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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十分疲惫,身子软软地虚靠着,紧闭着唇也不说话,像是没有半分力气,大略是方才制止她出声时,已将精力使尽了,她从未见过这样虚弱的渐离,他春光潋滟的眼眸也从未若今日这般消沉。
她深知当下不可点烛,便爬至他身侧,借着暗而迷离的星光,她看见了有一根断箭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小腿上,他雪白的裤襟上沾染着惨淡的血痕。她轻轻地推了推他,道:“渐离,你不要紧吧,告诉我,现在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他轻轻微笑,“祢祯,你先让我休息一会吧,我累了,等重新蓄积体力,大约要两个时辰,不若那时再叫醒我吧。”她回了声,“好。”然后便扶他躺好,拉好被褥,静静地坐在一旁守着,默默祈祷着渐离他不要有什么事。
凑近去凝视着渐离熟睡的面容,他的面色微微发白,却不似吟风那般苍白如雪,他廋了很多,原本莹润的脸颊瘦削得露出肌肤下骨头突兀的线条,虽不影响他绝代销魂的美貌,看得却令人心疼不已。
持起他露在被褥外的手,轻轻地用双手握住,是否真若人所说的那样,她太过冷静了,面对着久别重逢的朋友,只感到些许的悸动,便再无其他,此刻内心平静的宛若盛大的湖水,渐离的出现不过是微风过后刮起的轻微涟漪,而今又恢复到了波澜不惊。
他秀美的手,纤长而好看,宛若是上等的美玉一寸一寸细细的雕琢出来,她就这样轻轻的握着,揉捏着他柔软无骨的手心,不由得会心的笑起来,在渐离的身侧,感受到的是谁也给不了的温情和暖意。
风骤然大了,刮着榻上的窗框咯吱作响,她连忙起身去关上,这时候不知为何,有一种力量牵扯着她往那儿望去,在阴暗的竹林深处,站着一抹俏丽冷峻的身姿。在冰冷的月夜之下,他朝着她的方向,勾起暗沉的唇角,穿一袭月白色的长衫,却不似渐离那般风华柔美,不似司镜那般不识人间烟火,不似吟风那般气质温润如玉。
他明明穿着是艳丽的白裳,给人想到的却是白的反面,是的,是黑暗。虽离得那样远,他逼视着人的感觉,却是那么强烈而窒息。他,就是追杀渐离的人么?他,是否发现了渐离藏身于此?
她骇得打了个哆嗦,手脚麻利地关上窗,默默地蹲在床沿上,内心忐忑不安。倘若他真的确定渐离在这,为何又不光明正大的进来索人,这只证明了一点,他根本就不晓得渐离躲藏在哪儿,然而她起身关窗却引起了他的注意,如此一来,若他真是凤府的人,明日定会大张旗鼓的来搜查,今夜必须得把渐离送出去。
然而送人出府的念头,或许在别的地方还好使,在凤府想都不要想。光是乱石阵里潜藏的护卫,都不会轻易让渐离通过。这样看来,渐离应是使轻功飞进凤府的,而凤府防卫如此深严,岂会放过了空中防御,大抵渐离腿上的箭便是那时候被射伤的。
这并不是说渐离武功弱,凤府的机关她是亲眼目睹过的,当日蔚染率领袭府的那一群黑衣人,哪一个不是死于非命,能死里逃生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了,何况渐离只受了轻伤,但疲于应对重重机关,却耗尽了体力。
两个时辰后,渐离自行醒了过来,眼角瞥见了她握着他的一只手,也未说什么,轻声叹息着将另一只也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柔声道:“祢祯,近来苦了你了。”她微笑着摇摇头,“渐离,先治治你的箭伤吧,若是发炎得更严重了,伤及了筋骨可就不好了。”她没对他说被秦王杖责而昏厥半年之事,不为什么,只怕他担忧不已。
“好。”他淡淡的回了声,便慢慢的起身将裤襟挽起,挽至伤口之下时,他转头轻轻一笑,伸出了一只手遮挡住了她的眼睛,只听至他柔滑的声音划过心田,“很血腥,你还是不要看了。”
当他放开遮挡的手时,她看见了那支箭已经□了,拿在他的手中,他修长的小腿下源源不断地淌着鲜血,只片刻地上便汇聚了满满一摊暗沉的血红。那支箭的箭头呈倒三角的细槽,刺入皮肤时会极大程度的破坏肌理,□时亦会造成血管大面积溃损,失血甚过其他的箭伤,凤府里竟藏着这么歹毒的弓弩武器。
渐离看至面上浮现难过的表情,便凑过来,将她凌乱的发丝捋到耳际后面,微微地笑着说,“没关系的,只要上面没有涂着毒药,我便没那么容易死。”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着头为他清洗伤口、简单的消毒。随后他从兜里掏出了些药粉,敷上淌血的伤患处,不一会便止血了,然后又用嘴撕下衣裳上一条布带,将伤口捆缚得严严实实,动作娴熟灵巧,像是受伤惯了般,云淡风轻。
平常人绝对忍受不住那样的痛楚,而他,竟可以若无事人一般,安静的对她微笑,太宸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杀手组织,用的是什么样残忍的法子,培养出的龙子,一个比一个,令人心痛。
“渐离追杀你的是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么?”忆起方才那聚集黑暗于一身的少年,她便一身冷汗,那个男子太过阴晦,宛若死神界的亡灵一般,尽管穿一袭艳丽的白衣,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丝光亮,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嗯,我没想到他住在凤府里。”渐离微微敛眸,仿佛在回忆着什么,而后才轻轻地说着:“他是十大名剑排名第六的容月,以前也曾是我的至交。”她疑惑,“那他为何还要对你赶尽杀绝?”渐离在十大名剑是排名第七,不是他的对手很正常。
渐离想了想,轻轻地笑出了声:“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家伙,他变了。”她暗忖着,先放下渐离与容月的友情不论,这凤府上见过的十大名剑便有排名第九的若水和排名第六的容月,再加上十大名剑之首的弘凤兮,这里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人住着,她却不甚清楚。
渐离本就是燕国人,十岁时被密使带上了太宸宫,十五岁初拥后,方可下山出使任务,他便回至燕国住了一段时间,容月便是他那时候认识的挚友,同吃同住大约三四年的时间,没想到多年的友情,却抵不过时间的如水流逝,如今的容月变了,变得连半点感情的都未念及,对渐离出手,招招都是致命的。
忽而想至吟风与秦军交战时曾浑身疮痍,伤口不下半刻便可愈合,后来至溪边沐浴时她无意瞥见他□的身子,如玉的肌肤是光滑细腻的,哪里像是受过刀剑之伤的样子,可为何渐离无法自行疗伤。
她将疑惑告知了渐离,他的回答是:“负屃他被密使带上太宸宫时,已练就了一种武功,此功无论多严重的伤患都可立刻愈合,然而取而代之的是,夺去健康的身躯,故负屃的体力不若其他龙子来得好。”
——他的武功无人能及,若是有一副正常的躯体,连十大名剑之首的弘凤兮,也绝非他的对手。
渐离的一席话,令她震撼了很久,吟风,这个令贵为公主的她,都望尘莫及的男子,的确,非(提供下载…3uww)常人所能匹敌。了得如他,却为何甘愿屈居深宫,仅仅作为她的一名贴身侍卫而存在?
渐离将裤襟重新放好,系上了裹住脚踝的细绳,便问:“祢祯,近些日子你可有负屃的消息?”她面色一沉,不好对他说自己这半年一直在床上昏迷,在凤府里连个边角都没打听清楚。他拍了拍她的肩头,微笑着轻声说:“不要紧的,负屃他不会死的,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也是,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虽身子体虚,无法与弘凤兮持久战而败下阵来,然而论谋略,论用毒,论残酷无情,又有谁是他的对手,天下能杀死他的人,是绝对不存在的。大抵是这些日子她未传回负屃的情报,囚牛急得快要发疯了,才派渐离夜探凤兮阁的。
她劝解道:“渐离,为那样的人卖命,是不值得的。”他波光似水的眼眸,微垂,道:“我不是在为谁卖命,我只是在做自己分内之事,我关心的是负屃的安危,这与谁派遣我来是无关的。”
“渐离,你对谁都那么好。”他笑了笑说道:“其实,我对祢祯要更好一些。”
他们相对无言的看着彼此,相互尴尬地笑了笑,渐离轻咳一声,道:“天色已晚,不如你先睡去罢。”她一挑眉头,“那你睡哪?”虽然是个绝代销魂的美人儿,然而让一个大男人留在屋子里过夜,说实话是很危险的。可这风头上,绝不能让他出去,否则以现在的体力,他定不是容月的对手。
认真地思量了半会,她翻箱倒柜地掏出一条麻绳,贼眉眼笑的迎上去,“不若这样,你让我绑上,我便放任你在这儿,如何?”他淡然一笑,说了声:“好。”
这么干脆?渐离还真的是很纵容她,她要对他如何,他都是想也不想淡淡的一声好。她爬上去用棉被将他捆成春卷的模样,而后再将麻绳一圈一圈的捆上,捆得很紧,虽然有点抱歉,渐离定是很不舒服,不过只有如此才可束缚住他的手脚,她也才能放心的去睡。
“祢祯,你确认今夜真的要这么睡么?”“春卷”里露出了一只容颜绝美的人头,低而暧昧的对她说了声,她躺□,摸着身边的“春卷”,点了点头。有什么好担心的,绳子被她拉得那样紧了,想使诈也使不出,贼贼一笑。
躺在她身边的“春卷”轻轻地挪了挪身子,滚到了她旁边,迷蒙的黑暗中,他一双春光荡漾的美眸,宛若波光粼粼的湖水,迷离沉醉地凝视着她,仿佛在说着——人不风流枉少年。
她的脸噗的红了,心也仿佛漏跳了一拍,好在夜色深沉,看不出个所以然,赶忙闭上眼,催促着自己快点睡去……
天方亮起,她便也撩起了被子起身,转头看看身边的“春卷”,立刻瞠目结舌。哪里还有什么春卷,她身边躺着的分明就是一床被褥和一条麻绳。怪不得他昨夜问她,确认真的要这么睡么,原来,他竟然会金蝉脱壳!
那,岂不是,昨夜她是与同床共枕,相拥而眠的,想到此,她的脸立刻红得宛若一只熟透猴屁股,打了盆冷水不断地清洗,要冷静、冷静。
可大清早,渐离是去了哪儿,若是不告而别,他定是会留下字条才是。莫非是夜里容月上门,将他捉走了?好像也不太可能,除非渐离束手就擒,否则哪里会连一点动静都没发出,那样至少该把她从梦中惊醒。
斟酌了诸多可能,还是没有半分结果,于是打定主意出门瞧瞧,没准渐离恢复了体力,又去夜探凤兮阁了,此时还未回来罢了。出门右拐便是追月的厢房,没走一步,边听至她轻缓压低的说话声,追月平时素少与人来往,这天才微亮的,便有人来做客,非奸即盗。
慢慢摸索着过去,探在窗下,听至了男人的声音,但却很微弱,虽辨得出性别,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其实她本也只是好奇,若追月这般冰冷的女子,会喜(3UWW…提供下载)欢怎样的男子,小厮里不菲的追求者,都被追月拒之门外,故今日这名男子拼死了,都想看看长个什么模样,会让那冰一样的女子甘愿沉沦。
这时房门忽然开了,眨眼的功夫,一把剑已不偏不倚的搁在她的颈上,追月手持着银亮的细剑,二话不说,便往前一刺,她愣在了当场。这一剑落下,她便会当场送命,好在一只手握住了追月的手腕,道了声:“自己人。”
里屋步出来的男人,将追月的剑抽走了,她怔怔的看着,那张脸是她再也熟悉不过的,然而此时的他,却与平日里有着天壤之别,仿佛是另外一个人般,她,不认识这样的他。他一袭白衣,波光流转的眼眸冰冷清冽,漠然了视了她一眼,便转身对追月道:“交待你的事,明白了?”追月抱拳,恭敬地低头道:“属下明白。”
白色的阳光下,他就那样安静地站着,长身玉立,眼眸冷冽清莹,冷若冰雪,白衣蹁跹,颈间系了三条白色的缎带,流苏般轻柔地垂落下来,优雅地披在肩上,在轻风的吹拂下,宛若白凤凰的羽翼一般轻舞飞扬。
他,美得不似凡人,美得风华绝代。
她轻轻地喃喃道:“渐离……”
他转头向她看来,冰冷的瞳孔微缩,便道:“想问什么,便进来罢。”转瞬便如风一般,消散在了这苍茫的天空之下,那飞舞的流苏缎带,宛若一个纯白的梦,如云似梦,深深地刻在了她的灵魂上。
追月躬身向她致歉,便冷冷地说道:“你不用怀疑,冷玉公子的脚程是十大名剑中最快的,他已在你的房里,你回去罢。”说罢,便转身进去。
不知为何,她觉得今日的追月穿着的红色衣裳,鲜艳得宛若血的颜色,她的容颜也从未似今日这般舒展开,俏丽明艳,莫非名贯咸阳、风华绝代的冷玉公子,真的令这名冷艳的女子为之沉沦?
她与追月的厢房并不远,然而她的步子却迈得很慢,慢得不知该如何面对那样冷若冰霜的渐离。原来她看不透的事,看不懂的人,不止吟风一人。短短一段路,却让她足足走了半个时辰,直至他风一般出现在了她面前,冷冷地握住她的手腕,硬是把她拉进了屋。
“渐离……”从方才便呢喃着这个名字,除了他的名字,她忽然发现自己甚至连他的半分都了解不得。如今立在她眼前的这个人,是完全陌生的,像是她从未认识的人一般,冷漠得令人心寒。
这个男人,他,可以柔情似水,也可以冷若冰霜。
“渐离……”她低唤了一声,眼中含着委屈与抱怨。他过来重新握起了她的手,他的手心里冷得没有温度,他的眼眸里再没有柔情似水,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冷意。他更加握紧了她,静静地说:“祢祯,这才是真实的我,你还会和以前一样对我吗?”
“我……”他纤长秀美的手适时的捂上了她的唇,沉下眼帘,冰冷地看她,道:“我、不想、知道这个答案。”
“我自小就是孤儿,整日流落街头,运气好时会有人赏点剩饭剩菜,运气不好时会被人责打,缘是我一直冰冷对人,渐渐的更少人给我吃的,更多的时候饿着肚子,那时候,我遇到了李生,他没有嫌弃我,将施舍得来的大部分食物都分给了我,自己逞强说不饿,我们一起相依为命了一年,那一年里我发现李生很受人欢迎,原是因他会温暖的笑意,我不想挨饿,慢慢也学他那般对人笑,笑得越温柔甜美,得到的剩饭便越多,几年下来,这个习惯一直都改不掉了。”
谁会想到,光鲜靓丽风华绝代的冷玉公子背后,会有这样的童年,她抬眸看着渐离,他的脸容却恢复了原来的那般云淡风轻,轻轻地微笑,那样灿烂的笑容刺得她眼睛好痛,好痛,他的温柔与笑意,仿佛转瞬成了扎眼的刺,会让她不断地看到温柔的笑容背后,那凄惨潦倒的童年,他笑得越轻柔温暖,她的心就越止不住的痛楚。
“渐离,你可不可不这样笑,比起现在,我更喜(3UWW…提供下载)欢你冰冷的模样。”他闻言,先是微微一愣,而后,淡淡地笑起来,拍着她的脑袋,眼深深地望着天边,轻轻地说:“其实我知道的,只有你与李生,不会嫌弃那样的我。”
渐离肯告诉她他的童年,便代表着他对她的信任,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对于他,对于李生,也不好发表感慨,渐离明明清楚李生对他的感情,而且也知晓那是不可能的,却依然与他相守,只因为童年时李生对他的不离不弃。
童年时那段灰暗的记忆,给渐离的心理上造成的伤害有多大,除了他自己,或许没有人会清楚。包括李生。
一日里照例要随小厮去小屋里刷粪桶,因为十分不齿开口,只稍微糊弄了下渐离便出门去了,接下来照顾渐离的事,自然是交给了追月。追月是东守阁的大丫鬟,地位自是比她高得多,可以对人吆五喝六,命厨房多送来了些饭菜,渐离平日里吃的不多,有时吃的比她还少,故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