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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是这种感觉。醒儿心忖:与其说熟识,倒不如说是体认。面对她,就像看见了自己。“荒唐。”她心想着,摇了摇头。
“我知道。”莫柔点头同意她的话。
醒儿又瞧了她几眼,突地笑了。“你想过吗?也许我们真的见过面。”
“上辈子吗?”莫柔反问。
“说不定是八百年前。”
她们相视一眼,熟稔的感觉浮现,情谊很快建立。
“搞不好盘古开天时我们就认识了。”
“那个时候我们一定是抱在一起。”醒儿意有所指地说。
“是啊。”莫柔笑,她也笑了。
“对了,你怎么会骑上飞雪?”好一会儿莫柔才问。
“我想骑马,也会骑马。”醒儿简单地说。
莫柔嗤笑一声。“骑术再精良的骑师,也会被飞雪和星墨摔下马的。”
“星墨?另外那匹黑马吗?”
“嗯。你应该也看出来了,飞雪和星墨是一对情侣,除了他们的主人,谁也别想坐上马背。”
“胡说,我就坐上去了。”
“可是摔下来啦。”
“哼!下一次我一定会骑上去的。”醒儿傲然抬头。
“我劝你别试。摔得鼻青脸肿还算幸运,要是惹怒了黑白双侠,包你吃不完兜着走。”
“黑白双侠就是飞雪、星墨的主人?”醒儿好奇地问。
“嗯。白侠展默容,黑侠宫鹏或。”
喔喔喔!醒儿心想,这些就是武林中人。啧啧啧!电影情节换成现实生活,真刺激、真有趣。“谁比较属害?”如果能有一场打斗,那就更完美了。
“少来。人家是未婚夫妻,不可能打起来。”完全知道她想法的莫柔当头浇她一桶冷水。
“喔。”她有些失望。“这下可好,骑不成马,又看不到打架,我会闷出病来。”
“你很闷?”莫柔斜眼看她。
“你是不是有解闷的方法?”
“唔,这儿离燕京不远。幽都繁华,来往都是汉人,我可以带你去走走。”
醒儿知道所谓的燕京,又称幽都,便是今日北京,宋时是辽国属地。
“好呀,我们什么时候去?”
“我怕堡主责胃。”
“石咸有什么好骂你的?”醒儿疑问。
“怎么没有?你这回摔下马背,很多人都受到堡主责备,阿德首当其冲,差点被逐出石家堡。”
醒儿愧疚地低头。“都是我害了他。”
“总之堡主很重视你。”她结论道。
这句话让醒儿心里喜孜孜的。说到石咸,她就想到他离去前那抹令她怦然心动的笑。他待她这么好,又长得那么好看,加上性子温柔,人又有礼,真希望他们能成为男女朋友,可是不可能。唉!醒儿叹息,突然失去了好心情。
“你怎么了?”察觉她心情的转变,莫柔不解地问:“一定怕堡主不让你出去吗?你不用担心了,就算真会让堡主骂,我也会带你出去玩的。”
“你别操心了,我相信石咸不会阻止我出去玩,也不会骂你的。”
“这倒是。堡主很在乎你,肯定舍不得骂你。”莫柔想了想,又说:“我们都在猜测,你和堡主何时会成亲呢?”
“成亲?”醒儿讶然。“我和石咸吗?”
“是啊,我很高兴你成为我门的堡主夫人。”
堡主夫人?醒儿苦笑。“你别瞎猜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难道你不喜欢堡主?”
“我当然喜欢。”话一出口,醒儿才惊觉自己是真的喜欢上石咸了,这个发现让她更形沮丧。怎么可以呢?她怎能喜欢上不同世界里的人?
“这就好啦,男情女悦,共结秦晋之好。”莫柔高兴地说。
醒儿黯然摇头。“不可能的。”
“为什么?难道你许配给人了?”
“比那更糟。”她倒回床铺。
更糟?莫柔愕然不解。难不成是嫁人了?
第七章
“拜托。”醒儿看著眼前这碗黑漆又浓稠的药汁,苦著脸说:“青青,我能不能不要喝?”
“不行。”青青摇头。“小姐非喝药不可。”
“为什麽?”
“小姐,你受伤了,现在是病人。”
“我没事的,你瞧—;—;”醒儿特意抬了抬胸瞠。“我好得很。”
“你还是得喝药。”青青不为所动,直挺挺站著。
“噢!”醒儿挫败地一拍额头,拿她没辙。“你真固执,就跟月梅姊一个样。”
青青微微一笑。“小姐测得真准,青青原是在花家当差,因小姐来到,才调至客居服侍小姐。”
“天啊。”醒儿哭笑不得。
“小姐,请喝药吧。”
醒儿盯了她两秒钟,然後倔强地撇开头。“我偏不喝。”她能奈我何?
“小姐—;—;”青青无奈。
“为什麽不喝呢?”沉稳的声音由门口传来,醒儿和青青一起转头看向来人。
“堡主。”
见到石咸,青青喜形于色,醒儿却嘟起嘴。一定是来逼她喝药的,可恶!
石咸走进房间,看到青青还捧著那碗早该被喝掉的药汁,了然地微摇摇头。
“给我吧。”他说。
“谢谢堡主。”青青递出手中的“重责大任”,松了一口气。
“你先下去。”
“是,青青告退。”
醒儿眼巴巴地看著她走出房门,又见石咸手捧药汁慢慢走近。她无计可施,索性转开头,来个相应不理。
“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话吗?”他突然问。
醒儿不解抬头。“我答应你什麽?”
“姑娘承诺,只参观牧场,不会骑马。”
“呃……这……”醒儿哑口。
她原本是打算享受驰聘之乐,哪知道挑错了马,弄得惊天动地不说,还因此摔下马,这回丢脸丢大了。“对不起。”她嗫嚅地道:“其实我并不想发生这种事。”
“显然的,你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骑马。”石咸轻叹一声。“而我竟傻得完全没有防备。姑娘受伤,是我疏忽之故,在下得负一半的责任。”
“不。”她惊讶地抬眼看他。“你何必责怪自己,是我不听你的警告,这才受伤的,与你无关啊。”
“还是得怪我,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
她摇头。“是我不自量力。”
她根本不了解这个社会,就率性而为;自凭一点皮毛的骑术,就想驾驭良驹,岂知宋朝的骏马和台湾那些早经驯服的骏马不可相比。唉!怪只怪她太过任性。
“总之这不关你的事,你就别再自责了。”她结论道。
“姑娘把这碗蕖喝下去,在下才能宽怀,否则将一辈子良心不安。”
“什麽?哪那麽严重!”醒儿大叫。可恶!他真是愈来愈奸诈了。
石咸轻笑。“姑娘,这碗蕖不苦的。我问过莫柔,她主要以山药、玉竹、松柏、莲子等做这帖安神药,我也请人在里头多加蜂蜜,所以你大可放心喝下。”
“我没听错吧?这药是莫柔开的?”
石咸颔首。
“那个背叛者,混帐。”醒儿暗咒。
“姑娘?”
“好,我喝我喝。不过,我有个条件。”
“条件?”他蹙眉,肯定又是什麽刁钻古怪的要求。
“我喝完这碗药,你要答应让我和莫柔到燕京去玩。”醒儿说完,吐了吐舌。她是愈来愈得寸进尺了。
石咸沉吟了一下。“我答应。但是否可让在下同行?”
“你也要去?”醒儿耸一下肩。“随便你。”
“喝药吧。”
醒儿接住碗,边喝边嘟嚷:“我发现你们石家堡的人都很固执,个个像头驴。”
她喃喃咒骂,石咸不以为忤,面带微笑地看著她喝完,随即递上清水供她漱口。
她喝完药,舔舔嘴,又点了点头。“嗯,你没骗我,这药是不太苦。”
石咸将碗放回桌案,边问:“在下何曾欺瞒姑娘?”
醒儿怔了怔,低声道:“没有。”
非但没有,石咸还待她好极了。像这回明明是她违约,可是他没有责骂她,却反倒怪罪自己;而她却是受了伤也不安分,反而乱使小孩脾气,不肯喝药。醒儿轻叹一口气。为什麽她会愈来愈任性、愈来愈不懂事呢?
因为石咸。她立刻有了答案。石咸宠她、处处让著她,而她也渐渐把这份纵容视作理所当然。不行啊,她怎能沉溺在他的温柔中呢?总有一天,她将离去,那是永别。她和石咸的相遇会成为记忆,她和石咸是一别就难再相见的……
醒儿愈想愈有想哭的冲动。石咸就在眼前,她好想再次扑进他宽阔的胸膛,哭尽自己的悲伤与无奈……不,不行,你不需要。醒儿闭起眼睛,咽下涌至喉头的悲撼,把头埋进丝被离。
“怎麽了?我说了什麽惹你不高兴吗?”石咸蹙眉盯著她,忧心地问。
不要对我太好,不要对我太好!她在心里呐喊;我承受不起啊!
“姑娘,你不舒服吗?”
“没有。”她手指紧抓著丝被,声音闷闷地由被里传出:“我很累,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她的声音怪怪的,带著哭音。
“姑娘……”石咸想安慰她,迟疑地伸手,但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你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放手吧。伸了一半的手硬生生收回,他猝然起立。“在下告退。”
房门开了又关,醒儿翻身坐起,房中已无石咸身影。
“呜……石咸……”她泪流满面,恋恋低唤:“石咸!”
怎麽办?她已经太依赖他了。
今日北京,昔称燕京,又叫幽都,为幽州之都。
燕云十六州包括:幽、蓟、瀛、莫、涿、檀、顺、新、妫、儒、武、云、应、环、朔、蔚。在今河北,江西省北部,南北宽约三百里,西长约千里,它是中原的屏障。后晋石敬瑭自立称帝时,向辽借兵,割十六州为礼,把它给卖了。宋王朝曾两次全力出兵北伐,想收回十六州,可惜未能成功。
而燕京虽是辽国属地,但因地域的关系,住的都还是汉人。燕京城街道宽阔、店辅、货物聚积、车马络绎,是当时辽国一大城镇。
石咸伴著醒儿、莫柔进城来。她们看到行人如织,热闹滚滚的繁华景象,都十分开怀。
莫柔整日研医,难得逛市集,看得心喜。
醒儿则讶异竟能亲见以往只在电视上看到的影像,双眼睁得大大的,分不清心中是何感觉。赞叹吗?上帝有此通天之能;惊异吗?二十世纪的现代人置身在古老中园的巷道中,这一刻,她不禁怀疑自己身在梦中。
“醒儿,你看,有人在耍杂技耶!”莫柔叫道,拉著她的手挤进圈子里。
空地上人群站开一个大圈,看杂技团的人正在耍大刀、献花枪。醒儿因为常在电视看到类似场景而不觉新奇,莫柔则是瞧得津津有味。
“嗯,这个横劈力道不够……这一脚踢得好……”
醒儿讶异地回视莫柔。想不通一个救人为职的大夫,怎麽会对舞刀弄枪的事这麽有典趣。
耍稚技的人落下最後一刀,拱了拱手,表示演出结束,接著翻过铜锣承接赏银。莫柔轻轻一叹,黯然地退出场子。醒儿不明所以,忙跟上她。
在她们身後,石咸扬手丢了几枚碎银入赏盘。
“怎麽了?看得好好的,你干嘛走?”
莫柔停了好半晌才说:“义父在世的时候,也喜欢耍大刀。他舞起大刀虎虎生风,姿态好美。”她摇头叹息。“可惜他去世得早,只来得及传我医术。”
“喔。”原来是触景伤情。“义父?”
“我是孤儿。兵荒马乱的年代,义父收留我,带我回牧场,他扶养我,还传我医术,使我有一技之长。醒儿,义父对我的恩惠比天高。”
“我明白。”
莫柔吸吸气,甩开愁绪,振作了一下,问道:“醒儿,你的家人呢?”
“我嘛,就只有一个哥哥,也是父母双亡。”她无兴致多谈,一语带过。
“我们算是同病相怜;可你比我好,至少你还有一个哥哥。”
醒儿短暂一笑。
“对了,令兄住在什麽地方?”
“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多远?江南吗?”
醒儿摇头,不意摇落一滴泪水,她起紧拭去。“反正很远就是了。”
莫柔瞧她半晌,突然发问:“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没有。”
“一定有。”莫柔肯定地说:“告诉我,也许我帮得上忙。”
“你帮不上的。”醒儿幽幽道:“何况,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这麽难过。”
“什麽?你难过什麽?”
“没什麽。”她强作欢容,以轻快的语气说:“我们是出来玩的,别扫了兴致,快走吧。”
“哦?”莫柔狐疑地看著她。有事,一定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
醒儿意兴阑珊地看著众摊贩,突然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子吸引了她。
她走上前,看桌上摆著形状不一、大小不同的捏面人。摆摊的老人手巧,捏出来的面人栩栩如生。她拿起其中一尊。
“小姑娘,你想要吗?那尊是唐玄奘取经。”老人笑笑地招呼。
玄奘取经?可惜她与佛无缘。醒儿好笑地想,顺手放下。
莫柔挨了过来。“喔,捏面人啊。”她也捞起一尊。“老丈,这是指谁呢?”
“那是一对的,唐明皇和杨贵妃。”
“嗯。”莫柔听出兴趣来了。“你手上捏的是谁?”
老人拿笔画下面人眉目,边道:“这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牛郎织女七夕鹊桥会。”
莫柔直觉皱眉。“不吉利。”
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相见……醒儿心一动,冲口而出:“我买了。”
“嗄?”莫柔愕然。
七夕会?石咸看向无垠的穹苍,再次叹息。
“你,你到底是怎麽回事?老是郁郁不乐的。”
“没什麽。”醒儿盯著手上两尊捏面人,怔怔出神。
“你!”莫柔抢下她的面人。“泥娃娃不会给你答案,有什麽困援就告诉我。”
醒儿垂下手,默默无言。
“醒儿,我们是好朋友吧?”莫柔软言问道。
醒儿看她一眼,微微点头。
“告诉我,你到底为了什麽事烦心,别一个人难过。说出来,我一定尽力帮助你。”
“你帮不了我。”她幽幽地开口。
“每次都说这一句!”莫柔气恼难平,恨不得抓起她来摇晃。“帮不了,至少我可以听。说出来,不要自苦了。”
“莫柔!”醒儿感动地低喃。“谢谢你,我真高兴能认识你和石咸;就算以後永远不能再见,我也不会忘了你们的。”
“你说什麽?我怎麽都听不懂?”
醒儿看了她良久,突然下定决心把一切告诉她。她不想再隐瞒莫柔,尽管石咸警告过她,她的出现太惊世骇俗,恐不为世俗所容,但她相信莫柔会接受的。
“莫柔,我跟你说,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的表情凝重。
莫柔开始觉得事情并不单纯。“好,我绝对相信你。”她重重点头。
醒儿沉默好一会儿,接著深吸一口气,劈头就说:“我不是宋朝人。我来自二十世纪,是九百多年後的人类。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上苍把我丢到宋朝。我从半空掉下来,石咸救了我,把我带回石家堡。”
醒儿说完,屋子突然变得安安静静,静得彷佛一根针落地的声音也听得见。醒见坐著,等莫柔的反应。她只听得到莫柔的喘息声,一声接一声。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莫柔有了反应,她乾涩地问:“你在说笑?”
“我没有。”
“怎麽可能?!”莫柔放声尖叫起来:“你在告诉我你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的世界?老天爷让你来的?堡主救了半空……半空落下的你……”她突然间泄了气,软软坐倒。“怎麽可能?”
“莫柔。”醒儿不知该说什麽。为什麽她的反应跟石咸完全不一样?石咸坦然接受她的说辞,一点也不介意她的来历。石咸……宽容焉怀,胸襟似海,他是这样脱俗的男人呵!
“喔!真难以置信。”她摇摇头,又摇摇头。“另一个世界?我的天,老天爷是无所不能的。”她说服自己:“对,老天爷神通广大,能移山倒海……等等!”莫柔突然想到了。“你刚刚还提到堡主,堡主救了……怎麽著,你是怎麽到这里?”
“从天上掉下来的。”醒儿补上一句:“石咸告诉我的。”
“堡主看见你从天上掉下来?”莫柔不可思议地问:“他没有吓得拔腿就跑,反而救了你?!”
是啊,记得她也问过他怕不怕,他的回答轻描淡写,口气轻松得好像天天会捡到天上掉下的人似的;他的无所谓安抚了她的心,让她觉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