对他释放过善意,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就算后来有无数的女人匍匐在他的脚下,可他也不会忘记她,因为她是唯一那个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给他温柔的人,尽管他当时甚至没有机会向她道谢,尽管她只是通过一个少年给了他银子,甚至没有对他这个卑微肮脏的乞丐说一句话,可他绝不会忘记她的声音。他很庆幸,风吹起了那帘子,才让他有机会见到她的面容。
当时,他看着马车姗姗行去,年轻的心灵里只觉有一股热血涌出,几乎要在地上,向她膜拜。
这些年过去,即便他闭上眼睛,也可以隐约看到那玉琢一般、羊脂一般的手。然而,他却从来没有冒犯之心,只觉得无限憧憬。
——他要见她!他要见她一次!他为了这个意愿和信念而活着,情愿忍受一切的苦楚,忍受一切的轻贱,哪怕连高昌的那些兄弟们也说他是个杂种,他也不在乎,他没有把这些告诉别人也没有勇气去打听她的下落。
每次想起她,他心里都有一种甜蜜的温柔。他只知埋头苦干,拼了命地往上爬,他以为自己终有一天可以配得上她,他想要见到她,告诉她,她对他有多么的重要!她是他那段最卑微的日子里唯一的阳光!
他如今已经是高昌的九皇子,谁也不敢小瞧他,谁也不能轻贱他,他还在一步步往上爬,总有一天他会得到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而且他知道自己会比自己懦弱的父皇做得好,他知道即便找到了心目中的仙女,她也不会认出他来,因为他以前是个瘦弱的乞丐,而今天他能够徒手杀死一头凶猛的老虎,而且他此刻有了权力,有了名声,有了地位,一切的一切都有了。
现在他终于鼓足勇气来找她,他其实想过她已经嫁人,可是那又如何,他反正不在乎,他总觉得老天爷不会让他和她就这么擦肩而过,他以为自己一定能在她的生命中留下很重要的东西所以他有这个自信,不管她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都不能阻止他要见到她,并且告诉她一切的决心。
——当被人向他介绍,那位清丽脱俗的美人就足京都双璧之一的永安郡主的时候,他不知怎么形容内心的狂喜,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确实已经嫁人了而且她嫁的人是大历朝最有权势的男人。他看到她在人群中,清丽高雅一如当年,不,甚至比当年更加令他心动,可他却没有告诉她的机会了。
任何人在看到肖重华的时候第一个念头都会是自惭形秽,别人不知道他心底的自卑,这种不能摆脱的来自于私生子的自卑,那种***的称呼他一直没办法忘怀,他骨子里就很自卑,所以他看到肖重华这样的男人,他知道自己不再有这个机会,他没办法走到她面前,告诉她他一直为了她奋斗到今天。
他看到红雪去和她说话的时候,甚至不敢往那边看,因为只要是跟她有一点点关联的事物,都能刺伤他的眼,刺痛他的心,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虚弱?其实他一听到肖重华站在她的身边时便已经开始有一种疯狂的想要把他给杀了的冲动。
因为,那个男人毁掉了他的梦想,一个拥有心目中的月亮的梦想。
燕王府的马车走到云何桥上,红玉透过车窗,轻声呼出一口气道:“小姐,河灯真美啊。”
欧阳暖一怔,手里的书卷顿了片刻,这才想起大历朝的平民女子,每每到了春天快要来的时候,便会在刚刚开化的河水里放灯,祈求来年平安幸福。但这个,只在平民之中很流行罢了。她的心微微一动,突然道:“停车。”
红玉忙吩咐车夫停了车,肖重华骑着马,此刻快速下了马,道:“暖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我想看看河灯。”
肖重华一怔,随即微笑,竟然伸出手,将欧阳暖从马车上抱了下来,欧阳暖吃了一惊,急忙道:“我自己能下来。”
肖重华失笑,牵住了她的手道:“走吧,我带你去看。”
欧阳暖微微一笑,举目望去,就看到辗转而过的河水微波粼粼,青色如一匹无绣的盈亮丝绸。河下的台阶上,有不少年轻的女子正在将手里的河灯放入河流中,河灯顺着流水一路向前,燃起艳丽的火,几乎遮住了半边的河道,只留下耀眼穿梭的红。桥上,还有成样结队的小孩子,手牵着千在唱童谣:“河灯亮,河灯明,牛郎织女喜盈盈。”、“河灯一放三千里,女娃岁月甜如蜜”、“放河灯,今日放了明日扔!”
“她们在许愿吗?”欧阳暖轻声问道。
“是,在许愿。”肖重华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格外温柔。
欧阳暖微微笑了,前生的她紧守贵族女子的礼教,从不曾有丝毫的逾越,更不曾像是平民少女一样跑来河边放河灯,许下自己的心愿,她远远看着那些少女将河灯放下去,又闭上眼睛诚挚许愿的棋样,眼中流露出一丝的羡慕。
肖重华突然松了她的手,快步走向河道,欧阳暖吃了一惊,却看到他向一个年轻的粉衣女子说了几句,那女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欧阳暖愕住,很快见到那女子面红耳赤地将手里的河灯交给了肖重华,随即肖重华快步走了回来,将河灯给了欧阳暖:“许个愿吗?”
欧阳暖彻底呆住,她简直怀疑眼前这个温柔的男人是不是她一直以来认为的那个冷酷的夫君明郡王,她没有想到,他一点点在她的面前剥去了冷酷的外壳,变得温柔的同时,他将自己最软弱的一面展现在了地的眼前。
这样的变化,让欧阳暖不知所措。
“不要吗?”他这样问道。
欧阳暖笑了,从他手中接过了白莲般的河灯。低头一看,灯纱红得很耀目,扎得甚为精美,令人看了就觉得很开心小手不知不觉地攥紧了,她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仿佛心跳得特别快。
她一步步走到河边,将灯放进水里,看到那河灯摇摇曳曳地在水中打了个圈,就缓缓地朝下游飘去。
欧阳暖一直盯着那河灯消失,才收回眼神。她转头望向肖重华,脸上泛起了笑意,淡淡地道:“我们回去吧。”
刚要转身,却被他抓住了手腕,她抬眸,听见他问道:“许了什么愿望?”
欧阳暖勾起唇畔,头上的一支黄金花钗坠于右鬓,一簇流苏如金蛇,粼粼垂下,随着话语闪闪曳曳于颊畔,映着水光,绚丽夺目:“重华,我想要个孩子。”
肖重华望住她,突然笑了。夜色里,那笑意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温柔。仿佛生命中除了她,便再无其他,仿佛失去了她,他就会了无生趣。
欧阳暖愣愣地望着他,不知是灯火还是河流的反光,雕刹出他俊美的侧脸轮廊与身休曲线,他的眼中泛着淡淡的光芒,那原本清冷的光却如同冰冷的火焰,要将她一起点燃。
“走吧,好像要下雨了。”他攥紧了她的手,一路走回去,却没有上马,抱着她上了马车。红玉和菖蒲相视一笑,两人都退到了后头的小车上去了。
还没到燕王府的门口,就听到天空响起了沉闷的雷声。一下又一下。欧阳暖心中惊跳,肖重华像是知道她的畏惧似的,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即便是下了马车,也一路抱回贺心堂。
欧阳暖几次要下来自己走,肖重华却都没有答应,欧阳暖索性将自己的脸埋进他的怀中,反正明天也没脸见人了。肖重华的爱妻之名,只怕明天要传扬的人尽皆知。
一瞬间,九重惊雷,骇浪般又落了下来。
贺心堂的丫头们含着暧昧的笑,将他们迎了进去。随即,红玉将整个屋子的窗都关了起来,无声的消失。
欧阳暖听着雷声,竟然不受控制地在他的怀中颤抖,受了惊一般。
肖重华坐在榻上,她紧紧抱住他的腰,趴伏在他的膝上,如同孩童一般。她也不想这样失礼的,只是听到雷声,总是让她想起那些不好的过去,那些本该已经丝毫不能影响到她的过去。
肖重华摸了摸她的额头,叹息了一声,她的眉眼间,有一丝疲惫的影子。
“我很怕打雷,所以,打雷的时候,要在我的身边。”欧阳暖的手指悄情抓紧了他的袍柚,像是任性的孩子。
肖重华一愣,神色瞬间柔和。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便在你的身边。”肖重华静静地,如同许诺一般地道,“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跟他走?”虽然他隐约知道那个答案,她也隐约提起过,可他想要更多,更多的保证。
闻言,欧阳暖的脸庞染上胭脂似的红,双颊染上一阵湘热,微抬起身来,道:“我以为你知道。”
肖重华望着她,眼睛里是一层薄冰,然而那冰层之下,却掩饰不住的热情,带着一种狂热,垂眼时,灼灼的,俊美的脸庞上依稀有些哀伤的痕迹。
“告诉我。”
“现在就告诉我。”
“我真的很想知道,一直想要知道,想的心都痛了。”
他慢慢地,一句又一句,丝毫没给她喘息的时间。
看着那双透亮列近似犀利的眼睛,让肤阳暖颤动的心弦,好似一下子崩断的琴弦,心跳声嘎然而止。
他身上那种强烈的悲伤,一点一滴的挤压过来,压得她无法呼吸。
她什么时候,竟然在伤害他了吗?因为她的自我保护意识太强,过于不坦白!让他受伤了?怎么会,他那样强大的人,强大到让她有安全感,竟然会被伤害吗?他的手抚上了她的发鬓,轻轻地、柔柔地摸索着,她再次茫然抬起头,眼中蒙上了一层疑惑。
他的手指划过她的眉心、睫毛,她的眼睫在他的指下,如蜓虫颤动透明的翅。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仰起头,吻上了面前人冰冷的唇。肖重华只觉得唇畔好似一丝温软的风卷过,微温之时竟然幽幽散出花的香味。
“我不会离开你,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但是这辈子,我都不会告诉你答案,自己想。”她轻声地说着,吐气如兰。
肖重华微微怔住,随后,眼中扬起宠溺的笑意?然后就反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敞开的身休,柔软的任君采梅,碎而凌乱的发,垂在她的身上,和他的嘴唇一起、他是一团冰冷的火焰,看似无情,却带着一种温柔的狂热,要将她一起点燃,而她以为自己可以对他免疫,对他无情,终究被他拉着一起燃烧了起来。打雷的声音很大,春雨开始肆无忌惮的落下,却无法停止这种燃烧……这一梦极沉,再没有那种搅得连骨头都痛的寒,她心中无比舒适,只愿一直这样陷落下去,不再醒来。
天终究还是亮了,昨夜的雷雨早已过去,恢复了一片朗朗的睛空。
屋檐下仍是燃着火红的灯笼,红玉低声斥责小丫头:“跑什么跑,懂不懂现矩,主子们在休息呢!”
小丫头们便吃吃地笑起来,“昨天郡王妃是被抱回来的呢!红玉姐姐,咱们郡王从前不这样呢!”
“胡说什么!当心主子听见!”
“嘻嘻,听见也不怕,砚在京都人人都这么说呢,他们说咱们郡王一见到都王妃就什么事情都忘了,什么陛下啊王爷的召见,全都抛诸脑后,他们都说他不爱江山爱美人呢!”
“你们这帮奴婢的骨头痒痒了是不是,说什么呢!”这是菖蒲的声音,却含着笑意。
“菖蒲姐姐,要是我是男人,娶了夫人那样的美人,也要夜夜春宵的!”
“呸,小丫头懂什么夜夜春宵,不许瞎说!”
接着是一群丫头嘻嘻哈哈跑走的声音。
她们的声音很小,但是早晨极静,即便在珠帘重重的屋子里,欧阳暖还是听的脸红。她虽似熟睡,却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床前灯火未熄,眼前的轻黄色镂藤花床帐,晨曦旧烛的光映在上面,藤花就变得极碎、极浅。睡得久了,锦绣的被褥一团揉搓似的凌乱,欧阳暖将自己埋了进去,当做没有听见。
肖重华长臂一伸,将她捞了出来,欧阳暖狠狠道:“这院子里的丫头都成精了,一个个翻了天!”
肖重华轻笑:“怪你自己这个主子太仁慈,谁让你不好好管教!”
欧阳暖哼了一声,扬起眉梢,却没说什么,屋子里静谧的连呼吸都能听闻,暖意正浓,犹如春日。良久,她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在外人的眼睛里,成了迷惑明郡王不务正业的妖精了。”
肖重华失笑:“怎么,你不是吗?”
欧阳暖皱眉,声音里犹带着熟睡未醒的沙哑:“我才不是。”她说话的时候,却是嘴唇微翘,似笑非笑,翼色的长发恍如洒了浓墨,淌在明黄花罗的锦褥上。他只是静静望着她,伸出手去摸她的头发,过了片刻,她将脸从半边锦被中露出来,蹭着他的掌心,声音柔软的似象涟漪的春水,绵绵潺潺:“做妖精好吗?”
肖重华凑近,俯在她的耳边,哝哝絮语。很低的声音,“你说呢……”可温温湿湿的气息蹭过,挠得耳朵痒痒的,欧阳暖不由地皱起鼻子,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欧阳暖抿起了微红的唇,眼波如丝,浅浅地笑道:“还是说,你用我来营造避世的假象吗?”
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哪怕把他弄得不知所措,她也能保持清醒的分析能力,毫不留情地将他的爱看成是利用,肖重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欧阳暖,似要把她刻入自己的眼中,他颤抖的手抚摸上她的脸颊,滑过,拢入发间,倏然抓紧,粗暴地扯起,吻住她的唇。欧阳暖微微吃掠,然而他温软的舌已经探进了她的口,狠狠的、软软的搜索着,绕上缠下,搜刮走了她的每一丝呼吸。渐渐地,粗暴的动作变得如丝一般的轻巧而细致,犹如羽毛拂过,让她舒服得觉得困倦,不由又眯起了眼睛。
狂野地索求,迷乱地挑逗,绵绵的吻。
半晌,他才抬起头,欧阳暖这才发现,他们的发不知不觉纠缠到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若是假象,只怕会持续一生。”持续到你厌倦的时候也无法停止,肖重华说时,唇仍忍不住,或轻或重地印下。
欧阳暖心中蔓延过淡淡的暖意,口中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知道了。”
守在屋子外面的侍婢,隐隐听见欧阳暖闷闷的笑声。渐渐的又变成了低喘。反复不休的其少只是几个音节,却掩不住的旖旎。
起身的已是晌午,红玉面带喜色地上来服侍她*洗了,菖蒲摔托盘走了进来。
马上就要开春了,可是欧阳暖却很是畏寒,榻前还燃着一个火盆,炭火红彤彤的正旺,带来浓浓的暖意。红玉走过去,把香炉里的香换了,紫铜熏炉里燃起了薄荷香屑,清爽的气息自香炉里面升起,沁香缕缕,一条条丝丝缠绕,把呼吸都熏得甜了。
肖重华自已早已穿好了衣裳,黑色的绣金锦袍穿在他身上更加显得他俊美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