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进了国子监才知道大明的文风鼎盛,光仪门牌坊上的题字,就让柳乘风的眼睛不由一亮,有时驻足下来观摩,老霍不禁道:“不要东张西望,心被人看到。”
柳乘风心里想:这倒是奇了怪了,我是锦衣卫,是来看别人的,难道还怕被别人看?
不过老霍是过来人,柳乘风被他半推半拉着往里头,沿途也撞到不少儒衫纶巾的监生,这些监生自然都是鼻孔朝天的人物,老霍朝他们嘿嘿地笑,他们连正脸都不往这边看过来。
柳乘风不禁怒了,对老霍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何必要给他们陪笑?他们不搭理我们,我们也不理会他们就是。”
老霍的菱角早就磨得稀烂了,不以为意,反而笑呵呵地道:“你懂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今日给他们陪笑,将来若有冲撞的地方总能挡挡灾。”
柳乘风欲哭无泪,这家伙哪里是锦衣卫,简直就是街边的乞丐。老霍算是让柳乘风对锦衣卫的印象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混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奇妓。
国子监除了仪门后的殿宇,便是一排排屋舍了,屋舍隐在树荫之中,微风徐徐,很是宜人≮树林之中,又有圆亭、方亭零零落落的储其间,总有那么几个穿着儒衫的人会聚在亭下或相互讨教,或是把茶言欢。
老霍一路上给柳乘风指点,原来方才走过去的那威风凛凛的大殿叫辟雍殿,博士们平素都在那里授课≠往里进,有一处叫敬一亭,敬一亭相当于教师办公室,国子监祭酒、司业以及各学博士都在那儿办公,这敬一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圣谕碑,圣谕碑上是用琉璃做的华盖,上头是金漆染的字体,上书:“纯心一念”、“圣明庄严”之类的警句。
老霍看到这碑,脸色就庄严了,道:“这是当今圣上的墨宝,当今皇上圣明,并无其他的喜好,唯独喜欢行书,你瞧瞧看,这字儿如何?”
柳乘风是老江湖,和老霍这种文墨不通的人不同「看了圣谕碑上的字,先是觉得极好,可是乍看之下,又觉得字里行间隐隐缺少了点什么,他随即哂然一笑,心里了然了,这御字里头透着一股匠气,看来这皇帝的水平只怕和自己差不多,也没什么了不起,和那些行书的大家比起来还有几分差距。
正着,梆声突然响了起来,四周的监生听到声音,纷纷向辟庸殿聚集过去。
老霍道:“博士要开讲了,今日是在辟庸殿诚心堂大讲,咱们得赶快去,否则去得迟了,搅了博士们授课是要挨训的。”
柳乘风突然发觉,老霍若是一个监生,想必一定是个三好监生。
二人到了辟庸殿诚心堂,已经有三三两两的监生进来了,老霍轻车熟路,反正也无人理会他们,所以老霍直接拉了柳乘风到诚心堂最角落的一个地方寻了矮墩坐下。
过了半柱香功夫,所有听课的监生都来齐了,大家各自拿了笔墨放在长案上,板起腰来仔细听讲。
这时,一个穿着一件朴素长衫、五旬上下的博士从正门施施然地进来,他的身影一出现,所有监生纷纷站起,朝博士深深鞠躬一礼道:“学生见过秦先生。”
姓秦的博士风淡云清地颌首点头,脚步不徐不慢地到了讲坛,盘膝坐在蒲团上,咳嗽一声,也不用点到,只问了功课的事,随即翻开一本书来,慢吞吞地道:“今日讲的是: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监生们都屏息跪坐,侧耳倾听。
坐在柳乘风身边的老霍一下子没了精神了,整个人像是瘪了一样,开始昏昏欲睡。
倒是柳乘风这时候居然来了精神,他突然发现,这姓秦的博士所讲的,他居然听得懂,承袭了那革职秀才的记忆,柳乘风立即知道这一段的话出处,这一段出《论语》,话中本身没有什么深意,只是孔子与弟子之间的一次平辰花。
而这秦博士的水平,显然也高深无比,只短短一句话,他便侃侃而谈,先是引经据典,引申其义,随后又是含笑着用这一段话来出题,让监生们以此破题,这种出题破题的方式,让监生一下子活跃起来,这个道:“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规,自颜子几之,而始可与之言矣。”
秦博士听了,微笑着摇头,品评道:“圣人之行藏破题的好,只不过后面的话不通。”
又有人道:“圣人之行藏,有如不必于藏,而舍之则藏者乎。”
秦博士想了想:“如此破题可以,只是起股、中股时只怕难了。”
柳乘风听他们对答,居然觉得很是有趣,也开始绞尽脑汁思考起来∏革职秀才的记忆,这时候居然一股脑的涌上来,让他的思路一下子清明了许多。
柳乘风抿着唇,心中想:“若是让我来答,不知用‘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这句可不可以?”
不过他这时候当然不会孟浪得出来,只是在心里琢磨着自己的答案能不能衔接。
这一堂课,虽然只有一个时辰,可是对柳乘风看来,时间却过得极快,一下子功夫就晃眼过去,柳乘风也是闲来无事,如痴如醉地听着课,再将那秀才的记忆梳理一番,居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顿悟之感。
眼下再有一炷香时间便要下课了,那秦博士突然将手中的书本一抛,老脸一横,随即道:“国家要被奸臣所误了!”
“老夫近日听兵部尚书马文升以大同边警、饷费不足为由,要求增加江南诸省两税折银的数字。哼,真是荒唐,马文升这老儿是我大明的兵部尚书,不是大同的边将,如此不顾大局,亏得他还是御史出身∪朝的时候就是因为南方赋税较重,所以用折合银两的办法来减轻$果现在再提出增加,恐怕百姓要不堪负邓。”
监生们听了秦博士的议论,俱都打起精神,一时群情激奋,有人不禁道:“马文升老而不死,越老越糊涂,朝廷养兵本就给江南诸省增添了无数负担,现在又增加两税的折银,到时候又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我擦,非议朝廷,诽谤朝廷大员!”柳乘风一下子紧张起来,如受惊的山猫一样闪过这么一个念头,身为锦衣卫,他的本能立即使他变得紧张起来。朝廷里的事,他不懂,也不知加税对不对,不过话回来,他现在吃着锦衣卫的饭,身上戴着佩刀,总得表现出一点点的威慑,至少在柳乘风的人后随你们怎么,可是当着人前,这般肆无忌惮的诋毁堂堂兵部尚书,这就让柳乘风有点儿紧张了。
“锵……”柳乘风的手忍不住将腰间的佩刀拉开一截,这锦春刀一出,带着嗡嗡刀吟,露出半截锋利刀身。
嘈杂的课堂,被这不和谐的声音破坏,原本正议论纷纷的监生们都不禁朝着柳乘风这边看向那新来的坐探。
大家很奇怪地看着柳乘风,柳乘风也很奇怪地看着他们。
柳乘风心里想:若是他们能知错就改,我是不是该高抬贵手,只当他们方才的话没有听见?
监生们却都在想:这个人……有病吗?
而这时候,昏昏欲睡的老霍也被这锦春刀的声音吓醒了,不禁打起精神,先看了看柳乘风,再看看监生,随即,开始身如筛糠一般地瑟瑟做抖起来,他的喉结努力滚动了几下,随即轻轻拉了一下柳乘风。
柳乘风不得不去看老霍一眼,只见老霍的脸色苍白如纸,不断地朝他摇头。
柳乘风这时候才发现有那么点儿不太对劲,想了想,柳乘风又将锦春刀插回鞘中去。
监生们看到这一幕,不由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才纷纷别过头去,而老霍的额头上已是冷汗淋漓。
秦博士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深望了柳乘风一眼,继续朗声抨击那兵部尚书马文升,仿佛是在向柳乘风挑衅一般。
柳乘风不禁无语,来的时候原来以为自己是猫,监生们是老鼠,现在怎么看自己倒像是一只老虎进了猫窝里被一群猫给围观了。
…………………………………………………………………………………………
感谢打赏和投评价票的同学,非常感谢。
第十三章:柳呆子怒了
“老弟,方才真是吓煞人了,你知不知道,方才你抽拉出刀来,若是那些监生们趁机哄闹,你我就别想有命活了。(| 。。)”
课讲完了,监生们一哄而散,柳乘风和老霍从诚心堂中出来,老霍脸色苍白,犹自后怕不已地对柳乘风埋怨。
柳乘风回想到方才的场景,不禁摸了摸鼻子,道:“不管怎么,他们也是妄议朝政对不对?”
“不对。”老霍很认真地道:“他们这是抨击时局,可是他们抨击他们的,又没有谈及到宫闱中去,莫是去骂兵部尚书,就算骂的是内阁,又和我们有什么干系?我们是天子亲军,管这么多做什么?得难听一些,便是那被骂的兵部尚书马文升也不会跳出来,多半被人骂了,还要陪个笑脸,表现一下尚书的气度,你又何必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柳乘风被老霍的一大番道理得哑口无言。
老霍看了看天色,道:“到正午了,咱们寻个地方吃饭,下午得赶早来,今日下午吏部侍郎王鳌王大人要进国子监讲学,若是去得迟了,不准又要丢人现眼了。”
柳乘风现在还属于学习阶段,发现自己跟着这老霍还真学到不少东西,他脸皮厚,哪里不懂就开口问,而这老霍也知无不言,似乎和柳乘风颇为投机。
柳乘风心里想:这或许就是患难兄弟吧,这老霍嘴巴如此利索的人,一个人孤单地呆在国子监里,也只有自己来了才有个人陪着话,也真够可怜的。
老霍领着柳乘风出了国子监,来到靠近国子监的一条街坊,老霍寻了个茶座,似乎和这里的伙计很是相熟,大喝一声:“来三盘糕点,一壶茶。”
罢二人各自坐下,看来今日中午只能在这儿将就吃了,柳乘风发现这茶肆座椅油腻腻的,桌面上还有油腻星子,心里不禁恶寒,却也装作无事的样子,等伙计端来茶,柳乘风亲自给老霍斟上,又开口问:“方才吏部侍郎王什么大人要来讲学,这姓王的又是什么名堂?”
到吏部侍郎王鳌,老霍先是左右瞅了瞅,才压低声音道:“按理,一个侍郎对国子监算不得什么,这国子监里抨击内阁大臣也是家常便饭,咱们弘治朝的几位阁臣,从李阁老到刘阁老,哪个没被他们骂过?唯独这位王鳌王大人,却是无人不服,你知道为什么吗?”
老霍对这京师上下人物的典故可谓信手捏来,柳乘风对这老家伙算是佩服到五体投地了,忍不住道:“为什么?”
老霍眉飞色舞地道:“这位王鳌王大人自就是神童,学问极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据他只有十六岁时写出来的文章,就在国子监里传诵,一时洛阳纸贵,人人都以抄录他的文章为荣。|。。 @&*|”
柳乘风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这人不要在这个时代,便是在后世,只怕也是相当牛叉,想像一下,若是一个初中生写的作文居然能让清华北大的学子四处抄阅,这已经不是神童那么简单,快要成妖怪了。
老霍继续道:“此后到了成化十年,这位王大人又在乡试中取得第一名。翌年,直接会试又取得第一名“会元”,殿试则是获得一甲第三名,一时盛名天下。”
老霍了这么多,柳乘风算是对王鳌有了印象,总而言之,王鳌是个牛人,而且还是很牛很牛的牛人。
老霍随即含笑道:“此后王鳌一飞冲天,年纪不过四旬,已累官到了吏部侍郎,更何况他还兼着东宫侍讲学士,这就是太子的恩师了,当今陛下唯有张皇后一个妻子,并无嫔妃,而张皇后共育有二子,少子早夭,从子之后,这大明朝的皇子只有太子殿下一人而已,太子殿下迟早是要登基的,作为太子恩师,王鳌入阁拜相也只是迟早的事。所以,这位王鳌王大人不但在国子监里无人敢惹,便是在朝廷里,几个阁老见了他也都是气气,不敢简慢的。”
柳乘风和老霍草草吃了午饭,结账的时候柳乘风才发现自己居然囊中羞涩,方才换了飞鱼服,竟是忘了把妻子塞在衣衫里的钱带出来,不由尴尬地朝老霍看一眼,老霍倒是不介意,呵呵笑道:“今日我请。”
柳乘风道:“明日我请还你。”
老霍点了头,二人结伴出去,又回到国子监,那国子监倒是显得冷清,也不知监生们都去了哪里,到了仪门这边的时候,老霍要去解,叫柳乘风在这儿等他。柳乘风应了,抱着锦春刀在仪门下等候,过了一会儿,一顶简陋的轿子迎面而来,轿子稳稳当当地落下,却是弯腰钻出一个人来,这个人四旬上下,精神奕奕,皮肤白皙,穿着一件洗得浆白的儒衫,只是他的鼻上却恰好长着一个瘤,这瘤子其实并不大,只是因为生在鼻尖上,恰好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让人见了,不由地生出滑稽之感,就像是即将登台的丑似的。
柳乘风忍不住好奇地瞥眼过去,只看到这老儒生的滑稽样子,便忍不住扑哧一笑,心里想:“这人也是倒霉,一个寻常的痘子,哪里不生,偏偏生在鼻尖上。”
这老儒生从轿中出来,听到柳乘风发出笑声,板着的脸就更加难看了,一双眼眸狠狠地盯了柳乘风一眼,低声对轿夫道:“哪里来的校尉?无所事事地站在这里做什么?立即打发走。”
那轿夫听了,便趾高气昂地走过来,呵斥一声:“快快让开,不要挡了我家老爷的道。”
其实柳乘风并不是刻意嘲笑这老儒生,只是一时忍不住罢了,眼看那老儒生生气了,心里也带有几分歉疚。可是偏偏一个轿夫过来呼来喝去,惹得柳乘风满肚子的火气,今儿一早上本就受尽了别人的白眼,这时候连个轿夫都敢对校尉呼来喝去,这还了得?
柳乘风便道:“我站在这里,与你们何干?你们若是要过去,绕路就是。”
那轿夫火了,可是看到柳乘风抱着锦春刀,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转身跑回到老儒生那边,低声与这老儒生耳语几句,老儒生冷哼一声,斥了一句没用的东西,随即冷着脸亲自过来交涉,道:“你是哪个卫所的?这里是国学重地,岂容你胡闹?”
柳乘风不禁笑了起来,道:“这是国学重地,你来得,我为何来不得?你能坐轿子进去,难道我不能倚在这里歇一歇?”
老儒生想必不大善于言辞,和在街口里摆字摊而牙尖嘴利的柳乘风比起来哪里是对手?这老儒生辩不过,便气得双肩微微颤抖,鼻尖上的肉瘤一下子充了血,霎时鲜红起来,再配上他那凶巴巴的样子,就更显滑稽了几分。
“我……我是圣人门下,受的是圣人的教诲,这国子监我当然来得!”老儒生怒气冲冲地道。
柳乘风心里更觉得不悦,跟圣人沾了边就了不起吗?
柳乘风含笑道:“我从前也是圣人门下,也受过圣人的教诲,只是近来发觉天大地下皇帝老子才是最大,如今已经不跟圣人他老人家吃饭了,改做了天子亲军,跟着当今皇上下头跑腿,怎么?天子亲军都不能在这儿闲站,圣人门下的就可以在这里颐指气使吗?我倒要问问你,到底是圣人大,还是皇上大?”
柳乘风抛出一个难题,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这老儒生。
这老儒生一下子呆住了,想不到碰到柳乘风这么一个家伙,一时膛目结舌得不出话来,若是圣人大,那就是不尊天子,若是天子大,就是承认柳乘风的有道理,他想了想,灵机一动,索性顾左右而言他,冷笑道:“就你也曾读过圣人书?”
柳乘风平素是个很好话的人,偏偏骨子里还是有几分书呆子气,别人是好声好气和他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