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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观众人期待地望着不惊不惧的骆婷,盼望她坚持到底。
“当初我同怀书回来的条件就是我为正,这是怀书亲口应允的。”骆婷缓缓地说道,“再者,这个家的当家从公公死去之后便是怀书,不是娘,娘只是怀书的亲娘……”
“你……”
“婷儿!”勤怀书闻言蹙蹙眉,“不许这么跟娘顶撞。”
“哼!好啊!你今天翅膀硬了,你爹死了就这么对我?老爷呀,你看看你儿子呀,有了媳妇忘了娘呀!”
勤老夫人哭得呼天抢地的,身边的何静雯连忙安慰,“怀书哥没这个意思,他只是一时让鬼迷了心窍……”
“娘,您辛苦了这大半辈子,是该好好享享清福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骆婷慢慢走到一个放置盆栽的小几旁,掏出一罐只有小指大的瓷瓶。
众人看得迷糊,不知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不过勤老夫人才不管,继续呼天抢地地道:“怀书,若你还认我这个娘,就把这女人休……”她的话戛然而止,瞪大了一双老眼。
众人跟着倒抽一口气—;—;
骆婷若无其事地收起小瓷瓶,像是没看见那棵瞬间枯黄的盆栽似地。
“来人,扶娘进去休息,别让娘太操心。”她轻声命令。
仆佣们抖了抖,迟迟不敢行动,直到骆婷不耐烦地蹙了眉头,“要我再说一次吗?”
愣在一旁的婢女才受惊地赶忙上前扶起勤老夫人,而勤老夫人也愣愣地任由婢女扶起,进了房。
正厅里一瞬之间哑然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众人都为她露的那一手而惊然,试想,那毒药若不是洒在盆栽上,而是洒在人身上……各人无不为之战栗。
好半晌,厅里只闻得呼吸声。
勤怀书责怪地望了骆婷一眼,而她只是耸耸肩。
“怀……怀书哥,你、你就任由这个可怕的女子……欺侮伯母?”何静雯颤抖的声音响起,不敢相信在她心目中一向是正人君子的勤怀书竟然如此纵容骆婷威吓勤老夫人?这根本是逼退勤老夫人放出手中权力!“她、她……好可怕!”
这句评语,众人只敢在心中附和。
尤其是勤府少爷们,一想到自己过去竟还把她当无知女子般调戏,欲借由她控制大哥,不禁捏了一把冷汗,为自己大难不死而谢天谢地。好在他们没对她动过粗,不然今天恐怕连骨头都不剩,还死得不明不白。
对骆婷的举措,勤怀书虽不赞同,但却无可否认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只是让娘受惊了。
他当了一辈子文弱书生,虽知武力易使人屈服,却不知收效如此之迅速。
骆婷的目光落到何静雯身上,惹得她惊然一惊地缩起身子。
“何小姐还想与我为姐妹吗?”她眯眼一笑,“我对妹妹一向挺好的。”
“你……谁要与你这蛇蝎女子为姐妹?”何静雯害怕又嫌弃。“我、我要退亲!”
语毕,她落荒而逃,连一时半刻都等不了,才来不到半天便又原车回家。
好极了,解决一只小虫子。
“那……”骆婷环顾一遍厅内噤若寒蝉的众人,笑了笑,“除了五娘膝下无子,只有两女,可由我家相公奉养之外,二娘、三娘及四娘,可以开始讨论如何分家了。”
短短一瞬之间,勤府大权—;—;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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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一下子出了两件大事,都与江南首富有关。
一是江南首富勤府出了个泼辣厉害的媳妇,迷得向来温文儒雅有孝心的勤大少爷晕头转向的,将勤老夫人赶下当家主母的位置;二是江南首富勤府分家啦!
两件大事丰富江南人们的饭桌,成天拿出来讨论。
人们最津津乐道的还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大少夫人,传她手段厉害呀!一手控制勤大少爷,还让府内下人噤若寒蝉,一句闲话都不敢多说,惹得局外人更加好奇。
怎么?这个大少夫人是生得三头六臂吗?细想又不可能三头六臂能述得勤大少爷团团转吗?想来想去还是只能说她手段厉害、行事毒辣,活生生是妲己转世的最佳代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仅把勤大少爷原来的未婚妻吓得连夜离开,还把勤府少爷们一把扫地出门。
这神秘的大少夫人究竟是谁呀?好端端的江南首富换人做做看,这……
勤老爷子地下有知也会气得翻身啊!
商场上的人也千方百计想从当事人勤大少爷口中套出点什么来,却总是得到一抹无奈的笑,随人臆度了。
唉!可怜的勤大少爷,就是脾气太过温和才会让恶妇骑在头上。
而勤府内,众人口中手段厉害的主角却听这些流言听得颇乐的。
真是有趣,行走江湖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成为他人口中的话题吗?之前她初出茅庐,却因靠山强大,使毒手段阴狠高超而让人封了个“毒仙女”的绰号,让新生俊彦无不想一亲芳泽却又顾忌着她使毒的手段;如今她没亮出自己名号,却也照样成为众人口中的话题。
嗯,虽然她温厚的相公可能不会太高兴。
“婷嫂嫂,你想到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勤怀铃好奇地望着大嫂脸上的笑。
其实她觉得大嫂没下人们说得那样可怕,大哥也不是外头传言惧妻的男人;大哥大嫂感情甜蜜,让她看了好羡慕。
若她将来的相公能同大哥那般温柔就好了。
骆婷的眼睛望向小姑那张可爱的小脸,捏了她一把。“我想到外面人怎么说我的就开心,好多版本哪!还有人编成段子在茶楼说呢!嘻嘻。”
勤怀铃疑惑地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那婷嫂嫂不该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骆婷学她眨眨眼,却硬是没那种可爱单纯的感觉,多了分狡狯的娇媚。
“为什么不生气?他们把婷嫂嫂说得好糟哪!”勤怀铃睁着大眼睛道。
换作是她,一定会很难过。
“铃儿妹子为我抱不平哪?”骆婷笑着抱住她,“哎,嫂嫂我好感动幄!”
勤怀铃至今犹不太习惯嫂子热情的感情表达方式,有些不自在。
“婷儿,你没见到铃妹的别扭吗?”勤怀书一来妹子房里便见娘子大吃妹妹豆腐,不禁出言解救妹妹。“放开她吧!”
“早晚不来,一来便坏了我与铃儿妹子联络感情的大事。”骆婷啐着放开手,改而投进相公怀抱,让一边还没出嫁的闺女红了脸。
自分家之后,勤怀书很明显地多了很多空闲,乐得全拿来陪伴娘子;勤老夫人似乎也死心了,接受这本已成舟的事实;到了嘴的肥肉怎可能吐出?要再合家是难了,她也只能安分地颐养天年,至少,儿子待她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孝顺。
“嘻嘻,相公,今天听了什么趣事要来与我分享呀?”骆婷赖着他,也不避人家的目光。
“没什么趣事。”那些洋话怎能说给婷儿听?勤怀书的手劲重了些,不悦地想到外面的蜚短流长。
只要自问对得起自己良心,他何管他人说三道四?但就是为婷儿抱不平。
他似乎总是软弱地要婷儿为他背起莫须有的罪名,总是她去当恶人,而他,就成了他人口中那个仁善被人欺的勤大少爷。
当他反省起自己的自私时,着实觉得无颜面对婷儿。
他该当保护她的大树,却不知不觉中让她守护。
他知道,婷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不愿让他太劳累、不愿让他为难,一举扛下所有恶名,他却只能在旁默默看着。
他当的这是什么相公?!
当初带她回来不是为了这些呀!是为了让她有个名分、是为了……负责。
负责?
原来这种情绪叫做……
“书呆子,你想什么事这么严肃?”骆婷捏了下他鼻子,笑问。“莫不是娘又要你休了我这恶媳妇?”
勤怀书没说话,勤怀铃赶忙说:“不会的,大娘知道婷嫂嫂是个好媳妇,没恶意的。”
骆婷闻言笑睨她一眼,“铃儿妹子真是善良。放心,嫂子我会为你找个好婆家,让你风风光光出嫁,一辈子没人敢欺负你。”
勤怀铃倏地红了脸蛋,娇羞地嚷道:“谁说没人敢欺负我?嫂嫂不就排第一个?”
“嘻嘻嘻,有进步唷!”
看着姑嫂和乐地笑闹,勤怀书心底倏起的不安又压下去。
纵然婷儿曾是江湖儿女,但她现在已是勤家妇,不会突然消失不见的,他的担心实是多余,虽然婷儿最近常溜出府,但只是爱玩……
“书呆,你又发呆了喔?”
“婷儿,我……”
“少爷。”一名婢女跑进来,“表小姐来了。”
“表小姐?”勤怀书疑惑地问:“哪位表小姐?”
“是……”婢女不安地觑了眼少夫人,小声道:“是羽儿表小姐。”
勤怀书一愣,骆婷则是注意地眯起眼来。
“羽儿……表妹与夫婿来拜访吗?”他定定心神问。
“不……不像。”婢女更不安了,头垂得低低的,声音更细了。“表小姐她……她是来投靠少爷的,说是……说是表姑爷……表姑爷欺骗她,不要她了,她来要求少爷收、收留她。”
勤怀书闻言狠狠失了神,如今……他能怎么待她呢?
或是说,该如何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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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老十,你觉得李凤扬会不会是诓我们的?”骆九坐在酒肆里,对刚从七王爷口中得到的消息抱以极度怀疑的态度。
勤大少夫人?就算他再没常识也知道“夫人”两字代表已婚妇人,而大姐会跑去嫁个商人吗?
连江湖上已成名的年轻俊彦,大姐都不放在眼底了,眼高于顶的她怎会去屈就一个小小商人?更甭说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从小大姐就爱欺负老十,只因为她讨厌老十成天拿着本书之乎者也的摇头晃脑,活像个穷酸儒生—;—;或许该多谢大姐的“教诲”,老十才没真变成个酸儒。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说大姐春心动了嫁人,这他很勉强可以相信,但说她嫁了个只会念书谈生意的文弱书生?打死他也不信!
骆十书卷气浓厚的脸上表情淡淡的,品着茶缓缓道:“总是线索。”
人海茫茫,寻一个人谈何容易?
若说大姐是潜在一个与江湖无关的商人家中,那么她的突然失踪也可以说得通了。平常百姓如何会知道江湖上有名的毒仙女是何人?就算听过也不会去在意,只当茶余饭后的消遣听过便忘。
“那你是打算跑这一趟了?”骆九一杯酒一口气饮尽。
骆十默然不语。
骆九径自替他下结论:要。
有时他真怀疑他们真是打从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吗?
打小就一副少年老成的小老头模样,他们打小一同给大姐“爱护”到大,也没见他变成跟他同样的苦瓜脸啊!
“既然你要跑这趟,那我就留在京城继续等消息。”
骆十瞥了九哥一眼,“要去一起去。”
“嘿,我是怕李风扬又有新的消息传来,分开行动比较有效率。”骆九说得好听,其实只是懒得跑这一趟。开玩笑,从京城跑到江南,还是为了一道真实度不到一成的消息?他又不是整天闭着没事做。
“借口。”骆十毫不给面子地揭穿。
骆九有怀疑,他也有;他怀疑根本是出娘胎时被骆九踹回一脚抢先出生,只差半刻钟啊,半刻钟就注定他这一生矮人一截。
被当面戳破的骆九索性大方承认,“对,反正我是你哥,你得听我的。”
骆十睨了他一眼,他哪点像个做人兄长的?
“我去也行,若见到大姐,别怪我不顾手足之情。”骆十淡淡说道,拿起一本书来翻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骆九拧起浓黑的剑眉。
“你说是什么意思?”他反问。
意思就是,他会加油添醋地陷害他!
“你好样的!我是不是你兄弟?”骆九死命瞪着他。
骆十心不在焉地翻过一页书,“那你当不当我是你兄弟?”
是兄弟,就不该使唤他去奔波,而自己待在京城喝酒听曲。
“你……”
“对了,我也该跟大哥报备一声。”骆十像是突然想到的提起,眼睛片刻不离书。
意思就是:不去,除了大姐那关,别忘了还有七个哥哥那一关。
骆九死瞪他良久,见他不为所动,气闷地灌下一大口酒。
过了不知多久,骆十合上书,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望向兄长,“如何?九哥要一道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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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羽儿生得……该怎么说呢?不特别娇弱、不特别丰腴,也不特别美丽,眉眼之中自有一股强悍之气,看得出来脾气刚烈,个性坚强固执,自有主见。
这样的人说她会因父母之命嫁人,骆婷打心底不信。
真好呀,吃回头草的人怎么找借口来来去去都差不多呢?
冷眼旁观着,骆婷脸上带着笑容,让旁人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也因此,家仆都极有默契地远离少夫人三丈距离,不敢太靠近,怕遭了少爷的池鱼之殃。
“怀书哥,你为何要分家?”杨羽儿断断续续地哭完了她“所嫁非人”的遭遇之后,劈头就这么一句,语带责怪。“羽儿一来苏州就听到这么大消息,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习惯地,勤怀书掏出手绢为她拭去脸上残留的泪渍,微笑道:“我以前就提过,自己一人掌理这么大产业也累,不如让弟弟们去闯一片天,我也轻松。”
“怀书哥可以放些商号让其他表哥管理,何必分家?这些都是勤府祖产呢!”杨羽儿心有不甘地说,“而且听说怀书哥只拿了八份财产之中的一份,这不是太吃亏了吗?”
“哪有的事?”勤怀书收起手绢,仍是笑着。“兄弟一人一份很公平。”
“你是长子呀!”
“别说这些了。你长途跋涉来此也该累了,去歇歇好不好,晚膳再去唤你?”
“怀书哥还是这么体贴。”杨羽儿得意的笑了。
她不是没看到一边站着的女人,但勤怀书没介绍,她便不必去自贬身份攀谈。
到来之后听说勤怀书娶妻、分家,她心里是有些惴惴不安,但一见到他的态度跟以往一样毫无改变,她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笃定多了。
一定是他心伤于她的别嫁,才草草娶了一女过门,根本算不得什么威胁。
勤怀书一向耳根最软,又最念情,还怕他不迎娶她过门?
再见熟悉的娇颜,勤怀书的内心是复杂的,想着自己心事的他一时忘了注意骆婷的反应,划下一道不深不浅的鸿沟。
他没有想过杨羽儿为何会在这时候出现,为何不回娘家而来这儿?也没想过自己不变的态度有何不妥,他只是很单纯、很习惯地对她嘘寒问暖,就像以前一样。
“我叫下人带你去火萤阁。”
“羽儿以前不都住在怀书哥院落里的南厢吗?就住那儿好了。”
“这……”
“就这样吧!怀书哥不必替羽儿费心,这儿羽儿熟悉得就跟自己家里一样。对了,舅母现在在哪?羽儿该去请安。”杨羽儿故意不让他把话说完,一阵抢白之下似乎事已成定局。
“但……”
“还是怀书哥不欢迎羽儿了?”杨羽儿忽然面容一变,可怜兮兮地道。“你不肯原谅羽儿吗?”
“当然不会。”勤怀书忙说,“勤府永远欢迎羽儿表妹。”
“太好了!”杨羽儿不避嫌的抱住他,“喜极而泣”地嚷,“谢谢怀书哥。”
仆人们倒抽一口凉气,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