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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鹤娘也在打量许浑,只是她打量的是许浑的整个人,而杜风打量的,则是许浑家里到底有多少银子。
古人这一点比较好,基本上家里有钱没钱,很容易看得出来。这主要就是从腰间挂着的玉佩,以及头顶的冠带就可略见一斑。
在许浑刚刚进来,杜风从头一眼扫到脚,重点便已经出来了。
第一,是许浑头上的方巾之下插在头发里的发簪,发簪是金子的倒也不见得有什么,可是发簪顶端那颗足有拇指肚子大小的珍珠,可就价值不菲了。
第二,则是许浑腰间所挂的玉佩,通体翠绿,绝对是一块上好的翡翠,雕工这些暂且不论,光是这么大的一块几乎看不到什么杂质的通翠,就已经足够说明其价值了。
杜风看了,不禁心中暗喜,嘿嘿,小爷正愁着杜牧这厮太穷,现在就有个有钱的公子哥儿送上门了。所谓有杀错无放过,我们主仆二人下半生的着落,可就在你身上了——想到这儿,杜风脸上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冯鹤娘将杜风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暗暗觉得有几分奇怪,毕竟这不是个正常应该表现出来的表情。
“牧之兄一向可好?”进来之后,许浑笑呵呵的问道。
杜牧显得有点儿兴奋,连连点头说到,“小弟一向都还不错,用晦兄年初才离开京兆不久,如何又折返回来?”在唐朝的时候,从长安到江南,基本上就算快点儿也要一个多月,这一来一回基本上就两个月以上过去了。而且依照许浑的脾气,十有八九还会在路中游山玩水一般,基本上没有个三四个月是不可能一来一回的。
许浑没有回答杜牧的问题,反倒是连连摇头,“牧之兄,你这样就不对了。”眼睛却是盯在冯鹤娘身上,显见是见到美女也有点儿迈不开步子了。
杜牧闻言一愣,“哦?用晦兄此话怎讲?”
“我明明比你年少,你缘何总是用晦兄用晦兄的称呼于我?难道我长的比你要老么?”
杜牧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吧好吧,那为兄以后就还是称呼用晦为弟好了!”
许浑这才点了点头,“牧之兄如何也不为我介绍介绍?”说着,好容易将眼神从冯鹤娘身上挪开了,这才终于看到了杜风,脸上表情为之一滞,显然也是被杜风那奇形怪状的装束给弄得愣住了,“这位……咳咳,这位兄台的打扮很是奇特啊!”
杜牧忍不住笑出声来,“呵呵,让用晦见笑了,这是为兄新招的书僮,名唤杜风,表字子游,用晦不妨也叫他做子游吧。这位则是为兄的一个世交妹妹,叫做冯鹤娘。”
虽然对杜风一个书僮的身份也有表字感到奇怪,但是毕竟美女的吸引力要大一些,因此许浑还是将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冯鹤娘身上。
“哦?原来是世妹,你好你好,在下名叫许浑,字用晦,润州丹阳人士,家祖许圉师,曾在显庆年间任左相……在下今年十七岁,乃是贞元二十年生人,不知妹妹今年年方几何?”看到许浑那样子,整个一个登徒浪子,不过他那略带点儿痴傻的模样,倒是叫冯鹤娘捂住嘴巴笑了出来。
见到冯鹤娘少有的女儿娇羞之态,那浅笑低嗔,反倒更让许浑呆若木鸡,很有点儿魂不守舍了。
杜风一看,使劲儿摇了摇头,心说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儿的人就遇着什么样儿的伴儿,难怪这许浑能跟杜牧玩到一起去,原来俩人都是一个德行。不过,这倒是让杜风知道了,原来这许浑是公元804年出生的,比杜牧小一岁。
但是杜风也不能让许浑这么调戏冯鹤娘啊,虽然他自己对冯鹤娘也不见得多尊敬,但是那是因为他对冯鹤娘没有任何的觊觎之心,而且,在杜风眼中,基本上已经把冯鹤娘视为杜牧的妻子了,即便他知道,历史上杜牧的正室是河东裴氏,乃是朗州刺史裴偃之女,不过,既然杜风已经来了,这历史说不得就要为之改变。不管怎么说,杜风反正是不能让这许浑得意。
于是杜风立刻出言说到,“嘿嘿嘿,我说那个……那个叫什么,许公子是吧?你什么的就妹妹啦?我跟你说,冯小姐跟我们家少爷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你不要跟里边瞎捣乱啊!”
这话一说,许浑当时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年初大约三月的时候,许浑就在长安,当时跟着杜牧一同去了墨香楼,被那小月姑娘迷的五迷三道的,可是很显然,人家小月姑娘对于杜牧更感兴趣,他已经伤了一回心了。这次来到杜牧家,见到冯鹤娘,开始一听说是杜牧的世交之妹,心花立刻怒放,可是杜风这没大没小的冒出一句冯鹤娘与杜牧已有婚约,他当时就感到天旋地转,心里不断的埋怨,这美人儿怎么都跟杜牧有关系?
看到许浑刚才还迷迷瞪瞪的,现在却又沮丧万分的样子,杜牧轻轻瞪了杜风一眼,杜风吐吐舌头,对着冯鹤娘笑了笑。这会儿,冯鹤娘倒是有些感激杜风了,毕竟算是为她解了个围,否则冯鹤娘还真不好回答许浑。而且,许浑那番话实在有点儿过分,整个一个征婚启事。
不过,许浑毕竟系出名门,这点儿小挫折也算不得什么,他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笑着问杜牧,“牧之兄啊,我看你这位书僮的打扮颇为奇特,很少见啊,很少见,不知道是否京城里最近流行这样的服饰呢?”
没看出来,许浑居然还是个走在时尚前端的人,听他那口气,倒似说如果这是京城的流行装束,他也打算来一套。
杜牧闻言略有些尴尬,不禁出言斥责杜风,“子游,我早说让你换了服饰,穿的这么奇怪,让人笑话。”
杜风满不在乎的样子,大大咧咧的说,“包子有肉它不在褶上,这穿的古怪也不代表人就古怪,穿的光鲜呢,他也就不见得人就光鲜了……”说着说着,眼睛直往许浑身上送,倒似是专门说给许浑听得,而且那眼睛不住的在许浑的绸衫上来回的瞟。
许浑闻言哈哈一笑,心说这个小书僮果真有点儿意思,“子游说的不错,古往圣贤,皆异于常人,这穿着打扮之事,无妨无妨!只是,牧之兄是何时收了这么个……呃……特立独行的小书僮啊?”
少不得,杜牧又得向许浑解释一番,当下就从杜风入府开始,一一叙述。
说到杜风“所作”的那首诗的时候,许浑不禁也连连赞叹。
可是,杜风却有点儿不耐烦了,插了一句嘴,“少爷,我知道你有贵客登门,按说我不该扰了你的谈兴。只是反正晚上有桌酒席,你们大可以将这些话留到那时再说。现在,我看我们不如还是将这盘棋下完,韩先生的《劝学解》中有云……”
他差点儿就又要把那套说辞摆出来了,杜牧连忙阻止了他,“好好好,我们便先将这棋下完再说。用晦稍待,我这书僮他比较较真,做事喜欢一蹴而就……”
许浑也连忙说到,“不妨不妨,牧之兄请便……”说着,便也搬过一张椅子,饶有兴致的看这主仆二人下棋。
可是看了一会儿,许浑就觉出不对来了。
杜牧是因为身在棋局之中,所以不觉得杜风在让着他。但是许浑就不同了,他一个局外人,往往看一些事情就看的比较清楚,几手下过,就看出了这个小书僮棋力非常之高,显然是让着杜牧,这不禁就让他对杜风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虽然不明白杜风为什么要让着杜牧,但是看着杜风的眼神就有些变化了……
看着看着,眼神比起刚才显然有很大的不同,那杜风本就下的很轻松,因此一双眼睛也经常左看看右看看,看到许浑的眼神有点儿玩味的感觉了,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许公子,虽然我年龄尚幼,但是我也是喜欢姑娘家的,你看我这眼神,是不是就不要这么暧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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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谁说女人就不能狎妓?】
第八章【谁说女人就不能狎妓?】
对于许浑此人,冯鹤娘其实一直在笑,只是刚才还能憋在心里,现在却因为杜风这句话终于忍不住了,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一股脑全都喷在了许浑身上……
这一口茶出去之后,四个人都愣住了……
就连冯鹤娘自己,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好半晌,才由许浑自己轻轻的鼓起了掌,“好哇,好哇,这口水果然如同甘露降临,也算是这秋季的第一场雨……”
“哈哈哈哈……”终于,其余三人也被许浑这一本正经的自嘲之语弄得笑不可支。
笑过之后,冯鹤娘这才脸上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对许浑说到,“许公子,实在抱歉,小女子……唉,都是那杜风口无遮拦……”
这话没说完,又被杜风抢白,“我口无遮拦,刚才好像是冯小姐口无遮拦吧?”
三人一想,可不是么,正因为口无遮拦,所以才喷水的么,于是不禁又是一通大笑。
笑声中,许浑频频点头,“牧之兄啊,不得不承认,你这个书僮真的很强大,文思敏捷,棋艺又高,并且很难得的是,说话还这么有水平!”
冯鹤娘撇撇嘴,有些不满的说,“他文思敏捷我也承认,说话么,的确是有些与众不同。可这棋艺,怕也只是平平,两人都下到官子阶段了,也没见他占了多少优势,并且从目前的局面来看,似乎他倒是要输了。”
许浑正色说到,“牧之兄许是身在棋局之中尚不自察,可是依照在下看来,他的棋艺远超牧之兄,当然,比我更是强的太多。怕是就算来个棋侍诏,也未见的就能在子游手下占了便宜去。子游这盘棋中,偶有卖短之子……”
杜牧闻言一愣,仔细观察了一下棋局,又回想了整个下棋的过程,似乎也开始发现杜风在整盘棋中,的确有不少的败手,现在想来,的确是有让棋之嫌。
“子游啊,适才我沉浸棋局之中,确是未曾留意,现在听用晦说来,倒也的确发现你棋力应当远胜我许多。只是,你这是为何……?”
杜风淡淡一笑,手指着棋盘之上某处,“少爷请看,从这一步开始,如若我不落子于此,而是放在……”他又指了一个地方,话就不用说下去了,杜牧又不笨,细看两眼,也就明白。如果按照杜风后指的那个位置,的确,也就是数手之内,大概便能多围出几路的便宜,并且再多用不了几手,基本上一条大龙已然贯穿整个棋盘,饶是杜牧再怎么妙手,恐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小的这盘棋为的是考校少爷的棋力,而并非要分出输赢,所以自然不能下杀手。至于考校的目的何在,少爷自己想去吧!这时候也不早了,小的差不多也该去墨香楼将酒菜订好,并且跟小月姑娘打好招呼,不如少爷便与许公子叙叙旧吧。”说着,杜风就站了起来,脚下却不曾迈动步子,而是直盯盯的看着冯鹤娘。
冯鹤娘一愣,随即明白,杜风这是等着自己给钱呢。
她从腰间解下一个粉色的钱囊,置于杜风手中,“快去快回。”
杜风拿过钱囊在手里掂量掂量,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嘿嘿,这也没多少银子,恐怕是没什么找头了……”
冯鹤娘娥眉一敛,“你不是说那墨香楼只要几两银子便够了么?”
杜风翻了个白眼,“大姐,那是在墨香楼里的价格,而且是酒席钱,姑娘们的规银加起来,肯定不止这么多了。而且,这次是将酒席叫到家里来,这打点的费用,还有出门的规银,等等加起来,怕是你这钱囊之中的银子也仅够开销而已,说不得我还要贴点儿呢!”
冯鹤娘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是她其实很清楚,她的钱囊之中,还有一张五十两的飞钱,够是怎么都够了,就等着杜风找钱回来吧。
飞钱是唐朝的一种纸制代币,有点儿像后来的银票,但是更类似于现代的汇票,是不能直接当钱用的,需要到钱庄换了现银出来才行。
不过那许浑听着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这到墨香楼叫酒席加上狎妓还要让冯鹤娘一个女儿家花钱,他出声说到,“你们这是怎么个意思?”
杜风瞪他一眼,“你管那么多干嘛,我们少爷的光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儿来的余钱去墨香楼了。可是这冯小姐说是听闻小月姑娘的琴艺只应天上有,人间不得闻,因此想要一见。可是她一介女子,又不方便去青楼勾栏那种地方,只得拖咱们少爷之名,将小月姑娘请到杜府来咯!”杜风这话里稍稍改变了一点点,就把杜牧原本跟止小月的约定给掩盖掉了,反倒成了冯鹤娘想要见止小月了。
许浑还是愣愣的,“这……这似乎有所不妥吧,一来若是冯小姐付账,变成了冯小姐狎妓,似乎不妥吧?二来呢,这哪儿有让女子付账的道理?”
杜风之前听到许浑开口,就知道这个少爷肯定也就是这些话了,于是立刻反诘到,“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迂腐……”这话说的杜牧和许浑面面相觑,听这口气,就好像他杜风不是读书人一样,当然,实际情况他们的确不知道,“第一,大唐律法里哪条规定了女子便不能狎妓呢?何况,冯小姐此举不算狎妓,不过是请小月姑娘来家中做客,又有何不可?第二,女子付账怎么了?你们这些人,自命风流,平日里把女子捧上了天,那诗那词写的多好多好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骨子里就典型的那种男尊女卑,没劲透了。都什么年代了,你们也该提倡一下男女平等了吧?”
这话放在任何朝代都有可能是大逆不道,但是在民风颇为开放的唐朝,一般也就一笑了之了。除非遇见那些顽固的老夫子,多数人基本上也不会因此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况且这会儿还是当着冯鹤娘的面呢,对于这种话,冯鹤娘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于是她立刻说到,“就是,为何不可?只许你们男人肆意妄为,我们一介小女子偶尔想见识一下也不行?”
杜风毫不犹豫的帮腔,“就是,你们这纯粹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一时间,杜风倒像是跟冯鹤娘形成了战略同盟,而且,杜风忘记了,这句成语是宋朝才发生的事情,距今还有好几百年呢。
果然,杜牧和许浑闻听此话皆是一愣,“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话如何讲得?”
杜风此刻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不得已,也只能现编,“这是我义父对我说的,说他年轻的时候,当地有个州官,名字里有个登科的登字,于是与这登字音同的字,就成了他的忌讳,不许百姓们说。可是元宵佳节之时,是燃放烟火以及百姓闹灯的时节,这位州官便在告示上写着,‘本州依例,放火三日’,弄得一时间百姓们啼笑皆非。当时我义父就愤然说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杜牧和许浑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伸出大拇指,“子游的义父也是高才啊!”
这么一插科打诨的,倒是把之前的话题给掩盖住了,杜风也不想多纠缠,直接说声去叫酒菜了,便出了门。
出门之后,他才解开钱囊,一看之下,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