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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过去,蹲下身抱它,惊悚的发现它的肚皮被划开了好大一条刀口,殷红的血汩汩的淌出来染红了它的雪白柔软的毛,温暖的血液流到我双手的手心里像沸腾的水一样滚烫。小白狐的嘴巴微微张开着,那塞在它嘴里的食物带着蓝盈盈的色泽。
“它死了——”我喃喃的说。
“是你杀死了它!”她吼。
我再回头去看的时候,那么多的人都来了,包括圣女,这就像预谋好了一样,他们全体带着责备和憎恨的眼神看着我。是的,他们又一致认为我是一个妖女,是我搅乱了王宫里面的安宁。
“我没有杀死它。”我徒劳的为自己辩解,并看着姮姮,我想从她那里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她却不顾我困惑怨怼的目光,径直跑到小白狐死的地方的枯草丛中找出一把刀来,那把刀还染着触目惊心的血液。姮姮从草丛中跳出来,举着那把刀子向大家宣布,她说:“我就是看到她用这把刀杀死了白白的。”
我的瑞士军刀,我已经有很久没有碰过它了,若不是姮姮此时将它拿出来我都快要忘记它的存在了。
首领眼中的愤怒,圣女眼中的伤痛,族人眼中的憎恶,这一切都汇聚成一条浩浩汤汤的洪流向我席卷过来。而姮姮得逞的笑容只在一眨眼间。
终于有族人站出来说:“王,你不能再被这个妖女蛊惑了,你应该听我们全村人的劝,将她抓起来。”
他只犹豫了半晌,这一次他再没有为我说话,他上前来抱走我手中鲜血淋漓的小白狐,向后退去。他摇着头说:“碧落,原来你这样狠心!来人,将她绑起来丢进地牢。”
他一挥手臂,把头扭开去不再看我,我立刻就被套上了绳索,捆绑得紧紧的。
“姮姮,这就是你喜欢的么?”在我被关进了地牢之后,我趴在地牢的门上朝外喊,她就站在地牢入口处的那一簇白光下面。
“我只要哥哥开心起来,别的,我什么也不管!”她说。
在地牢的几日恐怕是我一生之中遭受的最痛苦无助的几日,地牢里面阴冷潮湿,几乎见不到光,墙壁上面爬满青苔,还有水源源不断的渗出来,在脚下不断的汇聚,涨高,直到我的脚慢慢的没入这些刺骨的寒冷中。而以前因为畏惧首领的夫人屡屡来到地牢向我发泄不平,她私下用刑的手段之高明是我所不能想象的,用绣花针刺进我的指甲缝里,用不知名的脚夹夹裂我的脚趾,甚至放蛇和蝎子进来将我逼到墙角,那些长着花斑的湿漉漉的蛇吐着芯子向我游来,碰到了脚,然后是膝盖,我在那一瞬间吓晕过去。最后被冰水泼醒,我就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被冷落的怨妇,她终于拧开了她压抑已久的仇恨,向我一点不漏的泼过来。自从首领纳我为妃以后,在这个宫里,就缔结了更多的仇怨,而她就是这样一些仇怨的始作俑者。事实上,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村落,这个美丽的村子里,我从没想过会有这样残忍的刑法和恶毒的心肠,就仿佛一个漂亮的果子终有脓水破出来。
她扬起她的马鞭,狠狠的挥在我的身上,我依然被绳索捆绑着丢在角落里,对她泄愤的殴打毫不躲闪,即便想躲闪也是徒劳。她一面挥鞭子一面喊着:“终于,终于也让你尝尝这苦头了,你秽乱宫廷,迷惑王,你这个死妖女,早该挖了你的眼睛,掏去你的心肺,丢到山里喂狼去!”
她说得浑身都颤抖起来,忽然丢了鞭子抓住我的头发,将我的头往墙壁上撞去。
我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墙壁流下来,无力的蜷缩在那里,在散乱的头发后面冲她笑一笑。
“你笑什么?”
“笑你竟是这样可怜!”说完,我继续笑,虽然这笑是这样薄弱。
“你还笑?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你吗?从你进了宫,王就再没有理睬过我,是你毁了我的幸福!”
我翻了一下身,让背靠着墙壁,抬起下巴,这样才能稍稍缓一口气,我瞥她一眼说:“一个心肠狭隘歹毒的人是没有幸福可言的!”
她猛地从火盆里操起烙铁,像第一次一样,这只烙铁就在上次的地方再一次烙了下去,这痛直捣进我内心,我重重的跌倒下去,倒进水中,火盆里跳跃的红光像一场大雨淋下来。
她轻蔑的笑着说:“叫你还嘴硬!你以为王还会把你当回事吗?听听隔壁的那些声音,那些都是犯过错误被王遗弃的女人,你不过是她们其中的一个而已!”
是的,我听到了那些声音,从我第一天被关进地牢的时候,那些叹息,谩骂,痛哭的声音从森冷的墙壁那边传过来。我才知道,最美好的地方也有晦暗的一角,这是我第二次认识“天籁村”。
半睡半醒间,我感觉整颗头颅像悬在空中飘来飘去,冷与热像两支庞大的军队在身体里交锋,纠缠不休分不清彼此。火盆里的火焰还在劈啪燃烧,借着它的光,在我眼角的那一线移光里,依稀看到了首领,他在地牢门口仿佛站了很久,一言不发的望着这个糟糕的我,或者他是有心疼的,要不然他不会轻声的对我说:“碧落,过了今晚就好了,我只是要平息众怒。”
他是这样说的吗?我记不得了,或者他根本没有来过,只是我的幻觉而已,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小鱼来了。他打昏了地牢的守卫,砍断了地牢的铁锁,将我从水中捞起来,背起奄奄一息的我往地牢外面冲去。
我在他的背上露出了笑,欣慰的笑,满足的、叹息似的说:“小鱼,你还是来了啊!”
他只微微怔了一下。我们经过另外一间地牢的时候,那些关在地牢里的女人全都爬到门口来向我们求救,尽管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但能从她们凄绝的哭泣中辨识到她们对自由的希望,她们也许被关押在这里许多年了,容颜苍老,枯槁一般,兴许她们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人再经过这里,并将她们放出去。
“小鱼,救救她们。”我说。
“没时间了,会被父亲发现的。”他只回头看了一眼,拔腿就走。
“不行!”我捶打他的背挣扎着说:“如果她们被关在这里是为了接受惩罚,我想也够了是不是?”
最后小鱼还是放下我,再一次砍断地牢的门,将她们都放了出去。
33
从这个王宫逃走的时候,我带走了孙婆婆送给我的红色围巾,也是我唯一能带走的东西。然后跨上王宫后面拴在一棵毛榉树上的枣红色的马,那是小鱼一早就准备在那里的马。我和小鱼策马离去,乘着昏暗的夜色,我们一直头也不回马不停蹄的跑。红围巾被我抓在手中,在渐渐明亮起来的曙色中飘扬,我们带着它穿过雪山,穿过小溪流,穿过草原,穿过云杉树林,它像一条亮丽的红霞给了这个世界最漂亮的一个回眸。
我愿意相信,这里还是美的,至少没有谁的伤痛嵌入它的皮肤里,没有谁的眼泪将它淹过去。
“小鱼,我们要去哪里呢?这个村子只有这么大,而且封闭。”我问,下意识的将他的腰再抱紧一些。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在马背上重重的挥了一鞭子,我轻轻闭上了眼睛,因为我闻到了野菊花的味道,越来越浓郁,隔着火红的一片槭树林扑过来。太阳从雪山后面冉冉升起,是那样鲜红,分明,是像花蕾一样让人怜惜的小东西呵。
这天早晨,我看到了彩虹,是我和小鱼从马背上下来的那一瞬,我们停在小木屋旁边,抬起头,它高高的悬挂在白茫茫的雪山上面,而在我手中被风扬起来的围巾,竟与这条彩虹有着如此惊人的相似。我还是倒在小鱼的怀中,那些使我昏芒的疼痛与疲惫散了开去,世界从新在周遭复苏,我在他怀中仰起脸来看他,我的小鱼,我们并没有因此而丢失对方。有一份爱,它百折不挠,纵使被摧残过,也会有绿树成荫的一天是不是?这份爱,就从脚底长了起来了。
我在小木屋前面的台阶上坐下来,小鱼拿了斧头和锔子就跳到了船上去,立刻就动手凿,动手钉,他看上去是那么着急,汗水涔涔直落。我被他那样子吓住了,于是走向前去问他。
“小鱼,你要做什么呢?”
他头也没抬,一只脚踩在船舷上钉木板,回答我说:“再加把劲儿,船就能建好了,我们就可以马上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
“是的。”他又跳下船去锯木头,接着说:“我们一起离开。”
“可是,可是——”我想说什么,可是胸口中间被烙铁新烙上去的伤又一次剧烈的疼痛起来,和上次的感觉是一样的,这种疼,仿佛有一把火在这里燃烧,是扑都扑不灭的火焰。小鱼接住我向后倒去的身体,将我抱回到小木屋里。
“碧落,你要好好休息一下。”
我抓着胸口,喘着粗气,竭力说出来,我说:“小鱼,我很难受,这里,这里好热。”
他的手探过来覆盖到那个伤口上,虽然结了一层薄薄的痂,却还是留有令人发怵的丑陋的伤痕。他眉头用力一皱,“碧落,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他冲出去,马蹄的声音渐渐远去。小鱼,你一走身边所有的冷都回到我空乏的身体里来了,小鱼,我们真的要坐船离开吗?一个你永远也不会离开的村子,你如何将自己的根从这块土地里拔出来呢?你会不舍得吗?你会疼吗?而我来这里才多久呢?仿佛就是昨天的事,而如今我又要像当初那样的逃离再逃离一次吗?可是,在这个村子,这个世界里有那么多我的梦,我的确热爱这里的生活,这里的村民,这里淳朴的自然,这里的竖琴,红松鼠,小野菊,还有那些小木屋,和香喷喷的香草结……那么多那么多啊!
醒来的时候竺儿在我的床边,她正低着头编着什么小玩意儿,很着迷的样子。
“香草结?”我问,声音还是有些低低沉沉的。
“你醒过来啦!”她兴奋的喊,把香草结放在旁边的一个小竹篮里,伸出手来摸我的额头,“太好了,总算退烧了!幸好小鱼从峡谷中打来这些冰川水,要不然,还不知道要烧到什么时候去呢!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我怎么了?”坐起来问。
她立即从旁边的木桶里拧了一条毛巾来擦擦我的额头,慌忙说:“你别动,身上那么多伤口,昨天夜里我刚给你全身都清洗过,也上了些药,你再乱动,伤口又裂开了。”
我于是乖乖的靠着床头坐着,问她:“你怎么会来?”
“幸好我来了!”她咂咂嘴说:“是小鱼把我找来的,他知道只有我才能帮你,你身上那么多伤,也需要擦药。”
我于是明白过来,向屋外看了看,惶惶的问:“小鱼,小鱼他在哪里?”
“别担心别担心,小鱼去林子里砍树了,他说再过两天船就可以建好了。我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就是一只白狐狸吗?”
我牵强的笑了一下说:“你是不明白那只白狐狸对首领的意义!”
“可是那只狐狸真的是你杀死的吗?”
仰了仰头,闭上眼睛说:“所有人都认为是我杀死的。”
可是——竺儿异常真诚的说:“可是至少我不认为是你杀死的,小鱼也不认为。”
“有什么用呢?什么都挽不回了,而且这样一逃首领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她低头想了一想说:“他们暂时不会找到这里,这片林子很少有人来,比较隐秘。”
“希望吧!希望这一切误会都能化解,我们就可以不用再逃亡了。”我说,扭头看到床边那只小竹篮里的香草结,那么多好看的香草结,都快要将小竹篮装满了。
信手拿起一个,仔细看了看,我对竺儿说:“真好看,你教教我怎样编这些香草结吧!”
竺儿欣喜的连连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停下手里编着的香草,抬起头来一本正经的问:“可是,你有喜欢的人吗?这些结是要挂在心爱的人的窗前的。”
我想了想,将编了一半的香草结放回到小竹篮子里,放到那些香草结上面,我看见它像一颗拼凑不起来的心,一份完整不了的爱。
“曾经有过!”我黯然回答,起身走到小木屋的门口,倚着门,槭树的红色叶子缤纷飘落,在柔和的风里从草地的这边飞舞到另一边,也落到台阶和小木屋的屋顶上,燕尾蝶在屋前的篱笆里穿栏而过,骤然发现篱笆里新插的葡萄藤已经长出了一些藤枝来,向那些篱笆攀缘过去,还有一些蔬菜、野冬青和草莓,都破土发芽了,我一直以为需要很长时间的,所以一早就将那些种子埋了进去,想象着它们开花结果的样子,那该是多么峥嵘美好的一幕,一切事物都沿着我的梦想前行着,小鸟也飞来了,纷纷落在草地上,叫声啁啾,还有一两只索性飞过来,轻轻停到肩膀上面,那酥酥痒痒的感觉,使我的心一下子就明朗起来,像天空中最为分明的那绺太阳光一样,从心中飘过去。我又看到了忙碌中的小鱼,他几乎顾不得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我走近他,他直起身体看到我,笑容浮上来。
“你好了?”
我点一点头,用系在脖子上的那条红色的丝绒围巾的一角拭去他脸上淋漓的汗水。
“小鱼,别太累了,我们不一定要坐船离开的。”
“你不想走了?”他紧张的问。
我看一看他身后的小树林,看一看树林背后那远方的大雪山,我寻思了少许说:“其实我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村子,更不明白既然我喜欢这里为什么还要离开。小鱼你告诉我,这一些都是必须的吗?”
他愣愣的看着我,我从衣袖里拿出那块羊脂玉吉祥牌,抚摩那几行小字,情生,情灭,情不自禁。缘来,缘去,缘定三生。我喃喃的问:“真的是这样吗?我们三生的情缘都已经被安排好了,只是我们自己还不知道么?而这一生又究竟是我的哪一生呢?我恍恍惚惚的说着。可是,可是余佳——”
“记住!”他忽然使劲的捏住我的手,把那块凉凉的玉一起捏在他的手里,他说:“我是小鱼,不是余佳,你不可以再忘了!”
“小鱼?”我再抬起头来仔仔细细的看他,从上到下,如果我还没有记错,以前的那个余佳,就是现在的这个小鱼了。这两个人已经越来越接近,已经到了我几乎分辨不出的地步———孤傲,霸道,冷僻,他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我都没有察觉到,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而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在向以前的那个世界摆渡,它们越发靠近了。呵呵,这究竟好是不好呢?
竺儿说:“你有什么心愿就编进这些香草结里吧!它能帮你实现心愿。”
“真的能吗?”我将信将疑的说:“不瞒你说,我曾经也编过这样的结,可是它只是将更多的事情打进这个结里,至今也解不开。”
竺儿将一把新鲜的还带着汁水的香草塞进我手中说:“可是你要一直相信,香草结总有一天会为你缔结一份美好的姻缘。我们村子里的人正因为有这样纯直的信念,才会将每一天都过得平坦自然,因为有许多的爱在前面,就算这里的梦都很小,我们也愿意留下来不走。”
我被她那么诚挚的,一脸憧憬的样子感染了,她总像一株绽放在你身边的色彩浓烈,香味馥郁的不知名的路边小花,使你忍不住要多看一眼,并要欢欢喜喜的亲近她的芳泽。我于是决定编香草结,短短一个晚上,它们就在我身边越聚越多,在微薄的灯光下我将它们在木地板上拼成一颗心的形状,我记得以前在超级市场看到过用草莓拼凑的心,装点得十分精美,那以后我就想象着要用草莓拼一颗心装在小竹篮里送给心爱的人,而此时的这些香草结正好实现了我的心愿,红滟滟的坠落在这里,在他的梦里。小鱼白天工作太累了,一整夜都睡得很沉,他应该是做了一些不太好的梦,总是蹙眉咬牙的,翻来覆去,我有几次放下手中的香草结想将他从梦中带出来,他却仿佛陷得很深,任我怎么摇他他也不醒,只听见他吃力的呓语:“别弹了,别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