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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楚辛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将手一挥,说道:“走了走了,涵儿答应了。”
凤墨涵转头一看,爹爹、云侧君、江萧颖等人全走了出来,提着一应物事,显然早就准备好了,只等她一句话,她有些感动,眼前的这些人,是真真正正地把她当成了亲人,如果她真的不去,想来他们也就真的不去了。
她笑了起来,大声说道:“今日我不和爹爹坐车,我要骑马!”反正上一回追凤楚辛,她已经显示了良好的骑术,没想到换了个身体,过往的技艺却是一点也没有生疏。
“我也要骑马!”落儿兴高采烈地说道。
“小家伙儿,你会骑么?”凤楚辛捏了捏落儿的鼻子。
“六姨六姨,你带我,等我长大些,你教我骑。”落儿嚷道。
“好!”凤墨涵抱着落儿,上到赵克贞牵来的那匹大黑马上,一路领先出了亲王府。
快到门口的时候碰到了凤金安携了林青儿,看样子也是准备去寺庙还愿祈福,林青儿嫁过来几个月了,并没有喜讯传出,急坏了童正君,今日趁着日子好,赶着让这对小夫妻出门上香,保佑他们早日为静亲王府开枝散叶。
林青儿看到骑在马上的凤墨涵笑逐颜开,心中不知怎地就是看不顺眼,他拉了拉凤金安的衣袖,嘟着嘴说道:“这不是你的坐骑吗?怎的给她骑了去,我也要骑马,你去要回来。”
“青儿,咱们不是说好了坐车么,都是府里的马匹,自家姐妹,谁骑还不是一样,你别多事。”凤金安温和地笑着,还对凤墨涵打了个招呼:“六妹妹,你们也要出门啊,落儿,骑马好不好玩?”
落儿小声地叫了声三姨,靠在凤墨涵怀里不啃声了。林青儿见凤金安不仅不听他的,还对凤墨涵客客气气,心头不快,提高了嗓门说道:“这是世女的马,世女马上就要骑它出门,是哪个瞎眼的给牵了出来?”
后头的赵克贞远远地听到,飞快地跑了过来,正要赔礼,却被凤墨涵一个眼神拦住了。他从未见过凤墨涵发怒的样子,只一眼却不敢再说话,那眼神很冷,冷得让人发悚!
“我牵的,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瞎了?”她带着笑问道,手中的马鞭一晃一晃地摇着。
林青儿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无言可对,凤金安过来打圆场:“谁骑不是一样,我今儿也不骑马,六妹妹你快走吧。”
“如此多谢三姐了!”凤墨涵对凤金安笑了笑,也不看林青儿,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她与林青儿的怨是从他进门那天就结下了,林青儿估计是忘不了那一巴掌之仇,总想着如何地报复凤墨涵,平时里见不着她也就懒得理这种小人,不过对他在背后散布的那些对他们兄妹不利的言论,凤墨涵可是一点儿也没少听到。
“哼,狗仗人势,自以为得了皇太君几句夸奖就了不得了,左右不过这府里一个下等奴才养的!”林青儿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小声到他旁边的凤金安也没有听清,可是很不幸凤墨涵的耳力很好,她听到了。
“有胆你再说一遍!”凤墨涵回转马头,冷冷地说道。
刚才她是给凤金安面子,所以才不与他计较,没想到小人还真是小人,你越是不理他,他越是得志。在凤墨涵心中,齐思洛是天人样的人物,容不得任何人亵渎。
梅林里的二公主
凤墨涵的眼神让林青儿不寒而栗,几次交锋,甚至在背后说尽坏话,凤墨涵皆未曾出头,他一向以为这个六郡主温和可欺,此刻却渐觉不对,这个外表孱弱、貌似温柔的女子,身上似乎暗藏了一种不可知的力量。
从当初凤墨涵拒绝了林家的亲事,林青儿对她就始终耿耿于怀,一个不受宠的废人,他不嫌弃就好了,居然还反过来嫌弃他!
未出嫁前,他曾经很是仰慕凤金安,可惜她太风流,满京的世家男儿,少有人不被她折服的,林青儿在她眼中,还排不上名,尤其他听家中的长辈说,皇太君有意将无尘公子指给凤金安,更是前途无望,所以当知道家里要将他许配给凤墨涵后,就在别人的帮助下想了个主意,灌醉凤金安,制造了与她有染的假像,要凤金安对他负责。
后来见到凤墨涵,他虽然诧异于她的俊美,却不足以动摇他的决心,他向长辈陈述了利害,说明了嫁给凤金安的利害关系,加上家中的太君宠他,顺利地得到了退亲的允诺,可是凤墨涵竟然抢先一步提了出来,这就让他不乐意了,是他不想嫁她,却成了她不要他,心高气傲的他面子上过不去,心中便恨上了凤墨涵,处处看她不顺眼,两人偏偏冤家路窄,他出嫁当天就上演了一幕妹打姐夫的戏,令林青儿再次受挫,最让他不甘的是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没有人为他出头,他以为不受宠的六郡主,在静亲王府竟然有着一种特殊的地位,就连童正君也不敢与翠竹苑的这父子三人正面对敌。
今日他只顾一时口舌之快,又惹怒了凤墨涵,虽然能够惹怒她让他很是快意,可是看到她眼中的寒光,林青儿害怕了,他没敢原封不动地再说一遍,可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退缩,仰起头,他强自镇静,说道:“我说你不懂规矩,怎么了?我是你姐夫,你这么对我说话,是什么态度?”
“姐夫?”凤墨涵转头看了凤金安一眼,忽然笑了笑,“三姐你就是这么教夫郎的?原来他还知道什么叫做规矩啊,我记得初入府时我就教过他了,看这记性,估计又忘了!要不要我再教一遍?”
凤金安皱头眉,显然预料到了凤墨涵话语中的怒气:“六妹妹,青儿终究是你的姐夫,别太过份了!”
远处的凤楚辛看见了这边的动静,让江萧颖带着其他人从另一道门出去,自己则走过来,沉默着站立在一旁,视线落在凤墨涵身上,眼里没有其他人。
凤墨涵也不知怎的,平日里都忍过去了,今日却是不依不饶,她手中的鞭子毫无预警地挥出,一鞭打在林青儿的背上,林青儿闷哼了一声,背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居然三姐让我别太过份,那么就不打脸了!”凤墨涵冷冷地说道。
“你……”凤金安气愤出声,手指着她,“凤墨涵,你别欺人太甚,我怜你从小受苦,处处忍让于你……”
“得了吧,收起你那假惺惺的一套,还不知是谁让谁呢,我父亲让出了正君的位置,我让出了世女的位置,”指了指林青儿,她说道,“连这个男人我也让给了你,还嫌不够吗?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以后交待你的人,说话小心点,再惹怒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我不会再让你!”
说完她一夹马腹,奔出了大门,凤楚辛含笑着瞥了呆若木鸡的凤金安一眼,和赵克贞一前一后追了过去。
“青儿,你要不要紧?”凤金安看着痛得脸色发白的林青儿,心中不忍,凤墨涵那一鞭,将他的衣衫都打破了,那么厚的衣衫,一层叠一层的,可见凤墨涵用了多大的力,林青儿背后白皙的肌肤上,一抹红痕触目惊心,渗出了血。
林青儿自小受宠,何时受过这种苦楚,一时忍不住,扑到凤金安怀中大哭:“妻主要为我做主啊!”
凤金安心疼地安抚着他,看着凤墨涵离去的背影,眸子骤然变冷。今日的出行是不成了,她吩咐下人将搬上车的东西又卸了下来,扶着林青儿去了内堂。
正在喝茶的童正君早就得到了消息,他半倚在椅背上,面前摆着个精致的炭炉,里面火烧得旺旺的,却还是不如翠竹苑暖和。下人见他脸色不是太好,做事更加小心翼翼,越是小心越容易出错,一个侍儿按吩咐又提了一笼火盆来,因为紧张,绊在了门槛上跌了一跤,火盆滚了几滚,里面的炭火漏了出来,地上一片狼藉。
“没出息的小厮,给我带下去,打他几板子,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童正君没好气地说道。
他身旁长得一脸狐媚,颇有些女相的男子,是静亲王的侍宠白展翔,他立马让人将那做错事的小厮给拖了出去,随即笑着凑到童正君面前:“您别生气了,其实六郡主这一生事,未尝不是好事,我看世女对林青儿甚为宠爱,这下子还真是怒了,听说脸色当场就变了。”
“唉!你说我怎么就处处不如那个男人,连生的女儿也如此窝囊,我早就对金安说过,那凤墨涵不是个省油的灯,可她就是不听,还老跟我对着干,这下她可知道谁才是为她好了!”童正君咬着牙说道。
“这一次,我想世女不会违背您的意思了。”白展翔笑道,“凤墨涵不识好歹,她也太嚣张,轻易给自己树了敌人,我看世女娶林青儿,还真是娶对了呢。”
“可惜就是老不见动静,若是早些生个女儿,我也心安了。”
“这种事急不得,要不……再给世女纳几个侍宠?”
童正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也使得,关键是荣家的公子,早些将这一位迎进门,咱们就可高枕无忧了,荣雁行现在很是得皇上宠,咱们得抓牢了这一头,可不能再有什么变故。不如我再进宫一趟,让宣华贵君多在皇太君面前吹吹风,早些促成这门婚事。”
童家的几个后辈如今都不怎么出息,童四小姐聪明些,却不务正业,调戏凤墨涵身边的江萧颖时有人出头,一刀给杀了,京兆君查了半天也查不出个头绪,若不是凤楚辛当日在府中未出去,童正君几乎要怀疑是他干的。虽然没个证据,可是他总觉得和他们兄妹脱不了干系,这下对他们的恨更多了一层。
凤墨涵甩了林青儿一鞭,心情很轻松,与家人汇合后,向着京郊的普方寺而去,落儿坐在她的前面,小手紧紧地揪着她的腰带,林青儿常常给她爹爹难堪,她很讨厌那个人,可是爹爹教她凡事要忍让,对人要谦和,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心中恨那人是不对的,从来不敢说给爹爹听,可是六姨显然也不喜欢,还打了他一鞭,她暗自开心。
温暖的太阳挂在天上,沿途树上的雪融化了,冰棱不时掉到地上,啪啪作响,地上的积雪早就溶成了水,向着倾斜的地面流淌,最后渗进泥地里,归入大地的怀抱。
地上泥泞,所以行人不是骑马就是坐车,少有步行的,可见京中富裕人家着实不少。很快到了普方寺,大家在神案前进献了香火,被寺中姑子引到偏殿歇息,云侧君给了不少香烛钱,准备给乐郡主做一场法事。
凤墨涵带了落儿到后院玩耍,后院是一片梅林,蜡梅朵朵开,放眼望去一片融融的黄,和着丝丝沁人心脾的清香,令凤墨涵心情舒畅,可惜梅林却有院墙围着,不得门而入。
凤墨涵拉过一位过路的姑子问道:“请问师太,这梅林要从何而入?”
年轻的姑子打量了她几眼,含笑说道:“施主想必是第一次来,这片梅林并不是我寺的,对面是当朝二公主的封地,这梅林也是她的。”
二公主凤金麟?正好是凤墨涵没有见过的那位,传说中的月国第一美女!她抬眼看了看那片梅林,恍然记得昨日席上那抹淡黄的身影,就是她了吧,看来她很喜欢黄色。
“可惜过不去,那花儿真漂亮,前些日子颖叔叔送了爹爹一个胆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花来插,配这梅花正好,想必爹爹也会喜欢。”落儿遗憾地说道。
“落儿很想要么?”凤墨涵问她。
落儿点了点头。她站立着思索了片刻,二公主是个雅人,性子也最是温和,想必不会怪她不问自取吧。她抱起落儿,转到僻静处,像一只翩翩蝴蝶飞过了围墙。落儿惊喜地看着她,凤墨涵微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乖乖地闭上了嘴。
“咱们动作快些,不要让人发现了。”凤墨涵悄声说道,还对落儿眨了眨眼。
一向被拘在府中学习的落儿何尝玩过这么刺激的事,兴奋得小脸通红,摘花的指尖都在颤抖。凤墨涵见她掰不下来,伸手过去帮忙,很快就捧了一大捧。
“够了吗?”她问道。
“六姨,够了,咱们快些回去吧。”落儿说道。
凤墨涵再次抱起她飞跃过墙头,落地时听到了梅林中琴声骤起,正是她所熟悉的那首曲子,不由得愣了愣。
“落儿你先回去,把花儿交给你爹爹,六姨一会儿就来。”凤墨涵吩咐道。
落儿喜滋滋地走了,她站着听了半晌,琴声中似有哀怨之意,却不似荣慕枫所奏的那么浓烈。这曲子竟然走红了么!不过也怪不得,经了无尘公子之手,想不红也难。
凤墨涵起了心思,她想看看操琴之人是何许人,这世上怎的有这么多有情而不得之人。她一袭白衣,这梅树上的雪还未完全融化,梅林很密,远远地看来其实也看不大准,更何况其中间杂着造型奇特的假山怪石,很好藏身,如果给人遇见了,最多说是太喜欢梅花以至于误闯了,说出身份来,想必都是亲戚,以二公主的为人也不会为难她。
琴声断断续续,想来这奏琴的人是初学这首曲子,她循着琴声而去,在梅林尽头看到了一座凉亭,亭中人半边脸向着她,一身的黄色,和梅花一样娇艳,她正专注地拨着琴弦,眼神不曾移动分毫。
不用问,那人定是二公主,虽只是半张侧脸,也令凤墨涵惊艳不已,月国真是地杰人灵,男的潇洒,女的俊俏,几乎国中无丑人。她这么专注地学着这首曲子,莫非是对荣慕枫有意?那也怪不得她伤心了,荣慕枫是许给了凤金安的,无尘公子是第一美男,二公主是第一美女,两人最是相配,也不知道皇太君哪根筋被崴到了,这样好的良配居然没看到,把无尘公子指给了凤金安。
小道上有个丫头引了客人过来,凤墨涵将自己隐身在山石后,只露出半边脑袋,偷看着远处的情形。小道上过来的人越来越近了,一袭艳红的衣裳,袖幅宽大,行走时姿态翩然,凤墨涵的呼吸几乎要停滞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脸,今天他没有蒙面纱。
凤墨涵一直以为红卿藏在面纱下的脸一定惊世骇俗,可是没想到会这样一种状况。他的五官生得很美,眼睛如黑宝石般,鼻梁挺直,唇似玉脂,肤色是细腻的白,在阳光下泛着玉一般的光泽,如果伸手去触,想必也会如玉一般的温暖吧。可是这样美丽的一张脸,却有一条刀痕从左边眼下一点,越过鼻梁,一直拉到了右颊上,就像是一幅最精美的画,给人从中间撕成了两半,细看每一笔触都落笔精妙,很有美感,拼到一起却因为修补不了那处裂痕,破坏了整体的协调。
凤墨涵屏住了呼吸,心中掠过一丝痛惜,原来只道红卿狂傲,何曾想到他却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不知是何人在那完美的面容上划了一刀,太狠了!怪不得他要蒙面而出,他与二公主定然交情非浅,否则也不会素面相见。
“你来了!”二公主缓缓转过身,那是一张明媚动人的脸,她温柔地说道:“这曲子,我老是弹不好,你来教我吧。”
原来是红卿教她的!凤墨涵愣了愣,莫非她喜欢的是红卿?
红卿微微一笑,那张破败的脸有些让人惨不忍睹。二公主叹了口气:“你还是把面纱戴上吧,挺好的一个人儿……我看着闹心!”
红卿也不多说,淡然地接过侍从递来的面纱,覆在了脸上,马上恢复成了那个名动京华的醉意居头牌。他站到二公主身后,微微弯腰,听她弹奏,偶尔指点几句。两人一黄一红,一个淡雅,一个热情,如果不是那张脸,看起来是一幅很美的画。
凤墨涵看了片刻,静静地退出了梅林。
再见水晶棺
凤墨涵回到寺中,父亲有些嗔怪地对她说:“你跑到哪儿去了,快些过来,也来给你大姐带几句话。”
她仔细一看,原来所有人都聚拢在一块儿,给已亡的乐郡主折着元宝,落儿正在父亲的注视下拿着笔,将想对母亲说的话一字一句地写在纸上,写好了封在金灿灿的箔纸内,递到父亲手中,大姐夫轻巧地折了几下,就成了个明晃晃的元宝。云侧君与大姐夫见她进来,冲她微笑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