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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白玉的折扇晶莹剔透冰白似雪,二十八根扇骨质地透薄而又坚硬,每一根扇骨都镂空著细密繁复的花纹,精致玲珑,然而令风析屏息的却不是这些,而是扇骨尾端有人用尖利的刀器仿照著自己之前作诗的笔迹,然後将那首诗刻在了牢牢刻在了上面,刀刀细绝,笔笔有锋,甚至还有隐隐血迹依附在上。
“对了,风析啊……你写的那首诗是什麽意思?我刻了半天都没看懂……”楼挽风见风析怔怔地瞧著那把扇子,便凑到他旁边问。
“南安城下山光明,绿水清,流莺鸣。”风析转头看著楼挽风,一字一字念给他听,“衣香鬓染,朝暮为谁亲。无事东风吹落心,芳华处,有人听……”他甚至连自己下笔时的连笔都没有漏过……模仿得一清二楚,刻画的淋漓尽致,风析只觉得眼眶生疼,低下头去,轻轻牵起了楼挽风的右手。
此刻他的右手手指上布满了细小的刀痕,或深或浅,无一不渗出血丝……血迹干涸了便凝固在指缝间,然後将那些细碎的伤口遮掩住,再瞧不清原本干净细致的模样。
深深闭上了眼,平生第一次,风析觉得难以抬头。
想说他傻瓜,可是不忍心,想说他笨蛋,却又不舍得……到头来这种种心疼统统成倍地返回到自己心里,压在了心底,直教他疼痛难抑。
“你刻了什麽?”风析声音有些低哑,他翻过折扇,只见背面扇骨同样刻著字迹,却是他看不懂的字体。
楼挽风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在这方面我虽然是个白痴,但也不至於是个文盲,唐诗宋词什麽的,我也有背过的……我现在还记得的诗词里面,就只有这首我最喜欢……”说著楼挽风来到他身边,指著上面自己刻的东西,一字一字从上往下从右到左地为风析念了出来。
“开时似雪,谢时似雪,花中奇绝。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占溪风,留溪月,堪羞损、山桃如血。直饶更、疏疏淡淡,终有一般情别。”楼挽风念完後去看风析,“我不记得是谁写的了……我不像你文采那麽好,可以随手作一首诗出来,但我可以刻一首我喜欢的,像你的……”
“像我的……”风析看著笔画清晰错落有致的字体,喃喃低语,“这是北宋时期,晁补之的亳社观梅……”
“啊,就是他!”经风析一提醒,楼挽风恍然道,“这名字也太怪了,谁记得住……”一边说他一边拉著风析的手,像刚才那样倒著往前走,南安的绝色风光就这样被他背在身後,而他却毫无所觉,似乎能夺去楼挽风注意力的,永远只有眼前这一人。
“我解释不清那些深奥的东西,但我就觉得这词像你,因为它和风析你一样啊,直饶更、疏疏淡淡,终有一般情别……终有一般情别。”说著,那一双明净如星的眼睛细细地看著风析,看得目不转睛,
你会不会知道,即便眼下有些东西仍然像那花影一样,稀疏淡淡,清香浅浅,然而却丝毫不能掩饰它的绝代芳华,柔情万种。就好比你总是这样对著我微笑,哪怕一语不说,但也绝不会掩饰那份只属於你的,深藏於心的高雅如风。
你会不会知道,因为这种风华来自於你的风骨,而骨中香彻,比起那些世俗娇媚的容颜,只有你在我心中最是清澈,也最是深重。
你会不会知道……我想你一定会知道的,你一定能懂的,因为我是这麽地希望你能够明白,明白此刻我对你的真情至爱,就像词中的那句,终有一般情别……终有一般情别。
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风析。
你始终留给我别样的感慨……即便那是你永远不能体会的情致,但也必将是我今生无法忘却的情怀。
然而红尘似酒,繁华如梦,风析就这样被他牵著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向那阵阵锦绣喧闹的云烟,走著走著,身不由己地便觉得心醉了,醉在楼挽风那句终有一般情别之中。
直饶更、疏疏淡淡,终有一般情别麽……风析闭目深刻叹息了一声,然後一点一点将玉扇折起,珍而重之的收在了怀里。
他忽然有种感觉,他已经再也不会醒来了。
作家的话:
注:
盐角儿?亳社观梅'北宋' 晁补之
开时似雪,谢时似雪,花中奇绝。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
占溪风,留溪月,堪羞损、山桃如血。直饶更、疏疏淡淡,终有一般情别。
译:
花开的时候像像雪,凋谢的时候仍然像雪,在百花之中的确是绝无仅有。它散发出来的清香不在花蕊,也不在花萼,而是从骨子里飘荡出来的,清香透彻。
占尽了从小溪吹来的轻风,留住了小溪中的明月,使那红得似血的山桃花也羞惭得减损了自己的容颜。即使仍然花影稀疏清香淡淡,终究另有一种非其他媚俗之花可与之相比的情致。
PS:
南安城下山光明,绿水清,流莺鸣。衣香鬓染,朝暮为谁亲。
无事东风吹落心,芳华处,有人听。
── 出自风析(为楼挽风而作)
风析的这首诗并没有写完,这是上段,还有下段,由於下段比较悲惨,所以我就不写出来徒留伤感了,还是等到各位亲看到之後,我再写出来吧。
☆、第194章 灯火阑珊 1
第194章 灯火阑珊 1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楼挽风一路拖著风析漫无目的地走,这几日南安风光无限,这样的闹腾要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才会渐渐散去,所以此刻南安的街道上仍旧来来往往人流攒动。
刚才在云湘楼吃的那点东西哪能填饱楼挽风,此刻他左手提著两个油纸袋,里面分别装了烤鸭腿和风干的鸡肉,顺带还拖了一只风筝,右手则捧了一个纸包,里面是各式各样的搞点,此刻他正捏著块桃花糕送到嘴里,细嚼慢咽一阵後全部吞进了肚里。
於是就这麽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吃,兜兜转转竟逛了小半个南安,渐渐的,东西越来越多,楼挽风最後惊讶地发现,他拿不动了。
风析自然想帮他一块拿,奈何楼挽风认为男子汉大丈夫怎麽能连一点东西都提不了,摆了摆手,结果就这麽一提,提到了现在。
眼看著楼挽风就要被最後那坛子酒给压死,风析无可奈何地摇著头,觉得很想笑,於是一把将前面的人拖了回来,“别走了,该累了……你站在这边等我片刻。”风析说完便径自穿过了架在护城河上的石板桥。楼挽风看著风析走到了对岸,似乎和靠在岸边的船家说了些什麽,只见那船家点头收了风析的银子,便撑著船桨将小小的乌篷船划了过来,风析见後提气运功,在半空中几步点踏,瞬间回到楼挽风身边,然後伸手揽在他的腰,一转眼两人便轻悄悄地站在了乌篷船内。
楼挽风一上了船便瘫坐在地上,手里东西摆放了一堆,风析含笑为他拾起那些东西走进乌篷内。
楼挽风坐在船中央,左右一看,才发现这船左右船首船尾两处各有一个乌篷盖著,蓬呈半圆形,粗粗一看应该是用竹子编织成的,当中夹杂了一些看似鱼鳞一样的东西,有点半透明,看来可以用来照明。
由於乌篷比较低,所以必须矮著身子才能进到里面。眼下那船家正坐在船尾,左手撑著船桨一前一後的抡著,右手则托著一支长长的烟斗,此刻斗钵内揉著烟丝在里面细细烧著,能看见嫋嫋烟雾静静升腾,船家闭目凑著烟嘴深深吸了口,吞云吐雾,写意自如。
楼挽风忽然露齿一笑,似是想到了妙事,转身弯著腰去拿那坛子被风析带进去的酒,然後矮下身子一步步走到了船尾,一掌拍了那正在享受烟雾缭绕的船家。
船家被他吓了一跳,烟呛到喉咙口,咳嗽连连。楼挽风忙揉著他的背为他顺气,口里问道,“船家,有烟怎麽能没有酒呢,你喝不喝酒呀,我们有酒。”那船家前一刻还有些埋怨这小夥子怎麽年纪轻轻的下手却那麽重,下一刻听到有酒喝,立刻笑著说道,“行啊,谢谢小夥子了啊!”说著拿起一旁平日用来盛水用的碗,楼挽风撕开酒封,倾手一倒便是一大碗。
“哎哎,行了行了,小夥子你们喝你们的去吧,这里船尾没有船头坐得稳。”说完仰头一大口酒咽下,朝楼挽风摆了摆手。
楼挽风捧著酒坛摇摇晃晃地一步一步又慢慢走回了船头,坐进乌篷中。
篷中左右各架著两块木板,可用来坐也能用来靠,若将中间的矮桌朝旁边移一下,甚至可以躺下,只唯独不能站。
见楼挽风进了篷内,风析稍稍侧了身子让出半个位置,於是楼挽风挨著风析,两人肩并肩坐靠在了一起。
“风析你吃麽?”他从那堆东西里翻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一只香喷喷的烤鸭腿。风析笑著摇头,楼挽风又翻出一包绵糖,风析还是摇头,楼挽风不断地翻,风析不断地摇头,到後来楼挽风忍无可忍,直接捏著块绿豆糕送到风析眼前,恶狠狠地盯著他。风析终於笑了,再不逗他,含笑接下了糕点却又一转手塞到了楼挽风嘴里。
楼挽风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口绿豆糕,一双大大的眼睛瞪著风析,风析只是低头看著他受伤的手指,沈默良久,心中终是不忍,突然低首亲了下去。
“风析……”楼挽风怔怔地看著,当终於反应过来风析在做什麽时,一张俊脸突然唰地红了。
温柔湿热的舌尖轻轻舔上血丝凝结的指尖,干涸的血迹在风析口中慢慢被融化了开来,渐渐地,楼挽风已然麻木地触觉被风析生生舔了出来,他开始觉得疼,觉得痛,觉得痒……好像风析不是在舔他的手,而是在舔著他的心。
风析微微一顿,抬眼却问道,“还疼麽?”
还疼麽……
楼挽风只觉眼眶一热,云湘楼一幕又在眼前慢慢浮现。
刚才有那麽多人在看,有那麽多人因为他一句跪下而跪在地上,有那麽多人都在等他说下一句话,可他却只单单走到自己面前,握住自己受伤的手,又轻又柔地问,“疼麽?”
疼麽?
深吸了一口气,楼挽风突然伸手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温暖的颈间。
风析怔了怔,笑著环住他,在他耳边低低地问,“怎麽了?”
楼挽风只是摇摇头,两人静静相拥了很久,谁都没有开口。狭长的乌篷船在护城河上缓缓行驶,船桨划过水面留下一波又一波的涟漪,清澈的水面被星光洒得满布余辉,到处都折射出亮晶晶的光芒,轻风悠扬间,是风析长长的发丝逆风飘荡,吹拂到了楼挽风脸颊耳际,也吹开了那份别样的温情。
静谧无声的温柔中,却听楼挽风轻轻说了一句,“风析……我想看看你的脸。”
作家的话:
这一章字数在1900字左右,我承诺过每一章更新都会在2500字左右,但是因为每次写文我都是5500字…6000字之间,然後拆分成两章发表。这一章的断层我不得不断在1900字的地方,否则我找不到断点,因为下一章前後太顺,没有办法找到平衡,所以只能这一章字数偏少,下一章偏多,非常抱歉,今天夜里11点…12点左右,我会再更,下一章的字数会补足这一章。
合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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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灯火阑珊 2
第195章 灯火阑珊 2
风析低低笑了声,抱著楼挽风朝篷外坐了点,然後往後靠去,两人就这麽半拥著躺了下来,一半的身子露在乌篷外,头枕在木板,水流被划出的阵阵浪花声越发清晰了起来。
楼挽风不明所以,风析牵著他的手伸出船外,二人双手十指浸在水中,风析翻手扣著楼挽风,两人手心手背顿时湿透。
“面具遇水则褪,挽风要不要试试?”说完风析牵引著他的手,指尖轻轻摸上自己脸颊,楼挽风顺著水的湿润,慢慢便感到手指下有层轻薄的东西浮起。
半倚靠著风析躺在船上,楼挽风突然觉得呼吸有些紧张,心跳有些快,便放低了呼吸的声音,借著月光星辰的照映,捏著那层细嫩的不知道用什麽制成的东西,一点点,既轻又缓地揭了开。
时间便就在楼挽风的细心之下跟著慢了下来,慢得让那一点点揭开面纱的速度变得像一生那样长……身下的这个人仍旧和记忆中的一样,完全都没有改变,当再一次见到这张脸,楼挽风忽然觉得心都发热发烫。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一首被他遗忘在很久之前的歌词,当彻底将那层遮掩撕去之後,楼挽风情不自禁地呢喃出声。
“沈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无处藏……人在身旁,如沐春光,宁死也无憾……”
风析一听,极轻地笑了。
楼挽风静静地看著,一直看著,忽然低下头去,风析叹息一声,缓缓闭上眼,楼挽风这一吻,便落在了他的眼睛,甚至能感觉唇下的眼睛在微微颤动著。
他的眼睛是这样漂亮,清澈如水,涟漪微荡,修长的眉目秀丽至极,翩然欲飞,密长的睫毛像一只纤巧的蝴蝶,栖息在上,啜饮那眼底满目柔光。
似是被风析那份沈静所感染,渐渐的,楼挽风也闭起了眼睛,而亲吻一路往下,吻过他干净白皙的脸庞,吻过他笔直俊秀的鼻梁,吻过他深藏於骨的馨香……风析,风析,风析……楼挽风似乎在用心去感受那份,只属於风析的,那份难以描绘的俊美。
俊到极致方能成就的美,才是真正的俊美……真正的俊美。
楼挽风喟叹著,只觉如果能这样吻过一次,哪怕付出一生也在所不惜了。
“国色天香,任由纠缠,哪怕人生短……”楼挽风闭目长长一叹,“你情我愿,你来我往,何等有幸配成双……”此刻空中炸开万丈光芒,烟火刹那间布满了整个天际,南安春华夜每夜此时必将点放烟火,长空万里,红光漫天,楼挽风微微仰首,看著空中一片火光缭乱,缤纷地散开在银河之间……再闭眼时,千万道烟火同时坠落在水中,而再低头时,眼前已不复方才那苍白难记的脸,整个南安城的光亮此刻似乎统统聚集在这小小的天地一方,照亮了楼挽风年轻清秀的身影,也照亮了风析那张只需一眼,就会终身难忘的容颜。
何等有幸配成双……何等有幸配成双。
楼挽风忽然笑了,握著风析的手贴在自己的心脏,一字一句,一句一声地念了出来,“待我拱手河山讨你欢,万众齐声高歌千古传,你看远山含笑水流长……生生世世,海枯石烂。” 这麽美好的夜晚这麽美好的烟花,风析,我真想鞠一捧在手心递到你的眼前,远山含笑水流长,可是世间万物我居然找不到任何一样来形容你的美好,怎麽办,怎麽办……
你怎麽能对我这麽好……而我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回馈这份美好。楼挽风握著他的手重重地朝心口按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抚慰胸口那几欲令人窒息的感动。
手被他牢牢抓著握紧在胸膛,耳边是他如泣如诉婉转长叹的吟喃,那声音仍旧混他独有的软糯,带著一些些的稚嫩,轻柔悠扬,风析张看眼看著楼挽风跪在自己身旁,垂首默默凝望的视线像一张飘渺无力的网,看似无处著力,然而却是万分牢固地将自己一丝一线捆绑在了这里,直教人无心还击。
他从来没有见过楼挽风这麽专注而真挚的眼神,藏在那份笑意盈盈背後的,是他倾尽全力的真情……醉了,是真的醉了,当万丈柔光统统落到水中,落到身旁,落到心里,风析翻手反握住他温暖的手掌,两人掌心相对,似乎只要十指相扣,温柔就能无止无休。
相握良久,却见楼挽风突然将脸埋在两人的掌心之间,深深吸了口属於彼此的气息,然後再从肺腑中沈沈地呵了出来,好像要把属於风析的所有味道所有气息统统吸到自己心底深处,骨髓之中,灵魂尽头……待到他再抬起眼睛时,楼挽风已经又一次用那份洒脱恢复了他原本微含稚气的笑容。
只见他咬著唇清浅地勾著嘴角,洁白的牙齿在唇上咬出细得为不可及的痕迹,再不复从前的张扬洒脱,再没有往日的嬉笑怒骂,只有一望无边深不见底的浓情蜜意。
“今朝有你今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