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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大少爷平时绝不会做出大庭广众下高声呼喝的失礼举动。顾疏以为他回到故土按捺不住澎湃的心情,其实是殷朝暮看到他样子孤单,一下没控制住。
“跟阿禺说过回来的事,但没提具体日期。不是说好了先找房子,咱们俩自己住吗?”头上扣着顾疏墨兰色帽子,殷朝暮两只眼亮闪闪,一手握住顾疏:“我们都商量好了的,你在担心什么?”
他二人像所有小夫妻一样,早在回来之前就写了详细计划书,说好哪边都不回,两个人自己找房子出去住。顾疏觉得这想法不大现实,不说顾家要怎样“处理”他这个长子的问题,单单殷朝暮是沈倦唯一的儿子,就不可能放任在外面跟个男人住一起。可当时殷朝暮坐在怀里满脸都是笑,信誓旦旦说既然结婚了就要住一起,根本没法子思考。何况顾疏内心爱他极深,实话说比小龟本人更不愿分开。
然而真正到了香港,他就冷静下来,知道两人单独住在外面多半是痴心妄想。(。kan。百度搜索更新最快)不过眼前人一脸幸福,顾疏还是点点头:“当然,都说好了的。”
两人看着彼此,情思牵引。出闸口外的大厅很快就走得没剩多少人,顾疏一手拖着行李车,一手牵起殷朝暮,把他的手包在掌心放到自己外衣口袋里。殷朝暮别开头,但脸上笑容停不住。门口围了一堆接人的家属,乌乌泱泱,很多团圆的家庭中有很多都抱在一起。他在心里对自己说:2004年初的冬天,回到港岛,身边跟着这辈子的爱人。嗯,很好。
“想什么呢?”殷朝暮眼睛弯弯,“没什么。”还要说什么话时,人群中突然冒出十来个健壮男人。一水的黑西装黑皮鞋,面孔严肃,步伐整齐,随着他们出现,原本的喧闹立刻变成了安静。
如此盛大的声势,想不注意都不成。顾疏眯了眯眼,“那边是……”
这种夸张的做派、张扬的风格、以及穿着品味,想来只有顾禺能搞出来。殷朝暮一边觉得土,一边又觉得亲切——毕竟在京都,顾大败家子也没胆子来这一手。真是……久违的场面。
一行人来势汹汹,光那气压已够引人瞩目,偏偏顾禺还为了在竹马前露一小脸,特地穿了骚包的浅色西装,在众人拱卫中来回转头,然后那双眼猛地亮起,冲着这边大步流星赶过来。
殷朝暮脚步一动,松开手往前迎上去。但手指还没完全抽出,就感觉一痛,回头,顾疏蹙着眉,“你通知了顾禺?”
殷朝暮茫然:“没有,我没有告诉过他确切时间。”
“不错,暮暮没告诉我时间,是我一直让人守着,总算等到你了。”顾禺上来先给殷朝暮一个热情的拥抱,只抱了一下就松开。“暮暮,欢迎回家。”
其实顾禺第一眼就看到了戴着帽子的殷朝暮,再一眼,就看到了他身后拖着行李车的顾疏。要说不别扭,那不可能,当年在C大两人互相挤兑的明争暗斗他还没忘呢,何况前段时间自己跑回港,不也相当于输了一城?不过这回不用他出面,自有人收拾顾疏。
自然地接过殷朝暮手中的外套,顾禺搭着他肩往外走:“暮暮,饿了吗?先吃点饭吧,我都安排好了,就去咱们以前常去的四面楼。我定了你爱吃的莲蓉酥、桂花酿圆子,去大陆那么久吃不到,这回管够。”
殷朝暮跟他打小的交情,顾禺肩一搭,感情就来,半点不生分:“行啊,难得你大少爷也有挖出良心的一天,备下这么一桌,我不去貌似不大合适。哈。”
“冤枉!说我对别人没良心我没话,说我对你也没良心,这就太夸张了啊!”说着顾禺顺手熟门熟路在殷朝暮脸上一拧,殷朝暮顺从地挑挑眉,正要笑骂两句,冷不防后面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一下拍开两人。他身后,顾疏眼里冷冷的勾起个笑。“不好意思,暮生现在不能吃这些东西。枉费你一番心意了,我和暮生非常抱歉。”
“啊!你说病吧,暮暮早跟我说过。这不嘛,车上就有医生,到时候让专业人士盯着,不会出问题。顺道让人家医生调理调理,总给些不专业的照顾着,兄弟也不放心不是?”殷朝暮之前也曾轻描淡写提过病情,他当时就急得冒火,这次更是干脆带了医生来——自家活蹦乱跳的兄弟去了大陆几年,在顾疏手里竟弄出这么个病,顾禺心中窝火得厉害!
不过他看顾疏不痛快,顾疏看他更别扭。死小子拍拍屁股走人,他和暮生因为这家伙不知闹过多少趟!简直是横在两人间的一根刺,时不时的,就跳出来折腾折腾。青梅竹马?搞笑呢吧,自古哪一对儿青梅竹马清清白白!顾疏心里抽搐得吐血,表面却不动声色,摆出公事公办的架势来:“飞了几个小时,暮生一直靠在我怀里睡,估计睡得不踏实。他累了,我还是先带他去休息好了。”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殷朝暮一眼,眼中沉淀着某些独特的含义。本来顾家兄弟见了面就明争暗抢、寸步不让,字字带着火药味儿,让一旁沦落成陪衬的殷朝暮看得目瞪口呆。但顾疏突然看过来这一眼,又格外加重了“休息”两个字,让他瞬间想起两人那个悲剧的吻以及方才差点烧起来的热情,于是干咳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是,阿禺,我们先去找个地方把行李放一放,等收整好再约你不迟。”
顾禺内心一突,他也不跟顾疏说话,直接对着自家竹马下手:“还找什么地方啊?你跟我客气什么,这些事你说下来,我给你办。咱们先吃饭去,等吃完饭,保证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不劳费心,我和暮生自己的事,还是自己办顺手。交给外人,我们不放心。”
“笑话!”顾禺哈哈大笑,随即收了笑容,转过脸盯着顾疏淡淡道:“殷家大少爷什么时候还要亲自奔波去找地方休息?我这兄弟娇贵的很,从小到大他跟着我,可从没舍得让他受这种苦。”言下之意,自然是跟着你就要吃这苦,还不如不跟!
顾疏不知觉间已插、到两人中间,站在殷朝暮身前。闻言也不动气:“我当然不会让他受这份苦。只是我怕暮生离了我,会担心。”最后三个字被他咬的极轻,正好殷朝暮在他回眸时抬头,两人一对望,都有种心意相通的柔情,顾禺的脸当下就转青了。
“好了,没必要在这里干站着让人看笑话,先出去再说。”殷朝暮见外面探头探脑的普通人越来越多,出言止住越活越回去的两兄弟。顾禺本来还要说两句难听的刺他大哥,但眼珠一转不知想到什么,竟又忍下,“暮暮说的对,先上车再说。”随即潇洒地转身,当先领着那一众嚣张的保镖出了大门。
顾疏看他那得意样,也猜到是留有后手,冷笑一声,目光转暗。冷不妨殷朝暮在他脸上“啾”地亲了一口,“你是阿禺哥哥,和他计较这些太没意思了吧。”
“那不坐他的车,咱们自己走。”顾疏深谙主场优势,自己着急暮生的病没做准备就跟着跑来顾禺的地盘儿,本就处于劣势;若再让他把人也带上车,后面的发展就要彻底脱出掌控了。看殷朝暮犹豫,顾疏又耐心地加砝码,他知道自家爱人最重礼仪,刻意说:“你看咱俩一路风尘仆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过来,实在不合适跟顾禺去吃饭。我的意思是先找个宾馆暂时休整休整。你和他几月不见想必也有话要说,你们自己去玩儿,我找好房子,咱们晚上再一起吃个饭。”
殷朝暮从前就不肯多麻烦别人,此刻顾疏在他心里算自家人,说的又在情理,于是点头同意:“那好,我跟阿禺打个招呼,你等一下。”
顾疏一想打招呼绝不会出事,就放任他过去。哪知道顾禺早有打算,殷朝暮一过去,就使了个眼色,几名粗壮保镖就团团围上卡在两人中间。
拎包的,开车的,问好的,几个人热情洋溢,很快就把殷朝暮夹带着坐进车里。饶是顾疏狡智如狐,奈何身单力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殷朝暮被顾禺弄进车。殷朝暮坐上车,顾疏当然也要跟着走,再怎么说,他也不可能为了跟顾禺抢那一点点暗中的优势,放殷朝暮一个人。殷朝暮算是他的命门,没见哪个人命门被人扣住了,还能不低头。
他倒要瞧瞧,后面还有什么招式没使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知道自己帮不上啥忙了。就说一句:各位时小心点,抽了咱就等等,别平白壮烈掉,那真是虐心又虐身了……
重返故土(三)
在飞机上大庭广众不能抱不能搂,连亲一亲都得忍着,这算打击吗?
告诉这你不算。(读看 看)
一下飞机就跳出了爱人的某某竹马,竹马还一副土霸王样高调上位,这算打击吗?
告诉你还是不算。
本来想过二人世界亲亲秘密,操作得好没准儿还能滚一把床单被罩,结果爱人被夹带跑了,这算打击吗?
顾疏现在知道了,这些统统都不算。难怪顾禺有恃无恐、高调亮相,最后还趁机玩儿了一手大度,原来都在这里等着呢——车门一合上,殷朝暮本来还对顾禺拖人上车的做法着恼不已,结果副驾驶上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回头,立马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严叔,你怎么来了?”殷朝暮刚说一句话,脸上已经露出些娇痴的小孩子情绪来,顾疏瞬间警报拉到最响——想来这位就是他常提到的那位管家大叔,带了他父亲与他两辈人,可不仅仅是一个“叔”这样简单。
顾禺亲自屈尊当车夫,虽然顾疏伪装的漂亮,表面又镇定自若,可他又不傻,哪能不明白这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的现场版呢?搬出这尊大神来,你再打感情牌也没辄!他身为竹马还能不明白殷朝暮与严管事的感情,非同一般呐。
果然,严管事一张脸虽然扳着,但见到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看着他身上越来越多殷则宁的影子,话不好听,语气却温和:“少爷,回来怎么也不通知家里呢?要不是阿禺少爷打电话来,夫人和我还不知道你今天的飞机,我以为少爷不应该做出这样莽撞的事来。”
殷朝暮羞愧无比,沈倦亲自出手他还能凝神对付,但对上严叔,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这位管事曾与他父亲结伴长大,不曾想他父亲早亡,受到的打击不是一般大,因此对他甚至比亲生儿子还要小心。这些年若不是上了年纪、家里也走不开,早不知要跟去大陆多少回,这份情,殷朝暮一直很明白。
“严叔,是我考虑不周。”
老管事眼神和缓起来,从前的殷朝暮举止肖似殷则宁,但那份风雅气度却始终流于表面,而非其父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清贵;如今久别归家,虽然每年寒暑也能见到,可不得不感慨,这孩子还真是越来越像他父亲了。
只是……严叔扫一眼坐在殷朝暮身边的沉静男人,千万别跟他父亲一样,被人困住了。
“少爷长大了很多,想必夫人看见也会欢喜。(更新最快dukan。读看 看)”
殷朝暮觑一眼顾疏,轻声问:“我母亲?我们这是要回……家?”
严叔看他:“少爷不回家还想去哪里?论起来,这一次劳烦阿禺少爷了,先前我们少爷在大陆也多亏了您照顾。”
顾禺从后视镜里暗暗看顾疏被无视看得高兴,大方地咧咧嘴:“严叔跟我客气这个干什么?我跟暮暮的关系,您也知道的,他从前为了我连命都不要,我还能和他计较这点儿?”
顾疏目光一凌,淡淡开口:“过命的交情……暮生,这么光辉的事迹,怎么我从没听你提到过呢?”
殷朝暮被他看得不自在,知道这人多半思路偏了,哪怕表面上不计较,单凭这位死记仇的烂性子,以后铁定还有的算,想想就头疼。直到这时候,副驾驶位上的严叔才仿佛刚看见顾疏这么个大活人一样,问:“这位先生是你的朋友吗,少爷?”
简直废话,不是朋友能跟他一起坐上车?顾禺暗骂严叔没戳中要害,心里也好奇他这个一向好面子的竹马怎么说。
“算是。”殷朝暮脸色赧然,就像对上孙金如一样,对上严叔他也有点说不出口。两人皆是男性长辈,本就有一种羞耻感,但严叔与孙金如又有所不同。孙金如到底是外人,严叔却是一直以来对他寄予厚望的家人,这个话只能模模糊糊含混过去。
“哦,是吗?”其实殷顾两人什么关系,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殷朝暮有自己考量,严叔也一样。他忌讳顾禺在场,不想明着说开了训斥自家孩子,只说:“那一起来家里坐坐。”
话至此,殷朝暮心存愧疚,自然不会再有异议。顾疏大敌当前,又要瞻顾着顾禺这个环伺豺狼,也分不出心神与他交换眼神,车厢内竟沉默起来。很快到了目的地,老宅子伫立在前,殷朝暮突然有了近乡情怯的畏惧。他下意识向后寻找顾疏的目光,却被严叔挡了视线:“少爷,进屋啊!夫人等着呢。”
这边顾疏早看出顾禺自己干不过,找了高人来撑场面。果然沈倦出手不凡,直接派出严叔这员老将去领儿子。反正现在天时地利全不占,他也就没急着走,见那两人的身影远了,才慢悠悠对锁车的顾禺开口:“想出合纵连横的招数,我倒小看了你‘能屈能伸’的水平。”
顾禺跟自家老爷子猫捉老鼠久了,皮实的很,根本不把兄长不痛不痒的讽刺放心上,反而邪乎地笑:“怎么呢?我那个傻兄弟能被你骗去,人家家长可不上当。我叫你一声哥,就给你提个醒:殷夫人沈倦,那可是连暮暮他父亲都玩不过的人,你趁早熄了龌、龊念头,离我们暮暮远点儿!”
顾疏被他骂,仍是淡淡:“真是好心思啊,不过你若能自己讨得暮生喜欢,那才是好手段。否则白忙活半天,暮生不喜欢你,还是不喜欢。”
顾禺先是惊愕,而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你竟然以为我喜欢暮暮?滚蛋,我对他完全是掏心掏肺的兄弟!少把你看人那套放我俩身上。也对,我们的感情别人根本不了解,暮暮当初为了我昏迷24小时,你还不知窝在哪个角落里画石膏呢。”
“是么?”顾疏不理他,径直走进殷氏大门——殷朝暮的家。
还没进门,就有一个长相斯文的下人彬彬有礼的走过来把他和顾禺一起拦下:“夫人说园中花开正当时,两位是朝气蓬勃的年纪,屋中见客实在没有太多意思,所以请两位先到花园里少坐片刻,十五分钟后自会与少爷一同下来。”
顾疏一听,这殷夫人沈倦倒是挺有趣的妙人,虽然不让进门有些不妥,但此刻人在屋檐下,没有其他办法,只得随着往花园里走。两人坐了十五分钟后,没等来殷朝暮与沈倦,倒是严叔亲自捧了些水果过来。
“阿禺少爷,顾先生,实在抱歉得很。少爷旅途困顿,似乎病情有异,夫人已经安排他休息下,很快会有医生过来做检查。所以两位今天恐怕很难见到少爷。正好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再过来?”
顾疏眉一皱,话说得客气,但他已明白这是沈倦给的下马威:今天若是进不去殷家这个门,明天又会有新理由。而且殷朝暮一旦回到沈倦掌控中,倒不说会变心,两人心意受阻这一点是肯定的。再者他听严叔拿殷朝暮的病做借口,摸不清真假,也不安心。
旁边顾禺一看这架势,知道沈倦要亲自送神,于是乖觉地打个招呼:“暮暮既然送到,我家里还有事,就不多在这地方停留了。”说到这里,还好心地多问顾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