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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报听。老爷子平时睡得早,今天难得大家都在也贪晚了点,送走保安父母,由秦堃鬼贝勒陪着与那吉良叙了会儿旧,睡前绕过来看了看大家打牌,说一句:“小董你不要留边上那一张,丛丫头捏死了也不会喂给你。”我和保安心里抗议,表面也没动色,钱橙子一双眼珠溜溜转动,董哥不疑有它,听劝把牌放了出来,根本同我手里的牌没什么关联。哪吒对北京麻将打法不很熟练,低头研究自己手里那几张,鬼贝勒拥着秦堃,还有远道的S市黑龙,三巨头立在她身后笑看,那吉良提醒:“轮到你打了天佐。”她哦一声,伸手要抓牌,老爷子搓着玉石球干着急。
我敲敲她面前桌子:“一饼了~”
她手快地已抓起底牌,忽地又放回去,瞅着落地张:“哪里?谁打的?一饼我胡了!”啪地推倒,“清幺九!”
“诈胡!”俺橙子一点没醉,“明明是混的。”
保安不依:“好手不胡回头张。”
董哥万没想到自己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就被耍了,把手里另一张牌放倒给我看:“一对。”
做鬼的人丝毫不心虚地帮着重孙崽儿收钱,董哥六百四,我和保安每人三百二,收完甩橙子二十:“算你们出声有功。”
橙子讪笑:“真大方。”
“看出来了董哥,就咱俩真是外人。”
老爷子爱抚着哪吒的光头:“我小重孙儿牌倍儿好。”
秦堃瞄一眼仿古壁钟:“哟都这个点儿了姥爷您快去睡觉吧。”
董哥连忙站起来:“贝勒还是良哥你们谁来打吧,我侍候首长休息。”
“不用不用,你跟他们玩,”老爷子撑拐棍转身,“秦堃你来,我跟你谈些事情。”
“太爷爷晚安,我赢了钱明天给您买早点。”
娄保安冲鬼贝勒眨眼:“好事儿。”
大家心照不宣,“不见得。”钱程揉着太阳穴,不知怎地很有危机意识,“家家我头疼。”
鬼贝勒幸灾乐祸:“轮也轮到你头疼了。”向门外喊一声,打手势,白胖子送来香烟和火,发了一圈,那吉良和娄保安各点一根。
钱程又开始骂:“你们边儿嘬去行不行?娄保安你不玩腾地儿!”
“我给你腾地儿啊?你上来这局儿就散了。”
“满院子活人凑不齐台子?赶紧走走走~”撵开他了招呼送完烟又退出去的白胖子,“伏尸你过来搭个手……没事儿,一会儿我姐就回来了。”
“你这儿张罗什么呀,吵得耳根子疼。”我捋开他袖子看了看酒疹,颜色已经淡了不少,“再去厨房盛碗陈皮水喝。”
“不喝,热,喝完鼻子干。”
保安把位置让给了白胖子,叨着烟坏坏地说:“鼻头儿干的是火大。”
养狗专家大笑:“小表舅,他骂你!”
“我听出来了!”钱程没好气。
那吉良跟鬼贝勒坐进角落的红木沙发叫他:“程程你也过来说几句话。”
他打量那三只烟枪,怕熏晕过去,推辞道:“我给家家管账。”
鬼贝勒笑他:“家家现在跟预算呢,用你给管账?”低声说起我和中坤的事,一堆子巧事,有的是真巧,有的是弄巧。
欧娜发了条短信,问我和哪吒回不回去住,字行之间还挺寂寞的,紫薇住宾馆去了,就她和保姆在家。哪吒是肯定不回去了,托我转达别忘了喂小光的分手礼物。我和钱程商量一下,打完这几圈他陪我回去。哪吒不高兴:“这台子一点都不稳定。”
鬼贝勒哄她:“你不困的话让伏尸给你找好台子玩,想玩到几点都行。”
保安对我和橙子的聊天内容感兴趣,提议由他做我们俩的代表回家。
哪吒用老爷子的语气说他:“你也不争气,要不然今天就一起带来了。”
秋雨无边,是以心愿见放
这和争气不争气没什么关系,我想。屉上放一块石头,气蒸得再足,也不会熟烂好吃。
已过火旺周期的欧娜,重拾活力。第一天跟娄保安去八大处拜佛;三块钱十二个的古币砸功德钟,买了五十多块钱的,终于把福禄寿喜财都砸响了。回来告诉我:人如果执着,佛也无可奈何。我只相信我佛慈悲。
第二天去游香山,走一半爬一半,到山顶了坐缆车下来的,回来告诉我:叶子还没红。她又不是第一年到北京。这是跟罗星去的。我突然记起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跟罗医生拿安眠药了。
第三天钱程来接我去机场送良哥的时候她还在睡觉,晚上我和紫薇看完电影到家的时候她还没回来,不知道节目安排。
在机场我听见橙子的黑社会表哥说:“那孩子还小,你要耐住性子陪着她长大。”我以为是说哪吒,橙子的黑社会姐夫又说:“且着呢,今年才二十四五吧?”原来是指我。
在影院电影开场半小时后,季风出溜到椅背下边呼呼呼。紫薇问我:他怎么这么困?我说:喝血稠了吧?
第四天天气很阴沉,紫薇飞回M城探亲去了。欧娜在健身区蹬脚踏板,看见我和季风从机场回来,把车借走了。季风上楼坐了十分钟,答应陪他去练手动档的哪吒还不起床,他逗了一会儿小光的分手礼物,步行回家去了。后边成天修地铁的呜嗷呜嗷烦死了,一群小孩儿在道边拿石砖摆多米诺骨牌,玩得很开心。下午橙子陪我去做头发,在鼓动之下也焗了营养油,他头发颜色确实很浅,焗到一半沙丁鱼就来电话催他去同学会。又见到林园竹,眉眼盈盈,楚腰卫鬓,当日意外得知这人比其名文的女子竟然从事高危职业——人民警察。知道她的本行之后,当她再看我的时候,我很没道理地从橙子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了。我手指上光溜溜,手腕上也光溜溜,我今天没带任何佩饰,今天我是橙子的佩饰。杨毅来电话:“叫叫儿回来了!她说她从北京来,你竟然没跟我说!”
我说:“说什么?说她一回来季风就跟我分手了?”
她惶恐:“呸!童言是放屁!你们放心生活,看我拖她到签证到期。”
傻小丫,叫叫儿拿的是使馆签证,续期比我在北京办暂租证都方便。
傻小丫,我跟季风已经分了,跟叫叫儿说有关也有关,说无关,也无关。
此事不关风与花。
晚上回家,欧娜已经睡着,还是没问到她昨天和今天都去哪儿野了。橙子坐在床上抱着本儿机打游戏,漫不经心笑我:你打听她干什么?
我担心还不行吗?这才几点她就睡觉……“橙子橙子几点了?”
橙子一心一意打祖玛,随口应付我:“你猜,我给你三次机会。”我不想使用暴力,胡乱说了三个数,然后他说,“那我给你六十次机会。”
我去拉窗帘捎带警告他:“我给你一次机会,你不说我就收回笔记本。”
“快十一点了,也该睡觉了。”他抬头嘻嘻笑,说我是被吓到了,太紧张欧娜的日常行为,以至疑神疑鬼什么都觉得反常。不反常吗?平时这个点儿她才一觉睡醒打几个电话后描眉画眼地出门,我曾经一度严重怀疑她下海,批评教育加姐妹情深岂图得知真相,她只给我四个字:“你丫有病。”这放了假反倒天天能着见人面儿,确实不是很正常啊。
黑群已经有好几天没来电话,他们之间就只是酒后乱性?欧娜我信,群少那天说心疼她时那认真的眼神,也只是一时大脑连电吗?
橙子说酒后吐真言,乱性也是有感情的。他又开始跟我甩词儿:“普希金说了,女孩子是种很奇怪的动物,就算她以前对你并没有真的感情,但她已被你得到,她就是你的。”
我重重点他的额头:“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看古龙的小说?”就算我别的没看,古大侠唯一的现代小说,好奇也会弄来翻几页的。
他又打满员儿了,拉过我的手重重亲了一口:“呵~真理不管出自何人之口都是真理。”
“但要区分用在什么人身上。”我坐在他对面,把本儿机调头面对我,开始游戏,“如果这种说法绝对,欧娜现在还跟那畜牲厮混呢。”
“你这丫头骂人越来越顺嘴。”
“你叫我叫得也挺顺嘴啊~”
他勾我下巴:“丛丫头。”
我不跟他讨嘴上便宜,笔记本下面用脚踹他。
“留神GAME OVER了。”
“我点暂停了。”这招对付我不管用。他捉住袭击武器温柔对待,二月轻风拂脚心,这招对付怕痒的人就相当好使了,我求饶,“别闹别闹,GAME OVER了!”
他放开手,在我脚指甲上弹一下:“我觉得你小时候一定特皮。”
“我不皮,我光给那些皮的人支招。”所以家长老师都说我是好孩子,学习好,守纪律,就是有点蔫巴巴的不爱说话。
“讲讲,你都出过什么绝招?”他合上电脑放到一边。
“嗯……比方说——”我转着眼睛瞄到头上方的几何吊灯,“上小学时候学校让雷锋做好事儿,有一次我领班上几个同学去区委干活,帮人擦会议室玻璃。领导看我们干得挺本份就出去别的屋转了,几个男生就闹开了,拿水桶盖当飞盘呜呜飞,一下把人棚顶大灯给打碎了。那是一水晶吊灯,倒金字塔型的,四方的环儿,一圈比一圈小那样。他们把最下边那圈的一片给撞掉了,几个人当时就傻了。我仰脖子琢磨那灯的构造,让他们搭了桌椅个儿高的男生站上去拿小刀叮光叮光把最下边那层全给敲掉了,又把玻璃胶也清干净了,愣把人那四层灯改成三层的。后来有一次看电视演M城新闻,不怎么就看着这灯了,还那儿三层呢,哈哈,给我乐够呛。我爸他们都没明白咋回事。”
“你们同学真好,闯完祸还有人帮收拾。”
我谦虚道:“我也受益很深,总有人闯祸考验我智慧。”
他接着溜须:“所以你擅长解决各种难题?”
不管他开出什么难题,我把条件列在前面:“能力范围内的,与我有关的。”像那次劳动我在场,还是班干部,没办法也得想办法给唬弄过去。
“哦。”他想了想,张手把我抱过去,“是与你有关的,你刚才自己就研究半天了。”
刚才研究的……我侧头看看他眼睛:“我不管。”
他略微无奈:“你冒场了,先听我说完的。”
“娄保安邀功,他让你拿欧娜交换?你答应了你去管,这事儿我可不掺和。”金银花得她师祖亲传的软猬甲,几乎到了刀枪不入的境界,给她做媒先要备好二皮脸等她挖苦够了才能赐上一两句少管闲事之类的安慰词。
“你这么聪明,他哪敢哄骗你干什么,就是让你给张罗张罗,再说蹦极本来也是定好了的。我们只帮他问一问,也许小金自己也愿意去呢。”
我疑惑:“就是蹦极?这种事他自己打电话说不就得了,还费个大劲踏你人情?”
他自动声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听说他找不着小金。”
欧娜手机24小时开机,再说现在每天都回家,家里电话又没欠费,找不着人,只能是人家不想让他找了……前几天不是还一起爬山去了吗,又怎么了?
“奇怪吗?”橙子读着我的表情,怂恿道,“明天咱去玩儿,顺便打听一下噢。”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我本来无所谓,这么着就有点儿不敢乱闯了。
“你今天没看天气预报。”
但我依然有根据:“我摸你后背潮乎乎的。”
“你再摸摸。”他贴紧我,鼻子在我耳后轻嗅,“我今天跟我姥爷说不回去了。”
脊梁一阵麻酥酥,我笑起来:“出息,还知道跟大人报备行程了。”
国庆假期最后一天,我一觉睡到中午,起床去欧娜房间借吹风机,她在整理衣柜,满地板过时包包和旧衣服,眼见处理掉的那堆越来越大,她嘴上也没闲着,东西扔了不说,还大声骂自己:“当初怎么想到买这种货色!什么眼光!”
因为吃不准她情绪高低,我没辩出这是纯属对物品表达不满还是指桑骂槐。
娄律师来电话,找欧娜。我握着话筒望过去。
说我不在。
我说:她不在。
保安问:去哪了?
我回头说:问你去哪了。
她随手扔一团衣服过来砸我,也不知上次穿完洗没洗。
我从那抹青草颜色中钻出来,不慌不忙地对保安说:她可能踏青去了,天儿挺好的……
外面大雨哗啦啦,保安心中小雨淅沥沥:我是哪儿得罪她了啊?你没因为我前两天对你不太善意的举动说我什么吧家家?你肯定不能,你不是那么坏的孩子啊,要是程程还说不定。
“哥哥,我们真啥也没说。”
“干嘛不接我电话啊!”他讷讷地挂机。
“干嘛不接人电话啊?”我把口气COPY给她。
她任性地翻个白眼:“不爽。”
没语言继续这一话题,我转问:“哪吒还在睡吗?”
“没看住。”
好吧,她不爽。我不找晦气,拿了吹风机回房间,吹干头发出来,橙子还趴在床头看窗外的大雨,清冷的雨水把他的黑眸映得亮晶晶,那阴郁的神情与天气共一色。
“好大的雨。”他喃喃。
“看,我不骗你吧?我从来不骗好孩子。”我把被子拉上来盖住他冰凉的后背,“你要不睡了就穿衣服起来。”
他滑下来,滑进被子里,大声地背古诗:“一场秋雨一场寒,一碗温水一勺盐。”念完了说家家我想吃你蒸的鸡蛋糕。
一进厨房就逮着个偷食儿的,坐在碗柜上,面前几碟小菜,手里一碗清粥,很败火。这人心情不爽,味口可不错。
“那粥是不昨天的啊?你也不说热一热再吃。”
“不凉,好像早上阿姨给哪吒煮的。”她用碗沿贴贴我的手,还真是温的。
“哪吒开学了吗,这么早起来吃饭。”
“估计又陪风少练车去了吧。”
我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这种大雨天去练车?”
“这才能练技术。”
得了吧,我更相信是练胆色,就季风那手把。“你赶紧喊哪吒回来就说我找她。”
“没什么事儿,小乙陪着呢,再说这种天儿路上车不多。别那么紧张,也不怕橙子见了犯酸。”
“他犯酸犯辣的我该紧张也得紧张啊,季风那毛愣三咣的上两天儿道总觉得自己手把溜,换手动档的见车摘不下来档再给人对上。”
欧娜往粥里倒了很多白糖:“你这是担心还是诅咒?”
“我诅咒这倒霉天儿~”没正当理由是喊不回那俩小疯子的,我洗着碗,看外头不比水龙头水流小的雨势,“本来还想去蹦极呢。”
“为什么不去了啊?”
我把她的废话连蛋壳一起扔进垃圾筒,唰唰搅蛋:“你又不怕肥了是吧,往死吃甜的。不过人家说一个女人如果不计较热量只图美味享受,那她背后一定有一个很爱她的男人,不管她变成什么模样都始终如一。”不知怎么说完这句话突然想起黑群来,那个从另一个世界将这伤痕累累的女人带回来的傻瓜,清楚她的不幸,远离她的快乐,爱上她的疼痛。
“我本来听你声音就冷,再加上今儿这气温,你又说这种话。我会感冒的。”呼噜呼噜又一碗粥喝光,她抹着嘴跳下来,“你弄什么?鸡蛋糕?我也吃一碗。”
“你是不是怀孕了?”大清早就这么能吃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
她歪着嘴笑:“我没那特殊体质,现在还垫着护垫呢。一会儿到底去不去蹦极?”
“去什么去?这都几点了~外面还这么大的雨……你昨晚睡觉让雷劈了啊?”
“骂得够绝了您,憋好些天了吧?”
她兜里揣着明明白白,能气死活人。
钱程吃了两个袖珍小馒头,喝光一碗鸡蛋糕,刚要撂筷,被吃完一餐又盘一餐的欧娜嘲笑量小非君子,不服气地又去进攻食物,我用筷子另一头打他手背:“吃饱了别浪费。”
他遵旨,仍是捏着一个小馒头下的桌儿。打开电视,照例按一圈,锁定频道,一听声音就知道什么片子,不哪个台又在重播西游记。
欧娜第二餐吃了橙子的同等饭量,也拿一小馒头下桌,正演到唐僧又被掳走了,孙悟空骂完八戒挑高调子喊:师父——
她比划出猴子的经典动作:“为什么手要放在眼睛上面?”
“挡太阳。”橙子喝水顺着馒头,“跟遮光罩一个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