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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卷云舒(清穿)-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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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武,我记下了。胤禟这回该算是误打误撞了吧。
“想什么?”胤禩唤回我。
“想该怎么和你说东方墨涵。胤禩,这个人,我说不清。但我确信,是友非敌。”
“好,我信。”他爽快地道。
我皱了下眉,这么简单,连解释都不用吗?真是白费了半天神。
“我信的是你。你引他为友,我自然相随。”星眸里灵韵闪动,其情灼灼。
“我说你就信?那么请离通利那个姑娘远一点,我不喜欢。”我鼓着腮帮子说。
他一愣,大笑:“你成醋坛子拉?不象你啊!”
“还有呢”我认真道:“胤禩,太子还是太子。这几年,无论有多大诱惑多好机会,你可不可以只作八贝勒?”
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表情,却不敢把目光移向他的双眸。怕那里有惊涛骇浪,也怕是晦涩难当。
短暂的沉默后,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你说得有点多了。”
是啊,我是说得有点多了。这几天,机会一点点地铺设在他面前。五阿哥查抄凌普,审问时没想到竟犯了历史上的胤禩同样的毛病。康熙一怒之下发回胤禩重审,有了前车之鉴,他自然是办得相当漂亮。于是,赞誉接踵而至。在这样的时候,浇上冷水,劝他收敛,自是困难。只是,我还能怎么说呢?
闷闷地垂下头,地上是两人长长的影子,被树影遮着,看不清晰。爱情里,如果有一方无法完全地敞开心扉,那种苦,只有自己吞。心里,如长有蔓蔓荒草,即便得以邂逅,却无法与子偕臧。
沉默,还是沉默。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真的是很好的句子,我觉得我就快被自己郁闷死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
“我没说不答应,只是需要斟酌。”他拉紧我的手,“我让车子去东华门候着了。不如一起月下散步,走到那里如何?”
“我怕走到那儿,宫门都下钥了。”我扁嘴。
“下钥了更好。我们可以走一个晚上。”他有点耍赖,可是声调里含着满足。
我嗔笑着回道:“贝勒爷,您可是堂堂的八贝勒,象个孤独的流浪儿似的满大街晃,这,合适吗?”
我低头看了看交握的双手。虽然,我爱死了这样的感觉,可是如果真这样在大街上招摇,合适吗?这里可是京城,谁知道暗影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我抽了抽,他却紧握着不放。
“胤禩……”
“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我之间,更没有。一路相伴,不如就从这条路开始。”
我们不是的。我们的心里都有无法向对方完全袒露的话语。我不能说我知道历史的结果,他也不能告诉我夺嫡路上的曲折坎道。相瞒,是为了保护对方。可是这种保护却象一把双刃剑,会伤了自己,也会割伤对方。
“欣然,记得梅花飘落时,我说那是无悔。它之所以无悔,是因为盛开过,芳香过,坠落时,亦有粉身碎骨的壮烈。放手一搏,才能无悔。”
我的手倏地一抖,他大力攥紧。
“可我一直会记得你的话。”
“什么?”我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宠辱不惊,去留无意。”
心被绞得很痛很痛。他,走得辛苦,只为无悔。我,看似在推着他走,给了他承诺,可是心里其实矛盾和彷徨得要命。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如今,他给了我他的承诺:宠辱不惊,去留无意。
“现在,是不是真正愿意走这条路了?”
我不语,只是猛地拽紧他,拔腿向前跑去。
笑,洒了一路。
无花却有香,因为爱在心底。
真爱如芳香皎洁的梅花,无须向天地失色。

云翻浪蹴

这天,我被宜妃叫去了她那里,说是唤我过去说说体己话,其实还是拐着弯子打听皇上在太子一事上究竟是什么态度。在她那里别扭了半天,最后还是胤禟来请安才得以逃了出来。
这一闹腾,我便没了出宫的心情。算算时间,现在正是康熙那里请安如潮的时候,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这段日子,我请安是比往昔勤快了许多,在宫里见到那些阿哥的机会也一下子多了起来。非常之时,似乎人人都想在康熙面前多露几次脸,而这些日子见得最多的就是大阿哥了。
从没见过男人的嘴可以聒噪成这样,事无巨细,样样报备周到。胤禛和大阿哥是负责看守太子的,每次回禀,大阿哥就差没说太子一天上几次茅房了。遇见过2次,我便错开这个时候去给康熙请安。有趣的是,大阿哥和胤禛却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所以,如果我没撞见大阿哥,则多半会碰上胤禛。
大阿哥在的时候,康熙都会让我回避。而胤禛在的时候,康熙却会让我陪在一边。或许因为胤禛的话没有多少政治因素的缘故吧。自从废太子后,康熙大病一场。胤禛奏请自己和皇子中略通医理的三阿哥、五阿哥还有胤禩一起亲自检视方药,服侍康熙吃药。所以他每次来见康熙只是请安,然后会问一些药理方面的情况,对于太子几乎只字不提。似乎他只是负责看,至于怎么守则全不关他的事。
十月,桂花飘香。风起时,香味丝丝入鼻。兴致一起,索性循着香味去找桂花树。
这是所冷僻的殿宇,离主子们的宫殿都很远。桂花的枝丫横出墙头,香飘满天。墙外,杂草丛生。绕到正面,铜制的门环镶在斑驳的朱漆大门上,挑出的门檐下,稠密的蛛网结了大块。门一推,吱嘎作响。这里,象是人迹罕至之所,只是门环上倒是煞是干净。门内是荒芜的院子,两株对植的桂花开得郁郁芬芬。桂花应是需要料理的植物,耐不得干旱,娇贵的很,只不知在这个地方还有谁会来照看它。
站在树下,玩心突起,想爬上去截几株下来带回去。爬树的技术还是在初进宫的时候用过,不过当时是摔到了地上,撞上了胤禛、十三还有十四。今天,呵呵,我拍拍自己的手,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没有带剪子,只能靠手生拉硬扯,疼得我,手也被划拉破了。拉下的花枝直接往地上扔,看看数量差不多了,刚想滑溜下来,门口却传来了声响:“咦,这门怎么被推开了?”
一句话,吓得我一个哆嗦,实在是这个声音这几天听得太多了。不敢再动,整个人慢慢地往树叶当中缩去。好奇心大起,他来这里干嘛?
“是风吹的吧。”又一个声音响起。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从树叶的缝隙中望去,这后一个人竟然是胤禟。
“也许吧,这里可是死过人的地方,应该没人会跑来吧!”
“大哥,那你拉我跑这儿来到底想说什么?别到时真有鬼魂什么的出来。”胤禟说着,往桂花树这边走来:“奇怪了,这阴森森的地方,这桂花怎么长得这么好。”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树下,看见地上我扔做一堆的桂花枝不禁“咦”了一声,抬头往树上看来。我本能地又往里缩了一下,却有一片裙角垂了下来。心里一阵紧张,承受我重量的枝桠也跟着一阵猛晃。我是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如果现在被揪下来,真个不知道怎么解释得清楚了。
“怎么拉,看见什么了?”大阿哥跟着走来。胤禟迅速用脚随意踢了两下,又顺势一碾,地上原本一处的桂花四下散开,花朵随之被碾落。
胤禟轻皱了下眉头,转过身攀住大阿哥的肩膀往回走:“没什么。大哥,你刚才说你准备怎么干?”
我轻呼了口气。胤禟和大阿哥在院中站定,只听大阿哥拍着胤禟的肩道:“我决定了,一会儿就向皇阿玛举荐八弟,务必把太子彻底扳倒,他这几天也迷糊得差不多了。”
胤禟的目光朝我这里微瞟了一下,稍稍一侧身子,我便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连大阿哥的脸也被他遮盖住了。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也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他们在窃窃低语,而讨论的应该就是满朝举荐胤禩,结果却是被康熙驳回的那件“盛事”。我真想跳下去,狠狠扇胤禟一下。知不知道你是在害胤禩呢?大阿哥会被囚,胤禩会被罢去贝勒头衔。一切除了留下重创外,只有让渔人得利。
两人低语了一阵,便走了出去。我不敢贸然下去,呆在树上静等了片刻,不见有任何动静,才慢慢顺着树干往下爬。落到地上,也顾不得去拾散落着的桂花,就想去追胤禟。冲到门口,先开了条细缝往外张望。也亏得是看了这么一眼,大阿哥竟然去而复返,难道他有什么怀疑,回来检查来了?
不能出去,只能往屋里躲。不是说这里死过人吗?只希望他真怕什么冤魂,别进屋来查才好。顾不得满屋的尘埃蛛网,我闪身躲在了门扉后,有格窗可以看见院内的动静。伸手从地上拣了根断木,要是他真走进了屋子,我也就只有敲昏他了事了。闭了闭眼睛,手却抖得厉害。
果然,大阿哥真的又回了进来。只是却并没有四处查看什么,负着手在院里来回走动着。象是在等人,又象是在思索,唉声叹气的声音不断传来。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他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在屋内站得腿麻,又不敢乱动,怕弄出声响惹他生疑,手心里满是汗水,握在手里的木头几乎滑落。
紧紧盯着窗外,大阿哥侧身而立。眉峰紧锁,眉鼓微挑。算起来,他和胤禩应该是比较亲厚的。两人都是由惠妃带大,只是一个是我心中最深处的牵挂,一个却让我此刻鄙夷不堪。
等,他真的好有耐心。我不知道他在等什么,是等人,还是等自己下一个决定。是人,一定很重要。是决定,我心底泛凉……当锤下定音时,对于他,这个康熙的皇长子,一切恐怕都唯剩今朝了。
一直到日色偏西,门才又被重新推开。
我瞳孔猛缩,原来他等的竟是他。
“怎么这么晚?皇阿玛今天情绪如何?”大阿哥迫不及待地问道。
“都检查过了?你确定这里没人吗?”
“哎呀,我说老四,你就是仔细过头了,每次都要问,腻烦透了。”
胤禛,竟然是他。每次?原来这里竟是密会之所。我心猛跳,一天里窥探太多秘密并不是什么刺激的事,还是这样的人的秘密。
“皇阿玛的身体基本无碍了,刚才还又问起二哥,我只是回说这两天似乎有点迷糊。皇阿玛说是要派太医去看看。”胤禛说着。
“太医一去,岂不要糟?你没拦着吗?”大阿哥急道,竟是一把抓住了胤禛的衣袖。
胤禛覆上大阿哥的手:“皇阿玛何等精明之人,这岂是能拦的?所以我说大哥,你那个药还是别下了,靠镇魇还不够吗?”他侧过脸,“我这次实在是愧对二哥。”
大阿哥象是万分理解似的拍上胤禛的臂膀:“大哥明白,你也是为了咱大清朝的江山。要不是二弟他实在不是当太子的料,你也不会出手。现在就只有老十三还执迷不悟。不过你放心,大哥一定不会忘了你的情。到时一定在皇上面前举荐你。”
胤禛慌忙摆手:“大哥,四弟我从无此非份之想。只想尽力辅佐大哥。我看,大哥只怕该尽快动手,免得夜长梦多啊。”
“好兄弟。行,我这就去见皇阿玛。”
胤禛目送大阿哥出了门,兀自站立在院中。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还是只能见到侧影。刚才的对话却是字字入耳。我把手放在嘴中狠咬,才能阻止自己不会惊骇出声。知道夺嫡的惨烈,可真是耳闻不如目见。
大阿哥,两处讨好。似是既许了胤禛,又许了胤禩,实是想让两者都能为其所用。
胤禛,看似从不曾和大阿哥走在一起,可竟然背地里早有勾结。默许了大阿哥对太子的谋害,看似无意嫡位之争,实则暗自窥测,韬光养晦。
日头开始下落,天空中的云彩泛出青灰色,似有乌云聚拢。他依然站在那里,用手轻轻弹着衣袖上方才被大阿哥抓过的地方,面色阴郁,仿佛弹落的是黏附在他身上的多么丑陋之物。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半响,略微抬头,凝注着天边涌动的乌云,长长地舒出了口气。风起处,吹得他的衣衫猎猎旌动。一个近乎被扭曲了的笑,自他的唇角浮现。
一声惊雷,突然在这秋日的黄昏中炸响。要下雨了。他不再停留地出了殿门。
我慢慢沿着墙边滑倒在地。他的笑让我彻头彻骨地胆寒。刚才的他,是我从史书上知道的雍正,而不是我认识了五年的胤禛。会为我“赶狼”的胤禛,似乎总在我最狼狈的时刻带我远离的四阿哥就在那个笑里支离破碎。是我始终不想看清,还是我没有勇气去承认?总有一天,他们每个人都会在这场角力中面目全非。胤禩、胤禟、十三、十四,这些我最熟悉的人,终将无可挽回地变成最陌生的人。而这一天其实并不远,也就是这几年中的事而已。
胤禩,你也会变吗?那么我呢,当一切无法左右,身不由己时,我们又是以什么样的面目面对彼此?
刚一踏进“苒心阁”,一道闪电便劈空打下,大雨如注。我打了个寒颤,莲儿冲了出来:“格格,您可回来了,担心死我了。可有淋湿?”她拉着我左转右转:“格格,您的裙子勾破了。呀,手怎么也破了?还有哪伤着了?您这是跑哪去了啊?九爷等了您好一阵呢!”
“九阿哥?他人呢?”我甩开她就往里面跑……
“已经走了。只是说回来让您换了这条绿丝罗裙。说是江南织造进贡的这条裙子,整个大内只此一条,太碍眼了。格格,您今天见过九爷?他怎么知道您穿了这条啊?哎呀,已经破了,我看看还能不能补?”
莲儿一连串地说着,我一点点地开始接收拼凑。怪不得胤禟没有指出树上有人,他在宜妃那儿见过我,自是识得我垂下的那片裙角。他等我,应是为了告诫我不要泄露吧。
“格格,快把衣服换了吧。手也得上药,上回皇上赐的伤药呢?”
莲儿在房里里里外外地飞转,我只是如一具蜡像似的任由她折腾。换完衣服上完药,我呆坐在桌边,转着那只青色的釉瓷小罐玩。握在手里,罐子依旧冰冷。看着它,仿佛能感觉到康熙那时而冷冽的寒眸。大阿哥要说的话可想而知,结果也早已刻在史书。只是我开始好奇他究竟会举荐谁,如历史一样是胤禩,还是也有可能是胤禛?
“格格,八爷家的保庆来了。”莲儿回道。
我一惊抬头。
“格格吉祥。”保庆在帘外躬身。
起身挑帘,保庆的身边是一大捧沾着雨水的桂花,清香缭绕。
胤禟还是说与他听了。那这捧及时送上的桂花代表什么呢?是关心还是一如胤禟般的告诫。我俯下身,拈起一枝,凑在鼻尖轻嗅。
“格格,这是方才爷冒雨亲手在庭院里剪下的。还有这个。”保庆递上了一纸短笺。
笺展处,熟悉的笔迹落入眼帘:照顾好自己,任何想知道的,直接来问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哑然失笑。难不成胤禟把我当成故意在那儿躲着偷听的细作了。
拈着花,我步向窗边。雨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湿意。树叶向下滴着水珠子,串串凝落。很久没有看到过雨后的彩虹了,那七彩的色泽是风雨过后上天的赐予。
皇庭的风波中,有些事我不知道应该更好。有一天,即使一切面目全非,惟愿能保留住心底他的那抹灿笑,那将是我永远拥有的彩虹。
“辛苦你了,保庆。回去告诉贝勒爷,就说这几天皇上让我在念《尚书》。有句话很喜欢: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想与贝勒爷共勉。”
“奴才记住了。奴才告退。”
我微微摆手,将手中的桂花花瓣片片摘落。
遥望宫墙深处,似有烟梦无数。到如今,淡云阁雨,东风已无力。只那囚禁太子的咸安宫里,依旧风露霜天。
十一月了,大阿哥那天究竟对康熙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只是第二天,他便被削爵幽禁。
康熙随即宣布满朝文武尽可推荐自己心目中的太子人选,举贤惟任。
自采摘桂花的那天后,短短的半月间,除了去康熙那里请安,我几乎足不出户。胤禩也没有来过。
我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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