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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生活-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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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林提起金灿就是气:“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贼拧!”
戈舟行说:“咱们跟他说不上话,得找老戴,让老戴跟他说。没着儿!”
一五七
                  许诺说:“没着儿不会想啊?在这儿呆几个月了?净指着人家呀?!”
戈舟行:“你说说,咱们这里谁能说得动金灿?有那样会说的人吗?谁会呀?你会,还是我会呀?”
“你别给我整那没用的!”
“啥有用啊!”
“别吵了!自己家的人先干起来了!”瑾儿喊了一句。
“咱们吓吓金灿吧,弄点儿硫酸,给他毁容。”有人说。
丁一坤:“恐吓罪判三年,毁容罪判死刑——这是新的法律规定的。”
把众人吓没了声。
不知老戴用了什么迷魂术,终于使穆少村露面了,金灿也签了名,我们可以提书了。共损失了三万余元,包括请客、送礼、交罚款及被穆少村挥霍的钱等。三万元,可能早就是个定数了!
穆少村和金灿因为钱的事儿咬起来了。
咬去吧!“与我何干”——金灿语录。
呆着的这段时间,伊江为每一个给他打工的人开了工资,他说:“挣钱的道儿有的是,我不想从打工者的身上省那几个钱。”
老戴在西安的书展批下来了,他还是和伊江合伙。伊江让我和桑林、丁一坤去。
离开这鬼地方,就是一个字儿——爽!再加俩儿字儿——倍儿爽!
在车站等车时,丁一坤对桑林说:“你老实儿呆会儿得了!”。
“我上那边儿蹓跶蹓跶。”
丁一坤望着远去的桑林,年轻的脸上冉冉升起了冯巩式的滑稽的笑纹,“没有力度,他不听我的。”
谁也干涉不着谁,这是我们三个人同时拥有的窘状和自在。
桑林买回一包烟,问我:“你猜猜,多少钱?”
“两块。”
他的手指头摆出了枪状,“八块!”
我猜出了非理想的价格,他的钱花得岂不冤枉?
对于烟和车的品牌,我的鉴别能力几近于零,告诉一百遍,我也记不住。
“太贵了!”我慨叹着。
“这还算便宜的呢!在北京,十多块钱!这个,给伊江和丁一乾尝尝,名烟儿。”
深夜的火车,我们得在候车室呆上两个多钟头。
桑林给我讲起了他的恋爱史。
丁一坤也在其中穿插着他的恋爱史。
桑林急了,“我讲完你再讲不行啊!”
“你讲你的,管我干啥!”
他们两个谁也不让谁。
他们在用投入的神情讲述着他们心中很难忘、留恋的缱绻和缠绵。我哪一方都不能轻视,夹在其中,顾及着二人。
桑林方便之机,丁一坤凑到了我的跟前,“大姐,咱俩合作呗。我把我和晶晶的故事讲给你听,你写,出本书,你要版权,给我两万册书就行。将来拍个电视剧了啥的……”他是个非常富有想象力的人,“哎呀!名也得改呀,不能是我的真名!”他引以为憾地说。
“我这个水平可够呛!”我说。
一盆子凉水把他从上到下泼了个透,丁一坤再不提出书的事儿了。
“大姐,这回我好好表现表现,你给我说点儿好话。你跟我哥说:丁一坤不像以前了,现在可听话了,懂事儿了,忙前围后的……你是不是不太爱说话?”
“是,你比我说的好。”
“这不更好了麻!你不说是不说,你一说,他准信!”
见桑林刚坐定,丁一坤立马换上了一副藐视的神情说:“桑林,我穿过一百六十块钱的袜子,你穿过吗?”
“你现在穿的是多少钱的?”桑林问。
“一块钱。”
“得了,啥也不用说了!”桑林作了一个“免谈”的手势。
丁一坤翻了翻眼睛,黑眼仁转了个个儿,“……我的牛仔裤七十块钱!”
“我的裤子你知道多少钱吗?一百六!”
“我的衣服是二百四。”
“我的衣服一百八。”
“那还吹啥呀!”丁一坤抖了抖衣服,翘起了腿。
“我的是夹克,你的是羽绒服,知道不?一个夹克就这个价!”
他们两个像斗鸡,既是伙伴,又是对手。
“我一巴掌呼过去了,俺们屯儿那老多人在那儿……”桑林在讲着他的恋爱续集。
丁一坤向四周扫了扫,俯下身子说:“我说兄弟,别‘屯儿屯儿’的好不好?你说……咱们厂子,咱们公司,这不比那‘屯儿’好听啊?”
桑林心领神会,“我们那个……四0一、四0三过来了,拉架。”
“兄弟,‘四0一’、‘四0三’是啥呀?”
桑林用一只手半挡着嘴说:“就是俺家东院儿、西院儿。”
“噢——”
“在我那别墅里……”桑林的嗓门越吹越大。
“你那别墅多大呀?”丁一坤问。
“三百多平米吧!”
“大了点儿吧?”
“不大,那不是中央那个谁给批的嘛……”他也沾染上了苟经理的病毒。
丁一坤:“你不怕大风扇了舌头哇?”
桑林:“闲着干啥!吹吹牛皮败败火!”
我们上了火车。
桑林和丁一坤吸烟去了。
没过多久,桑林忙三火四地来了,“快快快,纸……不是卫生纸,是写字儿的纸。笔呢?笔!”
“干啥呀?”我问。
“丁一坤刚认识个人儿。”
“谁呀?”
“网友。”
“叫啥呀?”
“黑玫瑰。”
一五八
                  “她姓黑?”
“不是,那是网名。”
丁一坤爱沾女孩,在我们这里是出了名的,走到哪儿,沾到哪儿,绯闻不断。在火车上吸烟的功夫,也不例外。
“哪个人哪?”我问。
“那个。”
我目睹了黑玫瑰的背影:瘦身,黄发,手里夹着半根烟,鞋底有三寸厚。
“你写啥呀?”我问桑林。
“网号,黑玫瑰的网号。”
我的日记本成了他的记事本。
“哎,小伙子,”对面的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坐在丁一坤的座位上,指了指桑林的上衣兜,“把里面的烟给我一根行吗?”
桑林抽出一根,递给了她。
“谢谢!人哪,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没有这个呀!”她又指着对面的一位四十岁的男人说:“他有烟,不给我。”
“你抽了多少了?!还要!”那男人说。
“你不给我,能难得住我吗?我要着了!”
男人的嘴嗫动了几下。
“我再拿一根行吗?”她问桑林。
“拿吧拿吧,随便拿。”此刻的桑林像个豪情万丈的“款儿”。
“谢谢啦,谢谢!”
女人回到原坐,迫不急待地点着了烟,猛地吸了一大口,再一丝丝、一丝丝地往外吐,当最后一缕烟飘出时,她像一只灵敏的猎犬,用鼻子迅速将空气中未及散尽的烟重吸了进去。她的手在微微抖动着……
聊了近两个小时的丁一坤把他兜到的情况向我们如数倒了出来:黑玫瑰,十八岁,上初中时因为谈恋爱被学校开除。她不爱回家,常在外边混。她爱喝酒,一斤白酒不醉。
她的脸色发青,桑林说,可能是抽烟、喝酒所致,“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说。
“你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丁一坤挖苦他。
桑林不作声,在我的日记本上写下了两行字,又诡秘地笑着,把本子推给了我和丁一坤。
只见上面写着:在××××次列车上,一个多情的男孩在勾引一位少女,双方达成一致协义(议):骚男贱女!
丁一坤:“好哇桑林,我白跟你处哥们了是不?”
他俩的官司没个断完。
那个借烟的女人惧着我,瞄着桑林,眼珠子叽哩咕噜乱转。我把她的表情写在纸上,给桑林和丁一坤看。
瞄瞄呗。桑林说。
她吸毒吧?我写。
像。桑林写。
“别往那儿边瞅了。”丁一坤说,“社会上啥人都有,咱少惹麻烦。”
我们闭上了口。
到了昆明,我们先买好了去西安的火车票,又在车站附近包了一间房,十五块钱一白天,把东西往那儿一放,开始逛街。
丁一坤买了一个玉戎指,一个玉坠,花了十几块钱。
“大姐,桑林,我回去跟我哥说花了一百五买的,你俩就说‘是’。”
“我不给你说,你也别说我和你去的。”撒完谎还要圆谎,费脑筋的事儿我不爱干。
丁一坤见我这儿没戏,转向了桑林,“桑林!桑林!我说话你听见没?桑林,你要坏我的事儿是不?我这个月光上网就花了一百多,出窟窿了,不堵不行!你耳朵聋了?我就不信你没有求着我的时候!你给我站住!”
“我不管你的事儿!”桑林被追急了,甩出一句不担责任的话。
丁一坤在他的哥哥前,总感到底气不足,说话做事要拉上几个证人。
转乏了,我们回到房间休息。
丁一坤很快地沉入了梦乡……
“桑林呢?”他睁开惺忪的眼睛问我。
“出去了。”
“干啥去了?”
“他说出去转转。”
“我打呼噜了吗?”丁一坤常因巨大的呼噜声被人踹醒。
“没有。”
“真的没有吗?”
“一点儿都没打。”
“……梦见我妈了,她哭了。”
“梦里一般都是反的,梦见哭就是笑。”我劝着他。
“咱们啥时候买吃的呀?”
“等桑林回来的吧,吃完饭一块儿去买。”
“我找找他!”
屋里剩下我一个人,我在写作。
“大姐!大姐!怎么样?你看!”丁一坤推着桑林进来了,“吹牛×!多大个地方,我找不回来你?”桑林像是他的战利品。
“你……是不是上网了?”我审视着形迹诡异的桑林问。
“没唠完呢,他就给打上了‘白白’!”桑林指着丁一坤,畅快淋漓地笑着。
“你和谁唠了?”我问。
“好几个,忙不过来了!有个叫啥的?记不住了。我问她,‘你有男朋友吗?’
她说,‘有,分手了。’我说,‘你痛苦吗?她说,想自杀。’”桑林像是找到了知音。
桑林和丁一坤总爱抢着说,他们有着一吐为快的强烈愿望。
“我快成网恋了!”丁一坤说,“我的网友说她也是。她说:‘你在网上陪我度过半生好吗?’我给她打过去一句:‘你在网上陪我度过一生好吗?’哎,我的网友真好!我想给黑玫瑰打了,忘带她的网号了,在网上一查,这个名有好几百个!叫的人太多,太俗了!你看咱,乌鸡丸,就一个。老多女孩问我咋叫这名,我说,‘你是女的不?’她们说‘是’,我说,‘我就是治你们的!’大姐,俺俩再玩半个小时去,七点半回来!退完房,八点走,赶趟儿。”
“别惹事儿。”
“放心吧!这儿的网吧有保安,拿着电棍来回转,治安贼好!黑玫瑰的网号哪儿去了?”
一五九
                  “这儿呢。”我把我的本子递给他。
丁一坤抄在了他的胳膊上。
七点半,他们准时返回。
丁一坤说:“大姐,黑玫瑰约我呢!她说:‘你不走行吗?我明天过生日,约了几个朋友,你上我家来,咱们一起过吧。’”
“得了,你留下吧,我和桑林走。”
“我可不在这儿,我跟你们走。”
桑林说:“她肯定是个‘鸡’。”
“那是肯定了!”丁一坤也附合着,“大姐,我把桑林的网友撬来了!”
“我的网友,关系老靠了!你撬得过去吗?!”桑林不服,“他的网友不在线,他想跟我要一个网友聊。我把‘绝恋非非’给他了。”
丁一坤:“我对‘绝恋非非’说:桑林那小子不是好人!他是俺家雇的司机,三十二了,我小侄儿都八岁了。”
“这小子,不说好话!”桑林笑摇着头。
丁一坤:“我说的她真信了。”
桑林:“我问她了,我说,你信他的吗?她说,不信呀!我一看带个‘呀’,我又问一遍,你到底信不信?这回她打了‘不信’。我和她唠了一个月了,她信你的呀?三十多岁的人说话啥样?二十多岁的人说话啥样?听还听不出来?”
在火车上,我们的对面来了个人。他瘦的,去了皮就剩骨头了,没有一块多余的肉。晦涩无望的眼,干裂起皮的唇,萎靡不振的脸,活脱脱的一具行走的木乃伊!
桑林说他是:刀楞脖子支楞着腿,不是受穷,也是个追命的鬼!
列车刚起步,瘦人探过头来,对我们讲起了他的恋情。
“我有个女朋友,二十二岁了,叫小玲。我还有个儿子,到我这儿了。”他用手指着自己的膻中穴,“我儿子是我和我媳妇生的。我和我女朋友处了一年了,我就不明白,怎么就完了呢?吹了!我俩在一块儿,花了一万两千多块钱,我攒那点儿钱,全搭进去了!”
他说的“媳妇”和“女朋友”不像是一个人,我谨慎地问:“你儿子的生活呢?”
“不用我管,跟着他妈,他妈全管。”他换了一种坐姿,“我女朋友给我打电话,让我拿着离婚证上她家去,她妈也让去。”
“你拿了吗?”我问。
“没有,我没离婚呢。本来打算这次回来,马上办离婚手续。我和我的哥们都说了,我说:婚,我是一定要离的!我到了我女朋友这儿呢,谁也不来接我。我找到女朋友的家,她妈说她上班了。可能吗?她妈出去买了好多的菜,我以为是欢迎我的呢。其实,哎……是他们自己家的人吃!她妈把她叫回来了,我俩在公园呆了一天。那一天哪,一共也没热乎上俩小时呀!就完了。我知道,她找了,比她大,比我小多了……她找一个比我好的,行啊!我们回来,她妈只说了两句话,她问她姑娘:‘跟他说了吗?’她姑娘说:‘说了。’她妈伸出五个手指头对我说:‘你有五百万吗?有,我姑娘嫁给你;没有,趁早离开!’五百万……五百万!她朝我要五百万!她这是干什么?卖女儿吗?是,我没有,我是什么都没有,钱钱没有,工作工作没有,我连五百块钱都拿不出来。我一句话都没说,我把钥匙还给了小玲——这是她给我的。我走了,我坐了几天的火车,听到的就是这两句话。我知道小玲干什么去了,她……她在一家酒店里坐台……
“我打车到车站,找了个旅店住下,电视开着一宿,我没睡,睡不着。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步了!玩着玩着,把自己玩进去了。我没离婚,怕小玲告我。你们说,她能不能告我?她不能吧?她不能!还是第一个媳妇好,她真疼我!我是不是应该回到我媳妇那儿去?不能回去!我俩的事儿,早都传开了。”
“你对你的媳妇有没有负疚感?”我问。
桑林抢过话题,“男人嘛,你越对他好,他越不珍惜,他还是觉得外边的好。家花没有野花香嘛!”
“这兄弟说的太对了!”
桑林说到了瘦人的心里。
桑林的演说欲越发的膨胀:“男子汗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你那个叫啥的?小玲啊?她不跟你,不跟不跟呗!不能对她太好了!你在这边又难受又痛苦的,有啥用?她知道吗?说不定正躺在别人的怀里呢!”
桑林的嘴没个把门的,我劝其住口。
瘦人说:“对对对,这兄弟说的对呀!你多大了?和我差不多吧?”
我说:“他?他可小多了!才二十出头,还没对象呢!”
丁一坤说:“这年头,除了自己的妈,什么样的女人也别信!”
瘦人:“对呀兄弟!谁也不能信!只有妈才对自己真心实意。我想通了,哪儿也不去了!上我妈那儿去。我和我妈有多长时间没见了?两年了吧……”
瘦人下了车。
桑林喝了五瓶啤酒,吃掉了相当多的菜,他的肚子里咋把它们装下的呢?
他喝完酒不醉,站着不打晃,说起话来不走板儿,唯一有点儿出格的地方是敢于拉下脸来,钻到座位底下睡“卧铺”。在睡眠的初级阶段,尚可保留着那么一点点的含蓄,蜷起腿来,大概是很乖——对于寄于人下的他,我只能猜个笼统。但是,在他的睡眠升到一定的级别时,他的一双大脚会毫不留情地从座位底下伸出来,横陈在过道儿上。
我叫不醒他,我要上厕所,大急!
我脚步错杂地跨了过去——情急之中,顾不得那么多的礼节了!
我一个心眼儿地往前奔。
车,车,卖货的车来了!
桑林的脚……
咋办?继续往前跑还是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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