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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紫萝心里想道:“石朝玑来作说客,替萨福鼎来拉拢他的这件事情,总的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他的诈死他分明是说了要成全我和元超,却怎的突然又变成了是为了躲避石朝玑了?难道他是怕我担心,才把这件事情瞒着我吗?他想到以后不能在人前露面,又知道我不是真心欢喜他,因此才想成全我和元超的?唉,若然真是这样,杨郎你也真是用心良苦了。”
再又想道:“石朝玑之事虽然他没对我说过,但他给石朝玑打伤之事,齐老伯已经给他证实,这就决不会是假的了,我一直希望他做个反清的义士,如今是如我所愿了。这件事情过后,我一定要和他相认,把我怀着他的孩子的事情告诉他。”
云紫萝胡思乱想之际,齐建业继续说道:“我这世侄给石朝玑打伤,情知以后躲避也躲避不了,他倒是有点后悔从前不敢光明正大的站出来反清了,现在他算是再世为人,以后的杨牧就大不一样了。”言下之意,当然是说以后的杨牧就更是个“侠义道”中的人了。
众人大声赞好,齐建业待赞好之声稍稍平静,接着说道:“现在我要说到他的那件家庭变故了,虽然是他私事,却与此地一位英雄有关……”
孟元超心头正在卜卜的跳,忽听得有一人大声说道:“且慢!”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髯须如戟的汉子,业已站在“四海神龙”齐建业的面前。这个人是关东大侠尉迟炯。
尉迟炯比杨牧还更交游广阔,场中的人差不多都认识他,见他突如其来,都是不禁有点诧异。
齐建业怔了一怔道:“尉迟大侠有何话说?”
尉迟炯道:“大侠两字不敢当,但事情必须分清黑白,鱼目不可混珠,这种粗浅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齐建业皱起眉头,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尉迟炯道:“杨牧当真是给石朝玑打伤吗?恐怕不见得吧!”
齐建业怫然说道:“杨牧,你解开衣裳给尉迟大侠看个清楚。陈大侠,你是识得雷神指功夫的,请你也来作个证明。免得有人怀疑我和杨牧弄假!”
杨牧解开上衣,露出胸瞠,只见胸膛有淡紫色的掌印。陈天宇给齐建业拉了出来,看了一看,说道:“不错,这是雷神指之伤。”
“雷神功”是一种邪派内功,功夫深的练成“雷神掌”,功夫浅的只能使用指力就是“雷神指”了。懂得这门功夫的天下只有一家,住在华山的一家复姓欧阳的人家。主人名叫欧阳坚,只有一个徒弟,这个徒弟就是从前的独脚大盗,现在的御林军副统领石朝玑了。师父练成了“雷神掌”,徒弟则只是练成了“雷神指”,这也是许多人都知道的。是以陈天宇一说出这是“雷神指”之伤,那么打伤杨牧的这个人不用说也就是石朝玑了。
齐建业继续说道:“尉迟大使要不要再看个清楚?”
尉迟炯望了杨牧一眼,缓缓说道:“齐老先生切莫见怪,我也只不过是想探个水落石出罢了。”
齐建业道:“那么,现在算得水落石出了吧?”
尉迟炯哈哈一笑,走近两步,说道:“杨武师受了雷神指之伤,居然还能够把石朝玑击败,佩服,佩服!”口中说话,向杨牧伸出手来,杨牧只道他是当真对自己表示敬意,遂也坦然和他握手。
不料一握之下,尉迟炯的五根指头好像变成了钢钩,杨牧痛彻心肺,不由得面如土色,“哇”的一声大叫起来。
开建业喝道:“你这是干嘛?”呼的一掌向尉迟炯右臂关节击下,尉迟炯把杨牧拧了半个圈,左掌拍出,双掌相交。“蓬”的一声,双方各退三步,彼此功力相当,不过齐建业的身形却多晃两晃。那是因为他年纪老大,气力上自然比不过正在壮年的尉迟炯。
齐建业大怒道:“尉迟炯,你为什么无端欺负我这世侄?”
尉迟炯笑道:“老先生,你误会了,我只不过是试试杨武师的功夫。”
齐建业道:“哦,你要试他功夫,什么意思?”
尉迟炯道:“杨武师的功夫我已试出来了,晤,好像有点不对!”
齐建业喝道:“什么不对?”
尉迟炯道:“实不相瞒,我和石朝玑曾经交过两次手。最近这次还是昨天的事情,就在这泰山脚下。他的‘雷神指’功夫如何,我是一清二楚!”
此言一出,群豪都是大为惊诧,想道:“石朝玑怎的会在泰山脚下出现,难道他曾经偷偷到过此间?”
齐建业亦是有点惊诧,不过他在目前却是无暇盘问这件事情,怔了一怔之后,双眼盯着尉迟炯冷冷说道:“你知道石朝玑的功夫那又怎样?”
尉迟炯淡淡说道:“没怎么样。不过依我看来,杨武师的说话就似乎不能尽信了!”
杨牧面色铁青,跳了起来,叫道:“尉迟炯,你敢说我说慌?”
尉迟炯板起脸孔,双目圆睁,毫不客气地说道:“不错,我确实是有这怀疑!”
齐建业道:“尉迟大侠何所见而云然?”
尉迟炯说道:“以杨牧的本领而论,石朝玑不当败在他的掌下。他受了雷神指之伤,至少也应该大病一杨,决不能才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就好得这样快。”
杨牧冷笑道:“欲加以罪,何患无辞?你说我‘不应当’打得过石朝玑,偏偏我却打赢他了。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当时石朝玑是给我先打了一掌,这才用雷神指伤了我的。不错,我的功力是比不上你尉迟大侠,但也不至于就会死在石朝玑的雷神指之下吧?何况,你不许我有善治内伤的灵丹妙药么?”
杨牧振振有辞,这些话亦是说来有理。要知武功的比较,本来就是极为微妙的事,尉迟炯虽然是武学的大行家,眼光也不见得就完全正确。
众人窃窃私议,十之七八,倒是觉得尉迟炯似乎有点无理取闹。
齐建业吁了一口气,说道:“这既然只是尉迟大侠的揣度,那就似乎没有争论的必要了。咱们还是回到正事来吧,除非尉迟大侠可以找到人证。”
齐建业这话本来调侃尉迟炯的,不料尉迟炯却是一脸孔认真的神气,冷冷说道:“你要找什么样的人证?”
齐建业道:“请尉迟大侠把石朝玑抓来,和杨牧对质,不就是可以水落石出了么?抓不着石朝玑,最少也得抓一个他们的人!”
话犹未了,尉迟炯忽地朗声说道:“好,我就给你找这么一个人证。”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为惊异,眼光集中在尉迟炯的身上。
只见尉迟炯从人丛中拖出一个人来,武学行家一看,就知他早已点了穴道的。
齐建业吃了一惊,说道:“这是什么人?”
尉迟炯朗声说道:“这人是萨福鼎手下的一名大内侍卫,各位请看!”说罢,从这个人的身上掏出一面金牌,金牌上刻有一只孔雀,涂着红色。
满州人的神话,传说他们的始祖是吞服朱雀的卵而生的。是以满州人把朱雀当作”神鸟”,清宫大内的侍卫每人佩有一面朱雀金牌,这面金牌不但可以出入宫禁,出差的时候,也可以作为身份的凭证的。场中不乏和大内侍卫打过“交道”的人,例如陈天宇和金逐流就曾见过这样的金牌。
第二十二回 “家丑”外扬
人天无据,被依留得香魂住,如梦如烟,枝上花开又十年。五千里,风痕雨点斑里。莫怪怜他,身世依然是落花。
——龚自珍
陈天宇道:“不错,这是清官侍卫的朱雀金牌,小时候我曾在先父的衙门见过的。”原来陈天宇乃是宦官人家的子弟出身,他的父亲曾经做过清廷派驻拉萨的“安抚使”,经常有大内侍卫来到他的衙门的。
金逐流道:“尉迟大侠,这个鹰爪你是怎样给你抓来的?”
尉迟炯道:“昨日我在路上碰见石朝玑,这厮是他的接应。我追拿石朝玑,惭愧得很,只捉着这厮,却给石朝玑跑了。不过,从他的口中也还可以盘出一些东西!”
金逐流笑道:“尉迟大侠,你真是神通广大,捉了这么一个人来,我们都未知晓。好,有了这个活口,事情的真相就不难大白了。”
原来尉迟炯将这人带上泰山,点了他的穴道,在人丛中一搁。这才出来质问杨牧的。当时大家拥在留心听齐建业和杨牧的说话,尉迟炯悄然来到,竟是谁也没有发觉。
齐建业铁青着面,说道:“这个鹰爪孙的说话就能够相信吗?”
陈天宇道:“问问他的口供,又有何妨?”
金逐流也道:“不错,让他和杨武师对质,是真是假,总可以听出一点端倪。”口气之中,显然已是对杨牧有了怀疑,比较相信尉迟炯的说话了。
齐建业面色越发难看,说道:“真金不怕烘炉火,尉迟大侠信不过我这世侄,那就尽管盘问你这‘人证’吧。不过杨牧并非犯人,可不能由你审问。”言下之意,即是许那个卫士和杨牧“对质”,只能由杨牧去盘问他。这话固然是在发尉迟炯的脾气,同时也是针对金逐流的。
金逐流心中暗笑:“这个老头儿火气倒是好大。”说道:“这也好。尉迟大侠,你解开这鹰爪孙的穴道,咱们且听他说些什么?”
尉迟炯解开那人穴道,喝道:“快说实话!”
这人却也相当倔强,闭着嘴哼也不哼。尉迟炯冷笑道:“你说不说?”轻轻在他背上一拍,这人登时面如土色,冷汗迸流。原来尉迟炯用上分筋错骨的手法,只是这么轻轻一拍,那人浑身的关节穴道,便似有无数利针插了进来似的。那人抵受不住,颤声叫道:“你要我说些什么?”。尉迟炯道:“石朝玑是不是曾经暗中来过这儿?”那人点了点头,“不错。”尉迟炯问:“他偷上泰山,图谋何事?会见过什么人?”
牟宗涛站在一旁,听尉迟炯盘问这人的口供,听到此处,饶是他如何故作镇定,脸上已是不由得微微变色,心头更是有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再也装不出那副悠然的神态了。
就在牟宗涛心中颤栗,众人也都在凝神静听,要听这名大内侍卫说出石朝玑偷上泰山是和什么人勾结的时候,忽听得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叫,那名大内侍卫突然倒地,七窍流血!
尉迟炯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施救,只见这人的脑门插着一枚小小的梅花针,早已气绝了。
尉迟炯大怒喝道:“是谁偷施暗算?”目光不知不觉的盯在杨牧身上。
杨牧故意大惊小怪地嚷道:“尉迟大侠,你的分筋错骨手法也未免太厉害了!怎不小心点儿,把这活口扼毙了!”
尉迟炯怒道:“什么,你是说我扼毙的么?你不见他的脑门插着一枚梅花针?”
杨牧这才慢慢走近,装作开始发现的神气,冷笑说道:“你总不至于怀疑是我吧,我可没有这样高明的暗器功夫。”
尉迟炯一想不错,杨牧的本领有限,这暗器若然是他所发,决计瞒不过自己的眼睛,于是不知不觉的又移到了牟宗涛身上。
但牟宗涛站立之处和他距离颇远,而且是在平台上正面向着会场的,场中多少高人,他若出手,焉能瞒过这么多人的眼睛?所以最合理的推断应该是:发暗器的人是混在尉迟炯背后这一堆人丛中的。但尉迟炯也注意过了,在他背后这一堆人中,并没有足以令他也难以防备的暗器高手。
这人是谁呢?尉迟炯不禁大为惊异了。
牟宗涛负手闲立,意态悠然。当尉迟炯的目光和他接触的时候,他这才缓缓说道:“尊夫人号称干手观音,若论暗器的功夫,在场的人恐怕没有谁比尊夫人更高明的了!”
祈圣因柳眉一竖,站了出来,怒道:“牟宗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牟宗涛道:“尉迟夫人,你切莫误会,我可没有说是你暗算的,我的意思只是恳请你参详一下,你是暗器的大行家,或者可以从这枚梅花针看出那人的门派来历?”
尉迟炯用目光询问他的妻子,夫妻两心意相通,祈圣因微微的摇了摇头。原来她早就提防牟宗涛可能谋杀人证,因此一直都在注意着牟宗涛的。牟宗涛的确是未曾发过暗器。
祈圣因心里想道:“可惜我只是注意一个牟宗涛,却没提防他们还有本领高明的党羽,看来这人的暗器功夫只有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当下拿出一块磁石,将那枚梅花针吸出来一看,一看之下,不觉皱了眉头。
尉迟炯道:“怎么样?”祈圣因道:“这是用孔雀胆药液淬炼过的毒针,伤人立死。”尉迟炯不觉也皱起了眉头,说道:“名门正派是决不会用这种歹毒的暗器的。”祈圣因道:“这种毒针,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邪派中最歹毒的暗器,我曾经见过的,也不过是鹤顶淬炼的而已。”牟宗涛冷冷说道:“我所邀请的宾客,可并没有邪派中人。”
金逐流道:“尉迟大侠,这厮可曾透露过什么口风?你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咱们再行判断。”
尉迟炯缓缓说道:“他并没有透露石朝玑偷上泰山是约会什么人,不过却也透露了一点口风,石朝玑和杨牧并不是对头冤家,恰恰相反,他们是好朋友!”
杨牧冷笑道,“死无对证,现在只好任凭你说了!”
尉迟炯怒道:“你是说我捏造的吗?”
杨牧道:“不敢。但你既然可怀疑我,我为什么不能怀疑你?哼,我受了石朝玑的雷神指之伤,如今尚未痊愈,又怎能突然变成了他的好朋友了?”
齐建业忽然纵声大笑,说道:“尉迟大侠,你上当了!”
尉迟炯怔了一怔,说道:“我上了什么人的当?”
齐建业道:“你上了石朝玑和这鹰爪的当了。你是个老江湖,难道还不明白吗?”
此言一出,有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叫出来道:“不错,这是栽贼反诬的离间之计。”
齐建业道:“对啦!正因为石朝机不能迫使杨牧就范,反而成了仇家,是以他们才故意造杨牧的谣言!嘿嘿,这样的诡计,想不到尉近大侠居然也会相信。”
尉迟炯道:“今日之事是死无对证,但事情总还会有水落石出之时。”
杨牧道:“好呀,尉迟炯你现在还在怀疑我吗?哼,你这是什么居心,倒是值得我思疑了!”
尉迟炯虎目圆睁,喝道:“你思疑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齐建业连连摇手道,“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你们还争吵什么?”他知道尉迟炯极不好惹,心里倒是希望息事宁人。
不料杨牧却不听他劝阻,冷冷说道:“尉迟大侠,孟元超是你的好朋友吧?”
话题突然扯到孟元超身上,在孟元超是意料之中,在尉迟炯却是意料之外,怔了一怔,说道:“不错,孟元超是我新近结交的好朋友,这又怎样?”
杨牧摇头晃脑地说道:“这就难怪了!”
尉迟炯大怒道:“你到底要说什么,打开大窗说亮话吧!”
杨牧长叹一声,装模作样的缓缓说道:“家丑本来不便外扬,但事已如斯,我也只好请各位主持公道了。孟元超,你站出来!”
这几句话宛似晴天霹雳,独自悄悄的躲在一角的云紫萝几乎给它震晕,她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杨牧会说出这种话来,来得太过突然,这霎那间,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只是感到一片茫然。“他究竟要说些什么?”
此事虽然早在孟元超意料之中,但在要来的终于来到之际,他也不禁有点惊惶失措了。
杨牧喝道:“怎么,孟元超你不敢站出来回答我么?”
孟元超一咬牙根,大步跨出场中说道:“杨牧,你莫含血喷人!”
齐建业冷笑道:“你怎知他是含血喷人?哼,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