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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的好气色、明亮双眼、精壮体格全都到哪去了?不过十日未见,他怎么竟成了一个双颊凹陷、眼眶青黑、双唇青白、骨瘦如柴的男子呢?
宝姑娘怎么没多注意他一些呢?石影急着咬住了唇,看到屋内莫浪平正挣扎地爬起身,拿起一只小酒瓶往他嘴里猛灌时,她忍不住往前探出手——
她离得太远,当然没能抢走他手里酒瓶。
但见莫浪平竟连酒瓶都拿不稳,任由酒液冲进鼻腔里,拱起身子猛咳了起来。
可他就连咳声都是虚的,孱弱得甚至连门口小僮都没法子惊醒。
石影目光从莫浪平手里酒瓶,移到桌上未动分毫之菜肴及好几个倒在地上空了的大酒瓮,心更慌了。他这么不吃不喝只饮酒,身子岂能不弄坏。
“酒……”莫浪平眼眸半睁,话含在嘴里说道。
石影的泪水落得更凶了,若非她有一些内力,否则他说得那么气若游丝,她根本什么也听不见啊……
他何苦因为她的离开,而把自己搞成这幅德行呢?
她离开并非不爱他,只是因为他竟然对她撒了那么大的谎言,一时之间难以承受罢了。
毕竟她佯装男儿身二十多年,虽然从未想过嫁为人妻一事,至少也知道男女之间该以礼为重。他纵便是怕她离开,也可以仅夫妻之名相称,而不一定要与她有夫妻之实、占人便宜哪。
她这番出走,就要给他一记当头棒喝。让他知道不能老是为所欲为,不是凡事只需顾全他的心意即可。毕竟,她不是那种以夫为天的小妇人哪。
况且,她曾在死去的娘面前发过誓,绝对不以女儿身示人。此誓虽然因为她被拆穿性别而破,可她若不到娘坟前倾诉一番;心里总也是不安的。因此,她才会在离开后决定回乡祭拜的。
谁知道莫浪平这家伙竟以为她当真不回来了,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石影……”
石影听见自己的名字,以为被发现了,于是她屏住呼吸,无声地后退一步。
“石影……”莫浪平唤着,一串泪水滑出眼眶。
石影闭上眼,不敢再瞧。
蓦地,莫浪平原在榻边摇摇摆摆的身躯,滑下长榻。
啪!他手上的酒瓶摔落了,在静寂夜里发出巨大声响。
门口小僮被惊醒,连忙跑到莫浪平身边。
石影再度后退一步,目光却仍然紧盯着莫浪平。
莫浪平头一侧,唇边流出一道鲜血。
石影心一窒,往前踏了一步,又停住。
“唉呀,不好了!莫大夫吐血了!”小僮大叫出声。
莫浪平睁开眼,想开口,却又呕出了一口鲜血。
石影再也无法多想,飞快地跑回屋里,奔至莫浪平身边。
“快去请宝姑娘过来。”石影向小僮命令道。
“你……”莫浪平看着石影,话与鲜血同时吐出口。
“闭嘴。药呢?你手边的药该吃哪一罐?”石影用袖子拭着他唇边鲜血,双手不停颤抖着。
莫浪平强握住她的手腕,双眼不敢眨,颤抖地说道:“石影……”
“哪一瓶药!”她大叫出声,眼泪也被这一吼,滑落了眼眶。
“红色那瓶,三颗。”
石影想起身拿药,偏偏莫浪平扣得死紧。
“你放手!”她愤恼地想回扣他手腕,可他也不知哪里来的蛮力,无论她使出何种擒拿,他就是不肯松手。
“死也不放。”莫浪平沉声说道,双眼更加沉亮,脸色却也更加青白。
“你不放,我就点你的睡穴。”石影急得伸出另一手去推他。
“我一睡,不能服药,可能会就此昏迷……”
“你为何总是这般嘻笑怒骂!”石影一恼,反手便给了他一巴掌。“好像当初夺走我的清白,如今毁了你的性命,你全都无所谓!”她气得提高嗓门,眼泪飙出眼眶,全身不停颤抖着。
“为了能留下你,其余的事我全都无所谓。”他嗄声说道,唇间仍不住地流下鲜血。
石影瞪着他那双固执亮眸,瞪着他苍白双唇边那道沭目惊心的血红,一颗心早被他给狠狠地掐住不放了。
无论她对他感到多愤怒,可他对他确实是拚了命地在爱着。她若不是清楚这点,今日又岂会回到城里呢……
“你放手让我去拿药,我便留下。”石影紧抿着双唇,不愿太快表现出原谅之意。
莫浪平马上点头,这才慢慢地松开手。
石影飞奔而至药箱边,取出红色丸药,快快让他吞下。
当他吞下丸药之际,朱宝宝亦在赫连长风扶持之下,随行而至。
朱宝宝与石影对看了一眼后,马上握住师父手脉。她一测之下,神色一变,马上让赫连长风将师父抱上床榻,然后取出长针,在师父几处穴道上扎了针。
“好徒儿。”莫浪平微勾起唇说道,感觉胸腹间的疼痛已大为消退了。
朱宝宝从没被师父夸奖过,此时差点大哭出声。
“我不打扰你们,一刻钟后再取针吧。”朱宝宝红着眼眶,紧握了下石影的手,低声说道:“师父真的很在乎你哪。”
石影点头,走到莫浪平身边。
朱宝宝与赫连长风双手紧握地离开房间。
“我……”莫浪平看着石影,挤出声音说道。
“宝姑娘不是说一刻钟后再取针吗?取针后,你再说话。”石影覆住他的唇,不让他说太多话。
石影拉过被子覆住他身躯,感觉他整个身躯都冷得像冰。
“我去请人熬一些粥来。”石影说。
“你别……”莫浪平挣扎着也想爬起身。
“闭嘴。”石影瞪他一眼。
莫浪平看出她虽恼火,可并无要离开之意,便乖乖地躺着,只是眼睛始终不离开她。
见她吩咐人熬粥、热汤,又在屋内弄了个小火盆拿到榻边,并取了干净布巾拧了水,替他拭脸,忙进忙出地奔波着,他顿觉精神一振,什么病痛也全扔到一旁了。
待她又重新坐上榻边,握回他的手时,莫浪平唇角一扬,笑了。
“替我取针吧。”他嗄声说道。
石影一怔,却仍飞快取出那几只长针放回羊皮袋里。
“你原谅我了吗?”莫浪平迫不及待开口说道。
不问还没事,他一问,石影瞧着他憔悴的神态,就是一肚子火。
“我不过是离开了数日,谁让你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石影气红了眼,生平头一回高声地说着话。
“你离开这么久,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莫浪平搂住她的手臂,嗄声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可以责难、打骂我,日后你要我改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有一句怨言的。但是就是别离开我,不要让我孤单一人……”
莫浪平使劲全力侧过身子,双臂一张牢牢拥住了她,像孩子依附着母亲一般。
石影看他神态如此激动,怕他又掉下长榻,自然只能回抱着他。况且,他身子如今比夜风还凉,她又怎能不抱紧他一些。
“我并非睁眼瞎子,你对我的情感,我岂会视若无睹呢?”石影说得鼻酸,轻咬住了唇。“况且,你现下弄得大街小巷都在寻找我的行踪,我还能跑得多远。”说到这,她不禁恼怒地瞪他一眼。
“我正是在等你心软。我知道你不忍心看那些病患受苦,很快地便会出现了。”莫浪平老实地说道,目光仍然无法离开她。
喝酒或者是为了麻痹,但却也私心盘算着她若回来看到他这副模样,肯定会气急败坏,然后便会舍不得离开了。
为了留住她,即便要他断臂谢罪,他都行啊!
“你是个大夫,就该仁心仁术……”石影原本又想对他发火,可瞧着他苍白的脸色,话又吞下了。
“我自小到大,都把医术当成糊口工具。我广试天下药草,撰写药书,不过是为了我好奇之心。其余的人心、人命,我只当他们是试验药性、磨练医术的闲杂人等——直到我在乎了你。”服了丸药,扎了针,体力较好的莫浪平,握着石影的手,说出了一串心里话。
石影闻言,心口一拧,不自觉地用力地回握着他的手。
无怪乎先前初见莫浪平时,他言行举止不论有多戏谑,可一对长眸总是寒凛的,因为他对这世间根本毫无留恋哪……
“你见我救人便开心,那么我自然也乐于让你开心。直到你跌落山崖,我日夜渴望着大罗神仙能救你一命时,我才明白了先前那些病人求助于我的心情。”他揪着她的手放在胸口,压制着他那狂乱心跳。“你是上天派来点醒我善有善报道理的人。当时在乌山,若不是你坚持要我出手救那名猎户,日后,猎户的父亲也不会愿意陪着我翻山越岭地找人……”
莫浪平一想到当时情景,忍不住又是一阵轻颤。
石影倾身揽住他的身子,轻抚着他的后背,让他知道一切都已过去,如今她正平安地坐在他怀里哪。
“总之,你若真信了善有善报一事,便该更尽心去医治他人才是。毕竟,一个人要时时心存正念助人,并非易事。可你是大夫,你每日都能做这事哪。”石影低声地说道,只盼得他日后会渐渐因为助人一事而感到开心。
“娘子教训得极是。”莫浪平将脸颊偎入她手掌里,贪恋着她不柔软却总让他安心的肌肤。
“不许说话了,给我好好养病。”石影用手覆住他的眼睛,要他闭眼休息。
莫浪平当然不依,仍然睁大双眼,瞬也不瞬地凝望着她。
“我以为你会叫我快些开始看病。”他说。
“你的身子重于一切。”她瞥他一眼,低声说道。
“所以,你不走了?”他期待地问道。
“但看你接下来如何表现。”才不这么快让他安心呢!
“那咱们何时成亲?”莫浪平着急地坐起身,覆在身上的被褥于是滑下泰半。
“但看你接下来如何表现……”
石影说了同样一句话,俯身向前,想替他盖好被褥。
莫浪平乘机揽住她的颈子,吻住了他朝思暮想的粉唇。依她所言,好好地表现了起来。
只要有她在身边,就算要他救尽天下人,他亦是无怨无悔。都为她,只为她哪……
尾声
两个月后——
赫连府旁一户木屋前,门口由朝至晚皆是人烟不断。几名担着食物贩卖的小贩,也是一早便在此处热热闹闹地摆起摊子来,生意好得让人合不拢嘴哪。
木屋之内,莫浪平单足屈膝坐于靠窗长榻上,口气不快地对着一名身穿朱红绫罗的肥胖男子说道——
“你儿子这胸口闷痛毛病,除了我这药方之外,还得煮上三千碗白米饭,取每碗米饭最上头那粒饭,在午时吃下。每十日一回,一个月之后,病自当愈。”
“三千碗白米饭!”梁员外目瞪口呆地说道。
“就是三千碗白米饭!听不懂、不想做、舍不得做,你就看着你这儿子双眼一闭,回天乏术吧。”莫浪平写下药单,毛笔随手一扔,墨汁溅上梁员外一身绫罗。
梁员外睁大眼,却是敢怒不敢言。
此时,站在莫浪平身后的石影,淡淡看了他一眼。
莫浪平嘴一抿,这才不情不愿地对梁员外说道:“你这身刺眼衣裳值多少银两,一会儿从诊金里扣除便是了。”
“不是只需吃药吗?上回大夫您只用了一味鱼腥草,我这鼻子就全……”梁员外心里还是记挂着那三千碗白米饭。
“我说过了,你若是不想做,你就甭做,横竖心口痛,受苦受难的人又不是你。”莫浪平瞄了一眼梁员外那个肥胖小儿子。“好了!你们可以滚了,大爷要休息了。对了,诊金黄金三锭记得搁在旁边。”
那黄金三锭可是要让石影去采买药草,济贫救人的呢!
“大夫,可是……”
“滚啦!”莫浪平不耐烦地瞪梁员外一眼,用眼神示意一旁小厮赶人。
“梁员外、公子,这边请走,咱们大夫要休息了。”两名小厮不由分说地搀扶两人,送至门外后,并大声地对门口之人宣布道:“鬼医本日看诊已毕。”
外头人算算时间,约莫也知道这小器鬼梁员外是最后一名患者了。只是,外头仍无一人散去,大伙依旧继续谈天说地,等待明早之看诊。
木屋之内,莫浪平伸了个懒腰,揽着石影,径自从木屋后门走回赫连府。
两人也不急着回房,先找了一处铺满鲜绿草的安静园圃坐了下来。
莫浪平说是坐着,倒不如说是往石影身上钻。他躺在石影腿间,双臂拥着她一只手臂,石影则取出随身带着的养生茶,喂了他几口。
他满足地长喟了口气,只觉人生最乐之事亦莫过于此了。
“你怎么会想出三千碗白米饭这等法子来折磨人?”石影低声问道。
“那梁员外吝啬成性,到时候三千碗白米饭吃不完,自然得广发食粮给需要之人,我这可是在帮他儿子积福德。”莫浪平理直气壮地说道。
石影勾起唇角,给了他一个赞许微笑。
莫浪平看得心花怒放,只巴不得再叫那梁员外开仓赈粮个三天三夜,搞不好他便能提前拥抱到石影啊。
天知道石影怎么有法子铁了心,每回总在他最热血沸腾的紧要关头时拒绝人,只扔下一句“我们尚未成亲”后,便飘然离去,留下他夜夜在月下咆哮痛苦。
“梁员外会依言照做吗?”石影揉了下他傻笑脸庞。
“放心吧,梁员外就一个宝贝儿子,什么交代都会照办的。”莫浪平说着说着,目光才看向远方,忽然兴奋地坐起身大叫道:“你瞧那处山尖像不像咱们曾经走过的一座灰石秃山?你记得咱们在那里发现过一种长得像石头之药草……”
石影靠在他身侧,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说起当时旅程。
这两个月来,她能感觉得出他因为停在同一处,没法子四处行走而感到烦躁的心情。况且,他一旦看诊看得多了,听到的珍奇怪方亦会随之增多。依照他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不想亲自去探究一番呢?
“你想离开了吗?”石影脱口问道。
莫浪平低头看她,心头一悸,知道她清楚自己喜好游走天下的心情。
他感动地俯身,轻啄了下她红唇。
“你心里还记挂着朱宝宝那丫头要生产一事,不是吗?就算要走,也得等她生完再走。”他说。
“你接下来想去哪?”她柔声问道。
“我近来看诊时,听闻天山有一味血珠子,是止血降热凉方。”莫浪平双眼发亮地说道。
“那咱们便去天山吧。”石影浅浅笑着说道。
“那咱们何时成亲?”莫浪平捧住她脸庞,打蛇随棍上地追问道。
“我不是说过待你看完一千名病患后,我自然便会开始准备婚事。”她故意卖关子,吊他胃口:心里其实早就当自己是他的妻子了。
为了她,他渐渐开始学会在乎“她”之外的人事物,也开始慢慢地知道关心病患感受。虽然,他尚待加强之处仍有千百回。可他如今不再漠然地看待这世间百态,不再行尸走肉地活着,她也就不想再多勉强他什么了。
毕竟,他们还有一生的路要走,她相信有她相伴,他只会愈来愈好的。
“我现下可是拚了命地在行医哪,可你又不许我随意看!”莫浪平说起这事便有气,忍不住气鼓了双颊。
“这样吧,等宝儿孩子满月时,咱们便成亲。不过,我每年仍然要回赫连府里两个月……”
莫浪平根本没听见她后头还说了什么,只知道石影终于愿意嫁他为妻了,也不枉他这些时日之用心表现哪!
他雀跃地扑到石影身上,两个人于是落在草堆里,惹来一身草香细屑。
石影仰头望向他晶亮长眸里,一个浅笑随之噙上她的唇边。
“那咱们可以提前过新婚之夜吗?”他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你甭想,谁让你先前在尚未成亲之前,便把甜头给尝遍了。”石影笑斥一声,眼神却是毫不玩笑。
莫浪平失望地颓下肩,顿时又愁眉苦脸了起来。
石影见状,勾住他的颈子,轻啄了下他的唇。
莫浪平心下大喜,岂肯再放人,自然是加深了吻,竭力地挑逗着她,只希望能吻得她改变心意。
而当莫浪平的大掌正要探入石影衣襟里时,忽听得外头传来阵阵大喊——
“莫大夫、石姑娘,咱们夫人要生了啊!”罗管事连跑带爬地满府里跑着。“你们在哪儿啊?”
“宝儿要生了。”石影急忙坐起身,惊喜地低呼出声。
“天助我也啊!”莫浪平哈哈大笑,一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