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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旧日主仆相见,然而,崔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怔怔对坐良久,她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嘱咐吞了下去,找了个借口匆匆出了延福殿。而她这一走。豫如却没有去看自己的儿子,而是在原地又坐了一会,便也带着两个宫女离开了。倒是让延福殿的乳母宫女好一阵莫名其妙。
宫里宫外的传闻刘宇轩当然都听说了,虽然在人前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暗地里他却心急如焚。可是,太皇太后虽然默许了他和崔夙的事情。他却不好公然找上宣政殿去。好容易找到了一个借口,宣政殿的几个书吏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崔夙不在!
往日沉稳的他这时候却有些慌了神,回到五内所就把事情全都交给了自己的下属,自己则假公济私地带着两个心腹在宫里巡视了起来。那两个心腹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同时泛起了嘀咕…………什么样的巡视需要他们的头儿亲自出马,这无疑用脚趾头也能够想象得出来。
可是,花了两个时辰把大多数宫宇都转了一个遍,刘宇轩愣是没找到崔夙半点影子,路上遇到的好几拨人都说根本没看到长公主。这下子他再也顾不上饥肠辘辘,匆匆打发了两个心腹就自个原路返回再找。这次,他找的不再是那些有名有姓地大殿,而是专往荒僻没人的地方找。
大约是小时候在民间长大的缘故,自打进宫之后起,崔夙就喜欢在那些别人不去地地方转悠,甚至还去钻过两个曾经闹过鬼的荒宫,结果让当时地太后好一阵责骂。如今若是受了委屈,会不会又去了那种地方?
转了好几个地方不见人影,及至找到昔日已经荒废地明德宫时,他方才发现那及膝的枯草深处似乎坐着一个人,连忙走上前去。等到近了,他立刻看清那是崔夙,长长嘘了一口气地同时不禁一阵窝火。
崔夙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脑海中全都是昔日过往的影子。说实话,那种操纵万千人生死的感觉确实很美妙,但是,执掌朝政的时间长了,她却看到了那高高尊荣背后的枯燥。大约也只有精力极度充沛的人,方才能够经受住这样日复一日的折腾吧?其实,她喜欢的不过是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只是能够自保的力量,而并非一定要操控别人的生死。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中间地带,进则大权独揽,退则生死难料,她没有其他的选择。大约太后之所以定下这十天期限,也是想让她看看别人真正的面目。
“夙儿!”
猛地听到这个声音,她不禁回过了头,还没看清楚来人,自己就被拥入了一个怀抱中。刚想挣扎叫嚷的她嗅到了一丝安全的气息,渐渐安静了下来。当太皇太后故去之后,会这样着紧她的人,已经不多了。良久,她方才感到那紧箍自己的双手忽然一松,紧跟着就是一句声色俱厉的质问。
“你知不知道这样一跑,我有多担心!要是再找不到你,回头我得让人把整个皇宫都翻过来!”刘宇轩死死地盯着崔夙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么,有什么事尽管对我说。虽然我不见得能帮你,但是,你总还有个能够倾诉的地方。”
崔夙几乎本能地点了点头,抬头看见刘宇轩那种清澈的目光,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忽然低声问道:“刘大哥,你知道碧山么?”
刘宇轩闻言愕然,把所有知道的山峦想了个遍,也没想起碧山是哪座山,最后只得摇了摇头。正想继续追问下去,却只见崔夙站了起来,他也只得跟着站起,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重。这种时候,崔夙没来由问一座山干什么?
“有生之日当回碧山庐,太皇太后告诉我,这是我娘让凌前辈带回来的临终之言。我很想知道,这个碧山庐是什么地方,可以让我娘如此怀念!”
恍然大悟的刘宇轩少不得又开口安慰了崔夙一番,两人相携走出了这个废园。而在两人离开之后不多久,一个人影便自那废旧的围墙后露出了身影,脸上除了几分落寞更有深深的疯狂。
“碧山庐,原来,你至死依旧没有忘记碧山庐!琬儿,是我当初太没用,但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失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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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日落碧山庐 第九章 似是而非
几位宰辅和尚书所在的地方唤作明水堂,原本是当初皇帝退朝的时候理政的地方。但是从英宗皇帝晚年,这个地方就成了宰执处理政事的地方。除了前堂的议事厅和几个小书房之外,还有好些客房,因此住这么区区几个人自然不嫌拥挤。无奈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谁都不清楚太皇太后的心意如何,即使是陈诚安这样的身份,也难免惴惴然。
太皇太后重新主政后的几道旨意都是从这些人手上下达天下,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全都嗅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只是如今留下的人素日关系谈不上有多密切,竟是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这也让他们更加心怀警觉。
别人睡不好觉,徐肃元同样也睡不好觉…………在他看来,自己自从升任户部尚书之后便一直都是在崔夙的暗示底下做事,从未逾雷池一步,按照往日情况来看,他自然算得上是崔夙的心腹。然而,太皇太后这心意忽改,他便有些琢磨不准了,要是真的站错了队,那么,将来就是想和以前那样做一个富家翁都难。
这一日,眼看着小太监送来了丰盛的膳食,三四样小菜色香味美俱全,但他愣是看了老半天也没法动筷子,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困在宫中三天,户部的事情他算是没耽误,但这外头的其他消息他是基本上一无所知,只是隐隐听说那一次被太皇太后赶出慈寿宫的两人已经被流放岭南。三天之中他是茶饭不香,再这么下去非疯了不可。
再说,谁能当着两个虎视眈眈的小太监好好吃饭?
他随便扒拉了两口饭,又喝了一点汤,当下便不耐烦地示意撤下。。1*6*K更新最快。而起身的时候。他的袖子无意中拂落了一个碗,瞬间咣当一声跌了个粉碎,倒是让他吓了一大跳。两个小太监见状慌忙上前收拾。一个蹲在地上捡拾碎片,另一个则拿出帕子在桌上抹着。忽然迅疾无伦地将一个纸团塞在了徐肃元手中。
这一突如其来地举动让徐肃元心中咯噔一下,待要犹豫的时候,却只见蹲在地上的那个小太监似乎要直起腰来,他慌忙把东西换了一只手,趁人不备又塞在了腰带中。等到两个小太监都出了门。他方才为难了起来。
是看还是不看?看了之后难免要有踌躇,但若是不看就这么交上去,却免不了还是有干系…………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接地,如今竟是怎么处置怎么麻烦!
带着一种极度矛盾的心理展开了那个纸团,他只看了一行便眉头大皱。信上地笔迹他已经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而那口吻也和素日崔夙的私信并无二致。但问题是,上面赫然写着,让他今夜三更在房间中等着。有人带他前去一个地方相会。
难道是崔夙有其他安排?想到这一点的徐肃元异常紧张,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他又想到那天崔夙提出那两件事的时候。太皇太后似笑非笑的那张脸。以他对太皇太后地了解来看,认定的事情应该不会回头才对。可那只是应该。倘若真的变卦了呢?今天晚上他应该怎么办,抑或是说。他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在房间中来来回回踱起了步子,直到外边响起了一阵阵敲门声,他方才记起中午小憩的时间早就过了,连忙整了整衣冠出去。而由于心中堵着这么一件大事,他整个一下午一直都是精神恍惚,看公文的时候屡次走神,好在其他人也各有各的心事,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有什么不对劲。
夜深人静的明水堂自然是静悄悄的,偶尔能够听见一两声鸣虫的叫喊,只有巡班侍卫地脚步声时不时打破这种难言的沉寂。由于惦记着崔夙的安排,徐肃元一直和衣而睡,耳听着更鼓一次次想起,他地心不禁跳得更急了一些,但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就在他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别人的恶作剧,迷迷糊糊地想要睡去地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徐大人!”
他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但却没有立刻上前开门,而是装作很不耐烦的口气低声问道:“这么晚了,是谁?”
“徐大人,是长公主派奴才来地。”
徐肃元心头一突,忖度再三终于上前把门打开了一条缝,见那太监确实有几分面熟,仅存的疑惑不禁去了一多半,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皱了皱眉头道:“这半夜三更的,长公主怎么突然想到要见我?”
“徐大人,若非您可靠,长公主怎会单独见您?”那太监左右张望了一阵,忽然压低了声音道,“这四周都是宫中禁卫,除了长公主,谁能有能耐把您接出去?您放一万个心,小人有几个脑袋,竟敢诓骗您?”
徐肃元早就有所决断,刚刚不过是试探两句,见那太监连连催促,他便只得跟着出门,谁知才走到半路,就看到迎面有一队巡视的侍卫走了过来,不禁吓了一跳。然而,两拨人打照面的时候,对方旁若无人地走了过去,连一声质问都没有发出来,这又让他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外朝他几乎天天都要走上好几次,因此,见那小太监带他往太极殿的方向领,他自然愈发深信不疑。除了崔夙,又有谁会在夜晚动用那样的大殿?只是,这位主儿深夜召见,究竟有什么要事?
夜晚的太极殿只在外头有一两盏灯笼,内里并没有任何光亮,领路的太监穿过外殿,将徐肃元带到了一个偏殿门口,便恭恭敬敬地弯了弯腰道:“徐大人,长公主就在里头等着,您请进。奴才会在外头,您回去的时候自有奴才带着,不虞有人发觉。”徐肃元按捺心头的紧张,轻轻嗯了一声,随即推开大门走了进去。他刚刚掩上大门,里头便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徐大人么?”
徐肃元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找到了落点,他竭力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见左看右看什么都看不见,他只得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微微一躬身道:“臣奉诏命而来,不知长公主有何吩咐?”
第四卷 日落碧山庐 第十章 医术精湛
大宅子里如今有一个小孩子,自然是让萧馥着实头痛。她原本是想建议崔夙把沉香母女接到宫里去的,无奈太皇太后忽然病愈出现,这事情就有些复杂了。非但如此,原本消息畅通的宫里忽然一连几天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这不由得让她心生警觉。
事有反常即为妖,外头说崔夙失势她固然不信,但不管怎么说,好几天没有任何讯息,这也着实太反常了。莫不是真的有什么变故?
心乱如麻的她白日里在长公主府那些婢仆面前,少不得还是强打精神支撑,但在背地里却着实愁坏了。再加上那幅奇怪的图几乎耗费了她大半精神,因此整个人的精神头自然极其不济。一来二去,却让梁若看出了端倪。这一日,萧馥刚刚进了沉香的院子,便听得后面传来了一个叫声。
“萧姐姐!”
萧馥回头见是梁若,立刻换上了一幅笑脸:“原来是梁姑娘,怎么,今儿个这么早就给沉香姑娘诊脉?”
“沉香姑娘虽然体虚,但如今的养息还不错,用不着日日诊脉。”梁若歪头看着萧馥,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容,“我是专门为了萧姐姐来的,这么大一个宅子可是全靠你撑着,若是你倒下了,只怕就是长公主也会好一阵头痛。你别摇头,我可是大夫,医者父母心,讳疾忌医可是要不得的。”
萧馥原本并不以为意,但想想梁若的医术确实精湛,而她这两天又真的是身子不爽,当下只得任由梁若把自己拖进了一个房间。。16K;电脑站Www。。Cn更新最快。等到左右手轮流切过脉,见梁若皱着眉头坐在那里出神。她不禁有几分紧张:“怎么,我的身子有什么不妥么?”
“何止不妥,是大大地不妥!”梁若认认真真地看了萧馥一眼。这才问道,“我问你。你平日夜晚多惊悸,可是有的?月事常常不调,可是有的?入冬常常咳嗽,药石罔效,可是有地?萧姐姐。别把小病不当病,你这个身子若是不好好调养,指不定还不如沉香。我问你,最近是不是夜夜辗转反侧,难得睡上一个时辰?”
如果说萧馥最初还只当梁若是一时兴起,并未全信,这时候那种念头早就没了。在太康院呆的那些年,使她练出了一桩本领,无论夜间怎么没睡好或是疲倦。白天必然是精神奕奕,谁都看不出半点端倪。因此这些天尽管睡眠愈发糟糕,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此事。
梁若见萧馥怔怔出神。想到师傅往日和自己提起过,人人都有不得已。忽然觉得自己地说法有些倚老卖老的意思。更透着一股不祥,遂连忙解释道:“萧姐姐放心。你这身子只是幼年的时候亏虚太大,好好将养就没什么大事。只要少动心火静养,吃上几年丸药也就好了。我这里正好有一个当年师姐开过的方子,你拿过去慢慢服用就好了!”
萧馥倒还是头一次听说梁若有师姐,笑着谢过之后不免探问了几句。谁知往日甚是爽快的梁若遇到这个问题,却忽然含糊了起来,最后干脆两手一摊道:“萧姐姐,我只是小时候和师姐见过几次,只知道她生来精明厉害,医术早就得了师傅真传。不过,她从来不肯隐居深山,很早就出师下了山,前些年回山也不过是顺道,师傅很少和我说起她地事情,我更不知道她在哪里。”
说到这里,她便露出了一种小女孩的憧憬:“上回见到长公主,我就想起了师姐。要说给人的感觉,师姐还真是和长公主差不多!”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听梁若居然把她的师姐和崔夙相提并论,萧馥心中不由得存下了一点疑惑。小女孩对自己的师姐充满了敬佩并不少见,只是不和别人比较,偏偏和崔夙,这就有些奇怪了。若梁若的师姐真有那么好的医术,怎么会从来没听说过她的名声?
她很快拿到了梁若所说的那个方子,粗粗一看不觉有些惊奇。她当日在太康院地时候,因为某些缘故也去学过一些医术,这方子上头的药材秉性她也略知一二,搭配分量她固然算不得最懂,但是贵贱她却能够分辨出来。这分明是一些极贱的药材,难不成梁若所说地师姐乃是行医于民间的人?
然而,还不等她把前前后后地问题想明白,门上便忽然来报宫里有人来。出去一见,她却有些诧异了………对方拿地全都是慈寿宫的腰牌,偏生她一个都不认得,暗暗叫了吴万才来,同样是一无所知,这自然让她更加警惕。
然而,对方居然指名道姓要宣梁若进宫!
若是别人,兴许她就立刻答应了,然而,梁若却不是长公主府地人,最多也就只是一个客人的身份。再加上如今沉香身子亏虚,崔夙又再三吩咐过好好留住梁若,所以,既然觉得对方可疑,她愈发不肯轻易放人。无奈如今进宫不似往日那么方便,她根本见不到崔夙,在那领头的太监强硬的辞令下,她不得不暂时用借口拖延,背地里却让人去通知侍卫亲军司统领刘成。
对于沉香回来的事情,刘成早就得到了照会,一直以来也让麾下军卒多多注意长公主府的情况。所以,赶到之后,听说宫里来人特意宣召梁若,他也不禁有些奇怪。
见萧馥眉头紧锁,他思量再三后,还是劝解道:“萧姑娘,虽说宫里的情形有些诡异,但梁姑娘既然是大夫,那么此次宣召指不定是让她去为太皇太后诊治,你若是一意拦阻,只怕会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不管怎么样,轩儿还掌握禁卫大权,出不了事。”
这无疑是最最鲜明的表态,当下萧馥便命人找来了梁若,当说明是太皇太后召见的时候,小丫头顿时一蹦三尺高,一脸的兴高采烈。
见到她这个样子,萧馥和刘成自然是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