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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 JS1000就是他的生命,只有在弹奏吉他时,马可那双颓废迷茫的空洞眼神才会闪过一丝的活力。那段时间的马可,与其说他还活着,倒不如说他已经死了。他粉碎了一切,也粉碎了他自己。韩雪佳几乎难以找到那个曾经快乐轻狂,玩世不恭的马可的影子了。唯一不变的只有他那双迷茫与忧郁的眼睛。
白静和马可已经不怎么来往了,她无数次想去唤醒这个堕落的马可,但是换来的却是马可的近乎病态的排斥和辱骂。白静也是个急性子,总是和马可硬碰硬地吵架,结果越弄越糟糕。暴躁的马可甚至满口脏话地和她对骂了。白静几乎被这个混蛋气吐血,便对天发誓,她要是再管这个混蛋的一点事她就是小狗。
不过,说归说,白静也还是放心不下马可,经常托韩雪佳和杜辉给落魄困顿的马可送一些吃的。当然,每次把一袋袋的面包和鸡蛋交到他们手里时,白静总是咬牙切齿地说——
“那个死混蛋,他饿死也不关我的事!我才不生他的气呢,为了这种人生气,不值得!别告诉他这是我给他的!哼,这个混蛋,真是气死我了!”
那自己为什么也一直在关心着马可呢?
韩雪佳也不明白。很奇怪,也许她更有理由不再去管这个混蛋了。
大概三个月前的一个下午,刚刚失去琴行工作没多久的马可,已经一贫如洗,揭不开锅了。韩雪佳就带了一些吃的,想去接济一下马可。结果偏赶上马可这小子心情不好,他一下子就把心里的怨气与暴虐倾泻在了韩雪佳身上。也就是韩雪佳脾气好,要是换了白静,早就一蹦三尺高,和他指着鼻子对骂起来了。
韩雪佳苦口婆心地劝他,结果怎么安慰他也没用。韩雪佳也不免有些上火了,她大声地质问了这个浑浑噩噩的小子一句:“马可,你这个样子对得起苏梅吗?!”
结果韩雪佳一下子捅了火药库。
一听到苏梅两个字,马可疯了似的地跳到韩雪佳面前,几乎把嘴巴啃在了她的耳朵上吼了一嗓子——
“妈的!你给我闭嘴!你再提苏梅,我剁了你!”
然后,他就狠狠地抽了韩雪佳一个响亮的嘴巴子!
“啪!”
韩雪佳惊呆了,马可也傻眼了。
过了足足一分钟,韩雪佳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竟然还是因为这种原因挨打。那几天,因为北京那个花心的小子,韩雪佳本来就受尽了委屈,想不到马可又给她一个更大的“惊喜”。她捂住自己的火辣辣的已经肿了起来的腮帮子,就哭着跑出了马可的小屋子。她真想找个地方好好的哭一场,把心里的委屈统统地发泄出来。
一巴掌抽出去,自己的手都麻了,马可也冷静了下来。不过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明白过来,韩雪佳脸上的那个巴掌印子竟然是自己掴上去的。他骂自己一声“操!”,就马上追了出去。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打女人。
韩雪佳几乎是疯了一样的跑着,马可跑出足足一里地后才追上她。他一把就把韩雪佳揪住,然后就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我刚才——对不起。”
韩雪佳一头扎进了马可的怀里,然后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哭了起来。也许她当时只想找一个怀抱好好地哭一场吧。马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喃喃自语般地重复着那句“对不起”。那一刻马可也难受得不行。也许是有些心疼她了。两个人抱在一起,或许仅仅是因为一个满怀内疚,而另一个想找个释放委屈的怀抱罢了。
等两个人都平静下来了,马可松开了自己的怀抱,韩雪佳则理了理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两个人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韩雪佳先开了口。她发现自己对马可竟然恨不起来。
“你回去吧,我想自己安静一会儿。那些东西够你吃几天的了。我还有些钱,你要是急用的话就先拿一些用吧。”
“我——”
马可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只呆呆的看着韩雪佳。
“好了,今晚上的事我不怪你了。我回去了。”
“等一下,你真的不怪我?”,韩雪佳如此宽容的好脾气让马可无地自容。
“我不会怪你的。但是你如果再这个样子,会让我,也让白静杜辉他们活得很累的。我们都希望你能真的好起来。”
韩雪佳笑了笑,有些苦涩。她的泪痕还没有干,腮帮子上的巴掌印子清晰可见。
从那以后,马可在韩雪佳面前就平静多了。这头暴虐的狂狼温顺了很多,甚至他慢慢的还会像以前一样开玩笑了。
韩雪佳忽然才感觉到自己竟然对着桌子发呆,自己又走神了。
这个马可,总算有点起色了——
“可惜苏梅死了,否则,马可也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了。”
至于自己和马可的关系,虽然有些暧昧,但他们两个人都知道,这种朋友间的关心,离爱情还很远很远的。
她叹了口气,就端起餐盘离开了食堂。
2 落魄的酒吧歌手
下午一点多了。
青岛的八月闷热无比,天气如同大蒸笼一般,就连海风都是黏糊糊的,有些烫人。马可住的这间平房就更不用提了,简直像个喷着热气的高压锅。
马可还在酣睡。
屋子里没有风扇,即使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也是汗流浃背,闷热难当。所以马可索性把门一关,脱光衣服裸睡了。
他是今天早上七点钟回来的。昨晚在酒吧演出到了凌晨三点钟,作为乐队吉他手和主唱的马可,一个人唱了将近二十首歌。演出结束后,他又和乐队的其他人排练了几首自己写的歌,折腾了一夜,真的是累坏了。
屋子不到十个平方,狭小的房间里,摆设也有些简陋,只有一张掉漆的旧桌子和一张锈迹斑斑的铁床。
桌子上散乱地摆着一些挂面,还有韩雪佳送来的一袋生鸡蛋和一瓶蜂蜜——蜂蜜是她从老家带来的。上方的墙洞里伸出一个自来水管的水龙头,还在滴滴答答滴着水,它关不紧的。马可在桌子上放了一个大碗用来接水。桌子下面放着一个电饭锅,里面还有半锅清汤面。大概是早饭吃剩下的吧。
马可在墙上钉了两个钉子,扯了一根电线,上面散乱地挂着几件衣服。晾衣绳下靠墙摆着一辆已经有些破旧的自行车。这辆车马可骑了三年多了。回青岛后,他去保险公司找杜辉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自己的那辆自行车竟然还在车棚里,放在那里一年多也没有丢。他稍稍修理了一下,就继续骑到了现在。
墙上贴了几张吉他大师的海报,Joe Satriani和他的高徒Steve Vai的。床头的一张则是传奇的黑人吉他手Jimi Hendrix。枕边的墙上则钉了一块细绒布,上面挂着马可最值钱的家当:一把Ibanez JS1000。这是他的第二把吉他。第一把木吉他,在苏梅死后,他就扔进了大海。
这把电吉他的琴身曲线最显柔美,如女孩漂亮的腰肢一般。琴身的过度非常圆滑,外型设计也相当的漂亮,尤其是镀铬的部件,在阳光下璀璨夺目,绝对是一把上好的吉他。这是马可去年秋天在济南时,花了4000块钱从旧货市场上淘来的宝贝。当时这把吉他也就刚买了不到半年,还非常新,保养得也很不错,马可就用半价买下了这款Joe Satriani的签名琴。至于他一直梦寐以求的那款Ibanez Jem7v,价格实在高得让马可无法招架,他早就只能望琴兴叹了。
幸运的是,马可发现这把音色手感俱佳的Ibanez JS1000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马可喜欢返璞归真的吉他,就像Joe Satriani当年“最简单的构造同时要最好的声音”的追求一样。这也是Ibanez JS系列为什么是Ibanez公司筹划、制作时间最长的产品了。
提起去年秋天的济南之行,马可算是喜忧参半。
苏梅死后,从青岛回家的马可,在老家消沉了三个月。
去年八月,在张扬的邀请下,马可去了济南,加入了一个地下摇滚乐队。在济南的那段时间,几乎花光了马可的积蓄。今年年初,当乐队解散后,马可只背着这把Ibanez JS1000回了青岛。搜遍口袋,再加上三张银行卡的余额,马可浑身上下只有75块钱了。幸好,在杜辉的接济下,他找到了那份琴行的工作,总算像只顽强的老鼠一样,在青岛存活了下来。可以说,这次济南之行,是马可陷入困顿的主要原因。
不过马可也因为这次经历收获了自己的财富。当时乐队的主音吉他阿风,是一个吉他高手。他比马可小一岁,但演奏技艺已然炉火纯青,尤其是他那精湛的扫弦技术更是让马可暗自叫绝。正是在阿风的指导下,马可那本就已经很不错的吉他水平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经过一年多近乎疯狂和变态的苦练,马可的吉他技艺已经和阿风难分伯仲。在乐队里,马可也学会了靠自己的吉他和音乐去谋生的技能。他参加了很多的酒吧演出,还有就是录音棚的工作经历,也让马可学会了很多东西。
枕头边的闹钟响了,一个小房子模样的塑料闹钟。
这是马可花了三块钱从地摊上买来的。
马可翻了个身,伸手拿过闹钟看了看时间。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早已经忘记自己定了几点的闹铃了。
“已经两点半了?嗯?短信?”
他躺在床上看了一下韩雪佳早上发过来的那条短信,笑了笑,就回了一条。
“挺好的,不好意思,你发短信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下午四点我还要去找张扬他们排练一首新歌。”
马可搓了搓有些浮肿的眼皮,便拿过一件T恤套在身上,光着下身爬下了床。感觉口有些干,他就拿过水杯接了点自来水喝了。夏天的自来水也热乎乎的,找不到一丝的清凉。
他稍稍揉了揉手腕儿,就摘下了吉他,坐在床边弹了起来。
练了一会儿强力和弦后,马可把吉他轻轻地放到床上,用绒布仔细擦了擦琴身上的汗滴。马可将这把吉他视作自己的生命。
检查完毕,他把吉他放好,就弯腰打开电饭锅,盛了一碗凉面条。
马可的一日三餐,一般来说就是面条,加一个鸡蛋,撕开一包榨菜,就是美味佳肴了。韩雪佳帮他在H大食堂办了一张饭卡,毕竟在学校吃饭能便宜些。不过即便如此,马可也还是舍不得多到H大吃菜。他要为了自己的梦想——一个近乎虚无缥缈的音乐梦想而攒钱。韩雪佳看不下去了,就经常叫上马可到学校食堂一起吃饭,然后她就打上一大堆的菜,让这个面黄肌瘦的非洲难民吃个够,补充一下营养。虽然这往往把马可搞得很不好意思,但每次他都会把饭菜一扫而光。
没用几口,一碗清凉的清汤面就下了肚。
马可拿过毛巾,擦了擦嘴巴,就站起来穿上了那条肥大凉爽的运动短裤。他不喜欢在夏天穿内裤的,那样他感觉自己会发霉的。他喜欢无拘无束的感觉。但这会有些副作用,比如说见到了穿着暴露的女人而不小心想入非非的话——马可就只好把吉他抱在身前或者紧急下蹲来避免尴尬了。不过这也仅仅是生理反应罢了。自从苏梅死后,马可几乎对爱情没有了任何的兴趣。他的生活似乎只有音乐,只有吉他,其余的他看得都很淡薄。
已经三点多了。马可便把车子小心地搬出了狭小的房子,然后回屋背上吉他,锁好了门。他骑上车子就往昨晚演出的酒吧赶了过去。
3 “black sky”
马可回青岛后,与鼓手张扬重聚,又找了个键盘和贝司,就成立了这个叫做“black sky”小乐队。凭借出色的吉他演奏技术和一副浑厚而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马可成了乐队的核心,是当之无愧的老大。正是马可把这些狂傲懒散的家伙们组成了一个有进取心的乐队——当然,这帮流氓的进取心是极其有限的。
好了,大家看看这帮土匪一样吊儿郎当的“black sky”成员吧。
鼓手张扬,天生的地痞流氓。不过在马可面前,他还比较老实,对马可的话从来没有讲过半个不字。
这小子曾经是H大的专科生。在大二时,他组建了一个叫“手品木”的小乐队——也就是臭名昭著的“操”乐队。在学校的音乐节上,他结识了当时单独参赛的马可,对他的吉他技艺印象深刻。后来“手品木”乐队的吉他手毕业后离开了青岛,张扬就邀请马可加入乐队。不过那时候的马可正因为与第一个女朋友的感情纠葛,颓废的不行。就算天王老子一手拿着金条一手握着砍刀来请他,估计他也不会看一眼的,便拒绝了张扬的邀请。
后来张扬打架闹事,他用酒瓶子把一个老师差点开了瓢儿,便被学校勒令退学了。随后他就去了济南,凭借着一手还不错的架子鼓,早早地进入了地下音乐这个艰难黑暗的边缘群体。
他玩世不恭,只追求在迷幻的音乐里放纵自己的青春,他自命为中国最后一个punk。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收藏被称为“法式卡片”的裸女照片明信片。他也很想吸毒,但是估计几年内,他是不可能如愿了。一来是自己穷得叮当响,还要攒钱去嫖妓,这笔经费他一向是专款专用,决不挤占挪用的。再一个原因就是马可订下的规矩,如果乐队成员谁要是敢吸毒,马可肯定就把他给劈了。
乐队的键盘和贝司,lily和king,是一对刚毕业的情侣。这是张扬去青岛的一所音乐学院招募来的,正宗的科班出身,水平都相当不错。
女孩子是键盘,叫潘卿莲。小姑娘相当的狂放和泼辣,白静和她相比,那简直就是大家闺秀和小鸟依人了。她的豪放足以令白静那样的乖乖女瞠目结舌。
小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多难听,等长大了智商突破80之后,她发现了自己名字和潘金莲的惊人相似。于是她就怒气冲天地跑回家,指着父母的鼻子尖儿破口大骂,嫌他们缺心眼儿,竟然给自己取了这么难听的名字。后来她给自己选了个英文名lily,这是她脑子里仅有的七个英文单词之一。总不能用“yes”“no”“I”“love”“you”“shit”当名字吧?!
不过呢,她的确与潘金莲有的一拼。她的偶像就是法国女作家乔治·;桑,这是个性欲亢进,一辈子不断更换情夫的绝代佳人。遇到king前,她已经有过九个男友,堕胎四次了。当然,这仅仅是大学里的数据统计。至于小学四年级往后,初中高中时期的资料,很抱歉,由于数据量庞大,且年代久远,已然无从考证,难以统计。
lily欲望强烈,过去她总是抱怨与自己上床的男人耐力太差,一触即溃。再勇猛的男人,在如狼似虎的lily面前也相形见绌,犹如杯水车薪,隔靴搔痒,令她扫兴不已。每次完事后,看着那些趴在枕边翻着白眼直喘粗气的废物男人,lily总是忍不住为我国的人口素质和国防安全而深深忧虑。
直到king的出现,lily才对中国男人重新有了信心。她与king总算棋逢对手,势均力敌,一直处于饥饿感煎熬之中的lily终于满足地笑了。有一次她和king喝多了,还没走回宿舍,就醉醺醺地躺倒在操场的柔软的草丛里巫山云雨起来。睡梦里,两个人还以为自己在旅馆呢。等天亮了,两个光着屁股抱在一起的家伙,才被晨练的老太太的惊声尖叫唤醒。他们慢条斯理地从草堆里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冲老太太吐了口唾沫,“鬼叫什么!没见过呀!装什么清纯!”,说完,两个人就向老太太炫耀了一下各自的生殖器。老太太当场就鼻血横飞,一溜烟地逃走了。
这个king就是乐队的贝司,青岛本地人,叫邢门清。看看这个名字和lily的原名,你就知道他们为什么成了情侣了。
这家伙虽说也是游手好闲流里流气,但是在音乐上颇有造诣,弹得一手好贝司。最难能可贵的是,虽然他老爸是青岛小有名气,家资数百万的连锁超市老板,但是king有股天生的叛逆精神与正义感。这也是为什么马可将他招入乐队的原因。他和lily加入乐队,完全是为了兴趣和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