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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命-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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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歌捂嘴:“娘子还在乎这个?”
“对其他人可以不在乎,可她是夫人的奶嬷嬷,也不知道帮着做了多少事,想起来就别扭。让她先等等,你来帮我换衣裙。”
卢嬷嬷被请到平日议事的小屋。虽然简陋,却很是洁净。钏儿收拾好过来的时候,卢嬷嬷跟侍奉他的十来岁小丫头直直地站立着等着她。
钏儿偷偷打量着卢嬷嬷:青衫,圆脸,发福的身体。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用一根银簪子别好。两个银圈子耳环在摇晃着,显示出主人有几分心情激荡。
钏儿不由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头:这人懂礼节知分寸,却是个固执的。
心下更加好奇:当年,她应该是夫人的心腹,究竟做了什么,让夫人不顾体面处之而后快?
                  第180章卢氏奶嬷嬷(求支持!)
听见动静,卢嬷嬷转向钏儿进来的方向。
眯了眯眼,有些昏花的眼中闪过惊诧,又揉了揉眼,方裣衽行礼:
“老奴卢氏见过娘子。”
钏儿点点头,想起卢氏得了眼病,便走近些看了看她的眼睛,笑道:
“卢嬷嬷多礼,快快请坐。眼睛可好些?”
“谢谢娘子惦记。大夫看过了,用了药,好些,只是昏花,看东西没有以前清楚。”
“卢嬷嬷,坐着说话吧。你有眼疾,切莫劳累,坐着,咱悠闲地聊聊。”
卢嬷嬷这才福身行礼谢过,斜签着坐在了钏儿下首椅子上。虽是二夫人义女,却也不敢小看,该有的礼节半点不马虎。
轻歌端来茶水点心,拉了小丫头出去,留下钏儿跟卢嬷嬷说话。
卢嬷嬷微微笑着:“老奴还没谢过娘子给老奴带了丝绵。这年纪大了,天气稍微转凉就冷得受不了,骨头都疼。丝绵却是又轻又暖的。”
“也是义母和我这些年没顾上,倒是委屈了卢嬷嬷和庄子上的庄户。”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恰逢战乱。二夫人还记得我们,已是感激。对了,老奴冒昧,不知道娘子怎么认识二夫人的?”
钏儿笑道:“也是我跟义母的缘分。战乱刚起,义母和五娘没人告知,丢在了浣春院,她们自行逃出,却又被劫杀。我跟外祖父无意路过,算是救了他们一命。”
卢嬷嬷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善有善报,二夫人也是个知恩图报的。”
“是啊。义母和义父赏了我不少东西,就连王爷也视我为亲孙女。”
“王爷?”
“啊,对了,你还不知道呢,代国公由大伯父袭封,祖父封了汾阳王。”
卢嬷嬷又伸手揉了揉眼睛:
“郭家大郎袭封,阿郎战功卓著,却没能得到王爷的肯定么?夫人想来不会罢休吧?”
“义父不需要恩袭,圣上封了义父赵国公。”
“那夫人呢?”
“夫人封了郡夫人。”
“郡夫人?为什么不是国夫人呢?”
“卢嬷嬷,你想想啊,祖母虽为王妃,却也是刚封了霍国夫人,怎么可能她的儿媳妇同封?要封也得过段时间,或者义父再获嘉奖。不过,我想还是挺难的。祖父和义父已经闲了很久了。”
“原来是这样。娘子事事明晰,倒是个玲珑剔透的。老奴无礼,想问问娘子芳龄?”
“足岁十三。”
“哦?那是跟五娘一年生的呢。这么些年没见,五娘长成大姑娘了吧?”
“是啊,还挺高。”
“小时候看着圆乎乎的,不知道现在如何?”
“女大十八变,现在可不是小时候的样子了。不过就是有些懒散,躲在内院不爱出门。”
“老奴也是很久不知故人消息,又无从打听,听说娘子前来,心里急得很,昨天晚上半宿没睡。不知道娘子到府里之后,可曾见过一个叫丁香的婢子?那是老奴的义女。”
“听说过,可没见过。”
卢嬷嬷紧张地身子前倾:
“她还活着吗?否则怎么会听说呢?”
“当年我听义母闲话时提起过,后来随义母回府,好奇之下向府里的奴婢打听过。据说,人失踪了。”
“失踪?战乱时?”
“是吧。有人说她是自去寻那定了亲的未婚夫了,可我综合各方消息,丁香应该是死了。”
卢嬷嬷脸色一白,又揉了揉湿润的眼睛:
“可怜的。老奴就知道,夫人不会放过她。”
钏儿趁机问她:“你和夫人到底有什么过节,怎么会闹得这样,生死不容呢?”
卢嬷嬷冷笑:“她的个性,对于看不顺眼的人,妨碍她的人,利用完可能有威胁的人,都是不容的。”
等于没说。
钏儿不再问,只静静地喝茶,偶尔打量她几眼。
卢嬷嬷看气氛沉了下来,知道钏儿不满意她的回答,又不想得罪钏儿,只得擦干眼角的泪水,赔笑道:
“说起来,老奴好些年没见二夫人了。还没好好谢谢二夫人的救命大恩呢。娘子能否带话,容老奴见见二夫人?”
“见?你进了长安,随时可能被发现,白白丢命。你这明明是要义母来见你嘛。”
卢嬷嬷敏感道:“二夫人不方便来吗?老奴真是想看看二夫人,看看五娘呢。老奴这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看不见了,若在这之前不得一见,心中实在牵挂,难受啊。”
说着,跪了下去:“请娘子成全。”
钏儿也不扶她,最讨厌用下跪来威胁人。
淡淡开口:“卢嬷嬷还是起来吧,你的心愿估计不容易达成呢。”
卢嬷嬷愣了愣,看钏儿是不会主动叫自己起身的,便自己起来坐下:“这是怎么说的?”
“你知道义母为什么能成为二夫人?”
“为什么?”
“只因为,义父觉得亏欠了义母。”
“当时她不过是个贵妾,就算与阿郎感情深些,阿郎征战在外顾不上家眷,哪里谈得上什么亏欠不亏欠?”
“你有所不知,战乱时,夫人弃之不顾,却对阿郎说是一起出逃时走散。”
卢嬷嬷点点头:“所以,阿郎是在为夫人弥补过错,为夫人的面子着想?”
“不全对。义母的脸被官军所伤,毁了容。”
卢嬷嬷脸色大变:“那岂非失了阿郎欢心?所以,得了二夫人这个称呼作为弥补,却失去了出门的权利?”
“卢嬷嬷,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义母自己不愿意出门。”
“作为二夫人,也就是相当于阿郎的平妻,所享有的权利是很大的,她竟然不好好利用?”
钏儿沉声道:“卢嬷嬷,你过了。虽然我只是二夫人的义女不值得你尊敬,可好歹二夫人还算是你的主吧?”
“娘子恕罪,老奴一时心急失言了。”
“女子容貌受损,义母无法安心出门。于郭家脸面不说,她又怎肯送上门平白让人笑话?所以,她基本不出门。”
卢嬷嬷颓然低下头:“老奴明白了,是二夫人为了阿郎体面,不想出门。也许,今生就固守在郭家内院了。”
钏儿暗自点头:自己就是要卢嬷嬷体会到,谁也无法依靠,只能靠自己这个不是正牌娘子的娘子,把她知道的秘密说出来。
卢嬷嬷叹息:“老奴有很多话想跟二夫人讲,现在却不能实现了。娘子一定好奇,老奴既然是夫人的奶嬷嬷,应该是十分体面的,却又为何会被夫人下令杖毙?”
钏儿故作无所谓:
“这对卢嬷嬷而言,肯定是难言的痛,说不说在卢嬷嬷自己。”
“想不到,娘子小小年纪却这般沉稳,难怪二夫人会信任有加,疼爱异常。当年,老奴作为管事嬷嬷陪嫁过来,我的女儿也作为陪嫁丫头过来了。”
“你有女儿?还在郭府么?若是可能,告诉我,我会尽量关照。”
卢嬷嬷感激地一笑,眼圈红了:
“谢谢娘子。老奴那女儿是个命苦的,早没了。若是还在,能得娘子庇护,倒是福气。”
“没了?怎么没的?”
“当年,夫人嫁过来几年都没孩子,便做主,将她开脸做了通房,没几个月就怀上了。当时,那可是郭府的第一个孩子,算是庶长吧。”
“夫人很高兴,说好了,等孩子生下来就养到她的名下。老奴和女儿都是夫人的奴婢,什么都是夫人的,哪里会不依,自然事事听从。”
“孩子怀到六个月的时候,阿郎纳了莫姨娘,很快莫姨娘有了身孕,这时,夫人也发现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比莫姨娘的大一点点。”
“那年冬月,夫人令老奴随车送节礼回娘家问候太夫人,老奴只得辞别已七个多月身子的女儿,出了门。可没想到,等老奴一个多月回来,与女儿却已是阴阳两隔。”
钏儿听得冷汗直冒:“一个多月回来,你女儿应该已是快临产了,怎么会阴阳两隔?孩子呢?那个月份的孩子已经能养活了。”
卢嬷嬷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都没了。当时夫人只告诉老奴是难产,一尸两命,说孩子并没有生下来,后来老奴偷偷地打听,才知道孩子生下来是个小子,活生生的被捂死了,可怜的女儿,被喂了活血的药,大出血死去。”
钏儿惊骇地站起身:“夫人,怎么敢这样祸害郭家子孙?”
“她怎么不敢?仗着朝廷依赖北方王氏,没人会为内院的事为难她,她什么不敢?老奴一想起来心里就痛得如同刀绞,恨不得。。。。。。”
卢嬷嬷一边哭着,一边诉说,说得激动,咳嗽起来。猛烈的咳嗽让她的脸涨得通红,她赶紧拿了软布捂着嘴,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拿开软布,钏儿却看见一片殷红。
“怎么会这样?怎么咯血了?”
卢嬷嬷摆手:“不妨事,在郭府没出来前就这样了。若不是等着看夫人的下场,老奴早就下去找女儿了。”
“还是找大夫看看的好,平日里要放宽心,好生将养。”
“其实,说实在话,老奴和女儿什么都听夫人的,就这条命夫人也可以随时拿去。可是,做通房怀孩子不是我们求的,一切都是听夫人之令行事,她却下这样的毒手,老奴怎会无恨?当老奴一打听清楚女儿的真正死因,就一步步开始计划报复。”
“你一己之力,恐怕不好做。”
“是,娘子一定知道夫人还有一个信任的人,就是朱嬷嬷。朱嬷嬷什么都好,就是胆小,老奴为了让夫人不设防,什么事都愿意做,哪怕手染血腥。这样才重新得了夫人信任。”
钏儿一转念,便想到了:“你亲近夫人,夫人有孕,你是想利用她的信任,对她的孩子下手?”
“呵呵,”卢嬷嬷发出难听的笑声:“娘子将来嫁了人,定然不会吃亏。老奴就是想对那孩子下手。你想,在夫人心中,郭家第一个孩子什么最重要?”
白痴问题:“当然是性别,第一个孩子最好是儿子,又是嫡长,将来什么都是夫人的,谁还能越过夫人去?”
“是啊,可怎么保证绝对是儿子呢?”
钏儿真的想暴走:自己是来听真相的,不是来考试的,怎么什么都要自己去猜?看着卢嬷嬷得意的眼光,钏儿沉吟半晌:
“难道,从外面抱了儿子来?”
                  第181章虚惊一场(求支持!)
卢嬷嬷听到钏儿猜测的话语,定定地看着钏儿的脸,半晌突然如同着魔一般放肆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张脸变得血红血红的,还一直笑着,情绪激昂,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
钏儿强压着怒气僵直地坐着,冷冷地看着她,深深地吸着气。真的很想叫来波力咬她一口,看她还能这么狂笑?
卢嬷嬷笑着笑着,却突然莫明地哭了起来,趴伏在椅子上,哭得惊天动地,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这才将她那女儿过世带来的激愤、把那压抑了很久的泪水尽树倾泄而出。
钏儿叹气,端了一杯热茶,走过去,正要递给她,却见卢嬷嬷身子一斜,倒向地面,两眼翻白,晕了过去。钏儿力弱,只来得及抓住她的衣袖,减缓了她落地的冲击,顾不得茶杯打翻在地,大叫道:
“来人啊,卢嬷嬷晕倒了。”
轻歌快速窜过来,一搭脉,又翻看了卢嬷嬷的眼皮,皱着眉头对钏儿道:
“这卢嬷嬷看着身体不错,其实已经心力交瘁。若不是有什么支撑着,恐怕早就。。。。。。”
钏儿抬手制止。虽然卢嬷嬷晕过去,可是谁知道她什么时候醒来就听见了?人有念想就会坚持活着,若知道自己身体被思虑掏空,可能会立即毙命也未必。
还想从她口里打听到更多关于夫人王氏的秘辛呢。
轻歌紧急救治了一番,钏儿示意轻歌掐卢嬷嬷人中,虽然卢嬷嬷没有立即醒来,却能感觉她那口气缓了过来。
杜庄头闻讯赶来,与其他人一起将卢嬷嬷送回她住的小院,又嘱咐照应她的小丫头好生看顾。
卢嬷嬷回到院子就醒了,流着眼泪看着钏儿。钏儿体贴地安慰她:
“你情绪不稳太激动了,今天好生歇息吧,有什么话改日再说。莫着急,我今天又不走。等你好了,我再听你讲。”
卢嬷嬷放心地闭上眼,睡了过去。
轻歌拟了个方子,杜庄头拿了去,说明天一早就派人到郑县去抓药。
晚饭时,就轻歌和钏儿带了波力单独用餐。
轻歌好奇地问钏儿:“娘子今天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没?为何那卢嬷嬷会激动到晕倒?”
钏儿摇头:“她是年纪大了,说起往事自己先承受不了。她说的那些似是而非,无从考证。不过,我可以肯定这卢嬷嬷知道夫人不少秘密,这秘密对我们很重要。面对她,我心里老是发寒,毛毛的。你说,这后院的斗争至于这么惨烈吗?”。
说着,便将卢嬷嬷女儿的事讲给了轻歌听,轻歌脸色苍白,饭也不吃了,坐在那里发呆。
“怎么了?不会被吓住了吧?”
轻歌虚弱地一笑:“哪能只是婢子没经历过,觉得太不可思议。婢子无所求,若将来娘子将婢子许嫁,千万莫许了那富贵之家。”
“放心吧。最好是你自己选一个。”
轻歌脸红了:“婢子又不识得几个人,若不是因为有家族责任在肩,婢子宁愿服侍娘子一辈子,永不嫁人。”
“哼哼,正因为做不到才说给我听的吧?假惺惺。”
“娘子,婢子是真心的,绝对不是说来哄娘子开心的。”
看轻歌急了,钏儿笑道:“逗你呢。这会儿吃过饭没什么事,我们去看看卢嬷嬷吧,反正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因为她。”
卢嬷嬷歇息了这么几个时辰,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只是人疲懒,不想动,毕竟跟钏儿的一番叙话,扰乱了她压抑多年的心境。
钏儿尽量和善地看着她:“卢嬷嬷好些了么?吃过晚饭没?”
卢嬷嬷看着钏儿有片刻失神:“吃过了,谢谢娘子关心。今天那小丫头专门给我熬了粥,说那米还是娘子带来的。”
“是啊。这次也有那种米的谷种,明年也能吃上了。”
“娘子心善,是庄子里众人的福气啊。”
“自己的庄子,应该的。义母把庄子的契书都给了我。”
卢嬷嬷愣了愣:“她倒是对你真心喜爱。”
钏儿不知道怎么把话题引到夫人生子的话题上去,却听卢嬷嬷叹息道:
“当年二夫人进门,也受了不少委屈,明的暗的,流了不少泪。”
“哦?怎么委屈了?”
“恐怕你还不知道,她生五娘前也曾有过身孕,只是,没能保住。”
“被夫人下了药?”
“是啊。刚怀上两个月的时候,夫人就让老奴去送补汤,里面就放了下胎的药。老奴看二夫人和善温和,一如老奴那女儿,偷偷示意她这汤不能喝。二夫人也是个机灵的,不动声色地将汤倒掉了。”
“那怎么孩子没能生下来?”
“夫人当时没怀疑老奴,只以为是二夫人对她有戒心,便花了点时间收买了二夫人陪嫁过来的小丫头,由那丫头将下了药的汤水端给二夫人,打下了满三个月的男胎。”
“所以,义母与你结下善缘?”
“算是吧。二夫人打下男胎,那小丫头背了过被杖毙,二夫人的身体也受了损,过了两年才又怀了五娘。”
“夫人为什么看不顺眼我义母?”
“她看不顺眼所有的姨娘,只是觉得二夫人威胁更大,娘家又远,性子软善,受点委屈没人撑腰。”
“真是。。。。。。那天你说夫人产子之事,是不是你们事先寻了合适的男婴,若生下女儿,立即换掉?”
卢嬷嬷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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