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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秦媚凡事顺着她,不过是因为她有足够的本钱招揽客人,又确实受一帮豪门公子的青睐。但是,倘若真的遇到了难以抵挡的压力或阻力,秦媚怎么可能放任她自由?她是积攒了体己不假,但只要秦媚一道状纸送往京兆府,这些钱转瞬便会成了来路不正!青楼青楼,哪一座青楼不是女子的火坑!“七姐,我的事情我自会料理,你就不用多操心了!”还想再劝的叶七娘听到这句话,登时眼睛瞪得老大,好半晌才怒道:“罢了,人各有志,就当我刚刚没来过!”言罢她便气冲冲地转身而去,离开的时候还狠狠摔了一把帘子。叶七娘这一走,十一娘便立刻关上了里面那扇房门,从床底下的抽屉中找出了一个包袱,匆匆打开取出一套衣服装扮了起来。这是她辗转托人早就预备下的,再加上又曾经试验过多次,连带化妆和梳头,总共只花了不到一顿饭工夫。等到一番打点完毕,镜子中呈现出来的根本就是一位俊俏郎君,和往日千娇百媚的她截然不同。做完这些,她便打开了妆台旁边的暗格,烛光下,里头赫然满是各色珠宝首饰和一些金银,最上面还有一个红绸包裹的小包。她郑而重之的将红绸布包贴身藏好,然后胡乱抓了一把金银放在袖子里,又将其他首饰稍稍整理了一下,摆出似乎没有动过的样子,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由于下午她额外接待了魏国公世子陈奉嘉,因此晚间并没有安排客人。而此时更是太康院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仅仅一楼大厅中坐着的仆役就满满当当,更不用说正靠在美女怀中往楼上各处雅室房间走的锦衣公子了。贴着门缝一眼看去,她就瞧见了好几个熟人,一颗心登时怦怦直跳。趁着这边没有人,她猫着腰一闪身出了自己的房间,几乎用最快的速度从三楼冲到了两楼,然后便在一个早就看好的房间前站了好一会,方才慢慢悠悠地下了楼。由于她这一身是时下最最普通的仆役衣服,因此走过大厅时没有任何人多看他一眼,就连出门的时候亦没有人阻拦。这是很自然的,如今这年头哪个豪门公子出门的时候没有两个小厮长随跟着,而这些即便是跟班,总不成连主子寻欢作乐的时候也跟着吧?出了太康院走了数百步远,几乎到了长乐坊边缘,十一娘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初夏的天气并不算炎热,但是,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背心已经湿透了。谁能想到,就是刚刚那简简单单的一次行动,她暗中已经试验过了三四回,可每每都是出了太康院逛一圈又回转了去。那时候只不过是为了防备万一,谁能想到,如今竟真的要用上这一招?然而,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太康院,她又该去哪里?自从进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开始,她学的便是如何勾魂夺魄,如何以色侍人,如何察言观色。那些为了她而茶饭不思的人哪一个不是沉迷于她的美色,哪一个不是醉心于她的容光?往日的甜言蜜语倘若遇到了真正的利益冲突,又有谁能够保护她周全?又有谁会真的不嫌弃她的身份?天大地大,却没有她萧十一娘的容身之处!在街口伫立良久,十一娘却仍然是心中无主,不由嘲笑起自己当初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正当她准备胡乱找一个地方先落脚的时候,脑际突然灵光一闪,刚刚懵懵懂懂一片迷乱的心思也渐渐清明了开来。为什么她一定要去想着投靠那些靠不住的男人?天底下的权贵虽然尽是男人不假,但是,如今却是太后权握天下。就是现在的京城,也还有一个女子可以睨视满朝文武权贵!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匆匆又走了一段路之后便找了个人问路。而此时,她这一身豪门仆役的衣服自然发挥了作用,只是扯了个谎说是刚刚进府的新人,旁人便毫不疑心地指了路。饶是如此,她却仍然花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方才找到了地头,由于久不走路,两条腿已经是走得酸痛不已。崔夙这一日自林府回来已经是迟了,此时还未歇下,听到这么晚还有人来找,不觉有些奇怪。更令人疑心的是,来者虽然自称是右相鲁豫非府中的仆人,却拿不出腰牌,也没有任何凭证,因此门上已经是把人看住了。沉吟再三,她便随口问道:“那人除了一口咬定自己是鲁府的人之外,还有什么要通报的?”“回禀郡主,那人说,郡主可还记得望川阁上那一曲《十面埋伏》?”“十面埋伏?”崔夙眉头一皱,脑中很快有了一个鲜明的影子。十一娘——太康院——陈奉嘉!她霍地站了起来,沉声吩咐道:“把人悄悄带进来,别让太多人看到。还有,传我的话给那几个门房,鲁相府上来人的事不许传扬出去!”PS:第二更,晚上大概九十点将送上第三更,啊,赶紧回去码字,顺便召唤一下投票,让各种票票猛烈地砸下来吧!
第十五章 自残明志
乍一看面前的人,崔夙几乎难以相信这就是在望川阁上有一面之缘的十一娘。一顶将头发遮得严严实实的小帽,一身中规中矩的青色衣裳,一张堪称清秀的脸。若非那一句十面埋伏,眼前便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豪门奴仆。仔细端详了片刻,她便淡淡地问道:“这么晚了,你乔装打扮摸到我这里来有何目的?”崔夙在打量十一娘,十一娘此刻也同样在打量面前的崔夙。而那种探询的目光在旁边的刘宇轩看来,便颇有些肆无忌惮。他本能地生出了一丝反感,但是崔夙不发话,他也不好贸然开口,最后干脆重重咳嗽了一声。十一娘这才注意到崔夙旁边的刘宇轩,秀目立时一亮,竟是毫不避讳地回看了良久之后方才垂下了头:“实不相瞒,贱妾此来,是为了求郡主收留!”这句直截了当的话顿时让崔夙和刘宇轩同时吃了一惊,而一瞬间的惊讶过后,崔夙便冷笑道:“我凭什么收留你?”她早就知道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青楼女子,当日在临江王和江东王面前就已经表现出了非凡的胆色,如今又敢径直找上门来,绝对有所凭恃。她刚刚这句话虽然存心相激,却也存着自己的打算。“贱妾会做得一手好菜。”“我这里的厨子都是宫里带出来的御厨,天下名品无一不精!”“贱妾可以侍候郡主起居!”“我的几个丫鬟都是跟着我多年的老人,如今不打算换了她们!”“贱妾读过诗书,能够记帐算帐。”“我这里已经有了账房,再说,我怎么知道能够信得过你?”“贱妾可以为洒扫末役!”“这些事情,我这里有的是人去做!”崔夙见十一娘始终在绕圈子,脸色亦渐渐沉了下来,“宫内局虽然脓包,好歹还有几个拿得出手的人,我有什么必要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连珠炮似的回答也让十一娘有些疲惫,听崔夙这句话犹如最后通牒,她忽然咬了咬牙,甩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奴婢在风尘之中混迹已有三年,对京城达官显贵的喜好寥若指掌。倘若郡主能够收留奴婢,奴婢定当竭力相报郡主恩德!”听到十一娘由贱妾自称奴婢,崔夙怎还会不明白对方的用意,待听到最后更是心中一动。然而,多年的宫中生涯养成了她的谨慎,不管如何,她都不可能轻易相信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青楼女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万万不可在第一步上就迈错了。“我既非临朝主政的太后,又并非志在大宝的亲王宗室,要侦测百官权贵的隐私做什么?”她冷冷凝视着十一娘的眸子,声线中流露出一种刻骨的冰寒,“看在昔日你那一曲十面埋伏,我也不想追究你究竟犯了什么事。若是你不肯走,我也唯有将你送到京兆府了!”十一娘闻言一愣,脸上随即绽放出了一丝疯狂的笑容。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右手指间寒光一闪,猛地向左颊划去,动作既准又恨。而就在那利刃触及肌肤的一刹那,只听一声呼啸厉响,一件物事正正好好地击中了她的手腕。叮当——眼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崔夙只觉得惊魂未定,好半晌也无法分辨究竟出了什么事。而等到她细看之后,方才发现十一娘的左颊已经破了一道小口子,殷殷的鲜血正顺着那道刀口一点一滴地渗透了出来。刘宇轩也同样在心中大叫侥幸,刚刚看见那抹寒光的时候,他差点误以为十一娘是想要行刺,好在临时发现方向不对方才出手相救。要是再迟一步,怕是那就不仅仅是一道小刀口,而是整个破相了。能够对自己那么狠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十一娘此时却根本感觉不到脸上的伤口,她死死盯着崔夙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郡主,奴婢能够在坊间颠倒众生,便是凭着这张脸。倘若这张脸毁却了,郡主能否相信奴婢乃是真心投靠?”这样的决心,这样的刚烈,崔夙不由得也动摇了——要怎样的勇气,才能让一个女人往自己脸上划这么一刀?倘若那时候刘宇轩再慢上一步,面前这张花容月貌,可就是毁定了!看到十一娘脸上那伤口依旧流着汩汩鲜血,她连忙命刘宇轩去拿伤药,自己则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怒声责问道:“你若是要证明自己,也不必用如此激烈的方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伤害,岂不是对父母的最大不肖?”“郡主以为,似奴婢这样陷身于青楼的人还有父母么?”崔夙被这句话问得哑口无言,若是真有疼爱女儿的父母,十一娘自然不会在太康院那种地方;而倘若是狠心将女儿卖到那种地方的父母,还谈什么孝与不孝?若是连父母都不在了,所谓的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也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见崔夙不说话,十一娘随即也保持了沉默,而刘宇轩很快带着一个婆子进来。那婆子原本就是刘家父子推荐来的可靠人,见十一娘受了这样的伤,却仍然一句多余话不问。她先是用白棉布蘸清水为十一娘清洗了伤口,严严实实地敷上伤药,之后又小心翼翼地用白棉布绕了一圈裹好,最后方才行礼退了出去。整个过程当中,尽管一盆清水已经是变得通红,但十一娘却一哼不哼,看得刘宇轩心生钦佩,就连崔夙也觉得此女硬气。她起初以为那伤口不深,直到那婆子处理的时候,她方才察觉到那时刘宇轩还是晚了半步,心中不由得极为懊悔。没有一个女子能够夸口说不重视自己的容貌,即使是那些以诗词著称的才女,焉知就一定不注重自己的容颜,焉知就不希望别人认为自己是才貌双全?如今好端端的一张脸就在她的面前毁了一半,她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处理好了伤口之后,十一娘上前一步,声音依旧如刚刚那般冷静:“郡主不必过意不去,奴婢早就看厌了这张脸了。倘若没有了这容貌,日后不会有人再多朝我看上一眼,亦不会给郡主增添麻烦。奴婢之所以前来投靠郡主,正是因为得罪了魏国公。”听着十一娘将下午到黄昏的经过一一道出,崔夙只觉得一颗心越来越沉,右手也情不自禁地紧攥成拳。此时此刻,她能够联想到的惟有两个字——阴谋!一切的一切只怕全都是圈套,套的不仅仅是魏国公陈诚安,只怕还有那位名姓不知的亲王!“你留下吧!”十一娘闻言又惊又喜,慌忙下拜道谢,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而崔夙坦然受礼之后,便亲自把她扶了起来。“你先养好伤,以后就先在我身边服侍,至于其他的事,我自会安排!”命门口那个婆子去安置了十一娘,崔夙方才回转来对刘宇轩道:“刘大哥,请你得空了去查探一下此事,我总觉得她身世中有隐情。这样一个奇女子,来历必定不凡。”刘宇轩从未看到过崔夙如此重视一个可以说是陌生人的女子,呆了一呆方才点头答应。他却不像崔夙这样轻信,心中仍然存着几分疑惑。两人全都默契地忽略了十一娘是魏国公陈诚安所要的人,因为,那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PS:第三更……不行了不行了,看来我的状态不足以坚持这样强度的更新,爬走睡觉去,临睡前呼唤票票!整数的时候会再庆祝一下的,现在我就先去睡觉吧,呼呼
第十六章 欲擒故纵
啪——陈诚安重重一拍桌子,霍地站了起来:“这样一点小事情都办不好,我养了你们这些饭桶有什么用?不过是一个青楼歌姬,居然会让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跑了,甚至连人到哪里都找不到,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老爷,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起初去办这件事的那个黑衣随从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小人和太康院的老鸨谈好了价钱,就连银子都已经付了,谁知上去领人的时候方才发现人去楼空。小人就差没有把整个太康院翻个底朝天了,谁知就是没有任何人影,就连门口那几个龟奴也一口咬定十一娘绝对没有出去过。小人坏了老爷的事,小人该死!”此时此刻,陈诚安知道自己就是再大发雷霆也没有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查下去难免要惊动京兆府,说不定还会传入那些政敌的耳中,到了那时,局面只怕更不好收拾。然而,堂堂国公却被一个卑贱的歌姬戏弄了一番,他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传我的话给京城那些道上的人,全力搜索十一娘的踪迹,只要能找到人,立赏纹银一千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以家里出了逃奴为由向京兆尹报备,顺便和各城门的人手打个招呼,务必不能把形迹可疑的人放出去。要是能够把人截下来,我同样重重有赏!”陈诚安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费尽苦心要找回的人,如今竟在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地方!慈寿宫中,当太后听到耳东为王四个字的时候,眼前不由得一黑,直到徐莹扶了她一把之后,她方才勉强坐直了身子,脸上已是阴霾重重。“哀家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侄子!”由于身体还未痊愈,因此太后已经数日没有上朝,大小政务悉数由皇帝亲决后,再送到慈寿宫由她御批。等闲小事她也懒得理会,但是处置军国大事的大权却不肯旁落,宁可让徐莹在旁边帮着挑出那些需要处理的折子,她也不放心皇帝经手。因为劳心劳力的缘故,尽管太医对症下药,但她的身体依旧有些孱弱,精神头也及不上之前。“太后若是不喜欢如今的魏国公世子,横竖魏国公还有几个儿子,不妨从中另外挑选一个袭爵。”徐莹面无表情地递过一封奏折,口中又冒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这是闽越观风使黄大人送回的奏报,说是岳州附近盗贼横行。仅仅是去年到今年,路边横死的人便超过一百,其中半数以上无法辨认身份。他在奏折中隐晦地说,新平郡王只怕是遭遇了不测。”“连他也这么说!”太后冷哼一声,额头青筋毕露,之后长长吁了一口气方才渐渐平复了心境。天子派至各州各府的观风使,向来都是最信任的心腹,而她在选用上比先前那些皇帝更严格。树欲静而风不止,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已经用足够强力的手腕把那些反对的声音压了下去,如今看来,只怕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陈芜舟不能用了!”她几乎是斩钉截铁地撂下了一句话,眉间蹙成了一团。“哀家原本看着他还算安分守己,也是一个难得的能员,这才将羁管七郎的事情交给了他,谁知道会捅出这样的连天纰漏!这还不算,他居然还有胆子奏请册封魏国公为王,难道还不嫌陈家树大招风么?你刚刚说魏国公还有几个儿子,哀家何尝不知道?只是那些和陈奉嘉不过是半斤八两,纨绔的劲头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改立了世子,又有什么用?”徐莹顿时也沉默了,好半晌,她方才低声道:“其实太后亦知道,陈家并非全然没有人才的……”“罢了,那个人再也休提!”太后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神情,最后叹了一口气,“皇帝那里,对耳东为王四个字怎么说?”“皇上只是晒然一笑,仿佛是对此事不以为意。”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