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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今朝却看得暗里皱眉,段怀真的情况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段怀璧解释道:“花羞说,刺客抹在匕首上的是‘醉生梦死’。这毒不会立刻致死,反而会醉死七天之后再在睡梦中离开。且有麻醉作用,只要用药当时人还活着,任你多大的伤,都能保住七天性命。”
所以说,刺客可能不是要杀他?
“那七天之后呢?”
段怀璧的眼泪已经淌下来了,道:“必死无疑。”
那么,是为了让他死的舒服点?楚今朝有些惊讶,忙问:“可有解药?”
段怀璧摇摇头,道:“没有。太医说会努力在这七日之内找出解药。”
匕首已经被刑部收走了,段怀真的周围早都处理过了,其他的只要去刑部要资料就行。楚今朝来此的任务已经完成,便离开段怀真的书房,去找柳绵。
柳绵身为段怀真的贴身侍卫,与他同住在同一个院落。楚今朝驾轻就熟地按着管家的指示朝府中主院走去。
时虽已秋,但天气尚余夏热。傍晚暑气萧条,凉风依依,倒也惬意。一路黄花摇曳,夹杂着淡淡异香,脚下踩着从石缝里钻出的青草,完全不需要辨别方向。楚今朝沿着石板路一路走去,脚步都不自觉地轻快了起来,仿佛多年前,每日晨起,他都沿着这路径,去朝父母请安。
微黄的落叶轻飘落,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立在原地。从院里有一株大梧桐伸到外面来,半青半黄的叶子,茂密得将夕阳余晖遮得严严实实,却又矛盾地放出那金色的晞光。
楚今朝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眼眶一涩,心情瞬间又低落下来。
就说不要回这里。
这么一想,他就想打道回府了。头顶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淡漠不闻任何起伏,与以往听到的故意压低的嗓音有些许不同。
那声音道:“楚大人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楚今朝抬头望去,只见那密集的梧桐叶里,枝干上坐着一个青衣装束的男子。梧桐叶掩着他身后的夕阳,在他身上撒了几点难得的光点,他一张脸背光在暗里,一双眼睛幽湛如寒潭,目射精光,像是等待多时的捕猎者乍看到猎物一般。
只是那寒光只一瞬,随即又隐进了在那张被刻意修饰得低调的容颜里。
是柳绵。
柳绵按着树干飘飘落下,落到他面前,楚今朝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柳绵微微一笑,也往后退了一步,道:“楚大人是为我家主子而来么?”
楚今朝点头称是,道:“皇上命今朝查出刺杀小王爷的凶手,希望柳侍卫能配合帮忙。”
柳绵颇爽快道:“楚大人有什么想知道,尽管问就是了。”
楚今朝四周看了看,觉得此处并不是说话的地方,稍加思索,便道:“柳侍卫跟我来。”
边说着,他反客为主,径直走在前面,穿过主院走廊,绕到后庭。那里有个练功的场地,附属于主寝居的庭院,视野开阔,周围动静一目了然。段君铭伤重未醒,一直就近留在书房养伤,并不在寝居,此时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侍卫。
柳绵慢慢地跟在他身后走着,一会儿后,忽然开口道:“难怪楚大人轻车熟路,小的差点忘了,这敏漳王府就是昔日楚大人的家宅。”
楚今朝一愣,才被压下的悲凉苦涩之感随即又升腾起来。心思这么被岔开,他的脚步便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眼前的练功场上,仿佛一一浮现他一家老少的身影:练功的他,写字的父亲,还有准备茶水的母亲……时隐时现,依依不绝。
而就在这时,身后的柳绵却趁他分神之际,陡然贴近到他身边,跟着送上一只手,袖中寒光,一闪而过。
楚今朝猛然惊觉,待要退开已是不能,仅能凭着本能反应伸手,握住了对方手腕,手指用力一掐,捏住对方生死脉门,逼她弃刀投降。
柳绵一招被制,立刻换手再次攻击过来。她双手都执着匕首,互为攻守。楚今朝不敢大意,只能先松开她,退后闪开一个空档。然后一转身,手中也多了一把匕首。
柳绵见他出手一气呵成,身形稳中有攻,攻中又守,明显是个练家子。思及自己刚刚错过的机会,她也伪装不下去了,咬牙道:“原来你会武功!”恨啊!她曾经怀疑过,却还是被他骗过了!以为顶多也就是三脚猫的花拳绣腿。
楚今朝不答。他武功既然已经暴露,就必须尽快拿下柳绵。当下手腕一抖,身轻如燕,一柄匕首使得行云流水,几乎与他人匕合一。再加上这练功场,他自小就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利用地利之便,柳绵很快就落于下风。
两个人各有秘密,都不敢叫人。柳绵咬牙挺着,知道自己一招轻敌失手,再无机会,便无心恋战,只想拉出个空档逃走。
但楚今朝岂能让她逃?一柄匕首封住她所有退路,最后打落她最后一把匕首,抵在她胸口。
“你不是我的对手,”楚今朝平静地道,“我也并不想杀你。”
他的宽容并未赢得柳绵的服帖,反而怒瞪着他,昂首无畏道:“奸贼!你不想杀我,我却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楚今朝暗叹一口气,手腕一翻,将匕首收回袖里,淡淡地道:“天下想杀我的人多的去了,不多姑娘这一个。”
柳绵见他轻易就撤了匕首,一时还有些错愕,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待见他直接点明了自己的女子身份,满脸的怒容顿时变得惊讶,不由自主地道:“你……你……”
楚今朝知晓她的未竟之语,微微笑了笑,道:“所谓‘天生丽质难自弃’,姑娘生得如此水灵,即使是刻意掩饰,又怎么掩饰得了?殊不知,男女有别。”这姑娘假扮男子,已经算成功了,可惜还是差了点火候。骗得过一般人,却骗不过明眼人。
女人都是爱听好话的,即便说话的是自己讨厌憎恨的人。柳绵也不例外,之前的杀气顿时消减不少。
“你……”嗫嗫嚅嚅中,柳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张俏脸忽然涨得嫣红,又气又恼,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们明明才见了不过几次面而已。
楚今朝笑而不答,反问道:“姑娘贵姓芳名?”一人一个问题,公平得很。
柳绵的仇恨陡然又聚集了起来,一双通红的眼死瞪着他,拒不作答。楚今朝看出她的意图,好心地弯腰去帮她捡起刚才打落的匕首,完全不顾整个后背破绽都暴露给她。
柳绵看着递在面前的匕首迟迟不敢伸手去接。楚今朝挑眉,一扬手作势要将匕首扔走。柳绵一急,伸手去抢,抬头就看到楚今朝笑吟吟地望着她,而匕首已经好端端地落在了自己的手里。
柳绵面上一红,知道今日是杀不了他了,不甘心地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想杀你的?”刚才她一直跟在他身后,他行走步子虽随意,却完全没有她出手的机会。待她说话扰乱他的心神后,明明已经算好了才出手。若非楚今朝早有防备,否则绝不可能及时反击。
两个问题换一个?这个时候还跟他讨价还价,这姑娘还是倔得不认输啊!楚今朝有些无奈,伸手摸了摸胸口处被划开的衣衫,道:“若是连如此明显的敌意都察觉不到,我早就死了不知道少次了。”
柳绵不满意这个答案,却又不得不接受,又问:“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个问题,却已经回到初始问为什么看出来她是个女子了。
楚今朝好笑地道:“我已经回答了姑娘一个问题,是不是该轮到姑娘回答我的问题了?”
柳绵低头想了想,挣扎半天,最后不甘心地咬牙低声道:“聂绛晨。”
楚今朝愣了一愣,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听到的名字。
四年前,段君铭起兵伊始,一路势如破竹,直达蜀关。承宣帝忧心不已。有大臣为了讨好承宣帝,献上蜀关总兵聂若弼的女儿聂绛晨。聂绛晨刚刚及笄,生得娟秀俏丽,又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有“蜀中第一美人”的美誉。若承宣帝纳她为妃,一来有女色陪伴自然赏心悦目;二来,蜀关总兵成为皇亲国戚,自然奋力抵御,保疆卫土;三来,聂若弼膝下无儿,只有一女,爱若明珠,有女儿在宫中,也起到了人质的作用。
段君铭起兵,一路降者不断,朝中百官担心若聂若弼也投降,蜀关一旦失守,那整个中原地区,迟早沦陷。他们的担忧无不道理,但承宣帝思量之后,却出乎意料地驳回了奏折,反而让已经上路的聂绛晨返回蜀中陪伴父亲,并亲自给聂若弼写信,表示歉意。聂若弼感念君恩,以血书上奏,誓死守城。
但是,半个月后,血书上的血迹犹新,聂若弼就已开城门投降,迎段君铭入关。承宣帝震惊不已,楚今朝也是至今未懂。聂若弼刚正忠烈,既然能以血书上表表示衷心只为了让承宣帝放心,为何又出尔反尔?
作者有话要说:
☆、承诺
“你怎么看出来我是个姑娘?”
聂绛晨的问话打断了楚今朝的沉思。楚今朝微微一笑,道:“容貌能掩,声音能变,穿着能改,身段也能矫形,但姑娘家的体态却是骗不了人的。姑娘若想以假乱真,还需要下功夫。”
他边说着,并不避嫌地望着聂绛晨,从上到下,一副阅尽天下的品评模样。聂绛晨又羞又恼,不服气地道:“看什么看?你是要学姑娘家的体态么?”
这挑衅讥讽的话没有激怒楚今朝,反而是她这明显女儿情态的神情语气,让他不由得笑了笑。以假乱真谈何容易?十多年的潜意识和习惯岂是说改就能改的?暗自摇头后,他敛起笑,正色道:“不管姑娘为何会易装至此,今朝劝姑娘一句,你杀不了我,还是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好。”若聂若弼真是投降,聂绛晨断不至于改头换面屈身在敏漳王府里。其中恐怕另有隐情,但是此时此地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直觉告诉他,这些已经过去的承宣旧事,只要他还在大中朝一天,就最好不要知道,更不能搅入其中。否则,惹祸上身时,第一个保不住的,一定是杨冕。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杀你!你一日不死,我一日都不会善罢甘休!”
“但姑娘没必要自己动手。我是罪不可赦,天下多的是能人异士来收拾。瞧姑娘年纪轻轻,何必白白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若天下人人都害怕危险,都等着别人来动手,岂不是便宜让你这等奸贼逍遥快活?”聂绛晨不屑一顾道,“你现在也知道了我的底细,要么杀了我,要么,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楚今朝有些无奈,远远地看着有人过来,他也懒得再多说了,只道:“随便你吧。小王爷现在出事,你自求多福吧。留个命在了,才有命来杀我。”
他说完,也不待聂绛晨回答,转身就走。若凶手找不出来,花羞无法交差,聂绛晨到时候难逃嫌疑。段怀真对聂绛晨一向不错,聂绛晨也没有理由杀段怀真,她可以选择相信她。
但是,谁又有理由杀段怀真?
出来敏漳王府时,天已暗了下来,只剩下西边一抹残霞,斑斓成色。远处巷里一两声狗叫,汪汪地不知唤着什么。
聂若弼在开城投降的第二天就传出死讯,传言是有正义之士不耻聂若弼的叛国行为,派杀手暗杀了他。
先不说杀聂若弼的是什么人,聂绛晨一个孤女千里迢迢到盛京来杀他做什么?口口声声骂他奸贼,若是忠于大中朝,这么杀他没道理。若是忠于大兴朝,她父亲叛变时,她怎么不反对?
左思右想想得饥肠辘辘了也想不通,楚今朝也懒得费脑筋了,只想赶紧回家去。
才刚踏进家门,就看到今日才向段君铭“借”的段怀越又不请自来了,正没个坐相地歪坐在长椅上,还抬着一条腿立在椅子上,摇着扇子逗杨冕玩。
杨冕近来与段怀越关系甚好,段怀越有一次还开起玩笑问他长大了要不要去考状元娶公主,只要杨冕想,他可以帮他“开开后门”。
杨冕很害羞地拒绝了,挠着头道:“状元哪里是我一个酒楼小伙计能考的?”
段怀越正色地教育了他,道:“酒楼伙计怎么了?只要小冕肯读书,能下功夫,酒楼伙计跟那些侯门高户有什么区别?文章又不认得人的身份。”
好文章不会因为你是侯门高户就给你得了去。段怀越……说的很对。大兴朝的科举到后期,能得进士及第的,基本上都是盛京的侯门高户,少有贫士寒士能在榜。那时他还以为侯门高户读书机会多,自然上榜的多。但是,后来各地逃亡后才知道,选科的各种规定,让天子脚下的高门大户钻了不少空子,占了诸多便宜。平常人家十年读书,饱读诗书,他们可能只需要三年就能轻易取得同样的成绩。
大中朝这次开首科,尽管段君铭放弃了主考官的身份,但他还是很期待能看到不同的结果。
“哟,楚兄舍得回来了?乐不思蜀地厮混到哪里去了?”段怀越回头看到他,扇子一挑,言谈里居然有点轻佻。
很好,楚今朝知道,他老人家这是生气了。当下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他:“是的,回来了。”
杨冕回头看到他,连忙蹦着上来拉他,边道:“大哥回来就好了,快吃饭吧。我们都快饿死了!”
杨冕早就把晚饭准备好了,只等他回来。段怀越来他们这里向来是空着肚子准备大吃一顿,谁知等楚今朝等到天黑了也不见回来,肚子又饿耐心又少,自然没个好脾气了。
“你怎么知道你大哥饿了?说不定人家刚吃了大餐回来。”段怀越没好气地打断杨冕的狗腿行径。要不要什么都以他大哥为金科玉律啊?这么大个人了,该独立了。
楚今朝抚了抚额,没有理段怀越,直接去牵杨冕的手往后厅里去。杨冕回头朝段怀越做了个鬼脸,抱着楚今朝的胳膊一起把段怀越甩在后面。
段怀越很用力扇着扇子,越想越不甘心。现在明明是楚今朝有求与他,凭什么他要受这种窝囊气啊!正想甩手不干直接走人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段兄不来一起吃晚饭吗?”
回头看去,楚今朝牵着杨冕的手,朝他一脸笑意。灯下烛火摇曳,那橘黄的灯光里,怎么看着怎么……
让人心里直发痒。
鬼使神差地,他明明知道不应该这么好说话,但就是忘了应该坚持生气,应该端着架子,反而努力沉着脸,收起扇子,故作生气道:“不吃便宜你吗?”
却不知,他再怎么努力装出来生气的模样,却怎么都掩饰不住弯起的唇角。直到坐到饭桌边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就低头了。
然后,整个饭间,为了扳回刚才那一局,他就一直等着楚今朝开口向他提段怀真的事,提请他帮忙调查的事。段怀真的案子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不难,真想破案,有他在,绝对易如反掌。但他一定不能让楚今朝那么顺心称意,绝对要刁难他,不然难消心头那越来越重的不平之忿。
他得意洋洋地想着,楚今朝倒也没吊他的胃口,直接跟他讲了段怀真遇刺的事,并希望他能帮忙。
“我原本想向陛下借段兄一用,谁知陛下居然说遣不动段兄,方才知道是有眼不识泰山了。但我想,既然连皇命都请不动段兄,那只好厚颜攀着你我兄弟一场,不知段兄能否拨冗相助?”
段怀越这下子神气多了,摩拳擦掌要将先前的委屈一扫而空,谦逊道:“皇上是有跟我提过这事,但这两天我还真有点私事要忙,而且楚兄要查的这案子事非同小可,愚兄我能力有限,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以退为进,绝对不能让对方知道你其实什么事都没有,一直在等他的“召唤”。脑海里冒出的哪里的守则?他还未意识到之前,已经运用得淋漓尽致了。
楚今朝有些失望,道:“既然如此,那今朝也不勉强。段兄也不用过意不去,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要紧。”
楚今朝的谅解和干脆直叫段怀越傻了眼,噎在心中窝了火,又不好直接就发出来,只道:“今朝能谅解真是太好了!若我的事情办完了,你这边还没解决,只要你开口,愚兄自当全力以赴。”
楚今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