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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念珠-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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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脸色灰白如死,心里极乱,他很想起身告辞,却腿软得站不起身了。
柳敬亭看在眼里,倒是好生不忍。他劝解吴伟业道:“骏公先生,事已至此,我们也就只好认了!兴许,昆山将军引兵直驱南京,除掉了奸臣,扶太子继位,重振朝纲,再出现一个中兴的局面呢!”
说出这些话来,他自己也不相信,酱紫色的麻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也不由得从胸膈中吐出一口闷气。
吴伟业相信,他内心里的看法跟自己其实是一致的。他又说道:“柳将军,我们现在的局面跟东汉末年很相似。到汉灵帝,宦官恃势作威,专擅朝政。外戚大将军何进一伙为图谋诛灭宦官,欲召集外兵包围京城,当时,典军校尉曹操就极力反对,他说:‘既治其罪,当诛元恶,一狱吏足矣,何至纷纷召外兵乎?’曹操明白,只要一起兵,必定是一个烽火连天的战乱局面,想收拾也无法收拾了!”
柳敬亭神色肃然,双颊和嘴角间挂着深浅不一的皱纹,一双小眼睛的的有神。他点一点头说:“我知道这段历史!”又笑一笑说,“这就是《三国演义》的开篇嘛,我过去说书时就常常讲起这段历史!后来,宦官先下手为强,杀死何进。接着,袁绍起兵,捕杀宦官二千余人,宦官势力被彻底打垮。以后,董卓又带兵入京城,擅行废立,东汉皇朝也就完蛋了!”
他用很恳切的语气说:“骏公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要我劝左将军不要做董卓,或者做曹操……”
吴伟业极忙申辩,“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个……”
柳敬亭做一个手势,阻止他再讲下去,“骏公先生,我与你打开窗户说亮话,左将军会不会做董卓,或者做曹操,连我也不知道,恐怕他自己亦不清楚……一切是时势使然!而且,即使他无此念头,我们怎能保证,黄得功、刘良佐、高杰这一群人,他们无此念头呢!如今,世事已如此,恐非人力所能挽救了!”
吴伟业嗓音嘶哑地说:“是呀,是呀,这是天意……”
“怎么办呢!用一句苏州话来说‘船到桥门自会直’呀……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形势急转而下,三月,左良玉起兵汉口,扯起“清君侧”的旗号全师东下,声言讨伐马士英、阮大铖一伙奸臣,行师至九江,左良玉病死,其子左梦庚继续率领军队向南京进兵。马士英急调江北各镇黄得功、刘良佐等部抵御左军。四月,清军进入江淮地区,下盱胎、泗州、淮安,如入无人之境。十八日,清军豫王多铎挥兵围攻扬州城,史可法写血疏告急。弘光帝紧急召见群臣,有大臣提出:“淮扬最急。”并建议应赶紧调兵增援,反对马士英撤刘良佐、刘泽清二镇江防兵去对付左良玉。弘光帝也认为左良玉不曾反叛,如今还该守淮南。马士英大吼道:“此议为左良玉死党游说,我君臣宁死于清,不可死良玉之手!”又威胁众臣道:“有议守淮者斩!”弘光帝与众臣噤不敢言。廿五日,扬州城被攻破,史可法自刎未死,被俘,豫亲王多铎几次招降,史可法坚决地说:“城存与存,城亡与亡,我头可断,而志不可屈。”遂被清军杀害。守城将领刘肇基等率军民坚持巷战,直至矢尽人绝,清兵屠城十日,扬州军民死者数十万,这座昔日繁华富强的城市顷刻间化为废墟。
扬州城破,清兵毫不犹豫,进兵南京。弘光朝的长江防线已全面崩溃。五月上旬,清军到达长江北岸,占领了瓜洲,沿江明军守将,非逃即降,五月九日,清军开始渡江,进占镇江,还在召集梨园弟子酣饮演唱的弘光帝朱由崧发觉不能再唱下去,匆匆与内官数十人悄悄溜出南京,夺路逃往芜湖,投太平府的黄得功军营。马士英以护送太后为名,领兵逃杭州。
“老夫自束发受书以来,熟读诗书礼义,深知为子尽孝和为臣尽忠的道理。如今,遭逢国变,山河破碎,我身为朝廷大臣,荷蒙皇上知遇,世受国恩,岂有苟全性命,贪生怕死之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以死报国,尽忠尽节,是为臣的本分!如是,你不要太难过了,明年今日,就是老夫的周年祭日,你不要忘记在老夫的灵前设一杯水酒,老夫也就心满意足了……”
钱牧斋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了,他黑皱皱的脸庞更有些干巴巴了,几根稀疏卷曲的胡须微微颤抖着,高而突出的颧骨有些泛红,长而瘦的下巴就像快要掉下来,半张开的嘴巴显得有些发瘪,仿佛他那里的肌肉萎缩了似的。他抱住了柳如是,把脑袋抵在她的柔软的怀里,她感到有些喘不过气。她仍然紧紧搂住了他那瘦骨嶙峋的身体,内心却有些漠然和惆怅。几天前,她听说清兵进占了镇江,就知道南京必定要陷落,亡国之耻也是不可避免。那时,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自杀殉明,她还劝导了钱牧斋,他是朝廷大臣,为国尽节,分所当然。决不能投降清朝,玷污了名节,钱牧斋的态度却是变化不定。一会儿说,他对世事看得很淡了,全无生趣,也时时报着以死殉国的决心,一会儿又说,他不亏欠大明朝什么,崇祯皇帝暴虐多疑,他几乎丧命在这位皇上手里。弘光帝又是荒淫无道,一味地信任奸臣。他没有必要去为明朝殉身,他准备归隐山林,面对青灯古刹度此余生。说来说去,他仍然是恋生。看到柳如是下定了殉明的决心,他又变得慷慨激昂起来。
柳如是轻轻推开了他,走到铜镜轻轻理了理纷乱的云鬓,淡淡地对他说:“好吧,我们这就一块走吧。”
“上哪儿去?”钱牧斋惊异地问她。
“我们不是发过誓吗?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啊,啊,我是朝廷大臣,为,为国尽节,理所当然。你,你,你又何必呢……”
“我,生是大明朝的人,死是大明朝的鬼。”
“好,好,我们一起……”他眼角的一簇皱纹聚到了一块,尖瘦的下巴颏不停地颤动着。
柳如是拉住了他的手,像是握住了一把干涩的柴禾,粗糙又有些冰凉。她瞥了他一眼,看他的脸色如死灰,黑瘦的皱脸上不时抽搐一下。她内心倒产生了一种怜悯之情,也许,钱牧斋的那些慷慨激昂之词只不过是一些门面话,他从来没有真正想过去死……那么,自己却硬拉着他走向阴曹地府,是不是有些过于残忍了呢?
钱牧斋的目光有些呆滞,他的大脑好像是一个巨大而深不见底的黑暗岩洞,里面是冷飕飕,阴惨惨的。他的血肉,他的骨骼,他的心脏都已经掉进去了,他就没有了恐惧。他只是感到一种本能的茫然。
他们已经走到了后花园,钱牧斋又走到了那座牵藤引蔓的太湖石假山面前,用手轻轻摸着那潮湿的山石,感觉有一股凉森森的阴气在身体里萦绕。他闭上了眼睛,又用手指甲使劲抠着山石上的一层青苔。他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情感,不是惶惑,不是恐惧,不是忧郁,而他那空荡荡的体内有许多精灵在飞舞,他自己也变了魔鬼似的。
他俩沿着青石的甬道向前走,甬道两旁是一片绿树。钱牧斋忽然拣起一片绿色的叶子。他一边走,一边仔细看着。叶子的边缘已呈枯黄,随着那叶脉下来,也有许多暗黄色的斑点,他把它放在鼻子跟前闻着。一股青气,不太强烈。他又把叶子放在嘴唇边去咬,有点苦涩,稍有点儿甜。他有些恶心,又把嚼啐的叶子吐了出来。叶子的味道,忽然在他心中鼓荡起一种欲望,就好像他趴在柳如是雪白的裸体上轻轻啮咬着她的皮肤的感觉一样,他觉得兴奋,又觉得惶恐,心里一阵麻酥酥。他咬着嘴唇,把叶子一条一条撕开,放在手里使劲搓揉着,手指上沾满了土黄色的汁液,他又放到鼻子前闻一闻。
行不多时,迎面一座小石桥。他俩倚着镂花玉石桥栏,望着桥下一泓碧水,流向水波荡漾的池塘。池塘边桃李垂杨夹岸一条小船系在岸边的柳树下。水中游鱼倏来倏往,一见人影,便相率沉入水底,柳如是往桥下扔一块小石头。钱牧斋长叹一声,说道:“这里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处啊!”他怔怔望着水面,又说:“我们就要成为池鱼的食物啦!”
他俩下了桥,又走上一座六角亭子,这座亭台翘脊重檐,朱栏外一棵梅树一棵桂树,树枝叶直拂画栏。钱牧斋在亭前伫立半晌,他忆起了中秋佳节时,他与柳如是在亭上饮酒赏月和谈诗论文的情景,心中又很悲怆。他想,自己沉入湖水,留得清白,保住名节,也算得盖棺论定了,将来青史上必定要提上自己一笔,可是,眼前的一切,这百万家资,楼台亭院,娇妻美妾,也都将转眼成空……他暗暗阻止自己的想法,他转身对柳如是说:
“去年,我们在这里赏月,湖水那么清洌,月儿是那么皎洁……”他语音颤抖着,不再说下去了,“如是,”他唤了一声,声调又变有庄重,“你知道谦益最最崇尚的文人是谁吗?文山公!①”
①文山公,南宋末丞相文天祥,被元朝俘虏,不屈而死。
他不再说话了,默默打量着亭子四周的环境,又动作缓慢滞重的扶好幞头,轻拂一下衣袖,整理好衣襟,然后又举目四顾,像是寻找着什么东西?柳如是了解他的心理,他是想要下跪,又不愿意泥土弄脏了衣裤,想要找拜垫之类的什么。她连忙把自己身旁的白绸手帕掏出来递给他。钱牧斋将手帕在地上铺好,向北行了一跪三叩头的大礼,遥辞大明皇帝的英灵。他站起身,黑瘦的皱脸上流下两行混浊的老泪,又向柳如是深深一揖,说一句:
“夫人,我去矣!”
柳如是明白,他殉明之意已决。她拉住了他宽宽的衣袖,晶莹的泪珠不禁从她的丹凤眼里流淌下来。钱牧斋举起手,抹去她细嫩的瓜子脸上纵横的泪水,又轻轻地说:
“人们都讲,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我今天就要行这难行之事,我要一步一步走入池水之中。”
柳如是点了点头,又咬一咬嘴唇,用清澈明亮的眼睛深情地望着他。
钱牧斋被目光打动了,他内心猛然升腾起一股豪气。他自己虽然是老了,已是白发苍苍的幡然一叟,但他的慷慨报国之情犹在。他必定要作为一名从容就义的大忠臣名留青史!他又整了一下衣襟,昂首挺胸大步大步地走向水波荡漾的池塘。
他走到了长满荒草的池塘边又犹豫了一下,试探着伸出一只脚想跨入水中,却又本能地缩了回来,他忽听岸边有人说话,回头一望,是家仆钱禄与阿贵和阿秀赶来了,他们拽着柳如是的胳膊焦急地说着什么。柳如是却使劲摇头,散乱的鬓发遮住了她的脸。钱牧斋不再想别的事情了,他心一横,跳入了池水里。
池水冰凉刺骨,他的双腿不住地哆嗦。水面泛起了微微的涟漪,两条腿像被无数条钢针刺了似的疼痛,一只脚又陷在了淤泥里,用力一拔,鞋子埋在泥里了。他的双腿这时麻木得像两条木棍似的不好挪动,立脚不稳,踉踉跄跄又在池水里走了两步。他浑身上下颤得像是筛糠一样,两颊的皮肉也不住抽搐,震得牙床格格作响,他的两个小腿肚已像铁块沉重了,下腹也似乎往下坠落,一股凉气直窜到了脊背上。
水也漫到了他的肚脐深,他不再往前走了。这里,他只要伸开双臂向池水里一扑,也就遂了他为国捐躯的志愿了。他却像得了疟疾病似的浑身止不住哆嗦起来,牙床打颤,张着大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他的眼前又仿佛一片云雾在飘动。突然,一种麻酥酥的恐惧感觉像电流似的通过了心尖,通过了全身。他的心脏狂跳不止。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颤抖得浑身缩成一团,衣服裤子都已浸得水淋淋了。
他一下转过身,扑扑跌跌向岸边跑去。另一只鞋也踩进了泥里,他也顾不得。只是本能张开双臂,冲岸上的仆人们叫了两声,喘嘘嘘地向岸上爬着。仆人钱禄和阿贵急忙跳入水中搀扶着他走上岸。钱牧斋勉强挪动了几步,全身重量压在他俩身上,嘴里呻吟着:“太冷,太冷……我,我,受不了啦……啊,我,我要换衣服……”
柳如是走了过来,她俏丽的瓜子脸变得死人似的惨白,从头到脚打量了印牧斋一眼。那眼光,像冰凉的鞭子抽在他身上,钱牧斋不由得肩膀一耸,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含糊地又嘟哝一句:“太冷啦……水里太冷啦……”柳如是拂开散乱在脸上纷纷的鬓发,极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艳红的嘴唇颤抖着,嘴角又抽搐了一下,终于,她什么也没有说,一甩袖子,转身奔向池塘。
柳如是疾走两步。骤然,她像一头敏捷的小鹿腾身狂奔着,跑向碧波荡漾的池塘。一纵身,跃入了池塘的水中。
钱牧斋和岸边的几个仆人都怔住了。只听卟嗵一声水响,钱牧斋才像是疯了似的狂叫:
“你们,你们……还不快去救夫人啊!”
五月十五日,清朝豫王多铎率领大军兵不血刃,开进南京。明朝忻城伯赵之龙、魏国公徐允渭、大学士王铎、礼部尚书钱谦益等跪降清朝。
五月二十二日,明朗总兵田雄、马得功献出弘光皇帝与妃子降清。陆圻的《纤言》记载,刘良佐遂将弘光皇帝朱由崧押至南京,“丙午,帝乘无幔小舆入城,首蒙缁素帕,身衣蓝布袍,以油扇掩面,两妃乘驴随后。夹略百姓唾骂,有投瓦砾者,帝嘻笑自若,但问马士英奸臣何处尔。”清朝豫王多铎令人将弘光帝朱由崧解往北京,斩于宣武门外的柴市。
张玉由一位沙弥引着,最后进了一道垂花门,后面又单有一座小院落,房屋有五间,正中一间设了佛堂,余下几间屋子则是朦胧一片黑影。只有靠门的一间小屋,透过窗棂上灯光的模糊黄晕,可见一孤零零的人影在晃动。
他有一种惶悚与兴奋交织一起的强烈冲动。刚才,走过旁边长满荒草的鹅卵石甬道,不远处荒颓倒坍的围墙,浓重夜色中的庙宇,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北京紫禁城九重宸居的那些大小宫殿,如今已换了新主人,都是那些穿胡服,操胡语的满鞑子了吧?原来的太监、宫女有没有留下的?大概也不多了。唉,他在那儿住了十几年,离开那里也有十几年了,这辈子再没有回去的机会了……他也几乎忘记自个儿的本名,忘记了皇太子的身份。
皇太子在南京被弘光帝拘押,并举行了三次会审后,未及两月,清兵渡过长江,弘光帝带着太后、妃子和太监数十人仓皇溜出南京城。过一天,老百姓们砸开监狱,声称要拥护太子做新皇帝。可是,太子看到城内混乱情形,只假意应付了一番。半夜,他在宫中远远望见,好几处是火光冲天。于是,下决心赶快溜走。他一人神不知鬼不觉摸出宫,又用身边所有银两买了一件粗布直缀,就混入一股逃难的人群之中。他曾经被一群溃兵抓去当夫役,逃了出来。后来,又被一伙强人抓去,毒打一顿,扒去了那件粗布直缀,只留下薄薄内衣。他又冷又饿,昏倒在荒野之中。待他醒来,已躺在一家农民的土炕上了。从此,他就留在那个农民家里,成了招门女婿。他谎称自己名叫张玉,是一官宦人家子弟,家人都在兵荒马乱中失散。那个老农民挺忠厚,相信了他的这些话,以后,虽然也从他身上看出一些蹊跷,却也糊里糊涂不追问,他终于有了个安顿之处。几年后,逐渐恢复了太平环境,他又找到了教私塾的生计来糊口。他想起了自己和定王临出宫前父亲崇祯皇帝对自己的切切嘱咐,要深深隐匿于人间。唉,当时自己没有听皇考皇帝的话,在南京几乎丢掉了性命。多年来,他一直在那些小村镇当私塾先生,性格变得内向沉静,少言寡语,再不是当皇太子时尊贵倨傲,直言无忌的性情了。他甚至避免去南京、苏州、杭州那些大城市,惟恐被一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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