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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现代女性恋爱婚姻观:虽然·但是-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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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之后,小雅和何杨去看公公婆婆,碰到大姑姐何慧。吃完饭,她和何慧在厨房洗碗,何慧突然问:你是不是有个好朋友在税务局工作,叫胡丽?
是啊。小雅一头雾水:她犯案子了?
她老公。何慧说。
小雅没想到这么快,昨天她还看见朱宣在一家体育用品商店里闲逛。
三天前的事。何慧说:他找小姐,被你姐夫他们抓了个正着。交了五千块才出来的。
谁去交的罚款?小雅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不能想像胡丽知道这件事情的情形。
他妈。听说幸好胡丽不在家。他和他妈在治安处都给你姐夫他们磕头了,求他们不要把事情泄露出去。不然两口子肯定过不成。其实,他也挺冤的。你姐夫说,那小姐说他忙活了半天什么也没进去,倒是警察进来了。
小雅笑了一声。不笑还能怎的?
你姐夫说,看那人的样子,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婚外情。
这是婚外情吗?婚外精还差不多。小雅敏捷地说:不对,连精也没有。
何慧大笑。小雅的嘴巴一敏捷就意味着尖刻。
姐,这事你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啊。小雅嘱咐。
何慧撇撇嘴角:这话该是我对你说的。
再看见朱宣,小雅的表情没变,心里的感觉自然变了。她有些恶心。可说实话,她觉得朱宣也很可怜。
课内和课外
前面是一道鲜亮的斑马线。小雅左右看看,没有什么人可以让她牵。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正推着自行车慢慢地走着,小雅赶了两步,把手轻轻地搭在他自行车的后架上。她忽然觉得,从某种意义上说,何杨就是这样一个陪她过马路的人。在她如履薄冰的时候,他恰好在她身边。这种需要比什么都重要。何杨满足了她的这种需要,而
且满足得还很长久,仿佛是她要多久就有多久。对她来说,这也就是爱了。
她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何杨的。朋友的丈夫和何杨是朋友。之前,朋友很详细地介绍了何杨的情况:父母亲退休前都是干部。父亲是局级,母亲是处级。何杨在一家机关里做财务工作。只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姐姐和姐夫都在公安局工作,姐姐在行政处,姐夫在治安处。哥哥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异地。她据此推断:何杨家肯定有房子,何杨性格也应该比较细腻稳重,经济情况也应该很好,所谓厨房之中无饿鬼——这些衡量都是势利的,但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当时母亲虽然还在,小雅心里也明镜似的清楚:母亲和小黎将来靠她得多。如果她也拮据得要死,那母亲和小黎的日子肯定就越发不堪了。
第一次见面,是在朋友家。见面过程中,发生了一件很小的事情:朋友夫妇出去,给他们留独立的空间谈话。他们的茶很好,小雅就多喝了几巡。过了一会儿,她上过卫生间,去冲厕所,才发现冲绳断了。断头儿很高,小雅怎么也够不着。她只好走出卫生间,想找个水盆接水,何杨看她出来,马上迎着说:冲绳坏了吧?
小雅点点头。
何杨走进卫生间,拉响了冲绳。再坐下的时候,小雅的脸烫极了。她不敢再喝茶。何杨却说:喝吧。没关系。没关系。
除了这件事,小雅对何杨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他真是一个太普通的人,没有任何特点。甚至分手后,想起他的模样就一片模糊——看街上差不多的男人都像他。但是,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是重要的。
第二天,何杨打电话约她,她就出去了。他们在一家茶馆见的面。聊得也很平常。正说着话,何杨忽然说:你里面衬衣的领子没折好。过来,我给你整整。小雅听话地走到他面前。何杨替她整好。何杨整好后端详了她一下,笑了笑,摸了一下她的头。神态安详。小雅忽然就明白:一定是他了。
他的平常,他的正常,他的家常,他的如常——都是她要的。她需要这样的人,来把她的一切捋顺。
她需要他,但她也没有让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她对他时而冷,时而温——热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让他捉摸不定她。他的工作、家境都比她好,她再中意他再想嫁他也不能让他把她轻看了。她有她的尊严。她要让他知道,她并不那么在乎他。与他见的同时,她还见了好几个男孩子,都是别人介绍的。每见一个,她都要告诉他。他说:见见好。多见见才能有比较。微微受伤的神情下,男人的倔强和自信倒是她最动心的。
她玩着自己的小心眼儿。他不陪她,却像一个看着孩子玩的大人。到最后,她终于玩烦了,给了他一个小小的铜制的钥匙链。带他见了母亲,两人的关系算是定了下来。
不久,何杨就开始操心给小雅调工作。何杨的父母虽然都已经不在其位,但也有一些被他恩泽过的下属正能呼风唤雨。何杨几乎穷尽了所有的关系,才把环节一道道疏通。而这之前,小雅从来没对何杨说过自己不喜欢教书,所以当突然听到何杨对她说工作的事情差不多都办妥之后,她惊讶极了。
你是没说,但我看得出来。如果什么都需要说,也太没意思了。我这个人没那么聪明,但也不是那么迟钝。何杨说。
如果我们结不了婚,你不是白白地废了许多人情吗?小雅说。她知道,这些人情都是一次性的,如果何杨不用到她这里,将来准可以用到自己的提拔上。
我愿意投入的时候,是不去算计的。何杨说。
新婚之夜,何杨把小雅抱在怀中,问小雅:嫁给我感觉好不好?
好。
为什么?
因为你不算计。
何杨狡黠地笑:对你这种人来说,不算计就是最大的算计。
第二天早上,小雅在何杨的臂弯上醒来,看见何杨的眼睛正看着她,满含疼惜的笑意。他把小雅紧紧揽住,说:我会对你好的。
我会对你好的。多少男人对女人说过这种话?多少女人怀着甜蜜和喜悦接受?是一种得到之前的筹码,也是一种得到之后的负责,然而,又何尝不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赏赐和以大容小的恩典?柔情缱绻的背后,是给予者向接受者颁发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然后就是女人的谢恩和山呼万岁。
小雅知道这句话可怜,但她要这句话。是要,才可怜。然而,也是因为可怜,才要。
这大约也是何杨的海誓山盟里时间最近的一句了。这么多年,他没有再说过。小雅也习惯了他不说。当初恋爱时,他还会不时说一句,只是说的神情过于庄重和严肃,每次小雅都会绷不住笑。其实她心里很感动。但一笑就把这感动给遮盖了。何杨以为她太调皮,自己就有点儿羞赧,也就越说越少。结了婚,干脆就不说了。
这个小雅真的一点儿也不着意,只要何杨宠她。何杨最会做的事情就是宠她。这让她觉得其他都不重要了,甚至做爱都在其次。他像海绵一样吸纳着小雅的敏感、任性和乖张。他似乎对她有一种真挚恒久的热情、永不懈怠的责任和坚不可摧的忠诚。
有一段时间,何杨出差很勤。一天,回到家里,他突然打开了钱夹,把小雅叫到身边,抽出一张张信用卡——他在单位主管财务。他把卡上的钱数和密码一一告诉了小雅,小雅问他在干什么?何杨说:我总在外面跑,不能不想得远一点儿。要是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记住,这些钱都是咱们家的,与公款无关。还有,我也没有在外面打过一张欠条,如果有人找你要账,你一概都不要认。
何杨。小雅喊。何杨笑了笑,摸了一下小雅的头。小雅的泪在一瞬间涌了出来。何杨的工资一向都是给她的,这些钱,肯定都是公款,是何杨处心积虑抠攒出来的。他这么藏着掖着,末了要给的唯一一个人,是她。不管这钱清白不清白,天宽地阔中,他对她的这一份暖,已是让她终生也不能忘却。如果这是他的龌龊,那她愿意领受这份以失去生命为前提的龌龊,哪怕这领受也让她变得龌龊。这龌龊能传染到身上,便使她幸福。
小雅也知道,只要她不背叛何杨,何杨就绝不会离开她。甚至她在一定程度内背叛了何杨,她也有把握让何杨原谅自己。当然,她轻易也不会背叛他。对她来说,能找到这样一个丈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知道他对自己的重要。
在何杨面前,小雅常常是全部放松的,是最舒展的。她毫无顾忌地暴露着自己的一切弱点。她的笨:电话线掉了不会接上,不知道怎么安装正负极电池,不知道怎么给闹钟定时……她的稚:和儿子争零食吃,和儿子吵架让何杨评理,她把儿子气哭,儿子也把她气哭……她的没心没肺:何杨的哥哥回来探家,光着膀子吃饭,她用手去拍他背上的蚊子,何杨的嫂子还站在一边,眼睛翻得比蛋白还白。晚饭后一起喝茶,婆婆回忆当初和公公结婚的经历,小雅眨巴着眼睛,贸然插一句:那当时你们都不节育吗?公公本来还笑眯眯地坐着,站起来就走了。
起初,家里人对她这样都很愕然,渐渐地,也都习惯了。习惯了,也就宠了。宠了,她就成了一个女儿,一个妹妹。无论在外怎样淑良恭谨,进了家,她就成了和自己儿子平起平坐的小女孩子。
她常常对何杨充满了感激,但她从没有说过。她知道这不能说。夫妻之间是不能靠感激过日子的。她能,而且还可以过得很好;可他不能,他要是知道或者发现这种气息,那他肯定就崩溃了。这种伤害对他的自尊是致命的。所以她决不会让他知道。所以她尽可能用一种出自内心的自然的方式让他感到幸福——是他希望拥有的那种幸福。
他们的家是一只小小的蜗牛。他是外面硬硬的壳。探出来的触角和面庞是他的天地清明的笑脸。牵引他的是小雅的快乐。最深处的,是小雅不能不想也不会展露出来的灵魂的尾巴。
小雅觉得自己做得很成功。可怕的成功。
当然,仅有成功对小雅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小雅常常觉得,她虽然找到了家,但其实还未恋爱。何杨是她的父亲,儿子是她的兄弟,而她还情窦未开,爱情还在前面摇曳等待。在经过了严酷的历练和挣扎之后,她似乎仍旧怀着一种渴望,渴望自己能够天真未泯地,从容舒缓地,欣赏到爱情的模样——这是一节她缺失了的课。
爱情是一节课。谁都不想错过的必修课。在陈歌离开的那八年里,小雅知道,自己是成长得太迅速了,就把这节必修课给丢了。其实她从不曾放弃这节课,这节课也不肯放了她。他们始终都在互相寻找。现在,这节课好像找到了她,她也想把这节课安置进去,却发现,自己的哪个角落都塞得满满的,这节课很多余。安置到哪里都不合适。
这节课成了一节课外课,一节自习课。这节课在小雅的珍爱和纵容中,长成了一个野孩子。常常的,小雅管不住它,也不想管它。她知道:它不会跑得太远,好不容易找到了家,它也不敢跑得太远。
它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和小雅一样。
陈歌走进了这节课的课时,可他不是老师。他甚至不能称之为同学。小雅给他安排的角色,最多只是一个陪读的人。
水胆石
胡丽回来了。她来去用了十天。
小雅,你不知道他有多好。胡丽从包里拿出一沓印着图片的资料,小雅翻看着:牧民家的牛粪饼堆,草原上的清亮小溪,残旧的会宗寺,古朴的山西会馆,姑娘湖,双山水库,沙地驼群,地下森林……是好。他多会选地方啊。蓝天白云,长调美酒,胡丽这样的女子,他那样的男子。森林里,他是猎手,她是小兔。草原上,他是野狼,她是小羊。她一口口吞吃他赐予的温柔青草,他再一口口把她温柔地吃掉。
然后是胡丽的照片。奥林巴斯数码相机的效果果然出色:第一帧:白色的蒙古包外,一身粉红蒙装的胡丽巧笑倩兮,旁边的蒙古姑娘也娇憨地笑着,面颊上两酡深色的高原红。第二帧:无边的草原上,羊群在不远处吃草,一架很长的木制马车停靠在那里,轮子的直径很长。胡丽倚在车柄上。胡丽说这种车在草原上叫“勒勒车”。功能相当于平原上的板车。“行则车为室,止则毡为庐”,在草原的生活里,勒勒车只用于拉水和运送燃料。一般每户都要有几辆。第三帧:胡丽侧卧在草地上,身边鲜花盛开。明亮的阳光让她微眯着眼睛,仰视着照相的人。在照相者的眼里,一个女人如此姿态,应当是很有些性感的。
小雅翻了一遍,除了风景就是胡丽的个人秀。
他没有照吗?
没有。胡丽说:他说以后照有的是机会,现在照,对我不好。
小雅沉默。他们在沈阳,也是这样。他从不照。
他只陪你玩,工作怎么办?
他说他早就安排好了,那两天不用工作。他把手机都关了。我也把手机关了。
切断与这世界的一切联系,疯狂快乐。这时候,陈歌肯定也有一些真心吧?不,说不定全都是真心。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胡丽取出一只精美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深红色的玛瑙玉镯。胡丽说是在多伦玉器厂买的,送给小雅的礼物。
我说要送给我最好的朋友,他付的账。特意要我问你好。还没见你就这么看重你,你可真有人缘。连给我买东西,他都没有付账呢。
小雅接过。冰凉的玉镯。冰凉的。
谢谢。
胡丽给小雅展示了自己的蒙古刀和牛皮画,让小雅最注目的是她买的一双大红的蒙古靴。闪亮的靴尖微微向上翘着,靴帮上刺着图案和花纹,靴里衬着毡。靴头上有鸟爪一样的图案。胡丽说这种蒙古靴也称香牛皮靴,蒙古人很久以来都穿这种靴。
真是喜欢草原。一路上都听到一首歌,叫《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歌里有一句:“我也是高原的孩子啊,心里有一首歌。歌中有我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我觉得真唱到我心里去了。胡丽说。
胡丽还讲了他们的欢爱。当然要有欢爱。不可控制的,最自然的事。讲他们在草原深夜的露水上,在蒙古包粗糙的毡毯上,在黄昏时分,离多伦县城不远的一棵树下。胡丽说他们最多的时候一夜之中能有三次。而她的高潮当然比三次还多。她说她从没有这样过。
也许是很久没有做了。胡丽轻轻地,羞赧地说:你不知道有多浪漫。
浪漫。很久以来,小雅都觉得这个被滥用的词和自己的理解几乎都没什么关系了。他们是浪漫吗?在她的意识里,浪漫应当是简单的,狗尾巴草戒指应当比玫瑰浪漫。浪漫应当是自然的,不期而遇应当比精心设计浪漫。浪漫应当是不完美的,被雨淋湿应当比打着伞浪漫。胡丽这样的浪漫,怎么看都觉得很遥远。
怎么是很久?你和朱宣,小雅略略沉吟:不是每月都有吗?
其实,不是。胡丽垂头:我们早已经一次都没有了。
小雅沉默。
前些时,我告诉你说每月还有,是吧?我之所以说,只是想给自己留一点面子。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活得有多么傻。胡丽笑笑,有些尴尬:他完全不行了。
没去看过吗?
看了。没用。
小雅也笑笑。笑容里,又忍不住想落下泪来。胡丽的尴尬多么可爱。
做爱对于我和朱宣,很久以前是日记,再后来是周记,月记,季记,年记……胡丽的脸映在香牛皮靴的靴面上,反出温柔的胭脂光影:现在,是史记。
这个时候俏皮话还能出口。小雅不禁笑了,轻轻踢她。她忽然完全明白了胡丽为什么那么热衷于看十七厘米,也完全可以想像十七厘米进入胡丽时在她的身体里引起的地震——不,海啸。当一墙摞着一墙的大浪打来,脆弱的海岸上还能存住什么?“征服一个男人,先征服他的食道。征服一个女人,先征服她的阴道。”这话是谁说的?按这个道理,陈歌必胜。
我一定要和朱宣离婚。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做女人了。朱宣可怜,但他不能揪着我让我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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