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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三立就问：“财务不公开，多吃多占的问题有没有？”
杜国万道：“这方面，多少有些问题，也是个普遍性问题，全乡随便到那个村去查，只要认真查，多少都能查到一些问题。”
普遍性问题！
牛三立已经从杜国万的回答里听出了他的态度。心道指望他来查处李保田，是不大可能了。
杜国万又道：“牛书记，李保田的情况，还有些特殊。”
“哦？”
“李家在前进村是大姓，刘家算是外姓，村里的事都是姓李的说了算，一个外姓人想搞倒李保田，李家人丢不起这个脸，都不配合。再一个，村支书算不上是国家干部，说到底是一个农民，反腐败反到一个农民头上，算不上什么成绩，搞不好还惹麻烦。所以，黄海晶书记也不主张认真查。”
牛三立道：“就算不撤他的职，通过改选，也可以重新选一位村支书啊。”
杜国万道：“试过，改选过一次党支部，结果还是李保田当选。”
牛三立心想，看来村里的党员也都属于老干部所说的“喝到几口汤”的了？
接着，杜国万提醒牛三立：“还有一个情况：李保田的堂兄是县委常委、副县长李保国。”
这个情况牛三立是知道的。
想了一下，牛三立严肃地说：“杜书记，我是这样想的：老干部反映的四个方面，其它三个方面暂且不谈，但是，集资修路的问题，一定要搞清楚。为什么这样说？因为我们乡里要修路，肯定也要集资，如果让老干部到处宣传村干部利用集资修路搞腐败，如果大家都认为集资修路到头来是花钱修烂路，是坑害农民，到时候，我们怎样说服全乡的农民？”
杜国万沉默了一会，道：“牛书记想的深。不过，事情过去了几年，修路的老板又不知道跑到那阴间去了，搞清楚也难，相当难。”
见杜国万是这种态度，牛三立就不再多说，起身来到蔡猛办公室。
蔡猛担任副书记兼副乡长以后，还兼着乡武装部长，一次，去县人武部开会，晚上还特意拎着二瓶好酒上门拜访了陶部长。
陶部长笑道：“蔡猛子啊，我让你支持牛三立的工作，没害你吧？”
蔡猛道：“陶部长的指示，我是坚决执行的。”
陶部长就点头：“对喽，一个好汉三个帮，牛三立再能干，还是需要你们的帮助。”
蔡猛道：“说实话，刚开始，我还是有些担心的，怕他压不住阵。没想到……厉害！陶部长有眼光！”
陶部长哈哈一笑：“要说有眼光，比我有眼光的，大有人在啊！”
“谁啊？”
陶部长却不说了，道：“以后你就明白了。”
不过，蔡猛已经坚信：不管那么多，紧跟牛书记就对了。
牛三立进来时，蔡猛也在关注院子内的“老干部”。
牛三立道：“蔡书记，李保田的事，你怎么看？”
蔡猛道：“李保田的事，性质最恶劣的就是集资修路，集了那么多资，修了一条烂路，前进村的村民没有不骂娘的。”
牛三立点点头，又问：“派出所任所长，这个人怎么样？”
蔡猛道：“任鑫发是王彪的人。”
牛三立心里就有了底。王彪是李谷成的人，而李保国以前是周大明的人，这样看，派出所长对查处李保田应该不会象杜国万那样缩手缩脚。
就道：“蔡书记，你出面约一下任所长，晚上在你家里喝二杯。”
晚上，任鑫发在蔡猛家意外地见到了牛三立，就知道，牛书记是要避开众人，向自己布置任务了。
果然，牛三立当着蔡猛的面，说：“任所长，前进村集资修路的事，你肯定是知道的，李保田到底有没有问题，有一个关键的人物，就是那个据说是路没修完就逃跑了的野鸡施工队的老板，你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个人抓到？”
任所长对这件事牵扯到那些人清楚得很，想了想，道：“主要是乡里的警力不够，明天我跟王局长汇报一下，看能不能动用县局的力量抓捕。”
牛三立就道：“这件事涉及到集资修路，我们必须给村民一个说法，否则，下一步乡里集资修路，如何做通老百姓的工作？”
蔡猛也道：“任所长，为冠山乡人民立功的时候到了！”
任所长也有些激动：“牛书记，只要是为了乡里修路，我就算是得罪李保田、李保国，也不在乎！”
牛三立就道：“我们不是要整那一个人，就是搞清事实，以事实为依据，给冠山乡人民群众一个真相，一个说法。”
半个月后，县刑侦队还真将野鸡施工队的老板抓住了，经审讯，是李保田故意拖欠施工款，并暗示他“跑路”的。
几天后，县公安局派人在前进村将李保田拘捕。
随后，县人大常委会开会，撤销李保田县人大代表资格，县检察院批准正式逮捕李保田。
在李谷成办公室，县委办主任林大庆很高兴地道：“牛三立这是在搞李保国了，哈哈！”
晏丽珠道：“看不出，牛三立也会来狠的。”
李谷成却若有所思：“看来这小子是真想集资修路了。”
晏丽珠就恍然大悟：“哦，拿李保田开刀、立威。”
第九十六章 驻村指导员（一）
李保田被抓捕，前进村的村支书出现了空缺。
这天，牛三立一行三人来到前进村，此行的目的，一是了解情况，二来也打算考察一下支部书记人选，条件成熟的话就组织村支部改选。
随行的除了蔡猛，另外一人叫方炳才，是乡综治办的一般干部，外号“二饼”。
方柄才是县政府办副主任方小瑛的叔伯弟弟，方小瑛已经跟牛三立打过电话，请牛三立严格要求自己这个弟弟。
所谓“严格要求”，其实就是要多关照的意思。
方小瑛因为在上次麻纺厂下岗职工闹事中表现突出，让贾伯光对她很有好感，征得李谷成同意，提拔她担任了政府办副主任。
有人对贾伯光说：“方小瑛是林大庆的人。”
贾伯光说：“我搞不清那个是那个的人，我只知道我贾伯光是共产党的人，是在为通南县老百姓做事。”
这话传到方小瑛耳朵里，心情很是复杂。
在方柄才的事上，方小瑛并没有通过林大庆跟牛三立打招呼，而是自己跟牛三立说了这事，牛三立就觉得这方小瑛其实很有心机，并不象有些人说的那样只靠松裤带子上位。
牛三立侧面了解了一下，方柄才这人还不错，比较本份的一个人，就有意要培养他。
李保田被抓，前进村现在是由村委会副主任李保江负责，也是“老干部”所说的“喝到几口汤”的人。
在村委会，牛三立听取了李保江等人的汇报。
李保江的意思，党支部要尽快改选。还说自己代理支部书记“名不正、言不顺”。似乎下一任书记铁定是他了。
听完李保江的汇报，牛三立心里非常反感，前进村出了这么多问题，李保江身为支委、村副主任，连个自我批评的态度都没有，还急着要当书记。
其它的党员干部也没有一个有反思的态度。
牛三立跟蔡猛商量了下，作出一个决定：暂不改选支部，指派方柄才为“驻村指导员”。
要求方柄才：一、把村里真实的情况搞清楚；二、物色群众拥护、满意的支部书记和支委人选；三，好好琢磨琢磨，你这个驻村指导员应该做什么？怎么做？
牛三立严肃地说：“二饼，这是对你工作能力和责任心的一个检验。”
方柄才自知责任重大，机会难得，道：“牛书记，我一定完成好乡党委交给我的任务！”
送走二位书记，方柄才沉下身子，吃住都在一个普通农民家，平时也不与那些党员干部吃吃喝喝，白天就帮一些有困难的村民干活，晚上就走访一些普通农户，大家都看在眼里，慢慢也愿意跟他说真心话了。
有胆子大的村民认为：村党支部和村委会都烂掉了，都是李保田一伙的，靠这些人根本不行。
不少人提出：党员刘新生不错，自己懂养黄鳝技术，还带动其它村民发家致富。
村里还有一个年轻后生党员叫李家庆，当过兵，人也不错，现在外出打工去了。
村里还有一位老党员，大家都叫他“根叔”，跟李保田他们搞不到一起，是受排挤的。
算来算去，村里就这三个党员还可以，其他都不行，比一般群众都不如。
方柄才还在白天大大方方到寡妇家里去，还帮寡妇家挑水。
寡妇名叫周桂香，女儿叫李琴，周桂香长得还算端正，话不多，人显得有些麻木，那李琴却比较活跃，偷偷告诉方柄才，庆生叔（也就是“老干部”）是真喜欢妈妈的，妈妈其实也很佩服庆生叔，只是妈妈不敢搭理他，怕李姓人干涉哩。
方柄才听了很是郁闷，心道这都什么年代了，一个寡妇喜欢一个人还怕村里人干涉！
就想，只有当前进村选出了好的当家人，一切才会向好的方面转化。
就更深刻地领悟了牛书记为什么要让自己留下来当“指导员”，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真的很重，一定要对前进村400多位村民负责。
方柄才也到“老干部”刘庆生家去了，刘庆生小声地说：他正在做一件事：写了个要求罢免村委会委员的建议，正在搞村民签名，只要有90个村民签名，就会交到乡里。方柄才一算，90个村民，就是超出全村村民的五分之一了，这是符合村民选举法的，就暗道这个刘庆生不愧是“老干部”，还懂法。
也算是新一代的“刁民”了。
只有这样的“刁民”多了，农民才能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
把情况基本摸清了，方柄才就反复琢磨支部改选的事，村里有10个党员，只有三个党员比较得人心，但是群众无权参与党支部选举，3个党员在10个党员中成了少数，不一定选得上。
如果合格的党员落选，不合格的党员继续当选，群众会怎么看、怎么想？
就回乡里向牛三立作了汇报，也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牛三立道：“知道了，乡里会研究的。”
在乡党委会上，牛三立提出再派一个工作组到前进村，开展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和民主评议党员活动，如果先进性教育活动仍无明显效果，就要对部分不合格党员进行严肃处置。也就是说，要劝退或除名了。
有些人尽管已经属于不合格党员，但也没严重违法乱纪，真要摘掉他的党员帽子，也是很丢脸的。
杜国万就有些震惊，道：“牛书记你这是要整党整风哩。”
其他党委成员一时也没有表态。
牛三立道：“整党整风有什么不好？我们党就是在一次次整党整风中走过来的。这些就不说了，就说前进村的事，党支部基本上烂掉了，落后党员占了多数，不整顿行吗？难道非要等到中央、省委、市委、县委下文件统一部署，才可以整顿党风吗？”
蔡猛道：“牛书记说得对，党员评议，每年年底也都要布置的，这次就算提前布置、提前落实了。”
牛三立就赞叹道：“蔡部长说得对！提前布置，提前落实，关键还是落实，布置了不落实，或者落实得不够，都不行。”
姜凤道：“清退几个不合格党员，是为党员增光，而不是抹黑，我坚决支持来硬的！”
杜国万就道：“姜主任你一贯喜欢来硬的。”
大家就笑。
姜凤笑道：“喜欢又怎么样？你硬一回试试？”
牛三立笑着道：“不开玩笑了，请大家稍微严肃一点。彭乡长，你的意见呢？”
彭大忠道：“我也同意硬一点。当然，我们也可以制定一个工作方案，上报一份给县委组织部，只要他们不反对，我们就做得去。当然，我相信县里不会反对。”
牛三立道：“好，下面研究，谁来当工作组长？”
大家就有些奇怪，这个组长理应彭大忠来当，他是专职副书记，又挂点前进村，他不当组长谁当组长？
其实，牛三立事先已经征求过彭大忠的意见，彭大忠以工作忙为借口，不愿意当这个组长。其实就是不想得罪李保国。
牛三立当时就想：“又何止是一个前进村需要整党整风？”
想是这样想，却不好操之过急，事情只能一步步来。
牛三立道：“大家身上的担子都很重，要不这样，我来当组长，方柄才同志当副组长，另外再抽调一个党员协助方柄才。”
没有人反对。
牛三立虽然挂了个工作组长，却把具体工作放心大胆地交给方柄才去做。
不少人对“二饼”很羡慕，道：“二饼，牛书记当工作组长，你当副组长，相当于副书记。”
方柄才也深知责任重大，还给方小瑛打电话说了这事。方小瑛除了鼓励他好好干，还给他找了些整党整风的材料。
前进村经过深入开展党员先进性教育和民主评议党员，对村里党员的触动很大，有的老党员在村支部会上痛哭流涕，悔恨自己忘记了入党时的庄严宣誓，跟李保田这样的腐败分子同流合污。
对个别认识不深，抱无所谓态度的党员，工作组报请冠山乡党委批准，劝其退*党。
真就劝退了一个党员，乡党委还将处理结果通报全乡，在全乡都产生了很大震动。
在此基础上，牛三立再次来到前进村，全面了解了村里现在的情况，心里有了底，这才主持了村党支部改选。
改选结果，刘新生当选村党支部书记。原村支委全部落选！
新班子第一件事就是完善制度，实行村务公开；第二件事是查账，组织人清查最近三年的账务，当然是查出不少问题。但李保田已经抓起来了，大家有事都往李保田身上推。如何追回李保田等人多吃多占的款项，却是个头痛的问题。
不管怎样说，前进村已经换了新的领头人。前进村让大家看到了前进的希望。
寡妇周桂香和“老干部”也打了结婚证。“老干部”对新支书刘新生说：“我们结婚不做酒，也不请客，大家都省点钱，准备重新捐款修路！”
在乡党委会上，牛三立对方柄才的表现给予了充分肯定，提议任命他为综治办副主任。这个提议得到一致通过。
牛三立提出：“通过这次在前进村设立指导员，还是收到了效果，下一步要总结推广，大家都考虑一下，乡里有那些年富力强的同志，适合担任驻村指导员？”
第九十七章 驻村指导员（二）
驻村指导员的做法，在前进村收到了良好效果，也让牛三立有了在全乡推广的念头。
这天，他在与朱敏通话中，把这事说了，想听听朱敏的看法。
朱敏道：“你现在象个书记了。”
牛三立一愣：“什么意思啊？”
朱敏道：“以前听你说得最多的，就是发展经济，基本上没听你说过党建问题。”
牛三立承认道：“是，不过，不抓发展也不行啊。”
朱敏道：“所以，我老觉得你是乡长，不是书记。”
牛三立道：“确实，在乡里，书记就是眉毛胡子一把抓，这也算是华夏特色吧。”
朱敏这才道：“我认为，驻村指导员的做法很不错，很有新意。以前的做法，一般都是从市直或县直机关抽调一部分人，向部分贫困落后乡镇派出帮扶干部，级别至少是副科级，这些人下到村里，工作也开展了，多少也有一些效果，但他们毕竟是上面的干部，很难真正沉下去，很难长期与村里建立深入的、持久的联系。而你们是乡里选派的干部，个人素质可能低一些，优点是更熟悉当地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