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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是大诗人; 还不是一个饿极了吃馊牛肉撑死; 一个穷困潦倒而死……我只想在这个城市真正拥有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记住; 不是公司分给住的那种; 那等于没有一样; 说什么时收回就收回去了,也不是我那老情妇给我租住的那种……我他妈的也灰心了; 只要有自己买的一套房子; 自己住一间; 另一间租出——租给那些发廊妹或酒店小姐住; 月月有一、两千的房租收入; 趁机还可以和她们来几次;当然是从房租中扣除费用了……唉; 真那样多好; 吃、喝、住、睡; 人生的一切基本需要都齐了; 夫复何求! ”
我虽然大醉得近乎说不出话,心中仍鄙夷这个胸无大志的鸟毛。
“你有什么理想? ”裴东说着话; 朝林学明身边凑了凑。
林学明没理裴东的话碴; 自顾自地端着酒杯摊在大沙发上继续他意识流——“白天看着周围左右前后的人群; 总觉得千人一面; 一样的憔悴的脸; 无神的眼; 干燥的嘴唇; 机械的步伐……有时我会产生幻觉;看着哪个中巴上同我一同坐车的男人就觉得是在镜子里看自己; 甚至对方脸部痉挛我也知道那是十二指肠溃疡而导致的疼痛……仔细想想; 真象他妈的群类寄生物; 就是寄生在大肠中的那种细菌; 密密麻麻; 拥挤不堪;城市大概就是块肥美的大肠; 挤满了扎在上面吸吮吞吃的寄生物; 没有目的没有任何意义地吃、喝、拉、撒……唯一的精神生活大概就是恶心和对性的阴暗憧憬吧; 你说是吧; 魏延? ”林学明转头问我。
我困意袭来; 不置可否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在城市中活着真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得慢慢学会残忍和无动于衷,看着中银大厦和国际大厦附近的那些蓬头垢面的乞丐吧,真想象捻臭虫一样捻死他们,这些蛆虫生活在粪便里还那么心安理得……”林学明酒醉后变成悲天悯人的圣人似的,絮絮叨叨不停。“那些孩子够可怜的,肯定是被拐卖的良家孩子,一岁、两岁、三岁的,全被乞丐掰折胳膊撅断了腿或者灌了药扔在路旁引起同情讨钱……有时我想幸亏自己没结婚生子,否则会天天因怕孩子被拐走的这个可怕念头左右,时间长了肯定会由此而发疯……”
一丝轻轻的鼾声从裴东脸上的哪个器官中荡漾出来; 他的眼睑仍在眼球的中间某个部位无力地耷拉着; 这种“张飞眼”令他睡着了看上去仍同睁眼乜斜人一般。我也闭上了眼睛。
林学明仍旧喋喋不休。
“……我其实特别害怕一种梦境; 这种梦境令人焦灼不堪; 脑子里的某些部分沉睡着; 某些部分好象被黑夜侵蚀得发痛……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喘不过气; 想大吼一声又叫不出声……然后周围又响起悉悉嗦嗦的声音;由远而近地逼来; 让人惊慌得要命……也许前世我曾被活埋过; 否则不会象这样常常重复同一梦境……”
裴东的鼾声越来越大。也许是我自己的鼾声。
(27)
户外是3 9 ℃的高温,而坐在裴东老情人租住的公寓里,我得套上一件西服才不会觉得冻。我把室内2台一匹的三菱空调都开到足,反正每月都向裴东东交“会员费”,何必不制造出南方少有的“秋风萧瑟”的气氛呢。
裴东光着身穿着件长及脚的全棉睡衣,主人翁似地横坐在沙发上,叼着一根阴茎那么粗的大雪茄,侃侃而言。厨房里,林学明正教蓝薇薇和米丽做西餐。米丽不时把做好的色拉、牛柳等物送进来,殷勤的笑意洋溢在脸上,这个前幼儿园教师的脾气和人品都不错,就是年龄大了些,慈祥之感胜于娇媚之色。林学明正手把手地教蓝薇薇剥鱼皮,两人十二分认真,用一只带齿的日本厨刀精细地把半条三文鱼皮完好无损地剥了下来。在这方面林学明肯定是高手,剥了那么多的耗子皮,庖丁之艺也就触类旁通了。和两个小姐在一起,我们都很放松。嬉笑怒骂都很自然。不象同所谓的“良家妇女”在一起,还得注重仪态和语言,连放屁也不顺畅。有时候,我会忽然觉得米丽和蓝薇薇是我前世多年生活在一起的姐妹,从心眼里涌起那么一股子亲情。
“每做完一件缺德的事儿,我就好几天心里不痛快……”
裴东一脸愧疚,叼着大雪茄的脸拉得好长。
“怎么啦?”我问。
“……我现在公司的社长半岛纠夫让我给他物色的那三个哈尔滨姑娘,昨天登船走了,看见她们手捧鲜花热泪盈眶幸福地向我挥手,把我当恩人式的,当时我心如刀割……她们以为是去日本享福呢,哎,实际上,……”裴东的话语越来越沉痛,刹那间眼里还有那么一两颗泪花在闪烁。
“实际上怎么样?”
“实际上半岛社长在日本给她们找了三个麻风病人做丈夫,日本前不久通过了法例,麻风病人——病愈的麻风病人可以在公共场所活动,那些人憋了那么多年,家属出高价给他们找媳妇,当然,具体多少钱我也不知道,半岛社长给了我三十万做为报酬。”
“三十万人民币?”从厨房出来点烟的林学明急问。
“三十万日元。”裴东失望地说。
“为了不到三万块人民币你就敢骗三个水灵灵的女同胞到日本给麻风病人做老婆,哎,你真是个王八蛋!”我由衷地骂了裴东一句,觉得这厮简直是太过份了。
“是病愈的麻风病人……”裴东辩解着,“你们可不要歧视麻风病患者哟,日本国技术进步,医疗领先,病愈的麻风病人干净得很呢。”
“毕竟是三个二十出头的漂亮女同胞,你简直太王八蛋了!”林学明也显示出罕有的愤激之色,“如果是你姐,你想想夜夜里被一个麻疯病的日本汉搂着,你心里什么滋味?”
“我他妈可是干好事!那三姑娘和她们三家哪个不对我感激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怎么也是去大日本去享福呀,三家酬谢我礼金我一个子儿也没要!”裴东有点急眼了,气急败坏替代了刚才的愧疚之色。
“我真想把你象耗子一样剥了皮!”林学明很当真地说。
“对,你念晚就逮只大耗子,就的它当做裴东的替身,活活剥了它!”我在一旁也附和。
“哈……”裴东一扭脖子哈哈大笑起来。“好了,我知道了,你们俩不过是眼红我得的三十万日元吧,对不对!”
我和林学明都黑着脸,没说话。
裴东有些讪然。他昂起头,大口大口吐着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喂,裴东,我来了这半天才想起来,存折我给你带来了。”蓝薇薇这时从厨房快步跑出来,从茶几上她的手袋里拿出一个存折,递给裴东。“三万五。”
“嗯,好,好,你忙去吧。”
裴东支吾着,忙扬下巴示意蓝薇薇接着回厨房干活儿。
我和林学明一直默默地瞪着裴东,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裴东有点挺不住了。这种气氛他很少经历过。
“这三万五是我帮蓝薇薇炒股票的,你们别想邪了。”
林学明摁碎了那支吸了几口的香烟,摇摇头,叹了口气。“哎——,恶不踢花子碗,坏不坑婊子钱,你这人真是太王八蛋了,连小姐的血汗钱你都骗,唉——”林学明叹着气转回厨房干活去了。
失望和愤怒的情绪交叉在一起,不由得我紧锁眉头。蓝薇薇竟然会把钱交由裴东这么一个人,显然对他存有很高程度的信任,说不定爱上他也没准。也许是由于漂泊在外女人的依赖感——女人毕竟是女人,有时她们会自欺地相信自己的某种感觉,获取心理方面的慰籍。无论如何,她肯把钱交给裴东,肯定是对这个王八蛋抱有很高的期望,这令我太失望了。
我走到厨房,假装开了水龙头洗手,借机在蓝薇薇身边低声问:“你真大方,敢把钱交给裴东?”
她侧过头,以一种我少见的,冷静得近乎纯洁的目光看着我,反问道:“难道你们也会骗我吗?”
我无言以对。她眼中的“你们”混淆了裴东、我和林学明——“我们”并非一个概念。
在我心中,忽然又涌起一种近乎爱怜的感情。初见蓝薇薇时我只是把她当作我大学时代暗恋对象的一个投影,如念,随着接角的增多,我已把她们完全分离开来。夹杂着一种黑色的绝望情愫,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蓝薇薇,占有她的意念越来越强。
( )
我小心翼翼地把俄罗斯熟李炖牛肉中的带核李子咬在口中; 旋转着舌头剥离果肉; 然后“呸”地一口把果核吐在餐桌的台布上面。餐台炉上的小锅滋滋地响着;往外冒着热气; 熏得我红光满面。路红挺着胸直坐在座位上; 心事重重; 不时地望望饭厅门口;恐怕遇见熟人。虽然昨天晚上她丈夫还从俄罗斯打来电话;即使当时动身也不能立即回到这个城市;但她心中仍惴惴不安;惟恐她丈夫会忽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吃得很投入;肯定一副饕餮之徒的贪婪吃相。在和路红约会之初 ; 我还斯斯文文地小口喝酒小口吃菜; 如今已和路红关系进展到剥衫相见; 原形毕露也不为偶然。我喝着红菜汤;巴咂着嘴; 说;“惟大英雄真本色; 是真名士自风流;别以为男人吃饭巴咂嘴是粗鲁;根本不是;只有这样巴咂才能真正享受到每一口菜味……喂; 你怎么一直不动叉子;再不吃可让我全吃完了。”
路红摇摇头。
我低头猛吃了一口;忽然悟出什么似地;问;“怎么;出了什么事吗? ”
路红直视着微滚的肉锅; 小声说; “我怀孕了。”
声音虽小; 但于我而言不啻是晴天霹雳。我张口结舌; 一口牛肉还有小半口没嚼完; 鼓腮瞪眼地僵了好长一会儿。“不会吧; 你逗我玩吧……”我这样说着; 又仔细观察路红表情; 发觉对方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我觉得喉头堵得满满的; 喘不过气来; 伸手拉开领带结; 但仍是塞住什么东西似地十分难受。我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 是不是这女人和别人有了孩子后再和我发生关系; 然后赖上我; 让我陪她做人流充当二级乌龟……
路红似乎从我狐疑的脸上看透了我的一切想法。毕竟不是未谙世事的少女; 她只是咬了咬嘴唇; 然后; 用十分肯定且坚定的语气说; “是你的……就是咱俩那天晚上怀上的。”我脑子飞快旋转着; 涌出千百个猜想、推理、确定、否定……突然; 我板起面孔; 抓住什么大把柄似地用手指点着路红; 厉声说道; “搞什么搞! 我和你第一次后距今天才十几天; 你怎么能说是我的呢……哼; 没准是你老公或别的什么人的吧。”
女人的脸一下子变得灰白而无血色; 眼角也湿了; 泪光闪闪。她咬了咬嘴唇; 耐下性子解释道; “我应该前五天来例假; 我长这么大都非常准时; 顶多差一天; 不会隔五天还不来; 所以……我肯定是怀了孕。我丈夫两月前出的差; 又怎么是可能是他的呢……你太没良心了; 不仅一丁点儿责任心没有; 还以小人之心揣测别人……我怀上你的孩子有什么好; 你没钱没势没权; 你说; 说呀! ”女人说着说着; 歇斯底里起来; 失态地低吼; 惹得前后左右的人纷纷往这边看。
我咬着手指甲; 四周瞧了瞧; 语气软了下来; 自觉有些理亏。“小声点; 小声点。”
女人得了理; 一下子泪如泉涌; 令我顿起“梨花带雨更娇媚”之念 ; 赶忙拿起一张餐巾纸轻揩娇泪。
路红毕竟是个成年女人; 她止住哭声; 把眼泪拭干; 正视着我。“现在还不能确定; 得化验后才能下定论; 做人流得三、四个月才能做; 到时候我自己去医院; 不用你陪我……你不用耽心什么; 都怪我自己不好……”
听她这么一说; 我一阵内疚; 心里乱糟糟的。
“要不……要不把孩子生下来。”我天真地说。
女人笑了。这种笑很复杂; 说不出是苦笑还是冷笑或是无奈的笑。“已经给我丈夫带了绿帽子; 难道还让他替别人养个孩子不成……再说; 我丈夫黑道白道认识不少人; 你可得小心点。”说至此; 女人的语调已全无往日的温柔; 眉宇之间满是忧虑与焦灼的意味。风流过后; 总是灾祸连踵; 似乎这是世间偶然的必然。
我咽下一口加糖的红茶; 隐约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从心内升起。想到在路红家里相片中见到的她丈夫那张不失和蔼的胖脸; 我又暗中舒了一口气: 一个长年在外做生意的商人能对自己有什么威胁呢……商人重利轻离别 ; 只知赚钱的人怎能满足喜爱文学不甘寂寞的妻子的需求呢; 亏得自己善解人意; 从精神和肉体两方面满足终日郁郁的路红; 否则; 寂寞至极的女人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呢……
我挺了挺身子; 想要看清坐在对面的路红的腹部; 但一桌子的食物挡住了他的视线。随即我莞尔一笑; 觉得太过滑稽; 一个怀孕几天的女人怎能从腹部看出些蹊跷来呢……女人的脸似乎比先前丰腴了些; 大概是怀孕所致吧; 但会不会是浮肿呢……我死盯着路红的脸; 忽然怀疑起自己的感觉来。这个世界有太多未知的事物; 如同女人腹内刚刚萌芽的胎儿; 在未知的黑暗之中混沌一片。
我脑子里又闪过一些纯白的恶毒的意念; 如果这孩子是自己的; 那意味着自己同这个女人以及女人的男人之间派生出神秘的血源关联。在茫茫人世间; 会有多少男人通过女人的暧昧纽带以千丝万缕的姿态相互交叉缠结呢。那肯定如同林莽深处热带大蜘蛛编织的庞大网络; 亿万个邪恶的交叉是毫无规则却又紧密不可分地摇曳在阴暗无知的混沌意识之中; 近在咫尺却至死不悟; 远在天边又同出一丝。
我用钥匙开门进到房间; 顺手把门带上。我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屋子里有某种陌生人味道。不等我拧开电灯看个究竟; 一个软软的但又同时是重重的东西砸在我头顶上; 令我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眼前金星乱冒。我扶住墙刚站稳; 四条胳膊很准确熟练地剪住我的两臂推着我直奔洗手间。显然房间里的人已等了很久; 他们不仅熟悉了房内环境; 眼睛也适应了屋里的黑暗。“你们是谁……我……”我一句话未说完; 脑袋已被塞进抽水马桶里; 然后就是一阵哗哗的水声。带有强烈漂白粉气味的冷水使我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 我首先联想起来的是西方电影中黑社会惯用此类伎俩……但我没有太多时间长久地蒙太奇下去; 因为我已经被憋得肺就要炸裂开来。我狠呛了两口水; 肺部疼得要命; 就在我认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 四只大手又把我的头从马桶里揪出来。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剧烈地咳嗽着; 紧接着; 我刚从恍惚之境清醒过一些; 头部又被重新按入抽水马桶……如是者三。每一次都是在我即将呛破肺的时候给我透透气; 每一次都是我刚透过一口整气便又被按入抽水马桶之中; 显然是行家所为; 时间掐算得准确异常; 分秒不差。
我被人提拎着拖回厅房里; 然后又狠狠地挨了一脚; 正好跌坐在沙发上。此时; 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求生!
我捂着脑部使劲地咳; 头发上的水溅得四处都是。待我低头喘定; 我窥见地上有六只穿着皮鞋的大脚。“三个人。”我意识稍稍清醒了些; 很快算出了来人的数目。
“诸位……”话说出口; 我感觉自己的嗓音陌生得很; 竟然如此凄怆可怜。“诸位; 有哪点儿得罪了你们; 多多包涵; 多多包涵……我身上没带多少钱; ”我说着话; 哆哆嗦嗦掏出钱包放在地上; “几位拿去用; 拿去用……这屋里有什么值钱的……不; 有什么诸位看得上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