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古色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黑色念珠-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泊的老朋友,保存了一部分遗稿,也就跟着出名了。
最近一时期,报纸和刊物上,忽然一窝蜂登满了纪念罗水泊的文章。有人称赞他是不屈的民主斗士,有人认为他是历史界最早批判极左思潮的先行者,有人提出他的学术理论不仅在历史领域而且在整个思想理论界都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等等。文章已经越来越多,甚至那些不认识罗水泊的人也写文章回忆他,声称与他进行过长谈。
英夫也写了几篇纪念文章,而只有他的文章最具有权威性,因为大伙都知道,他是罗水泊一生中最好的朋友,也是罗水泊孤寂地死在医院的时候,守候在死者身旁的几个人之一。那时候,罗水泊很凄惨,妻子早就自杀了,几个孩子也再不跟他来往,他单身一人生活着。英夫也是单身汉,就把他的丧事简单地办了。连销户口的事,也是他去办的。罗水泊之死,未引起任何人注意。甚至好多日子以后,单位里的同事都不知道,以为他还住在医院里。
其实,他和罗水泊也有一段时间不来往了。一九七四年,罗水泊在会上,公然反对批判孔子,他的举动使大伙惊愕,目瞪口呆。罗水泊还戴着右派帽子,很自然就作为“右倾翻案”的典型被公开批判了,又在被关在单位里,天天写检查。只不过,办公室太小,将他隔离一个月后,又让他回家了。有一天,英夫撑着雨伞回家,就在羊拐棒胡同的旁边,老牌坊胡同那儿—;—;啊,他那天也去看了,原来有个副食店,现在已成了发廊。濛;濛;雨雾中,他见副食店门口晃动一个佝偻的背影,立刻认出罗水泊。他也躲进副食店,却见罗水泊手捧着一个绿瓷碗,伸出红腻腻的舌头在舔着。英夫一阵好奇,向他凑近,迅速地投去一瞥,罗水泊正端了一碗甜面酱,原来他在舔那甜面酱!英夫开始感到有点儿好笑,随即心里一下子抽紧了。雨点急骤地击在玻璃窗上劈啪响。罗水泊站在门口,不时仰起头看看外面厚厚的雨帘,那顶帽舌软塌塌的旧呢帽子也溅上一些雨点,雨水顺着破旧的蓝制服上流淌,裤脚管也湿了半截。他仿佛察觉英夫在看他,也匆匆向英夫羞涩地一瞥,他又低下了头。
随着这一瞥,又一阵寒风夹着雨点吹来,英夫打了一个冷颤。
人真是一个奇怪的动物,也就是这么一瞥,深深打动了英夫的心。一连几天,他心里都很不舒服,似乎是歉疚,似乎是怜悯,似乎什么都不是,这是一阵无法压抑住的感情波涛。他产生了冲动,想要跟罗水泊讲几句什么,他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恐惧,唉,干嘛呀?没事找事,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和罗水泊牵连上,自找倒霉……
一天傍晚,他仍然不顾一切找到了罗水泊的家里。罗水泊住在老牌坊胡同的一个大杂院里,那里有个不到六平方米的过道,两面用砖砌上,只有一个小门,由于没有窗户,白天房间里也是黑洞洞的。冬天,生了小煤炉又不安烟筒,四周墙壁熏得乌黑。罗水泊在那间小屋里,把木板床上的铺卷卷起,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趴在光溜溜的床板上埋头写文章,屋里灯光昏黄,水泊几乎把眼睛凑到稿纸跟前,一字一字艰难地写着。
他忽然推门闯进去,罗水泊感到很惊诧,从小板凳上匆忙站起来,惶恐地说:“哦,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英夫迈前一步,瞧着他那张皱纹纵横的苍老的脸,泪水扑簌扑簌流下来,紧紧拉住了他的手。
两个老朋友又走到了一起。
当然,他俩还是少不了一回又一回争辩,甚至激烈地争吵,赌气不再见面。但是,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却总把他俩拉在一块儿,粘合到一块儿,谁也离不开谁了。这仅仅是一种患难的友谊吗?唉……唉,绝对不是那么简单,是孤独把他们吸引到了一起?或是同病相怜的那种依靠感?也不是的。也许,更多的是,是罗水泊的那种纯精神性质的生活,那种重新寻找灵魂力量的追求,也给了英夫以强烈的感染吧。因为,他毕竟是一个知识分子,自己也走过那一段长长的苦难之路,罗水泊的精神没法不使他感动。
但是,他并不认为罗水泊有多么伟大。
说真的,他的内心深处倒是一直惶恐不安,七上八下的。他怕罗水泊向领导坦白他俩的那些谈话;他又怕罗水泊万一不慎将他们的观点又告诉了哪个人,然后又被哪个人汇报上去;他还害怕领导实际正在暗暗编织着搜捕的网络,有一天,会突然把他抓去,审问他与罗水泊的关系……他的这种疑神疑鬼的心理一直持续到罗水泊去世。
会议休息的时候,陈祖望教授津津有味地冲宋英夫谈着他的新观点,英夫“哦哦”点头应付着,目光却向四处张望。他瞟一眼,穿米黄色连衣裙的中年妇女与陈勃说说笑笑走过来,她又凝眸看他一眼。凭着直感,他猜测这两个人朝这边走来。他心中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慌乱与兴奋。
“是呀,是呀……太好啦!”他过于冲动拍一拍陈教授的肩膀,“你该把这些观点写出来呀,怎么不写一篇文章?”
陈教授用迷惑的目光瞥他一眼,皱着眉头说:
“噢,也许……我还想再酝酿一下,有的观点论据不充足,需要查找资料……英夫,你认为,现在就写成文章时机成熟么?”
“应该快,快写!”
她已经走近了,裙装窈窕,袅袅婷婷。
英夫换一个姿势,两手抱肩,又对陈教授说:
“你要抓紧时机呀!要赶快写出来!还是把文章给‘学报’嘛,那里可以快一些发表。”
陈教授搔一搔脑袋,兴奋地说:“那就写……”
“别忘了,寄一份校样给我。我也要写篇文章,我们相互呼应么!”
他俩已经站在他身边了。
陈勃以他惯常嬉皮笑脸和吊儿郎当的神情,指了指英夫说:“嘿,雨鹤,你不是很崇拜宋先生么?我给你介绍,这是宋英夫教授,哦,我的恩师。这是,”他又指着穿米黄色连衣裙的中年妇女向莫夫介绍说:“《社会文化》月刊的编辑叶雨鹤女士。”
英夫一直等他俩来到身边,才有点张皇失措转身。目光没有正面注视她的脸,却落在她的白皙滑腻的颈项和浑圆的肩膀上。那上面挂了一条金灿灿的项链和一个小巧玲珑的金十字架。靠近领口,有一颗几乎看不清的黑痣,那根白色乳罩带子隐约显露出来。
她已经伸出了手,他匆匆握了一下,又小又软,有点湿润。
一时,他不知说什么好,竟嘟哝一句:“喇,久仰……很高兴认识你。”他似乎是不安、疲乏、腻烦的模样,说出这话的口吻又可笑又虚伪,他俩互相交换了一下异样的眼色。
他耷拉下厚重的眼皮,沉默不语。亏得陈教授凑上来,他色迷迷打量着叶雨鹤,立即递上印有一大串头衔的名片。接着,又谈论起《社会文化》上的一篇文章,又提起他认识的那位主编,唧唧呱呱不住说着,像是一只唐老鸭。
英夫感到陈教授有些可笑,言行举止都很失态,叶雨鹤的眼睛明显射出一种带有讥诮的眼神。他躲在一边,有趣地观察着这景象,倒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了。他又暗地瞟了她一眼,她的脸蛋略微有些冗长,鼻子和嘴巴十分娇小。说话时,下唇常常一翘一翘的。她歪着脑袋,注意地倾听陈教授说话,沉着端庄地微笑着,时不时点一点头。
“哦,陈先生—;—;宋先生,我想约你们给刊物写文章,这才是主要目的。”她莞尔一笑,趁陈教授喋喋不休的长篇议论正做一顿挫,就很自然扭转话题,“你们得支持我们!”她又把灵活的眼珠转向英夫,“宋先生,我在大学读书时,就读过您写的书。”
“嗯,那些玩意儿,不值一提。”英夫挥一挥手。不过,他的神态多少有些沾沾自喜。他又用手指点一下陈教授,“要约写文章,你找他呀,他正写一篇很重要的文章呢。”
“是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这篇文章很长,可能要一万多字,还可能更多点儿。”陈教授倨傲地昂着头,“给你们刊物可能不太合适吧?学术气息太强了。不过嘛,一些观点确是有新意,有一定突破……”
“那,我就等着拜读您的大作喽。”她不置可否的一句话,快捷地打断陈教授没完没了啰;嗦,英夫在一边,忍不住想笑。
她又瞟一眼英夫,顺手撩一把披散下来的长发,活泼地说:“宋先生,我认识您的女儿子君呢。”
“哦,你们认识?”英夫露出笑容,硬绷的脸皮松弛下来。他明白,她是在找话题,使谈话轻松一些,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我俩先是在一个家庭舞会认识的,还聊了一会儿,挺投机……以后,我们也常来往。”
“家庭舞会……嗯?”英夫皱起眉头,戒备地迅速瞥一眼陈教授。刹那间,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像是怀疑,又像是不悦,喃喃地说:“唔,唔,她参加了?嗯?”
叶雨鹤竭力忍住笑,又说:“我挺喜欢她的,她性格开朗,也挺能干的。”
“能干吗?嗨……这个丫头,横冲直撞的,常给我惹祸。唔,唔,这个丫头,这个丫头。”
她笑了。“子君是个好姑娘,能适应时代,又很有个性呢……”
他总算看出了她的含讥带讽的神情,心想,她把我看成是一个古板、陈腐的老私塾先生啦!他笑一笑,用一种安详和宽容的目光打量她,“其实,我倒是愿意她多去跳跳舞,多一些社会交际呢。当然,还是开放一些好。既然你们说得来,你就多拉她出去玩一玩。”
“可惜,没法子做到,我太喜欢清静,并不善于交际……”
“这倒瞧不出来,我以为你的交际能力很强呢。”
“那是表面。”她忧郁一笑,旋即转了话题:“哦—;—;宋先生,您能不能给我们也写一篇回忆罗水泊的文章呢?字数不限,最好附一张您和他在一起的照片。”
又是罗水泊!唉,这位老朋友已经消失了任何具体的形状,却仍然作为名词在人们舌尖滚来滚去。他在英夫的心里,却只是一片淡白色朦胧的影子,又似乎是凝结成一体的阴郁气氛,涌动一股古怪的气息冲进了胸膛里。
他沉吟一下,用带点儿迟疑的目光瞅着她:“是呀,水泊跟我是老朋友,我们从青年时代就相识,他的一些遗稿还在我这儿……不过,悼念他的文章已经够多了。我也来写,可能并不合适啊……”
“为什么呢?”
“要知道,特别亲近的人,你反而不见得能深刻认识他,只有拉开距离……”
“我同意您的看法。”她又一次打断他的话,大胆地直视着他,“这种情形是有的。不过,拉开距离,也包括时间的距离,才能理解他,对不对?我相信,您一定能写出这篇文章的。”
英夫专注地凝视着她,无可奈何地微微一笑,“噢,我说服不了你……好吧,就这样吧。”
会议主持人又拍着巴掌宣布开会了。叶雨鹤敏捷地像一头黄色小鹿跃回原来的位置。她轻盈地朝英夫挥一下手,嚷一句什么,他没听清楚。
人们纷纷落座,又是彭老发言,听着他咿咿呀呀口齿含糊不清的浙江官话实在太费力气。他将脑袋朝后仰靠,更舒适地躺在沙发椅上。一束骚动的阳光,怒射在他皱巴巴的皮肤上。他又搭拉下眼皮,一片棕色的云雾包围了他,无数光斑飞舞着。也许,这就是老年人的一个特点吧?近来,他常常愿意处于这种半朦胧的状态中,略带一些忧郁地体味着自己,咀嚼自己。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第二章
    我又读了一遍英国作家萨默塞特·;毛姆的长篇小说《月亮和六便士》,此书据说是以法国印象派画家保罗·;高更的生平为素材写成的。小说的主人公思特里克兰德也是个画家,他为了追求至高无上的艺术,变得性格冷酷,抛弃了家庭,背叛了朋友,把情人也逼上死路,由于企图彻底割断与现代文明的联系,他干脆跑到了太平洋的塔希堤岛上,与土著居民生活在一块,最后病死在那儿,却创作出不少的绚烂多彩的画幅。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本书。我看过高更的几幅画,例如《海滨骑士》、《沐浴的姑娘》、《上哪儿去》、《塔希堤二少女》等等。这些画给我的印象极深刻,它们表现了土著岛民的朴素生活,热带的美丽自然风情,健美又充满了活力的体态,具有浓厚的东方色彩。更主要的是,我从画面中感觉到一种蓬蓬勃勃的生活热情,有感染性极强的创造精神和活力。就因为这样,我无法想像,高更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冷酷呢?当然,我也明白,写小说不同于传记,尽可以由作家的想象来编织作品中的人物形象,正是由于这一点,我才不满意作家将主人公写得太过于冷冰冰了,甚至简直是泯灭了人性。虽说如此,我还是得承认,《月亮和六便士》是一本不错的小说,其中许多议论挺深刻,描写的主人公形象也是极生动的。
我又联想到,差不离与毛姆同时代的法国作家罗曼·;罗兰,也写过著名长篇小说《约翰·;克利斯朵夫》,其塑造的主人翁形象也是以贝多芬的经历和性格为根据而写出来的。在二十世纪初,社会充满了拜金主义影响,到处是腐朽与追求利欲的氛围,到处浸淫着令人窒息的沉闷与黑暗,到处是鄙俗与享乐的颓废思想,作家们不满意这个世界,就去寻找英雄的种族。于是,毛姆找到了保罗·;高更,罗曼·;罗兰找到了贝多芬,他们企图通过这些伟大人物的灵魂烛照,给黑暗的世界找到光明,为徘徊无助的人们找出一条道路。但是,使我无法满足的是,他们仍然未能将那些伟大人物身上某种更博大、更深刻的东西描写出来,是什么呢?也许,就是那些伟大人物,他们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有血有肉的复杂性格吧。这种复杂性格应当是高尚与卑微、坚强与软弱、温柔与冷酷、善良与丑陋等等矛盾性格的统一体。也就是这些,铸造了英雄们的伟大,这大概也可能是永远也没有人能表现出来的吧。毕竟,小说还是小说。
我为什么要说这一番废话呢?
我得承认,我异想天开,竟然也想描写一位伟大人物。譬如,罗水泊,结果拿起笔,我才知道,挑剔别人的缺点容易,自己动手去做,真是难上加难。别说描写伟大人物,就是写出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物,反映出他的矛盾统一的复杂性格,又是多么艰难啊!因为,人,是世间最奇怪的高级动物。他们的情感是多么变幻不定,思想又是多么难以把握呀。实质上,我们每一个人活在世界上,都是孤独的。我们根本就无法彻底地认识别人,就像那位英国作家毛姆所说,“每个人都被囚禁在一座铁塔里……因此我们只能孤独地行走,尽管身体互相依傍却并不在一起,既不了解别的人也不能为别人所了解。”基于这一点,任何一个作家也不可能描写出一个真正的人来。
我自然也不可能写出真正的罗水泊。
不认识到这一点,我其实只不过是制造一个伟大的新神话,或者是道德的神话,文化的神话,其他什么的神话。那么,罗水泊又成了普罗米修斯,因为盗火,被捆在岩石上,让兀鹰不断啄食着他的五脏六肺……那么,罗水泊或是成了一尊大理石雕像,不再戴那顶帽舌软塌塌的蓝呢帽,也不再穿那件破旧的蓝制服,而是坐落在花丛中,穿戴整齐,一只手支着下巴额,庄重又深沉地思考什么……
罗水泊愿意他自个儿成为这样一个神话吗?
我在少年时代,就随父母一块儿去五七干校了。在那儿,我认识了罗水泊。近几年,当报刊上罗水泊的名字频繁映入我的眼帘时,我内心却怀疑,这就是我认识的那个罗水泊吗?冬天时,他戴一顶破蓝呢帽,帽舌总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